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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难却全文阅读

作者:青山桥儿     深情难却txt下载     深情难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佰七十五章 争

    德淑娘娘命人取来了关夫人所要的物事,一条十余米长、一米多宽的白色麻布铺陈在中间,一只三人才得以抬得动的大水缸及一大桶油墨置放在边上。

    众皆好奇关夫人究竟有何技艺,想看她究竟能在这十余米长的白布上作出怎样的景来。先不论关夫人的才情,瞧着她在此等隆重场合下竟还能保持着优雅从容,不由得令人刮目相看。

    关夫人生就越挫越勇的脾性,越是在重压之下往往越是有出彩表现,此刻,她只当眼前是一场考验,经受住了这场考验,命运或可迎来重大转折。

    关夫人对上首恭身一礼,谦声道“民妇献丑了。”方要起舞,听得一声“且慢。”

    却是韶玉公主叫停了关夫人将要进行的举动。

    “既是显摆文采,须给个命题方能显出能耐,否则,只在布上泼墨的举动两岁小儿都会,倘若作出的诗画无甚新意,不是白白耗费大伙享乐的好时光么。

    我看,就应这美景,以词牌杏花天作一首词吧。”公主振声言语。

    关夫人全身一僵。

    “怎么?伊水老人朱敦儒的《杏花天浅春庭院东风晓》未听过吗?如此浅薄,还敢在此舞文弄墨?”

    关夫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周边立时传出窃窃私语之声,有人出声为韶玉公主助势,对关夫人落井下石

    “才疏学浅就别显摆了,倒教人扫兴。”

    “还真以为如今的商女不逐铜臭,改弄墨香了,原来是茅坑上搭棚子——臭架子。”

    “还是认错求饶吧,别在这自寻难堪还误大伙功夫。”

    ……

    “谁说作不出词来就不配舞文弄墨了?会试中多少才子因考题不合意而未登榜,那些落榜的人都不配再读书了么?古来一举中第的才子可是凤毛麟角啊。”席间有人发出不同声音。

    韶玉公主朝说话之人看去,怒声道“放肆,这里哪有你插话的份?”

    关新妍无辜声言“不是畅所欲言吗?怎么到我这就成了出言无状了?”

    “这是什么场合,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

    关新妍在众目睽睽中站起身来走到席中,对着上首盈盈参拜,随后庄重声道

    “德淑娘娘,我等并非不知深浅、厚颜无耻留在此间惹人不快,实是感激娘娘邀请入宫赏花的隆恩厚意,寻找机会报答一二。

    倘若我等留在此间本身就是个错误,那请娘娘宽宥,我等立去。”

    德淑娘娘尚未发话,韶玉公主声道“强自留下的是你们,说要献礼的是你们,令众人期待又大失所望的是你们。让人费心力搬来这许多物事,搅得人心起起伏伏,现在轻轻松松说要走,你当这宫禁、宫规全是摆设吗?你眼中是否有德淑娘娘?你把我们这些人全当猴耍吗?”

    关新妍见德淑娘娘一副壁上观的姿态,朝上一拱手敬声道“娘娘请容我些时。”随后转身步至韶玉公主席前,先行一礼,之后抬眼正视韶玉公主,正色道

    “初次见面,韶玉公主容姿潋滟、文才出众、性情豪爽、言辞犀利,令人印象深刻。不过,有的时候,太过锋芒毕露,未必是件好事。”

    韶玉公主张口欲驳,却教对方快声快语压制。

    “众所周知,我们是因为与娘娘有亲缘关系才得以入宫,公主口口声声指谪身有商户标签的我们身份卑贱不宜登大雅之堂,公主这是一再提醒场上众嘉宾,娘娘的血统没那么高贵。

    大家当然不会以为,公主公然羞辱我们几个籍籍无名的商户女只是为了逗闷取乐。公主在这众多朝廷重臣眷属面前行此举,自然别有深意。公主明着是打我们的脸维护宫规,实质上是揭娘娘的短,暗指十三皇子血脉不纯,不能继承皇室正统。”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

    关新妍犹声声清亮“我一名籍籍无名的商家女都能看明白的道理,相信在场众位久浸官属圈子的贵人们自然早已看得分明,只不过大家顾忌身份、权衡利益得失不敢说出来,我家中无人履官职,无所顾忌,便斗胆替大伙把心里话说出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公主拍案而起,脸色铁青。

    “说什么不重要,最重要还得看公主做了什么,依公主表现,公主心里其实对德淑娘娘无丝毫敬意。作为宾客,公主言行不忌,驱逐不入眼的宾客,处处抢夺话语权。

    明明是一场和乐融融花间宴,家母献上一技可锦上添花,公主却一再阻遏,处处增高设限,扫了众人兴致。

    逐客、喧宾夺主、搅局、含沙射影、埋设话题,公主手腕了得,不做卧底着实可惜。”

