第四佰零五章 执
话落,靖王攸地拔出长剑,凌空而起,汇集全身功力于长剑之上,以雷霆万钧之威,气贯长虹之势挥劈而下。
风云为之变色,大地为之震颤,房屋、树木摧枯拉朽。屋顶上之人瞬间消失无踪。
如同推动了多米诺骨牌,此院落本是建筑在桩坯之上,后面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长廊湖,因地表下陷,湖水倒灌,埋置在周边的机关设施也尽皆失控。
一时间雨箭、石块满天飞窜,树木、假山、巨石呼啸着奔移,远近地面不断崩塌,豁开一个个黑黝黝的大洞,宛如张开一张张吃人的嘴。
混乱之中,萧让与李芊儿早已运轻功奔出老远。
关新妍才步出院落没多久,听见身后一阵火山地震般的轰隆声,惊慌之中,还未弄清楚状况,身体落入了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中,随即被飞速带离风暴中心。
四人奔出一里远,在一处略显空旷的山坡上落脚,皆望向那处还在不断向外扩散影响的灾难地。
仿似觉得那场景还不够壮观,靖王一抬手,一枚红色信号弹于空中闪燃,片刻之后,太师府另一处火光闪耀,紧接着,一阵又一阵轰鸣声响起,一处又一处火光冲天,明火迅速连成一片,宛如蛟龙游蛇,狂摆炫舞。
“靖王炸了太师的藏宝阁?!”萧让惊呼。
“早先让人冒充金国使臣给太师送了一批藏了火药的礼物,礼箱内外涂了含有特殊香料的磷粉,让一群贪嗜这种香料的狗和鼠带着火星进去点火,太师的藏宝阁终将毁于一旦。
此方法是霍镰将军想出来的,灵感来自边城边营几场战役。”说话间靖王转头将目光投向关新妍,接下来的话,虽是说给萧让听,目光却始终未离开关新妍的脸,“再过几个时辰,便是早朝时辰,将此事奏达圣殿,让皇上也来凑凑热闹,观赏观赏太师府富可敌国的宝库。”
萧让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声道:“靖王骤然功力大增,有何缘故吗?”
靖王目光转向萧让,似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思忖片刻之后,又将目光投射到关新妍脸上,和缓声道:“在储药室服了那颗药丸之后,便一直觉有团烈火在体内游走,浑如被炙烤,且真气被撞散,难以汇聚到一处,功力时强时弱,直到方才,在我要将这股乱力全部倾出之时,忽觉热力盈腔,瘀滞的经脉豁然贯通,真气汇聚丹田,乱窜的火皆转变成真气为我所用。
或许这就是涅槃重生的感觉。”
萧让目光在靖王与关新妍脸上来回巡视一圈,忽一脸欢欣对着关新妍朗声道:“关小姐果然是靖王的福星,有关小姐在,靖王的运势永远是步步高升、蒸蒸日上呐。”
关新妍一直面色清冷遥望着远处的火山火海,听闻萧让的话,收回目光,视线落在萧让脸上,淡然开口:“福星是你,我不过是块踏脚石。眼下还未离开太师府,不是表功邀赏的时候,此地不宜久留,愿你们早些脱离这危险之地。”
“你去哪?”萧让与靖王同时声言。
“我去寻太师,或许对我来说,这太师府才是真正安全的栖息之所。”
靖王眸光一暗,沉然道:“现在不是使性子的时候!”
关新妍淡然一笑,目视靖王,温声言语:“靖王说笑了,我无权无势无身份无地位,甚至连靠得住的知心朋友也没有几个,哪里有资格使性子,不过是自谋生路、自求多福罢了。”
靖王拧起眉头,对方越是说得轻巧,心里越是堵得慌,忽深呼吸一口气,肃声道:“好了,别跟自己较劲了,你明知道我那么做是为形势所迫,太师决意要置芊儿于死地以期让我卷入江湖纷争之中,我只能出手挡护。
太师对你有怜惜之情,断然不会对你下死手,太师弄的这一出,也是为离间你我,想让你对我失望继而投靠他,如果你留下来,那正是称了他的心愿。
我对你心意如何,先前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不必再赘述,倘若你心里有怨,出了太师府之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怎样我都依你。
现在,别再置气了。”
关新妍轻轻摇头,转过身,目光投向远处,柔声道:“靖王当机立断,刚毅果决,生来就是成就大业的奇才,我这种不识大体、器量狭小的女子,哪里配让靖王放下身段温柔以待,又哪里敢与靖王置气……”
靖王骤然拉过关新妍,脸色微愠,“我已经道过歉了,不要再不依不饶。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眼见情形不好,萧让立即出声:“大概天底下陷入恋爱的女子都爱钻牛角尖,看似不讲道理,其实是想让男方多在意些自己。关小姐,寻常男子也无这般低声下气哄女子开心,靖王这般受让,可谓天下奇观,千万珍视啊。”
“嗤——”旁边李芊儿发出不屑的声音,“人家心性高着呢,玉皇大帝来才肯屈尊受降呢。”
本是随口一句风凉话,却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靖王面色愈沉,对关新妍冷厉声言:“别试图挑战我的容忍极限,乖乖听我安排,无论是太师府还是皇宫都不是你适合呆的地方。”
“我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也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靖王不必为我思虑。我主意已定,就此别过吧。”关新妍平静声言,语毕,不意再多说,果断转身欲走,一条手臂却还被禁锢在靖王手里。
“执拗到底是吗?”靖王陡然发怒,浑身散发威芒,周遭空气骤然冷凝。
面对靖王森森寒眸,关新妍不自禁瑟缩了一下,转瞬间,心底涌上一股怒气,从来不欠他什么,凭什么要被吃得死死的。
“靖王倘若真觉得有愧于我,就请放过我,忘了我吧,或者,靖王就当我已经死了吧。”关新妍寒齿冰冷,用另一只手奋力去推靖王抓握在自己手臂上的铁掌。
萧让与李芊儿皆大张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皆佩服关新妍的勇气,明明只有缚小鸡崽的力气却有熊心豹子胆去撩一只发怒的狮子。同时也暗暗为她捏一把汗,万一狮子下手没个轻重,后果定然相当严重。
第四佰零六章 伤
靖王大手用力一扯,关新妍即重心不稳栽倒向靖王,靖王另一条手臂顺势箍住关新妍的后腰,面面相对,靖王怒声沉述:“可你毕竟没死!只要你还活着,就属于我,不许你擅作主张,不许你对我冷声冷语,更不许你逃离!”
“这样的话……”关新妍唇齿馨雅开合,“我只能……”双手缓缓攀附上靖王的脖颈,“对靖王……”花瓣一般芬芳柔腻的两片红唇趋向靖王……
美人在怀,且被馨香软语包绕,靖王浑身的威芒顿消,心里有些迷惑,但抵不住怀中美人如此绵柔酥醇的撩拨,仿似被蛊惑了一般意识混沌、骨软筋麻,望着渐渐凑上来的红唇,不自禁渐渐地意乱情迷,自然而然地微启双唇,准备迎接温软芳香。
不料,关新妍忽然迅速动作,芊手将一样小巧物事塞进了靖王的嘴里,随即迅猛以掌心上推靖王的下颌。
“……不客气了。”一连串的动作完成后,关新妍的话也完整陈述完。
靖王迷迷澄澄中嘴里被塞入一个丸剂似的物事,下颌遭猛力一推,上下牙齿一磕,那丸剂似的物事被咬破,一股香甜的汁液溢满唇齿舌间,而因为关新妍上推的掌力太过劲猛致使脖颈后仰,那汁液便顺势流向气道、食管。
气道受刺激,靖王不自然咳嗽一声,随即很快低下头,从嘴里吐出一样物事,仔细一看,是鱼鳔胶。目光快速转向关新妍,恼怒声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剧毒!太师的储药室里翻出来的,原本是拿来作它用,而今用来自保,也算适材适所。靖王最好赶紧去找水,灌几口水下去尚可稀释一下毒素,不然的话,后果严重。”关新妍平静声言。
“你……”靖王眼里怒波翻涌。
关新妍面无情绪直视着靖王,等着被判决,心里已然准备好承受各种结果。
二人相互对视许久,靖王忽地敛去所有怒火,眼波转宁和,缓缓松开箍在关新妍腰间的手,蓦地轻笑一声,笑声听来似有几许苍凉的意味。
“一报还一报,这下你解气了吧。”靖王温声言语。
关新妍略有些惊讶,对方的反应超出自己预想范畴,思忖片刻后沉声道:“靖王以为我在与你开玩笑?半柱香时辰之后,药物毒性会显现,靖王你只有不到半柱香的时辰自救。”
“如果我死在你手里,你是否会有片刻难过?”靖王扯开话题,淡声询问。
“不会。”
“既如此,那就多陪陪我吧,再容忍些时,你很快就解脱了。”
“……”关新妍疑惑地望向靖王,不明白他究竟是故作深情,还是根本就已料到自己不会真的毒害他。
靖王忽转脸面向身旁两位安安静静、本本分分、认认真真看好戏的观众:“好看吗?”
两位观众一个点头一个摇头。
靖王目光锁定一径摇头的萧让,沉声道:“不好看还看?不觉得该做点什么吗?”
萧让一愣神,一拍脑门,立即上前蹲身查看地上的鱼鳔胶,从袖子里取出一方手帕,以手帕托起鱼鳔胶凑在鼻翼下嗅了嗅,细细琢磨一番,沉吟道:“闻着有点像白珠叶的味道,可是……”
“不确定的话就别费神了,先想办法离开太师府吧。”靖王果断声言。
“可是……”萧让一脸疑虑。
“你立即带着芊儿前面走。”靖王命令。
萧让朝关新妍深望一眼,随后遵从靖王吩咐,与李芊儿往东边方向而去。
关新妍正要跟随,方迈出一步,被靖王拽住,一回头,下颌被一只大手钳住,嘴里被塞进了一粒药丸,凭嗅觉和味觉很快便知这药丸是蛇毒解药。
原来,这原本被弃之于地的解药在靖王拔剑搅动波澜之前,被靖王以剑鞘挑起收入掌中。
“咽下去!”靖王肃声命令。
在被桎梏与监视下,关新妍的喉部有了吞咽的动作。
靖王满意地将扼制其下颌的手拿开,随后目光盯在关新妍肩膀受伤处,和缓声道:“你这伤口该处理了,拖的时辰越久,越难愈合。
我现在给你简单处置一下,你须忍着点痛。”
语气虽温和,言语却是不容置疑,不容辩驳,手更是不客气地附上肩,只手撑开已然破了的衣襟,暴露出创口。
关新妍下意识用手抚住创口,漠声道:“小伤而已,不需靖王费心,更不劳靖王动手。”
靖王脸色阴郁,不是因为关新妍的举动,而是因为,适才见到关新妍伤口处有一枚铁蒺藜嵌入其间,取出来的话,得费些时,人还避免不了吃些苦头。
不理会关新妍的反抗,靖王拨开关新妍的手,目光专注在创口上,认真思考该以何种方法取出铁蒺藜而让人少遭些罪。
关新妍见主控权不在自己手中,默然不语,从头上取下一支簪子,打开来,将消过毒的手术器械呈现在靖王眼前。
见到这些奇怪的物事,靖王微怔,迅速朝关新妍瞥了一眼,双目交汇,关新妍下意识将目光调转开去。
靖王不在意地收回目光,再度将注意力放在创口上,凝思片刻后,果断从簪中取出一柄锋利小刀,在创口周边划上两刀,随即刀尖一挑,将铁蒺藜挑了出来。
关新妍早已偏过头,咬牙忍痛,过了些时,觉得疼痛没那么剧烈了才回过头,见肩膀上已然缚好了一层白色绸布,而靖王的一只箭袖被撕开,里面中单衣袖少了一截。
靖王将伤口缚好之后,一边打结一边状似随意问道:“你这只肩数月前受过伤?”