    “贱人!满口胡言,来人,给我掌嘴!”韶玉公主气急败坏。

    “公主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菜市行刑之所吗?当宫制、宫规全是摆设吗?有否把娘娘放在眼里?别忘了这里是娘娘的主场,滋事行凶,存心给娘娘难堪吗?理向着您的时候,容大家畅所欲言,一副宽宏大量、公平公正姿态,理亏的时候,不由分说打击报复,把我们这些人全当猴耍吗?”~

    公主怒火攻心,捏紧拳头,努力压制自己上前掌掴的欲望。其旁一名贵女挺身而出,对着关新妍厉声喝道“大胆刁民,胆敢以下犯上,在这里胡搅蛮缠,不愧是商家女,将商人厚颜无耻、枉口诳舌的秉性发挥到极致。你这泼皮无赖、跳梁小丑,在街市上卖卖疯也就罢了,跑到宫中来撒野,就你方才所说的那番话,随便扣你个罪名,你都难逃一死。”

    公主神情一震,瞬时恢复冷静,朝着关新妍倨傲抬起下颌,轻蔑道“也不必与你废话,就你妄议皇家子嗣一事,你罪责难逃。”

    关新妍丝毫不惧“我既然敢说就不怕担责,就怕您不敢下罪。公主是巴不得今日之事传得巷人皆知吗?公主是存心要让德淑娘娘与十三皇子遭人非议吗?

    我胆敢站这里与公主对峙,全凭一颗真真正正爱护德淑娘娘的心。我指出公主对德淑娘娘种种不敬行径,是期望公主收敛些,公主不但不自省,还一再往娘娘伤口上撒盐。

    公主,究竟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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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佰七十六章 画

    韶玉公主还要再说话,上首德淑娘娘不悦的声音传来“都消停吧,今日,大伙是来赏春的,不是来看你们斗嘴的。

    只因春意浓缛,百花正盛,宫里花旺人气不足,我特意向万岁爷请旨,邀请素日里敬重的、亲厚的亲友、姊妹入宫来欢聚热闹一番。

    在座的皆是我十分信任且爱重的人,我相信没有人会存心图害我,倘有误会,就此消弭。希望日后也不再有微词从此间传出。

    话,点到为止,不必繁述,大家皆是聪明人,该知道其中利害。

    好了,咱们还是别辜负隆春盛景,及时享乐吧。关氏,你不是要献礼吗?期待你的好礼。其它人若再出来作梗可就是存心与我过不去了。”

    德淑娘娘一番笼络又示警的话教众人颔首不语,韶玉公主想说未说的话堵在喉间,满脸愤懑,感受到德淑娘娘投射过来的目光,强压下满心怒火,朝关新妍深望一眼,坐回座上。

    关新妍一脸风清云淡,内心却暗自庆幸。并不想在此搬弄口舌,搅乱一潭深水,实是为了自保不得已兵行险招。

    未知德淑娘娘邀请已方来赏园的用意,但显然是用心不良。在公主与娘娘的双重打压之下,只得选择抱紧娘娘大腿,借娘娘势力对抗公主。

    德淑娘娘请这众多朝廷重臣眷属来赏园,显是有夺后或夺嫡之心,抬出十三皇子点破此局实是危险之举,倘若大腿没抱紧,煽情的分寸掌握不好,娘娘一个不高兴,降罪下来,自己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个儿的脚了。

    眼下情形算比较好的了,但韶玉公主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关新妍转过身来面对德淑娘娘谨声道“娘娘,春光无限好,可韶光易逝,为了能让娘娘在有限的辰光里多享受别样的精彩,恳请娘娘允许民女与家母一起完成此画。”

    “准了。”德淑娘娘爽快声言。

    关夫人似从惊梦中醒来,惶惶的心稍稍安稳,总算亲身体验到了后宫险恶。朝关新妍投去复杂的一眼后,关夫人步至大水缸旁,执起缸中水瓢,舀满一瓢水泼向画布,接下来,又舀起一瓢水……