“嗯。”
“怎么伤的?”
“中镖。”
“谁打的?”
“完颜如霜。”
“嗯——”靖王沉默些时,又启口问道:“谁给你处置的?”
关新妍抬头看了眼靖王,心思一动,故意低头作出一丝羞涩貌,嗫嚅道:“崔将军。”
靖王动作一顿,目光瞟向关新妍,见她一副不胜羞怯的模样,脑海里自然弥补出许多画面,双眸攸然布上一层寒霜,却未再继续追问。
“啊!”关新妍吃痛一声惊呼,原来是靖王失神中拉断了结绳,手背撞到了伤口上。
深情难却
第四佰零七章 闯
靖王回神,发现结绳从结头处断开,原本将要打好的结已然散开,只好重整缚带。
关新妍偏头瞧见靖王沾了血的手和衣袖以及污渍斑斑的衣襟,略有触动,自认识他以来,他从来都是芊尘不染,哪怕身处脏污秽恶之地,也总是逸然洁雅,今日大概是最不体面的一天,比起从前,他确有迁就、隐忍不少。
望着那双利落动作的双手,关新妍轻声道:“我,委实担不起靖王这份厚意。”
“这辈子,惺惺作态、假仁假义的面具看太多,若没有真心话要说,那就闭嘴吧。”靖王态度冷硬,语气十分不善,不知跟谁拗什么劲。
关新妍抬头看向靖王,接触到一双不悦的眼眸,幡然了悟,他的心绪还卡在崔将军那,大概此刻他眼中的自己也是十分可鄙的,蓦地一阵不爽,声道:“心多大眼界就有多大,是怎样的人身边就围着怎样一群人。
看别人可鄙自己也高尚不到哪里去,觉得别人惺惺作态,自己在他人眼里同样是装模作样。”
“有话直说,我哪里可鄙?如何装模作样了?”靖王恼声道,手上不自觉一使劲,痛得关新妍直冒冷汗,心情不悦,说话也不留情面:“偏执、狭隘、专断、蛮横、功利心重、计较分明、无情无义……”
“你说的是我吗?”靖王眼露凛威。
“当然,不是,是那耽误人家女孩子多年青春,不拒绝,不表态,只为得到人家女孩家族势力支持之伪君子;是那危急时刻分毫不乱权衡利弊,取舍精准之急功近利者;是那以深情为饵骗人死心踏地效劳关键时刻弃之如遗还冠冕堂皇粉饰用心的机深谋略者;
当然,谁吃亏上当也算是活该,谁叫她识人不清呢。这样一个城府极深的人怎可能轻易付出真心,在资深功利者眼里,所有物品皆可用来交易,包括感情和身体。”
伤口早已缚扎好,靖王双手环胸冷眼看着关新妍。待关新妍停顿时,冷声道:“所以你觉得,从前到现在,我在你身上花的所有心思,为你做的种种,只为了收拢你、利用你?”
“不尽然!万分荣幸,靖王对我,有那么一点点感情,但比起你的大业、你的名利,这点感情微不足道。或许,我也只是你曾经三千红粉中的一个。
靖王不希望我留在太师府,不希望我进入宫中,大概是怕我搅乱你的计划部署吧,其实,靖王多虑了,我不喜欢复杂,不喜欢算计,待我的家人都安全出了京城,我终将会随之去边远小地方生活,过朴实平淡的日子。”
“你这样的人,就算压在九重塔下也盖不住光芒。你想安宁度日,恐怕天不遂愿,那终究只是个愿望。除非,有朝一日,你成了痴傻呆儿。”靖王语气冰冷,再无从前半分温柔。
关新妍背脊一阵寒凉,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严重低估了这个时代权力竞争的残酷性,抵达圣厅的天梯只有那一条,都削尖了脑袋往上挤,各尽所能,无所不用其极,最亲近的人可能也是最危险的人。
睢着态度大逆转、前后判若两人的靖王,极不舒适,奋力撕破眼前人的面具,却发现,太过冷酷的真实容颜令人心里发冷,倒不如一直面对伪善的面具。当然,最好还是不要面对,永远井水不犯河水才好。
无人说话,空气骤然冷寂。
靖王的心情一如清冷的夜空,孤寂寥落。全心付出被认为居心叵测,越解释越显得过于雕饰,索性就不解释,就此成为名副其实的功利者。好人行百善毁于一私念,倒不如恶人行万恶颂于一德行。
“那是萧让发出的信号吧?”关新妍忽然出声,眼望着东方一处微弱的光斑。
靖王移动脚步,面向东方,辩识信号后,清冽声道:“萧让找到出口了,走吧。”
关新妍抬脚向前,靖王自然从身后揽住其腰运轻功飞去。
沿着萧让沿路留下的标记,很快找到萧让与李芊儿。
四人围在一处景园里一口枯井边上。
“这井有机窍,”萧让面对靖王声言,语毕从井的内侧壁上抠下一块砖头,井底传出连续奇怪声响。
“怎知不是陷阱?”靖王问。
“仔细研究过地势,也勘察了周边警卫布防,不出所料的话,出了这个洞口将会抵达承庑街护城渠旁。那里有座废弃瓦窑,关于那瓦窑,有不少奇闻异怪之说。现在想来,那些异怪邪说很可能是太师府的人传的谣。
这个洞口的出处很可能在那瓦窑之中。”
“从这里挖条道到那瓦窑之中,少说也有一里的距离,若只是为了挖一条通向外面的暗道,完全可以换个方位省些工事,只怕下面依旧是布满了机关。”
“从卦象上看,这是生门,极可能是一条荆棘满布的生门。值得一闯,若是觉得太过冒险,也可另寻出路,只是要耗费不少时辰。”
“那便下去看看吧,务必多加小心。”
关新妍款步至萧让身边,清声道:“你负责寻方位、破机关,我负责验毒,偶尔也可辅助你破机关,事不宜迟,行动吧。”
萧让正顾虑重重,听闻关新妍如此说,自然接口:“甚好!一会儿咱……嗳!”话未说完,只觉眼前一恍,靖王已挟着关新妍纵身而下。
“唉!”萧让对着那瞬间消失的身影无奈感叹,随即紧跟着一跃而下。
李芊儿忡怔半晌,在她看来,靖王与萧让都是追着关新妍而去,自己像是没人要的累赘,闷闷生了会气,忽感受一阵冷风,抬眼见四周一片昏暗幽寂,不禁毛骨悚然,立即翻身而下,追随众人而去。
众人皆未料想到,井底竟是别有洞天。
皆以为落下来会面对一条或多条前途不明的暗道,哪承想,眼前竟是一座地下迷宫。
面前有十二扇石门,呈环形分布,间距相同,门面相同,看久了,人便忘记自身的方位。不知每扇门后是怎样的光景,但可以料想,定是凶多吉少。
深情难却
第四佰零八章 探
顶上井道入口处突然发出一阵轰隆隆声响,灰尘扑籁籁落下,听动静似山体崩塌,恁没有习武之人的耳力,也能听声辩出井道被石块填埋,退路已遭封堵,眼下,只能从周身十二道门中择取出路了。
四人环顾十二道门。
李芊儿看不出门道,只觉受困于牢笼,急于找寻出路,觉眼前十二道门如同十二道咒符,无从判断各道门后皆隐藏着怎样的险境,心急如焚却不得窍门,恼恨声道:“真是群嫌恶鬼,吃饱了撑着整这劳什子坑人的地宫,待我出去,看不炸了这地宫,烧了这太师府,活捉太师!”
无人答腔。
李芊儿燥性子,见都不吭声,愈发沉不住气,“要不,听天由命吧,随意选道门冲进去瞧瞧,许是唬人的摆设呢。”
萧让出声:“勿要轻举妄动,江湖中有无数匪盗眼馋太师的金山银库,每年皆有不少技艺不凡者前来冒险劫财,少有全身而退的。来此前,途中看到的几处蓝焰皆是尸骨积销腐殖而成的鬼火。”
闻言,李芊儿浑身一激灵,再不说话。
萧让转脸看向关新妍,“十二这个数字让你想到什么?”
“多了,”关新妍回复,随后漫声道:“十二经脉,手三阴经(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手三阳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足三阳经(足阳明胃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阳膀胱经)、足三阴经(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足少阴肾经)。
十二官,六脏六腑,肝、心、脾、肺、肾、心;胆、胃、大肠、小肠、膀胱、三焦。
道家丹道十二重楼,身受劫、丹火劫、魔境劫、风邪劫、妄心劫、真空劫、换骨劫、苦海劫、天刑雷劫、化形天劫、世间劫、无量劫。
黄道十二宫,白羊宫、金牛宫、双子宫、巨蟹宫、狮子宫、室女宫、天秤宫、天蝎宫、人马宫、摩羯宫、宝瓶宫、双鱼宫。”关新妍述说过程实也是思索过程,思索着这些学识与机关的关联。
话说完,思绪也暂告一段,转脸看着萧让声问:“萧公子有何想法?”
“我觉得先打开一扇门看看究竟,方有头绪。”萧让郁郁声言。
“那不如同时开两扇门,更有助裁判,咱们四人分两队,各选一扇门,我同李芊儿一道,这么一来,万一遇险,逃跑迅捷。”
关新妍说完话即欲奔向李芊儿,却被靖王拽住后衣领,“想跑?省省心吧!”
关新妍回头凶巴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举止收敛些。”说着话,双手用力推开靖王的手。
靖王眉头一扬,“先前正是因为动口没动手才着了你的道,不是说我是可鄙之人吗?还与我讲什么君子风范?”
“撇开先前的事不提,眼下是身入险境,咱们心念不一,不能同路,否则你我皆不安全。”
“你跑了,我才真的不安全!”
“那你还不对我尊重些?!”
“以靖王夫人的规格待你还不算尊重吗?”
“你……”
二人目力交战一阵后,关新妍败下阵来,偏头,抓见两只看热闹的呆头鹅,没好气道:“没见过吵架啊?”
同样,又是一个摇头一个点头。
关新妍没兴趣究问他们的想法,从袖口中取出两只蜜蜡丸,声道:“这药有营养大脑、促进大脑兴奋,增强感观,提高反应能力的效用,你们进去后,千万小心!”
萧让从关新妍手中接过蜜蜡丸,声道:“谢靖王夫人。”
“你……”关新妍立即反手要夺回蜜蜡丸,萧让却迅速收回手转身拽着李芊儿一溜烟跑了。
萧让与李芊儿撞开一道石门入进去后,靖王声道:“哪扇门,你选吧!”
关新妍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扔地上以示方位,随后径直走向萧让与李芊儿所选那扇门的相邻一扇门。
推开厚重的石门,一股动物腐腥气扑面而来,关新妍浑身一凛,心头罩上一层阴霾,脚步停滞不前。
垂在身侧寒凉的小手悄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裹住,关新妍立即将手往回抽,未抽出。
“别想逃跑!”侧旁传来低沉警告声。
要逃也不是现在啊,关新妍心里暗怼,不想分散注意力,很快又将所有注意力投放到感受周遭环境上,忽肃声道:“这里有迷幻香,一会儿,听到或见到任何物事,不要太当真,而且,此地不宜久留,尽快折返。”
二人渐往深处去,四周一片漆黑,步行约有十余米,侧旁传来一种类似于大型猫科动物发出的喉湍音,关新妍浑身一紧,静立不动,侧头问靖王:“倘若它向我们发起攻击,你可以保证在最后紧要关头一击致命吗?”
“可以!”