    关新妍瞠目结舌,实难相信关夫人信心满满、踌躇满志要当众献艺,竟是给大伙看这!走过最深的套路,却被自己的脚给绊了。

    席上众人也是莫名惊惧,十余米长的画布啊,这一瓢瓢得浇到什么时候啊。幸好,关夫人只浇了六、七瓢不浇了,只见她来到墨桶前,执瓢浇墨,一瓢、两瓢……。众皆伏案不起。

    德淑娘娘的失望之绪全表现在脸上,但她未出言制止,趁着场上有这么件事吸引大伙注意力,恰可安然想些心事。

    一盏茶时辰过去,场上一片安静,关夫人以脚代笔在布上专心作画。又过了一盏茶时辰,关夫人以花枝沾墨细细勾勒花、鸟、松,因太过专注,而未注意周遭变化。

    直至花枝下花活鸟鸣,苍松劲韧,这才满意搁下花枝,一转身,惊得下巴合不拢。

    先前作画时瞧见关新妍在画布上跑来跑去,当时未在意,只当她在清理画布上的脏东西。未料到,她竟是在作画。

    十余米长的画布上,已然无处落笔,好一副春江朝日图。左侧是雾霭中的江岸杏林,竟是以泥土和杏花成就,中间部分是浓淡相宜的氤氲漓江水,右侧是清崖峭壁寒山景。

    经左至右,画面由混沌到朦胧再到清晰,晓风入林,解落千树花。漓江疏阔,任风拂拨,烟雨迷朦之意态到了春寒料峭万仞峰前止息,恰似一只芊芊玉手拂风撩开半卷珠帘,露出绝滟清壁障影。

    这清崖峭壁寒山景显是整幅画的点睛之要。

    关夫人怎么也料想不到,手下的画才启了个头却已收尾。且这幅画比脑海中的那幅更加层次丰富、疏远辽阔,更令她欣喜的是,纵观整副画,在意境的渲染衬托下,自己所作的这一小部分画作竟是无比精妙。

    “母亲觉得哪里还需要改善吗?”近旁传来一声问话,关夫人惊了一下,这才发现关新妍一直站在自己身旁与自己一同看画。

    转头看一眼关新妍,关夫人又吃了一惊,只见关新妍满手满身皆是尘土泥垢。

    关新妍自动忽略关夫人眼中的惊诧,清声道“若是母亲觉得无需再添笔着墨的话,咱们一同将这份礼呈上吧。”

    关夫人方说了个“好”字,却见德淑娘娘已从坐席离身,步履雍容行走在画布边上,饶有兴致地观赏画作。

    娘娘行至画布中间,欣喜声道“生平第一次见有人用尘土、泥巴作画,这画作太让人惊喜了,真该让万岁爷也瞧瞧,只可惜这画不能卷起来带走。”

    “娘娘,这画里有一首词,不方便写在上面,我念给娘娘听吧。”关新妍声言。

    “哦?”德淑娘娘朝关新妍看一眼,从对方眼中解读这“不方便”的言下之意,得到了确切答案后,嘴角微微扬起,和悦声道“念来听听。”

    关新妍清悠慢缓念道“花凝露湿燕脂透。是彩笔,丹青染就。粉绡帕入班姬手。舒卷清寒时候。春澜静,拂烟离幻。问冷落,山江知否。一朝殿享清风露。日日甘饴如梦。”

    这是以词牌名杏花天而填的词,词里即有对画的阐释,也有对德淑娘娘的感恩之情。

    德淑娘娘再次向关新妍深望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怜惜,或可说怜悯,其很快以赞赏的眼色盖过,掩盖住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真实情绪,继而温声道“不错,这份礼甚合我意,我要回赠你们一份礼,说说看,你们最想要什么?”

    关夫人立即上前恭声道“娘娘如此隆恩,民妇实不敢受。”

    关新妍在瞧见关夫人的背影后,心里咯噔一下,无限忧愁,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关夫人的后襟下摆又是水又是墨,水渍浸洇而上,将补缀的纸洇湿。

    那补缀的纸原本就绵薄,一遇水很快绉烂。于是,关夫人的后腚此刻如同残破的筛子,大大小小的黑边窟窿如同一张张惊声尖叫的嘴巴,惊恐地大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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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佰七十七章 赏

    见大多数人的注意力皆放在画作上,关新妍自然向母亲靠拢,以身体阻挡部分视角。

    德淑娘娘朝关夫人上下打量一遍,随后声言:“你这件衣裳样式有些新意,不过是在领子、胁下、臂膀处稍作文章,即衬得脖颈纤妍,体态婀娜,气质娴雅。

    只手上这只錾花银镯与这身衣饰不搭,我便赠你一只瑞莲祥云白玉镯吧。”

    娘娘话落,很快有宫女手举盛着红色方木盒的托盘上来。娘娘亲手将拿子打开,让宫女将镯子呈送到关夫人面前。

    关夫人却之不恭,道了千恩万谢之后收下厚礼。当下便取下银镯,将玉镯戴在了手腕上,整体看上去果然增色不少。随后,又是一顿谦卑敬谢之辞。

    娘娘将目光投向关新妍,正要启口,却见韶玉公主从席间走来。

    韶玉公主原本是想逼迫关家母女献艺,藉此践踏她们的尊严,未料倒是给了她们一个搏艺出彩的机会,加上先前在关新妍面前输了一局,满满一肚子的不快急欲寻找宣泄之口。

    见德淑娘娘厚赏关氏,还要厚赏那名折辱自己的人,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恨,离席走进场中三人之间。

    其先对德淑娘娘娇嗔道:“娘娘可从来未送过我如此好看的玉镯呢。”

    德淑娘娘一脸宽纵道:“我送你的好物事还少吗?”