“那我们不要再往前去了,拭目以待吧。”
话落,另一侧传来悉索之声,那声响令人自然而然想到蛇。
关新妍与靖王静立不动,有靖王在身旁,关新妍始终心安,全神贯注倾听来自各方的声音。
不一会儿,头顶也传来动物搔爬之声。
靖王忽一挥臂,利剑出鞘,随后听到“嗒,嗒”两声,是物事落地的声音。须臾过后,靖王接二连三挥臂。
与此同时,远近渐渐传来许多动物活动的声音,状似所有动物被搅扰而开始燥动不安。声音渐次浩大,低吠、啸鸣、嘶吼、狂嗥,声声交错,竟还清晰听到有动物撕咬、咀嚼的声音。
靖王忽出声:“这是个蛇窝,只有蛇是真的,其它声音皆是作伪。”
“看前面!灵鹿!”关新妍一声惊叫。
靖王斩蛇间隙抬头,果然见前方远处有一只闪亮的小鹿在奔跑,那鹿偶尔回头张望,似在等什么,等不一会儿又疾速往前奔,身影逐渐缩小。
靖王忽地连续快速挥动长剑,空中不断发出啪啪之声,原来是靖王将蛇砍成数段,随后以剑将蛇段击向远处。
不久,那灵鹿突然消失。
“靖王怎知那是戏法幕布?”关新妍好奇声问。
过了好一会儿,靖王停下挥剑的动作才平静回答:“听到顶上有滚轮滑动的声音,便知这是个迷惑人的机关。曾经见过色目人变戏法,也知道一些糊弄人的技艺。
明眼看是闪光鹿在跑,实则是幕布后移,布上的夜光粉此明彼暗。”
深情难却
第四佰零九章 踪
关新妍点点头,随后道:“这迷幻香不宜闻太久,咱们该出去了。”
靖王立即携关新妍沿原路折返。
回到起点,萧让与李芊儿还未回来。靖王将关新妍放下之后,转脸对关新妍声道:“你还好吗?”
关新妍瞧着靖王隐忧的神情,心头湛明,却故作愁容,素手抚上额头状似无力声道:“这迷幻香效力太强,眼下头有些晕沉,不过,休息片刻就该没事了。”说完后席地抱膝而坐,将额头抵靠在膝盖上休息。
靖王低头瞧着关新妍,眼前渐渐出现重影,使劲摇了摇头,努力想看清眼前事物,还是不能够。且逐渐感觉四肢绵软,但大脑却渐次兴奋,脑海里自动涌现许多绮丽画面。
知道是药物作祟,靖王极力驱逐挥赶脑海中的画面,努力保持清醒,意念敌不过药力的侵蚀,只好坐下来运功,一遍又一遍默诵内功心法口诀。
半柱香时辰过去,萧让与李芊儿撞开石门入进来,二人皆是衣衫褴褛、灰头土脸,样貌大改并且筋疲力竭,二人几乎是跌入进来的,且进来后,不约而同仰躺于地板上喘气歇息。
过了些时,萧让抬起身看向靖王,见靖王一身清爽盘坐于地,目光平静望着这边,不由羡慕不已,果然是不怕对手强悍,就怕队友稀软。转瞬发觉不对劲,目光于四周巡视一圈,心里隐隐有了分晓。
李芊儿也休息够了,坐起身,朝四周巡望一眼,心直口快道:“关小姐呢?”话说完,见背对自己的萧让借着起身动作暗里朝自己摆手。李芊儿一脸迷蒙,却听话地不再多嘴。
萧让步至靖王身前两米远处盘膝坐下,面对靖王先是重重叹口气,随后声道:“学识浅薄、技不如人,不怪他人笑话。
我这边石门后是个急火流石阵,绞尽脑汁拆解了十数个阵法之后才发觉自己始终只是在原地打转,阵法千变万化,场地却未变,一方棋盘万种局势而已,差点让自己心力耗竭累死在那块阵地上。
靖王遇到的是什么状况?”
“百条蛇、迷幻药和唬人的戏法。”靖王简短回复,声音竟是十分粗嘎,似隐忍着巨大痛楚。
萧让一怔,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靖王观察一遍,未瞧出任何异常,忧声问道:“靖王可还好?”
“好得很!”靖王暗暗切齿。
萧让疑惑半晌,想不出个所以然,抛开思绪,声道:“那,接下来,咱们该往哪里去?”
“先出了地宫再说!”
“正是请教走哪道门呢。”
“你不知道吗?”
萧让又是一怔,疑声道:“难道,靖王也不知道?”
靖王皱眉,没好气声道:“知道的话,我还在此等你?!”
萧让震惊,想不明白,关新妍究竟是如何在靖王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靖王没瞧见关小姐走哪道门出去吗?”萧让不可思议声问。
靖王眉头拧得愈紧,满脸不悦道:“回到此处后,我因迷幻药作用略感昏沉,她趁我运功疗毒之时离开。”
“那,关小姐走之前,是否告诉靖王先前给靖王服的是何毒药。”萧让忧声问。
靖王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闷声道:“不是什么毒药,唬人罢了。”
萧让松一口气,“那就好,想关小组的为人,早该知道她不会下毒手。”
“该死的女人,再落我手里,决不手软!”。
萧让看向明显心情败坏的靖王,略觉迷惑,不知道关新妍究竟对靖王做了什么把他气成这样。人家凭本事出逃,也没有做损人利已之事,损失这样一个人才,该觉惋惜而非怨恨不是吗。
回看现实处境,少了一个智囊,前路仍旧艰险,不禁忧闷烦恼,萧让再次重重叹口气,面对靖王声道:“当务之急,寻找出路。倘若关小姐已找到出路的话,极可能是发现了不易被察觉的机妙,咱们或可仔细回顾一番,看看是否忽略了什么重要线索。”
靖王未声言,表示默许。
“我有个主意,”萧让再声言,“咱们一道再次进入靖王走过的那道石门,沿着关小姐走过的足迹再走一遍,集合咱们三人的观察力,或许会有新发现。”
“嗯。”靖王回应。
“那,靖王先前入的是哪扇门?”
“你后背正对着的那扇门即是!”
萧让从地上起身,回头瞧一眼李芊儿,见到李芊儿惨不忍睹的妆容,心中戚戚然,先前若是没有她的挚肘,自己或许不至如此狼狈,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无能,未保护好她,也坑了自己。
李芊儿见萧让满脸愁容看着自己、等着自己,忙忙摆手,一脸惊慌道:“我要跟师傅一块走。”
“不准!”靖王威喝一声,“离我远点,否则自己想办法出去!”
李芊儿此前受尽惊吓,此刻又被喝斥,万分委屈,大小姐脾气上来,不管不顾大声喊道:“我不管,要么让我跟着师傅,死也无悔,要么就让我一个人在此自生自灭吧。”
靖王转脸向萧让,怒声道:“还等什么,把她弄走!”
李芊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奔向靖王,离靖王仅剩三步远时,纵身一跃,以为会抱个满怀,不料,头顶上罩下一件衣裳,落地时扑了个空。
靖王已然离开原地,身着中单,立于一旁。
萧让随眼朝靖王投望一眼,猛地一怔,瞬间想明白许多事情,即刻爆发出欢畅至极的笑声,笑得抬不起头,直不起腰,简直快要岔气。
难怪他嗓音奇怪,难怪他始终坐着不动,难怪他提到关新妍愤懑不已,那女子果然是一朵阆苑奇葩,她竟然……竟然给靖王下巫山云雨药。
靖王不动不言,以杀人的目光直盯着萧让。
李芊儿听到笑声,慌忙要掀开头上衣裳看个究竟。萧让动作迅速上前捂住李芊儿的眼睛,一边极力忍住笑一边往石门方向退,嘴巴还不歇着:“自此,咱谁也别笑话谁,都忘了这倒霉透顶的一天吧。”
话说完,拽着李芊儿退入身后石门。
第四佰一十章 出路
身后石门自动闭合,眼前一片漆黑,萧让松开捂着李芊儿眼睛的手。
“啊——”李芊儿高声尖叫。
“又怎么了?”萧让好心情顿消。
“我什么都看不见,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瞎了!”
黑暗中传来萧让一声沉叹,“不是你眼睛瞎了,地狱本就是一片黑暗。”
“地狱?难怪臭气熏人,这里闻着就是个不祥之地,咱们别往里去了……”
“嘘——能闻到臭就证明空气流通,空气流通是因为风,找到风的源头或许就找到出口了。”
“那赶紧的吧,离开这污糟之地。”
二人向前走不过五米,一声狮吼声响起。
“啊——”李芊儿的叫声比狮子的吼叫声更令人心惊,随着周遭动物觉醒发出种种声响,李芊儿的叫声花样百出、跌宕起伏。
萧让不仅心累,身体也累,强忍着耳朵边上的高音喇叭,身体承载着几十斤八脚章鱼的重量艰难前行。
勉力迈出十余步,萧让正觉心力交瘁之时,右侧不远处传来靖王低沉的磁性嗓音:“先前我们只走到这里。”
李芊儿听到靖王的声音立即停止狂喊乱叫,喜极而泣哭喊道:“师傅,你总算来了。”
“越激动,吸入的迷幻香越多,中毒越深,省些体力吧。”靖王清冷声言。
李芊儿立即收声。
萧让言道:“此种迷幻香非街市上售卖的普通迷香,当是自己调配的混合型迷香,倘若在平静状态下,吸入此香一柱香时辰之后,会兴奋、神志失常、举止荒诞。”
“这么说,倘若她从此处逃脱,最多只有一柱香时辰筹备。”靖王淡声道。
“这个,难讲,别忘了,关小姐从储药室里取了不少好物事,谁知道她是不是早有准备。”
想到她医理精深,用药神乎其神,靖王着恼,不耐烦声道:“留给你我的时辰不多,你在此发现什么?”
萧让沉静声道:“如今,咱们身处地下十米左右,据周遭潮湿度来判断,此处通风性极好,我正在想,这气流从何而来,这通风口又是如何建造的。”
“风来自前方三十米顶上一方小孔,想从那孔洞爬出去不现实。”靖王果断声言。
萧让叹声道:“好歹那是一条通往人间的道,倘若实在没招,往里塞血书,任它飘零,没准飘到有缘人手里。”
“先探探它的纵深度吧,没准是个暗器口。”话落,一连串轻微响动,不久,前方上端传出一声尖锐口哨声。
萧让离孔洞有些距离,哨音在孔道中变异的声调听得不十分明晰,但已然感觉到不同寻常,震惊道:“里面竟是大有空间!”
萧让的震惊远不及靖王的震惊,身处洞口的靖王侧耳倾听回音,不仅探知那孔道曲折、深远,还隐约听到一声惊呼,似是某人受到惊吓时作出的反应,其声虽然十分短促,莫名地,靖王认定那就是关新妍的声音。
一阵欣喜过后,靖王回头对萧让吩咐:“找入口!她在里面!”说完立即于孔洞四周寻找开合缝隙。
闻言,萧让也精神振奋,即刻开动智慧,努力思考可能的入口。
李芊儿闻知关新妍进入孔洞,好奇心起,同时好胜心作祟,自动从萧让身上下来,竭力开动脑筋思索,环顾四周,面对绵沉的漆黑,心里发堵,忽信口问道:“为什么不点火?”
“问得好!拿什么点?”萧让回道。
“火折啊。”
“经历此前种种艰险,早已身无外物了,能留住一条命就不错了。”
“那,用木头、石头、刀剑、金簪也能磨出火星啊?”
“等你磨出火星,也该是迷香中毒的时候了。”
“没有光,瞧不见路,那只能用鼻子和耳朵寻找出路了。”
“耳朵?难道她是听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吗?”萧让自言自语,仔细听周遭动静,正全神贯注聆听,耳旁忽地传来人语声:“你说隔壁有火?”
萧让唬了一跳,随即回道:“是,但是那火——”话未说完,身子原地打了个转,身上外衫被人剥了去,人与衫瞬间飘远。
意识到那人意图,萧让不满嘟囔到:“用自个儿靴子引火不可以吗,就剩这几缕遮羞布还给扒拉去,我不要颜面的吗?”
话落,脚下一绊,靴子也遭人卸去了一只,当即无语凝噎。
未几,靖王携带火把入进来,眼前一片光亮。
“啊——”李芊儿再度失控,捂眼尖叫。
诺大的场地,横七坚八躺着许多人类和动物的尸体,满地血污。远近有上百个各型各类动物标本,个个一副狰狞的表情,各动物身体不同部位发出逼真的嘶鸣怪叫声。
除此之外,其间有十余座石山作为承重柱上接顶,下连地,石山上盘亘着无数条徐徐蠕动的蛇。
“簪子!”萧让忽地一声惊呼,手指一处石山。那地上躺着一支蝴恋花长银簪,是关新妍头上常戴的一支。
靖王自然认得,且清楚记得关新妍曾拿它作指向标。
二人奔至石山前,靖王以手击石壁,立即听出里面是中空的,与萧让互换一眼,两人立即默契地寻找石门开关。
寻了一阵无果,靖王看向地上簪子尖所指方向,试着按照簪子所指方向逐一从上往下按,直按到最低端,终于听到石门开启的沉闷响声。
靖王泄口气,沉声道:“咱们是不是太笨了些,答案就在眼皮子底下,就差开口说话了,咱们却绕一大弯。”
“唉,惭愧,若不得关小姐指路,咱们还不知要耗费多少气力才可以找到此条通道。”
靖王弯身拾起地上的簪子,收进袖中。动作轻柔温雅,态度诚挚,待簪子似是对待一个有生命的灵物。
这一幕恰好被赶过来的李芊儿瞧见,吃味道:“她心里已经没有师傅了,师傅还留着她的物品作甚?她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师傅就该永远不要理她,让她孤高、寂寞死。”
“呵呵,拜倒在关小姐石榴裙下的男子多了,她可没空寂寞。”萧让随口道。
“都闭嘴!”靖王沉喝一声,“再敢私下议关小姐,严惩不贷!”
第四佰一十一章 探
众人缄口不言,望向石门,见里面是个圆柱形空洞,底下是一层石板,石板四角各连着一根结结实实的筋索,筋索向上延伸,洞壁边上垂着一根更粗更结实的筋索,理当是升降石板的控绳。
萧让似有所了悟,忍不住快口言道:“我猜想,靖王与关小姐进入此间探险之时,有人在此观望,欲趁机下黑手,没寻到下手机会又怕暴露出口便默然离开。
关小姐于动物嘶鸣间听到这里石门开合或是石板滑动发出的声响,判断出这里是出口。”说完又自言自语,“那她是如何在黑暗中找到石门开关的呢?”
李芊儿接口道:“一不小心伸脚踢到的吧。”
“气味!”靖王开口,“开关四周不久前途了漆胶,大概是防蚁虫、潮气从缝隙处入进去腐蚀机关枢纽。我手上有漆胶的气味。
好了,再有疑问出去后商讨。此洞一次只能容一人,我先上去探探究竟,你们陆续跟上。”说着话,靖王已进入石洞,拉启控绳,石板承载着靖王节节上升。
到得上面,瞧见眼前景象,靖王不禁郁闷,还真是处处陷阱处处关,不知道前路究竟还有多少关,眼下身处泥石筑成的圆形管道,管道前后延展,像树一般岔开数个枝丫,接合着数个前路不明的管道口,这是一个管道迷宫。
靖王再次发出尖哨声,这次无任何异声回应。
萧让与李芊儿陆续上来,进入管道中,管道直径只有半人高,众人皆以跪坐的姿势盘曲在管道中。
“咱们且逆着火苗的方向行进,你们跟紧我。”靖王嘱咐一声后,缓缓前行。
行了约有半柱香时辰,转过了十几重弯,靖王忽然停止前行。
“怎么了?”萧让奇怪声言,同时探头向前看,见到靖王前面一道血渍,心里一惊,“这,看样子是不久前留下的,该不会是……?”
李芊儿也已见到那条长长的血渍,接口声道:“会不会是有人布下的陷阱?意图将我们引到危险的境地?”
靖王脸色沉郁,未发声言,凝思片刻后循着血迹加快速度前行。
不再管风向,一路追着血迹过了几重弯,地上原本点断型血迹突然呈现作一滩,靖王的心似猛遭一击,浑身如坠深渊。急切想要追寻到人,偏血迹到此为止,后面再无血迹可追踪。
“颜儿……”靖王突然提气声喊。
除了回音,再无其它声响。
静默些时,靖王顺着管道走到下一个岔路口,止步,正犹豫着不知往哪个方向去,忽听闻一声细弱的压制不住的轻咳。
“颜儿,是你吗?”靖王立即声问,并快速向声源方向趋近。
无奈管道迂曲盘绕,就算想见的人近在咫尺,却有可能隔着数道管壁。
“颜儿,说句话,让我知道你的方位!”靖王再声言,那边依旧沉默。
“你受伤了吗?伤得是否重?”那头无丝毫回应,靖王心急如焚。
“颜儿,回应我一声。”
“颜儿,我错了,原谅我好吗?”靖王的声音渐趋低沉绵柔,甚至可以说卑微,此刻不管周身是否有旁人,也不管他人会作如何想,靖王一股脑倾诉:“其实,当我看到你受伤时,我已经后悔了,那一枪不会取你性命,却完全有可能让你落下终生残疾,我顾虑不周,让你成为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我太贸失了,未护你周全,枉为男人。
为了颜面,我还强与你争辩,让你伤透心,错上加错。
我不想让你留在太师府是不想让你卷入权斗之争,不愿你涉险,皇宫更不是人呆的地方,那地方根本是人性的丑恶竟逐场,你未曾见过真正的邪恶与阴暗,有些罪恶,经见一次,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眼中的太阳也会为之变色。
你这样一个聪明灵慧又秉性善良之人,撞入其间,只会痛苦不堪,留下满心创痕,余生都不得轻松。我便是最好的先例,我不希望你也经此一遭。
倘若你还愿意相信我,到我身边来,我带你出去,出了太师府,我把小莲和你父亲接出来,让你和你的家人一同回益阳生活。
只要你平安,比什么都重要。倘若有一日我大业已成,便会去找你。到时,无论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都陪着你。”
话音落下许久,四周寂静无声,那边依旧无回应。
听闻靖王这一番诚挚话语,李芊儿内心深受触动,原来真正爱一个人,可以谦卑至此。原来,被人呵在手心里疼爱的感觉是这样的。
李芊儿恍然间明白,这辈子永远不可能得到靖王如此温柔以待,同时,心中萌发一股热力,也要像某人一样活得肆意畅快,总有一日,也要被喜欢的男人视若珍宝地对待。
想明白此节,心胸豁然开朗,脸上焕发出异样的神采,眉眼间自然流露出一股英气。
说话再也不拈酸拽醋,反而豪气满满:“关姐姐,你给句话呀!是死是活,吱愣一声啊,接受还是不接受,也表个态呀,勿耽误我师傅的前锦佳缘啊!”
靖王转脸投了一记警告的眼神,李芊儿耸耸肩,一副蛮不在乎的神情。
见此情状,萧让耸耸眉眼,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等了一会儿,那边还是没有回应,萧让声道:“不如,咱们分头……”
“听,谁在哭?”李芊儿忽然一声喊。
众皆支棱起耳朵倾听,果然听到有微弱的啜泣声。
这回,靖王很快定位到对方的位置,向着心中的目的地疾速奔去。
“靖王小心安危!”萧让跟不上靖王的速度,只好在其身后不放心地叮嘱一声,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你担心什么?美人计?只要不是关姐姐施的美人计,师傅肯定不会上钩。倘若是其它女子假扮成关姐姐施美人计,而师傅未能识破,只能证明师傅对关姐姐还不够了解。”李芊儿漫声道。
“只怕关心则乱!哎?怎称呼起关姐姐如此顺口啊?怎不吃你关姐姐的醋啦?”萧让一边快速前进一边与李芊儿说话。
“想开了呗!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萧让莫名回头朝李芊儿看一眼,只见微弱忽闪的光亮中,被泪水洗刷干净的脸庞粉嫩晶莹,好看的眉眼如朝露迎晖,生机勃勃,光彩直照进人心里。心蓦地停摆了一瞬,萧让一惊,立即手抚心脏部位,暗叫不好,心脏出毛病了,还病的不轻。
深情难却
第四佰一十二章 陷阱
眼前忽地一片昏暗,原来是手执火把的靖王在前面拐了弯。
“师傅在前边路口右转了,赶紧跟上。”黑暗中,李芊儿急声道,忽地往前一蹿,娇小的身形越过萧让往前奔去。
“不是说想开了吗?这么着急又是为何?”萧让一边追赶一边声喊。
“若真是关姐姐哭,定是遇大事了!关姐姐狼狈的样子难得一见,怎能错过!”话说完,身影已消失在直线通道上。
萧让讶然,这脑思路还真是与众不同,不过说得也在理,想不出能有什么事,可以让关小姐有如此反应。带着好奇,手脚不自禁加快动作,急欲一探究竟。
萧让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最关键、最惊险、最不愿错过的一幕。
当其匆忙自暗道顿入明道一瞬,恰听见李芊儿惊呼“小心——”,亲见一支簪子直直掠过靖王插入靖王身前一名女子眉间。而那名女子原本头倚在靖王肩头,一条手臂亲密搂着靖王的脖子,另手执一把匕首正欲刺向靖王后心。
中簪后,女子哼也未哼一声便咽气了,眼睛大睁,匕首还紧紧握在手中,身子缓缓从靖王肩头滑落到地上。
李芊儿见出手及时,吁出一口长气,快速上前,近前来,见师傅始终垂首跪坐着不动,奇声问:“师傅,你怎么了?”
萧让赶上前来直接扳过靖王的肩,瞧见靖王心口偏左一些的位置上正插着一枚袖箭,惊得脸色刷白,抬头查看靖王神色,发现其脸色苍白如纸,双眼虚焦对着一处发呆。
“靖王,醒醒!”萧让急声道。
靖王的目光缓缓聚焦到萧让脸上,意念却还漂浮在别处,忽地一阵烦恶,头一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抬起头时,神色已然大变,眸光深暗,内里藏着森森杀意。
靖王动作徐缓地抬起手背,拭掉唇角残留的血。
萧让这才发现,靖王手中紧攥着一支粗黑的簪子,那簪子十分熟悉,无论关小姐是作男儿装扮还是作女儿装扮,这只簪子始终深埋在其发髻间。
而此刻这只簪子上沾着血迹。
眼见靖王猛地调转身体,准备疾速奔走,萧让一把拽住靖王,肃穆声道:“靖王冷静!靖王已经遭了一记暗算,切勿再上当!关小姐聪明绝顶,断不会轻易遭毒手,倘若遇险,关小姐知道靖王身在周遭,定会呼救,或者留下求救的线索。”
靖王凝思片刻,冷静下来,忽启声声问:“她会向我求助吗?她还会相信我吗?”问此话时,满脸不自信。
萧让一脸正经回道:“依我看,关小姐不是一个甘愿躲在别人身后享受安逸,让别人替自已遮挡风雨的人。她执意留在太师府,可能是想替靖王分担些风险,表面上无情,实则是用情至深。”
靖王一时沉默。
萧让目光投向倒地的女子,见其容貌、衣饰与关新妍有七、八分相似,但细看能看出许多明显差异,比如骨相、手型,暗想,大概是靖王忧心过甚,才着了她的道。目光落在女子脖颈上,眸光一亮,女子的后颈有压印,显是扭断颈椎留下的印痕,心稍安,看来,就算李芊儿未出手,靖王后心上那一刀也是落不下去的。
“她对靖王做了什么?”
靖王脸色一沉,显然不愿提,慨声道:“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簪子是如何落入她的手中?”
当靖王急急赶来之时,见到的是这名酷似关新妍的女子衣衫不整,伏地哭泣,靖王痛心不已,急扑上前,将女子从地上捞起,对方趁机从袖中打出一枚暗箭,靖王听闻其袖中发出微响,立时闪避,无奈距离太近,闪避不及,这才负伤。
女子射出一箭之后,知道再难发出第二箭,果断扔掉袖中藏着的袖弩,扔给靖王一根带血的簪子,轻蔑声言簪子主人的头颅已被割下。
正当她近身附耳要诉说簪子主人是如何惨死之时,李芊儿赶来,那时,靖王的手已搭上女子的后颈,而在此之前,靖王已悄然为其整好了衣衫,正因其脸庞酷似关新妍,被赋予了本属关新妍专属的某样标识,不容许她亵渎标识进而影射折辱关新妍。
“这簪子确定是关小姐的吗?”萧让疑惑声问。
“确定!”靖王说着只手打开簪子,暴露里面的器械,其间一柄锋利尖刀的刀尖上尤带着血,“这血迹作不了假!”本不相信女子所说的话,正是确定这簪子确属关新妍,才致先前惶恐失神。“而且,此女子身上并无伤痕,来时途中见到的那些血迹,不是她留下的,血迹周边也未见有争斗的痕迹,猜想,颜儿可能被此女子的袖箭所伤,至于那一滩血,……”靖王看向女子手中紧握着的带血的匕首,心里发堵,不愿再往下说。
萧让果断声道:“还是那句话,关小姐聪敏机灵,肯定不会有事!这具尸体已无法开口说话,不能从其身上获取更多信息了,目前可知,太师已知我们在此管道中,且费尽心思找来这么一位与关小姐面貌相像的女子来行刺,顾谋深远,咱们该当处处小心。”
一旁满心忧虑却使不上劲帮不上忙的李芊儿听到这里,极其焦灼且不耐烦道:“就算太师已布下天罗地网,咱们也只能接招,前面的难关,迟迟早早都要面对,咱就别在此耽误功夫了,师傅的伤等不得。
不管前面多少神鬼,杀就是了,闯得过就闯,闯不过,黄泉路上有三人伴着走,也不寂寞。走吧!说不定,关姐姐已经出了关,在外边等着了。”
靖王抬手掐断伤口处显露在外的箭尾,毅然道:“走吧,终有一日,要将这太师府夷为平地!”
三人再次迎着风的源头找寻出路,遇到异向气流,回头多走几次,总能归正,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当众人觉得吸入喉间的空气越来越清甜,希望的曙光即将显现之时,身处的管道忽地一阵剧烈颤动,同时远处有坍塌的声响传来。
“拼尽全力,尽量地快!”靖王沉喝一声,抓住身后萧让大力向前一掷。
李芊儿将自己蜷成球疾速翻滚。
靖王在其身后紧随。
深情难却
第四佰一十三章 离
轰塌声从多个方向传来,声音渐次浩大,管道急剧颤抖,几欲崩塌,一阵阵气浪夹杂着尘土扑来,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硝烟味。
前面出口尚不明朗,后面轰隆隆土石坍塌如噬人的猛虎追赶,三人竭尽全力终也还是跑不过猛虎的速度。
靖王忽大喝一声:“来不及了!别跑了!”话说完运全身功力于掌心,猛力向下一击,厚厚的管壁“咔”一声响,四分五裂,随即“轰”一声,地面塌陷豁开一个大坑,三人齐齐陷落进去。
来不及喘息,轰隆声紧跟而来,炸药声似在耳边燃爆,面前火光冲天。
萧让与李芊儿正挣扎着要远离紧追而来的轰鸣,身子忽遭人拎起,被急速带离地面,朝向那令人畏惧的火光飞速靠进,眼见火就要烧着眉毛了,背后一股猛力顶上来,身体擦着火飞了出去。
原来,正是趁着炸药轰断大型建筑产生断裂缝隙的瞬间,靖王将萧让与李芊儿从间隙中抛了出去。
轰隆声还在继续,此时,东方破晓,太师府东南角烟尘滚滚,气浪波及周边,民房、街道、护城渠、城防楼台皆遭不同程度损毁。
城防兵早已得报,闻太师府闯入一批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早已将太师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铠甲步兵、骑兵、弓箭手埋伏妥当,只等悍贼出来受戮。
萧让与李芊儿脱困许久,始终未等到靖王出来,皆焦虑难安,最后一记爆破声过去许久,滚雷般的坍塌声止歇多时,期盼的人还是未出现,李芊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对着废墟连连大声哭喊“师傅”。
硝烟、尘烟尚未散尽,一群黑衣人手执弓弩、火枪跃上废墟搜巡。
见此情景,李芊儿愤怒异常,“跟他们拼了!”说着话就要冲上去找人激斗,被萧让拽住:“靖王拼着性命将你我推出来,不是让我们去干掉几个无足轻重的狗腿子出气。他们在搜寻靖王,正在做我们想做的事,待他们寻着人再行动!”
“小心!”李芊儿忽地转身将萧让推开,一支利箭从两人耳畔飞过,紧接着一支又一支利箭飞来,李芊儿与萧让急速躲避。
箭越来越多,越来越急,二人借着残垣断壁作掩护,眼看敌人即将要形成包围圈,两人正准备突围之时,忽觉如雨的箭势减弱了,再一细听,似是雨箭落在了别处。
二人探出头来,惊喜地瞧见废墟之上有一灵动如捷豹般的身影在箭雨中翻蹿,翻蹿之时,手中两把弓弩不断向周边发出利箭,箭无虚发,片刻间,黑衣人已躺倒一大片。
更多的黑衣人如蝙蝠般向那捷豹聚拢,忽见捷豹身周一片银光闪耀,蝙蝠扑落了一层,余者被威势所震慑,纷纷四散逃逸。
一阵迅如雷电的光圈划过,黑影又扑落了一层。还有十余条黑影向着不同方向鼠奔豕突,跑不多远,纷纷扑倒,在他们身后,场地中央,一位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的俊伟男子屹立不动,两手各执一杆突火枪朝不同方位射击,每发一枪,必有人应声而倒。这精湛绝妙的技艺,这深沉内敛的雄浑气势,这飒然英姿、绝代玉容,不是靖王又是谁。
场上最后一名黑衣人倒地,一阵奋劲激越的鼓掌声响起,同时传来热烈的人语声:“师傅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李芊儿无法表达内心的狂喜和激荡,只反复重复着一句话,心里却声声诉说:“好爱,好爱,好爱……”不知不觉间,眼里竟噙满了泪花,再见到到师傅的喜悦和爱而不得的苦楚凝聚成又甘又涩的潮珠儿从泪阜里涌出。
靖王转过身,看向萧让与李芊儿,正要问话,远处树林里传来苍劲的人语声:“身手了得又如何,别高兴太早,今日,无论如何,你们都休想活着出去!”
话音落下不久,一股浓烟自树林里蔓展开来,顺着风向往这边飘来。
靖王神色一变,与萧让交会一眼,正欲逃离烟雾,忽听闻树林那边发出“砰”地一声炸响,听声,似是火药燃爆,紧接着又听到一阵又一阵喷嚏声和剧烈咳嗽声,眼见到数十人手捂着眼睛鼻子忙慌慌乱奔乱蹿,皆似瞎眼的老鼠一般东跌西撞。
靖王等人正纳罕之际,树林深处传出女子畅快肆意的大笑。那听来并不淑女却极其魅惑人心的笑声令众人皆惊,靖王尤其震撼,那顽皮悦耳的笑声在靖王听来如仙乐神籁,驱散了始终压在心头的重重阴霾,让心跳变得欢快。
“颜儿……”靖王不自禁呢喃,声音逸出,心底忽地腾起一股热流,瞬间盈满胸腔,直抵喉口。人如飞蝗跃向树林。
萧让和李芊儿欣喜过后,紧随靖王朝树林奔去。
趋近树林,不仅闻到硝烟味,还闻到一股十分辛辣的辣椒味,那热辣的辣椒味,只接触到一点点便叫人眼睛刺痛,喉咙刺痒,难怪那些人看似急于逃难的残障老鼠。靖王避开烟雾,绕道而行,身如飞燕于繁茂的林叶间穿梭。
少顷,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此刻,关新妍正叠腿悠闲坐于一枝高高的树杈上,手上拿着一把金色小巧的弩对着那从烟雾中逃出来四处乱蹿的“老鼠”射击。
她全身已然换了一身装束,乌黑的秀发扎成一只高高的马尾辫,辫子随着脑袋转向而晃来晃去,十分俏皮可爱。其身一身玄黑,崭新合体的绸质黑衫裹着玲珑有致的娇躯,清爽秀丽,利落大方,且还隐隐透着一股飒辣劲。
每每射中一只老鼠,她会发出一串银铃般欢乐的笑声。
关新妍正玩得不亦乐乎,忽听闻身后有异响,迅速转身,将弩对准来人,看清来人的脸,毫不犹豫发出一箭。
靖王迅速闪避,身体落在离关新妍五米远处的一枝树杈上。
“颜儿,是我。”靖王声诉。
“知道是你!”关新妍傲然回应,说话间缓缓从树杈上起身,直立面对靖王,“别轻举妄动,我身上不只有弩,还有很多你意象不到的玩意儿,不要轻易尝试。”
深情难却
第四佰一十四章 战
关新妍骄傲恣肆的模样,令靖王眸色一亮,这个女人身上总有无穷的魔力轻易撩动内心深处的弦。
看情形,她依然心存芥蒂,靖王一腔深情即刻回潮压入心底,面上一副怡静神色,声道:“你要独自为战吗?”
关新妍撇撇嘴一脸失望道:“我倒是想与你协同作战,你够得上份量吗?小小管道迷宫,你们走了这么久,我若不浇湿了半数炸药,你们还出得来吗?”
被女人如此看轻,尤其被心爱的女子如此蔑视,靖王十分不甘,征服欲爆燃,“让你心甘情愿侍奉我,处处为我着想,为我做力所能及的事,就是我的本事。你若有本事的话,一辈子别落入我怀里。”
“那,要是,你落入我手里了呢?算不算我本事?”
靖王剑眉一挑,嘴角微扬,温声道:“算!那,你要怎么对待你的俘虏呢?”
“流放三千里!”
“哈哈,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哪怕流放十万里,流放荒原、沙漠都行。”
“少贫舌!”关新妍神色一正,肃声道:“说正事,太师已经布好了局,准备给靖王栽个江洋大盗的名头,这名头据说曾令无数海商闻风丧胆,叫什么东黎骁龙邹倚海。
而且,为了引起皇上的愤慨,得到皇上的支援,太师不惜毁了皇上的升仙梯——炼丹炉。
府内知晓内情之人,多数已死于非命。
太师已然是铁了心要让靖王殒命今朝,不惜以整个太师府作陪葬。”
“所以呢?你告诉我这些,是要我带你一起出去?”
“说实话,我担心,没有我你出不去。”
“哈哈……”靖王不由得爽朗笑出声,“喜欢你的自信和坦荡!好吧,我承认我需要你,没有你我出不去,现在,我可以过去了吗?”
“靖王那个位置刚刚好,往左边看,树林之外的那片旷逸园,莫以为那里假山、亭榭、池台好藏身,那里已埋下了近百石的火药,不但能送人升仙,仙人也能给炸下来。
往右边看,极目远处,看似个偌大的花圃,莫以为那里视野辽阔好一展身手,实则地下挖了无数布了尖桩的深坑,且四面埋伏了弓箭手,进入其间,老鼠也能变身刺猬。
前面是太师的机关阵,后面是来自皇宫的御林军,底下埋伏着一群不断施放毒气的‘鼹鼠’。
按照太师的原计划,过不了一会,来自宫里的十八位大内侍卫就该出现了。
靖王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一番话,关新妍动作利落地收起驽,麻利地从手腕上取下一只手环,将手环往边上树杈上一挂一扯,扯出一段细细的金丝绳。
“你要去哪?”靖王声问。
“灭地鼠!”关新妍简短回应,正要下行,忽然抬头,声道:“靖王遇到宫里熟人,不必费解释,皇上已知靖王在此。
另外,防备暗中射来的毒箭,太师顶希望到过此地的,一个活口都不留,那样,他便可肆意编造谎言,毫不怀疑,栽给靖王谋逆造反的罪证已然都准备齐全。”
听闻关新妍的警示,靖王面色无波,未有丝毫惊慌和奇异,与太师斗了多年,太师的阴损招术早已见识、领教多回,布下这般绵密的陷阱也不觉新颖。
见关新妍拉着手环缓缓下行,靖王脚下轻点,如鹰一般迅速而又精准地捕获住那只心无杂念不知雄性险恶的雏鸟。
直至双双垂落地面,靖王心满意足地离开那两片芳香柔美的唇瓣,一条手臂依然以绝对占有性的姿势环在小蛮腰上。
“千万——小心。”靖王轻声却极其认真地嘱咐,眼眸深处流溢无限温柔。说话间,已悄无声息用关新妍挂在腰间的驽射杀了三名刚从地下冒出头的地鼠。
“我的死活,不与你相干。”关新妍温柔地说着的狠厉的话,随后以双手用力推开靖王。
靖王不气不恼,依旧温言软语:“我的死活,却是与你息息相关。”
“那十八罗汉必然不同意,他们必将争相取你的命邀功讨赏呢。”关新妍眼望着远处说话。
“别说十八罗汉,佛来也不济!”靖王淡然道,悠然转过身,看向远处疾速飞奔而来的十八名铠甲侍卫。
“照顾好自已。”靖王丢下一句话,准备展轻功迎上去。忽地,手臂被拽住。
偏过头,见关新妍不由分说将一个插着十数枚梭镖的牛皮缚袋捆绑在自己臂膀上,靖王嘴角不自禁上扬,觉得眼前这一幕像极了妻子为即将出征的丈夫整装,心里暖融融的。
“倘若有人射暗箭、投暗器,必当回馈一二,来而不往非礼也!”关新妍边绑边说。
此话在靖王听来,更像是临别时,妻子的忧心嘱咐,嘴角笑意更甚。
“笑什么?”绑好后,关新妍一抬头,正好捕获到靖王满脸笑意。
“你不会打镖,这套护具是专为我留置的吧。”靖王声言,不等关新妍回复,紧接着声道:“你身上的金缕衣只能挡些普通的刀箭,遇到高手,尽量躲避,躲不掉就用药,能用烟就不要用针,能用针就不要用粉。
藏那么多刀片,小心别伤着自己,匕首绑在大腿上比较实用,袖子里和腰间的那些药丸……不硌人吗?”
“你管我?!”关新妍柳眉倒竖,身上藏着的秘密被他尽皆知晓,不禁又羞又恼,“管好你自己吧!”
说话间,十八名头戴防毒面罩的侍卫已进入树林,靖王忽地低头,在关新妍因气恼而泛红的脸颊上轻啄一口,匆忙言声:“等我。”执剑向侍卫迎去。
周边危机四伏,面临生死攸关的险境,关新妍别无杂念,重新执起驽,找地鼠。
另一边,萧让与李芊儿早已与人交上手。树林周边埋伏着不少人,靖王飞进树林时动作迅速而又突然,埋伏之人多数未反应过来,而当萧让与李芊儿闯入之时,被拦了下来。
一阵箭雨之后,十余名黑衣人骤然涌现,双方很快展开激斗。不久,萧让发现藏于地下的鬼祟魍魉,随即与李芊儿分头行动,李芊儿于低空盘旋负责打地鼠,萧让与黑衣人缠斗。
深情难却
第四佰一十五章 攻
靖王所面对的是一群装备精良、功夫奇绝,既可独立骁勇作战,又可协同集体作战的绝顶高手,十八人各有专长,他们或两两配合,或三、五成阵,皆随靖王的身法、招式急速变幻阵型。一番酣斗下来,两方旗鼓相当。
这边靖王与众高手争分夺秒、拼尽全力抢占制人之机,生死只在攸瞬变应、怆恍出息之间。那边关新妍与李芊儿却在卯劲比赛看谁打的地鼠多。
李芊儿轻功了得,可瞬时移位,打击范围广,关新妍有神器手环,也可在林间飘来荡去。
一方林地上,关新妍将从敌方身上搜来的五、六只燃烟管扔进地道之后,金丝绳一头于树干上固定,手环抛向上空,让其缠绕上方横枝半匝,垂落之时伸手接住,几个翻身,身子便利落翻到树上。迅速调整好姿势,手执金驽对着地面上从地道的各个出口仓皇出逃的地鼠精准射击。一边射击还一边轻声念数:“一佰零五,一佰零六,一佰零七……一佰一十六。”
等了一会儿,未再见有地鼠出洞,关新妍收紧手环绳索,从树上下落,准备改换阵地。
树林另一头传来李芊儿兴奋的高喊声:“我四十二了,你多少了?”
“在你的数字上加七十四!”关新妍高声回应。
“不可能!”那头大叫。
“我拢共一佰四十七支箭,还剩三十一支箭,你若是捡到一只落空的箭算你赢。”
“不对,”那头传来振奋声:“拢共一佰四十一支箭,还剩四十七支箭,那不是发了一百……不对,九十……不对,九十几来着?”
“一佰四十七减三十一,你再算算。”
“一佰四十七?三十几?”
“三十七,不对,是三十一。”被李芊儿一搅和,一、七、三、四不停在脑子里打转,关新妍差点被绕进去。
“三十一,一佰四十七,一佰减三十得七十,四十七减一得四十六,七十加四十六等于多少?七、六,十三,一佰三十六,不对,啊,我又打中一个,我四十三了,你多少来着?”
“一佰一十六!”
“一佰一十六减四十三,一佰减四十得六十,十六减四十三,不对,四十三减十六,不对,十一减六,哎呀……”
忽地一记男人暴喝声如惊雷响起:“一佰一十六减四十三得七十三,她比你多七十三,闭嘴吧!……啊!”
十八罗汉中一人稍分神被一掌拍出三米远,直直撞到树干上再爬不起来。
李芊儿一脸无辜。
见此情形,萧让附掌大笑。未笑几时,脸色逐渐沉郁,远处树林周边涌现无数黑衣人。
见到那群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黑衣人,关新妍顿觉疲累,这没完没了的围剿,实让人苦闷。
靖王也已发现那群人,忽地提气震喊:“闯御林军!”
关新妍与萧让立即明白,靖王的意思是打入御林军找机会换装潜逃。目前看来,这条路前景不算光明,但相比其它几条路来说,略略安坦一些,可在看到下一幕场景,忽然间不这么想了。
靖王与众侍卫打斗中一路攀升迅速抵达林木上空,霎时间,千万只箭从东面射来,形成一张密密的网,生生将人逼压了下来。
箭不长眼,连宫中侍卫也一并射杀,看样子,御林军是接到死命令,遇人便射。如此一来,东边的出路未必比其它的路轻便。
这箭雨若是落入南边将炸药悉数引爆或可拓开一条生道,念及此,关新妍朝靖王大声喊:“靖王,往南!”
靖王即刻意会,故意示弱,朝南退去,侍卫们紧追不舍。
一大波黑衣人迅速逼近,李芊儿、萧让、关新妍步步后退聚拢到一处,众人将三人团团围住。
李芊儿泄气道:“瞧这乌央央的,少说也有三佰来人吧,一个个看过去都嫌累,哪还抡得动胳膊腿脚,我不想打了,我认输了。”
“认输就等于认命,他们不会对你心慈手软的。”萧让声言。
“谁说我要向他们认输啊,我的意思是,我输给关姐姐,我不比了。谁爱跟他们玩谁玩吧,我要做一只逍遥林鸟,自在地飞。”
关新妍悄然靠近李芊儿,在李芊儿耳边轻声细说数语,并将手中的驽递给李芊儿,李芊儿一扫先前消极情态,接过驽,满脸欢喜道:“这件事委任给我再适合不过,关姐姐放心,一定顺利地、完美地完成任务。”
李芊儿展轻功往西边飞去,带走了十余名黑衣人。
“关小姐从太师的藏宝阁拿了这许多好东西,有没有现在能派上用场的?”萧让看着步步进逼的黑衣人淡声询问。
“恐怕要让萧公子失望了,我也想找一件以一敌百的称手武器,可惜,藏宝阁里多数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不过,来此前,我花了点时间,做了番小小的布置,称不上大手笔,别笑话就是。”
“哈哈,关小姐出手,定然是不同寻常。”
话落,瞧见关新妍随手往地面上扔了好些翡翠玛瑙珠子,一愣神,又瞧见几件金簪玉器被抛置到地面上。
仔细瞧,见关新妍一手从身旁树洞里往外掏宝物,另一手接过宝物随手抛洒。一棵树掏空,她缓缓走到另一棵树下,用脚从树根下踢出两只金元宝。
见此情景,黑衣人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不喜欢吗?”关新妍瞧着黑衣人奇怪声道,“揣着这些黄白货,无论是走在阳间还是阴间,都好开路不是?现在不拿的话,一会御林军闯进来,这些宝物可就有名有姓了,到时想拿也拿不走了。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树越粗、越高,其下埋的黄金白银越多哦。”
关新妍拾起脚边一块金元宝扔向黑衣人,金元宝被一名黑衣人接住径直揣进了怀中,周边人立即眼红,伸手去夺,骚乱一起,即刻引发夺宝狂潮。
走了近一半的黑衣人去寻宝物去了,仍有一半黑衣人毅然向萧让与关新妍发起了攻势。
深情难却
第四佰一十六章 离
百来人各执钢刀追着关新妍与萧让砍杀。
关新妍一边逃一边将身上藏着的迷烟、致敏粉、天女散花针一一打发出去。萧让趁乱裹上黑衣人的衣裳,麻利捯饬几下,成了黑衣人中的一员,频频对身旁黑衣人暗施黑手,不可避免的,偶尔也被关新妍的迷烟熏到泪流满面,更惨的是,一不当心,也中了关新妍的致敏粉,脸上又红又痒,抓挠几下,一张俊脸很快变成了一张猪头脸,这回,不但敌方认不出他,就算冲到自己人面前坦露身分,也得颇费一番解释。
这边一阵又一阵鬼哭狼嚎,哗碌碌,乱糟糟。
那边,靖王将侍卫们引到南边树林边上后,双方又是一番激斗,众侍卫组阵轮番对靖王发起迅疾而又猛烈的攻势,一番车轮阵下来,靖王招式略见沉缓,似有些体力不支。
对方不容靖王有一丝喘息的时候,见靖王左右支绌、破绽频出,群情激奋,蜂拥而上,争相抢着发出致命一击。
靖王忽地纵身而起,飞虹掠日,身影在树林上空攸忽闪现,在侍卫们看来,靖王这是寻方位撤逃,众人从四面八方围追拦截。
远看,树林南边那丛树梢不停晃动,显然不少人在其间活动,未几,一条飞影以蛤蟆扑蚊的姿态从东往西掠过上空,紧接着一条又一条黑影从空中掠过。
当空中同时出现三条黑影之时,雨箭簌簌穿空,向着那片活动的树梢上空飞去。
一阵箭雨方落下不久,树梢再次活动起来,仍不时有黑影蹿向空中,一拨又一拔竹箭簇集飞去。
如此反复了几回,雨箭的阵势渐渐不再迅猛。
西南角一处僻静的高坡上,李芊儿静候多时,眼见前方空地上一丛又一丛竹箭落下堆叠成垛,这才缓缓举起手中的弩,将涂了油脂的箭尖在身旁火堆上点燃,随后,瞄准一处箭垛,轻轻扣动扳机,带火的箭“嗖”一声出膛,扎进箭垛。
箭垛着燃,火势迅速向周边蔓延。
李芊儿又对着那片阵地的上空发出数支带火的箭,火箭落在凉亭、山石、花草树木上,将其周围堆积的箭杆引燃。
未过多久,太师府里再一次响起震天动地的爆炸声。
与此同时,树林里扑进了一群轻功上佳、擅投暗器之人。
此时的树林弥漫着硝烟,处处白茫茫一片,一群黑衣人茫无头绪四处游走,努力寻找着什么。一条条黑影敏捷如猴悄无声息地在林木间纵跃,机警地巡查周边。除此之外,无其它异象。
南边爆炸声骤然止歇,林里林外寂静无声。
一名双手执镖的黑衣人巡着地上的血迹追踪到一处角落,本是要循着血迹一径向前,忽停止不前,鼻翼龛张两下,倒往回蹿了两下,蹲在树杈间仔仔细细环顾四周。
其未察觉,后背上,一滴又一滴殷红的血珠砸落下来悄然浸染衣衫。
细细查看周身一圈,未发现有异常,黑衣人准备离去,轻盈跃到另一棵树杈上,忽心有所念地回头看一眼,正好巧见一滴血珠落下,瞬时间,未抬头先扬手,可还是慢了一步,一只梭镖正正契入其头顶,失去控制的身躯从树杈上坠落到地面发出“噗”一声响,响声惊动了四方。
藏于树梢上的人行踪暴露,数十名黑衣人追踪而去,就在此时,一名又一名黑衣人无故软倒。
易容乔装躲在黑衣人当中的关新妍与萧让趁着闹哄之际暗施伎俩,两人看似随众奔逐,实际是原地奔跑,偶尔还倒溜。
过了些时,周遭恢复静谥,关新妍小心翼翼轻声言:“没人了吧?”
身旁萧让回应:“没……”忽地脸色陡转,“有……”脸色十分讶异地看着关新妍身后。
关新妍下意识转身,同时将手中天女散花针对着身后射击,不料,身体撞上一笃厚实的温墙,执暗器的手被一只大掌缚住举向天,匆匆发出的那一针打向了天空。
“啊,”关新妍惊呼一声,下一秒脱口而出:“你受伤了?!”
“无碍!”靖王简短回复,“我带你离开此地。”说着只手揽住关新妍纤腰展轻功疾速往南纵去。
未行多远,听闻林中传出一声哨响,哨声方停,四周远近接连响起哨声,哨声此起彼伏,似在传达某种暗语。
不多久,一支紧接一支飞镖袭来,靖王以剑挡开。
身负重伤,又要一边运功作战一边跑,行进的速度自然快不了,而越来越多的镖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萧让,去前面探路,可以的话,带芊儿先行离开。”靖王声令。
萧让沉声应诺,就此与靖王岔道而行。
施镖者如幽灵一般如影随形,不但身姿灵逸、轻功了得,且十分谨慎,不冒进,与靖王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靖王摆脱不得又无法反击,只有疲于应对,不停消耗体力。
关新妍感觉到身旁人气息浮重,明白他在勉力支撑,可叹自己不会武功,无法替他挡镖让他喘息片刻。
靖王忽提气,一纵百米,落身于两棵紧密缠联的大树下,背抵树干,倚剑喘息。
一阵朔风刮过,关新妍急速反应,张开双臂扑向靖王,以身挡护在靖王身前,未迎来痛,倒听到身后“叮,叮”两声脆响,关新妍猛回头,瞧见一名黑衣人仰倒于地,眉心上插着一把匕首,匕首的把手有些眼熟,下意识伸手朝大腿摸去,摸到缚袋里只余一只匕首套。
忽地腰上一紧,关新妍转过头来,目色诧异看向靖王,见靖王眸光深遂。
“有这一刻,死而无憾!”靖王动情诉说,低头在关新妍额头印下一记深吻。
关新妍心里想说误会,替你挡镖并非是舍生忘死,我有金缕衣,有安全防护,保护你也是保护自己,没有你我也出不去这片树林。
可没有解释的机会,关新妍只动了个念头,未来得及表述,身子突然被打横抱起,随后感觉自己像一粒被扔进盅子里的骰子,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没有节律地在空中翻飞。
为了减少震荡所带来的不适,双手自然而然地紧紧搂住身前人的脖颈,身体紧密贴合着对方的身体。
深情难却
第四佰一十七章 闯
未知过了多久,靖王骤然停下,关新妍从靖王肩窝里抬起头,见到面前景象,乍然一惊。
原本花树繁茂、秀丽雅致的亭园被炸得满目苍痍。破败的亭台、楼榭之间,焦黑的凹凸不平的泥地上,立着五个人,当中太师负手而立,一脸雍容且深不可测,其后,立着四位脸带虎狼面具、身形健硕的男子,其中一位,气质沉敛中带着温雅,身上总有种芳华四月檀香书墨的味道,此特质属崔将军独有。
在这五人身后,一座四、五丈高的石山,从顶上垂下两条绳索,下面各吊着一人,一男一女,却是萧让与李芊儿,两人皆被布团堵着嘴,双手被反扭在身后缚住,双脚也被捆缚。皆是弓着背面朝下,倘若顶上悬吊的绳子断裂,自那四丈多高的地方坠落下来,不死即残。之所以会有这般顾虑,是因为,石山顶上恰有一人负刀而立,似乎随时听命抽刀砍绳。
靖王与太师面对面站立,目光相接,以意念搏杀。
关新妍居于其间,恰可以最近距离、最佳视角观看这场战况。太师神色竣厉,目光中饱含凌威,这是久居高位被人奉承、敬畏而遗养出来的盛威,心性不坚定之人,遇到这种聚顶望慧之目光往往忐忑不安、不知所措,深怕一个闪失被对方挖个陷阱给埋了。
太师饱含凌威的眸光之后深藏着算计、揣度、思量。
而其面部油光闪亮、紧崩的法令纹,干而暗沉的眼周皮肤暴露了其彻夜焦虑难安,忧思过度,面上的沉静得有五成是装出来的。
靖王眸光幽沉如潭,偶尔折射出几许慑人心魄的威芒,与生俱来的尊贵如云峰覆雪,令人仰而观止难以企达,更惘论压制。而后天沉炼出的理性和酷厉,让这尊贵更添威仪,一颦一怒皆带气场,令人生畏。
关新妍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来回巡视,感受到一波又一波刀光剑影,好一阵较量之后,靖王眸中一片坦荡,仿似一切皆可豁出去。而太师眸中缱绻,隐含疑虑与不安。
看眼下情形,靖王输了阵势,赢了气势。太师没有必胜的信念,证明其已黔驴技穷,其身后这四大护法许是他最后的防线了。这么想着,关新妍默然从靖王手中落地,退身到靖王身后,观望这最后的一场战役。
蓦地惊见靖王肩头、后背、右腿上各扎着一只镖,心头略沉。转回头,见身后一群黑衣人扑倒在不远处,各人身上插着箭。
很快想明白,太师府里养的这许多杀手见不得人,外人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御林军见到黑衣人只以为他们是江洋大盗,格杀勿论。
大概,靖王使了什么花招,令这群黑衣人暴露在御林军的视野里,致使他们遭戮。
由此可见,太师丝毫不顾惜这群杀手的性命,事先并未告诉他们防御图,或许,这是刻意为之,别有目的。
未知这太师究竟撒了多大的网,倘若收网之时一无所获,该将如何自圆其说?当然,若靖王此次未挣脱这张网,必难翻身,哪怕是死,也不得安宁。
回过头,看向太师与靖王,关新妍重新审时度势,细细思量脱困之法。
太师忽大声道:“靖王与我多年的恩怨,今日该是做个了结了!”
“既然太师已经准备好去见家父,那就别耽搁了,来吧!”靖王豪气声言。
“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与你父亲还真是像,一样的清高面孔,一样的倔强性情,一样为女人所累。想必你们父子二人相见定有诉不完的衷肠,我这便成全你们,送你去与你父亲团聚!”
“未先送你下去,我哪有脸面见父亲!废话少说,刀剑上见真功夫吧!”靖王决然道。
太师往后退开两步,其身后四人大步上前,很快与靖王刀剑相接。五人对抗阵地从地上转移到石山上,又辗转迁移到残亭、塌榭、断桥、水池……
“丫头,你一身奇门绝技从哪里学来?究竟师承何方?”太师忽向关新妍问话。
关新妍目光从那群打斗的人身上收回,投落到太师脸上,傲然道:“授自绝世高人,若非绝世高人,早被瞧出门道了。既是绝世高人,自然不便透露姓名。”
稍顿片刻,又道:“太师若真想知道,可以拿条件来换,比如,放了我那两位朋友。”
“直截了当地说吧,你若是愿意为我效力,愿意听我安排,我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性命,并且让你享尽这世间荣华富贵。”
“若是想过富贵生活,何不直入宫找皇上?人说伴君如伴虎,若说皇上是虎,那太师你就是狼,虎比狼有威信多了。
不如,今日,太师送我个人情,他日,我在皇上身边也替太师美言几句,多结个朋友可比多树个敌人划算多了。”
“臭丫头,给你点好颜色你倒蹬鼻子上脸了。告诉你,今儿,你们都休想活着出去,老夫惜你是个人才,才与你费几句唇舌,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休怨老夫无情。”
“太师的情受不起,还是自己留着吧。”关新妍淡然道,目光再次投向那群缠斗之人,见形势已然发生了变化。与靖王对阵的四人中,两人使刀,两人使剑,使刀者近身压制靖王身法,使剑者两相配合,一位进攻一位防守,打得几无破绽可寻。
靖王被牵制着,防守多过于进攻。
关新妍手心暗暗捏出一把汗。
双方胶着多时,靖王忽地带伤冲出四人包围圈,急速舞动手中长剑,打出一阵狂浪掀花,逼得四人频频后退。
其中一人急骤后退时,大手一扬,一股烟尘弥散开来,靖王只手捂眼后翻,对方紧跟过来飞踹一脚。靖王跌撞山体,从山石上滚落下来。
关新妍迅速奔向靖王,将靖王扶起,焦急查看伤情,检视一番后,速速声道:“是颠茄,好在量不多,眼睛过会儿会好。”说完话,目光看向那走过来的四人,咬牙低声恨恨道:“比阴毒伎俩?好极!”
深情难却
第四佰一十八章 骂
靖王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只隐约看到物事大致轮廓及颜色,见四人徐徐靠近,伸手将关新妍拔至身后,一跃而起,屹然挺立。看不清物事,索性闭上眼睛,以其它感观感受周遭物事,全身戒备着,做好了时刻迎敌准备。
身后,关新妍骤然发声,其话只对对面一人说:“崔将军,我且问你,你我是敌是友?”
崔敏未声言,脚下步伐明显滞重。
“在边城离别前夕我对你说过的话可还记得?”关新妍大声言语。
有人从话中听出桃艳之事,故放慢脚步听续。
关新妍继续声道:“早对你说过,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太师不堪扶侍,宁愿守着清贫门楣清苦一辈子,断不要助纣为虐。
当初你不知太师阴损险恶,替他奔走卖命尚算情有可原,而今,你若还未看清太师的真面目,那就不是自欺欺人、抱愚守迷,而是利令智昏、官迷心窍。
在边城熟识的崔将军光明磊落、胸襟坦荡、守正不阿、知恩善报,虽身有伤残,处境困顿,但尚有保国安民的雄心壮志,令人敬重。不过受奸人所惑,误入迷途,困于窘境。
而在京城认识的崔将军已然成为了太师名副其实的鹰犬,处心积虑、尽使专长只为算计一介弱女子,欺骗、伪善、栽赃、诬陷、劫狱纵火、滥杀无辜,崔将军戴着温柔良善的面具背后却做尽肮脏下流卑鄙无耻之事。
站在太师身旁确比从前光华闪耀,可在明眼人眼里,却是糜烂丑陋、秽恶不堪。
我只当从来未曾认识过崔将军,或者,那个质朴良善的崔将军早在出边城之时已经死去。
曾经对崔将军所有的好感、信任、敬重,不过是一场幻境。曾对崔将军的感激和期许,也不过是个泡影。
往后,崔将军与我便是陌路人,还请崔将军把属于我的物件还给我!”
话音落,关新妍从靖王身后站出来,正要迈步走向崔将军,一条胳膊毅然横亘在身前。
“就不要污了夫人的手!”靖王沉沉声道,态度明显十分不悦,“我会,将他身上所有物件,包括人,碎尸万段!”
关新妍抬手抚上身前的臂膀,轻轻下压,对靖王柔声道:“这个物件很重要,关系到我毕生的幸福,不能毁,更不能被污血玷污。”
“那叫他扔过来!”
“私密物件不可让旁人瞧见。”
靖王攸地睁开眼,虽然眼睛的使用功能受损,但威慑功能不减,“你,过分了!”靖王一字一句森齿诉说,竟然敢私相授受,胆子肥得没边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关新妍轻声道,“东西拿过来你就明白了!”说完不再解释举步朝崔将军走去。
崔敏始终未声言,见关新妍走过来,大步上前。
各自站定后,众目睽睽之下,崔敏从袖中取出一件物事,递给关新妍之前犹豫了一瞬,虽只瞬息之间,脑海里闪过许多许多念想,构设了许多许多言语,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相对于崔将军的迟疑,关新妍倒是十分爽利,抬手一挥,取走了崔将军掌中之物——装着玉麦穗的红色荷包。
崔将军手上空了之后,一径伸着手,僵持着,没人瞧见其面具之后极其诧异的表情。
直至崔将军手腕上有鲜血滴落,立于旁边的三人才惊觉不妙,目光齐齐望向关新妍,俱见其眸中泛着阴沉鬼魅的笑,刚意识到危险,见其忽地抬手,上百支黑色的细针如天女散花从其手中飞散。三人虽极速撤逃,仍免不了中了不少支针。
三人俱未料想到,一身超群绝艺,竟遭一名不会武功的女子暗算,皆满脸愤恨急欲报复。
关新妍不躲不避,对着三人神色轻松道:“要比阴狠,永无极限,不要轻易触碰别人的底限,否则,必将自食恶果。”
“果”字出口,执刀仗剑奋疾而来的三人忽地纷纷软倒于地,四肢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见那三人消停了,关新妍回过头,看着身旁仍然挺立着的崔将军,抬起手,食指在其肩上劲力一推,崔将军躯体硬梆梆向后仰倒。
靖王亲眼“见”数名劲敌弹指挥手间败在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手下,觉得甚是有趣。而且,这女子还是因见自己吃闷亏愤而出手,虽然不需要女人如此替自己找补,可被心上人如此袒护捍卫着,着实……很暖。
目光扫到崔将军倒下的地方,蓦地想起她与崔将军牵扯不明的情愫,心里陡然一阵不痛快。
“颜儿,过来!”靖王闷声道,此刻很想知道那不得见光的私密物件究竟是什么。
关新妍听闻靖王声音沉闷,本就一直挂念他伤势,此时自然以为他身体有不适,速速向靖王奔来。
两人之间原本也没有多远,只七、八步的距离,关新妍完全在靖王可瞬时移动的保护范围之内,然尔,靖王却眼睁睁地看到关新妍被横空飞来的一脚踹飞,扑落到十米开外的焦土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
来不及诧异于太师会武功这件事,靖王急速奔向关新妍,太师却先一步到达关新妍身边,一脚踩在关新妍的脖颈上,只要脚用劲往下一沉,脚下那纤细的脖颈即可扭断。
靖王遽然刹住脚,眼里盛着滔天怒意,恨不能即刻将太师焚化,“你若是敢,我纵是成疯成魔也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绝你宗族万代!”
太师从鼻腔里发出“哼”声,目光沉骘,“如果诅咒有用,人间早已成地狱,鬼神皆不惧,怎会惧你?
你和你父亲一样,生来富贵,自命不凡,以为只要自己想,万事万物皆随心。哪里知道底层人一步一步爬到高位的艰辛,哪里懂得靠营谋夺取权力者的忧虑和恐惧以及对权力的贪婪和眷恋还有捍卫权力的谨小慎微。
也该让你尝尝,你万分小心、极力爱护的东西落在别人手里,被人拿捏是什么滋味。”太师的脚缓缓下沉。脚底下原本不断痛苦挣扎着的人儿渐渐地不动,抓满泥土的掌指关节已然发白,卡顿粗重的喘息声听来十分艰难,似若随时要断气。
第四佰一十九章 压
那缓缓下沉的脚令靖王感觉似一把刀在心口推进,痛彻心扉。
“卟棱”一声,靖王手中的剑垂落于地,一只膝盖紧接着着地,少顷,另一只膝盖缓缓垂落。
“哈哈……”太师仰头发出畅舒胸臆的狂笑,豪纵的姿态,极欲贯云洞天的笑声显示其心情极度甘爽,仿佛已登上云峰之巅,统驭昊天九泽。
靖王的目光沉沉落在太师那只制扼命脉的脚上,炽烈的恨意与痛到窒息的情意如天雷地火间水与火的交织,一颗心在烈焰与冰水间沉浮。
太师忽地止住笑,俯视着靖王傲然道:“老靖王白活一世,小靖王这一世也没活明白。当年,你父亲太过刚直,软硬不吃、油盐不浸,说什么文有文路,武有武道,有真才实学自然被举荐,走歪门邪道上位大抵是奸佞小人,往后必祸国殃民。不但将我央托说情通路之人挡回,还屡屡阻我升迁之路。
十年艰辛路,风云变幻,他的手再也盖不到我头上,而我却可以祈风调雨,指哪打哪,所有曾欺辱我之人,所有挡我前路之人,皆被一一剔净。
我知道很多人恨我入骨,他们埋伏在我上朝的路上、闯到我府上,甚至冲到梦里要取我性命,这些人只会更加磨砺我的心志,让我更加孤勇前行。
这么多年来,我的敌手无数,朝堂上、江湖上、乡野间,时时刻刻有人诅咒我、盼着我死。他们越想我死,我越要活得肆意,我让他们亲眼见证咒念无用倒遭恶鬼索命的报应,我亲见他们的恐惧绝望。每当那个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
谁也别妄想撼动我费尽千辛万苦赢来的权力和地位!靖王你,是我人生当中的一个变数,当我见到十二岁的你就懂得忍辱负重、运智铺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祸患,须尽早铲除。
可没料到,你能耐不小,拜了元臻大师为师,倚势杀手村,轻易在江湖中奠定不小的地位。且还懂得拉派结网,在朝廷中暗结势力,虽然多次被我捣毁,却如同一只蜘蛛,营营苟苟,锲而不舍。
不得不承认,多年来,你是我唯一的劲敌,也是一直埋伏在我心尖上的一根刺。为了拔掉这根刺,耗费我不少心力。我这数千万两白银打造的府邸也几近毁灭,不过,我可以权当这是赠予你的祭礼,向十多年来的敌手致意,得此殊荣,靖王你虽败犹荣!
这一刻我等了许久,盼了许久,终于得以见到靖王在我面前低头屈服,这可比任何时候都有成就感!”
“放了她!”靖王从齿缝间迸出几个字,极具威慑力。虽是跪着,浑身的尊贵之气及森森寒意令其无一丝落拓之象,倒愈发衬得太师小人得志。
“靖王已然下跪求我了,我自然要放!不过,不是现在!”太师说着话缓缓蹲下身,一只手从关新妍手腕上取下手环,拉出一段金丝绳在关新妍脖子上缠绕数圈,打上死扣,后将手环紧握在手中。
“这条金丝绳可收可放,可松可紧,操控于我的掌心,也掌握在靖王的意念之下。”太师阴沉地说完这句话,忽地抬脚飞踹靖王心口。
靖王生生接下这一脚,身子凌空倒退数米,太师紧跟而来,拳脚奉上。
关新妍从意识混沌中渐渐醒过来,头脑昏昏沉沉,恍惚中瞧见靖王如沙袋一般任太师抛打踢踹,沿路飞溅出一道道刺目的殷红。
抬眼见四周,一片空寂,石山上,萧让与李芊儿身体在绳索下不停晃荡,看得出他们焦急,极欲想挣脱绳索下来参阵,可心有余力不足。
脖子上又一阵紧窒几欲勒断脊骨,低头,瞧见金丝绳上已蔓上了血藤,结扣处是个复杂的结襻,短时间内难以解开。
颈椎伤得不轻,脖颈撑了这一小会儿已是极限,一阵又一阵眩晕袭来冲散了思维,关新妍缓缓将头侧伏于地,恰见远处靖王从空中仰面垂落,太师从下方蹿起,抬膝冲其腰脊,上使手肘攻其腹,迅猛而又沉重的一击,靖王全身一阵痉挛,口中喷出一柱血红,随后如风中残鸢急落。
关新妍不由自主张口呼吸,仿佛方才那一记暴击打在自己身上,腰上未有切实的痛苦,心口却滞胀闷堵,难以承受。
急切地想要爬到那重伤之人身边去查看伤势,可是身体恍如在冥海中挣扎,明明用尽气力,却只挪动寸许,望着几十米远处那凝然不动的身躯,似觉两人之间隔了千重山万重洋,倾力向前抻着手想要触碰那曾经给予安全感的温热躯体,想用力晃一晃他,看一看他的眼眸。想要告诉他,反击。想要对他说,自己已经原谅他了。想要让他知道,真的生气是因为真的在乎。
抻着的手僵硬又酸胀,那头似永远触碰不到的梦,明知够不着,却还是勉力撑着,希翼着,哪怕能触到含有他温热气息的风也能感到些许欣慰。
偏偏此刻一丝风也无,直至耗尽了臂力,直至再一次被眩晕侵袭,意识被拖进无边无际的深渊,终也未得到一丝丝回应。手臂软软垂落下来,不知何时,脸庞已然透湿。
靖王双眸紧闭,似是晕迷。
太师手执靖王的剑缓缓靠近,步至靖王侧旁停下,双手执柄将剑高高举起,剑尖对准地上人的心口。
“受死吧!”一声满含怨愤的话音落,剑随之急骤下落,忽地,剑从中一分为二,剑柄也随之扩张开来,这把剑竟是合二为一,太师猝不及防,剑柄从其手中脱落。
就在此时,靖王飞起一脚将剑踢向空中,与此同时,手中甩出一镖,镖与剑身相撞发出一声脆响,太师一阵疑惑,急急偏头看向剑,却见一只镖直冲眉心而来,当即抬手劈落。然而,正中靖王的圈套,其抬手间,另一只镖从其腋下打入,手臂失劲,掌心手环坠落。
靖王大手一挥,从空中夺走手环,随即跃身而起,凌空一脚,将那尚在空中下落的剑踢向石山顶上。未几,一条人影从上方坠落。
太师不可置信地擎睁着大眼看着眼前一切,明明胜券在握,只一瞬间,局势大逆转。
深情难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