    “好物事得送予识货的人才不枉费送礼人的一番心意。娘娘将这瑞莲祥云白玉镯送给这样一个无多少见识的草民,只怕是金砖契进了夯土墙,白费心意呢。”

    关氏急忙申辩:“哪怕德淑娘娘送民妇一枝花、一颗草,民妇亦感铭肺腑,这玉镯对民妇来说,是无价之宝,必留传后世,……”

    “说好听的谁不会,只怕是当着娘娘面行一套,转过身背过面另行一套。商女的嘴根本靠不住,我猜你出了宫门便要去打听这只镯子的价钱,然后转手卖掉。”

    “断然不会。”

    “话别说太满,容易闪着舌头。实话告诉你,这镯子是西域贡品,市值二百两纹银。你觉得你这一副墨宝值二佰两纹银吗?

    我听说,你们民间,买个良家女儿做奴婢只需十几两银子。二百两纹银,买下你三个女儿还绰绰有余。

    我方才还听说,你家当家的现如今正坐着监牢呢,你正打算倾家荡产凑钱赎人呢。

    这玉镯到你手里,你还不得想方设法卖出高价充作赎银?”

    德淑娘娘与关夫人俱是一惊,未料到公主对关家之事打听得这般细致。

    须臾,德淑娘娘宽声道:“若这镯子能促成一家团圆,也算是适得其所。”

    关夫人一脸窘迫,不知该如何答话,若还坚持说不卖镯子,那看起来,便像是为了一时意气而置夫君危难于不顾,显得迂腐而又薄情。若承认会变卖镯子,既是对德淑娘娘不敬,又显得出尔反尔、行事颠倒。

    韶玉公主瞧着关夫人脸色,面显几分得意,随后大声言道:“瞧你这一脸为难,似受欺负了一般。其实,我是来寻中送炭的。你需要银子,我便给你个轻松挣银子的机会。”

    瞧着神色复杂的关氏,公主慨声道:

    “你身旁这女儿伶牙俐齿,还会作画,我心甚悦之,我想让她给我做几日奴婢,她给我做一日奴婢我给你一两银子,这笔交易,你可谓占尽了便宜。怎么样?是否成交?”

    关夫人立即清声言道:“韶玉公主如此抬举民妇这拙女,实是她的荣幸、民妇的荣耀,可是,民妇这拙女自小娇生惯养,一无所长,没本事没能耐还偏就喜欢争强好胜,是个反骨,命里还带煞。

    喏,这不久前才教夫家一怒之下休弃归家,给她再找夫家,她高低不就,且在家日日生事惹祸。民妇是巴不得她离我远远的,少在我眼里糊眼膏。可民妇不能眼睁睁看她祸害公主啊。

    她若去公主身边,必定触公主霉头,给公主招来祸患。还请公主收回收她为婢的念头。”

    公主目光射向关新妍,坚定声道:“若是如此,更有趣了,本公主生来就喜欢改造、顺化不降之物,被我驯服的烈马不计其数。

    很高兴她将成为我下一个要驯服的烈马,就怕她不够烈。”

    关夫人忽然转身面对关新妍,侃然正色道:“你的造化来了,你给我个承诺,能否好生服侍公主?”关夫人实是想向关新妍讨意见,却无知无觉将自己满目苍夷的后背展露出去。

    德淑娘娘与韶玉公主见到关夫人惨不忍睹的后襟皆忍俊不禁掩嘴嗤笑。其身后一众人亦窃笑不已。

    关新妍面色略僵,母亲这转身太猝不及防了,汗!

    替母亲难堪了一阵,暗暗思忖,过了今日,母亲恐再难在贵人圈中崭露头角了,有句话说,猴子爬的越高,越教人清楚看到它的红腚。母亲今番荣辱势必将与其往后的声名共消长。

    隐忧已成明伤,心里倒坦然了。关新妍未回答母亲的问题,抬步越过母亲来到韶玉公主面前,拱手一礼。

    公主自然后退一步,避其身上的尘土。

    关新妍不亢不卑道:“得公主如此厚爱,受宠若惊,若公主不嫌民女好吃懒做、笨手笨脚、才疏智浅、惹祸招愆,那么,日后民女常来宫中看望公主。”

    公主脸上陡然变色,“你什么意思?这是拒绝吗?你以为你拒绝得了吗?我与你商量是给你脸,我一声令下,你胆敢不从吗?

    你偏要敬酒不吃罚酒的话,那我便如你所愿。”

    “公主想要怎样?”关新妍近前一步,气势逼人,“强行买卖还是强掳豪夺,还是暗中叫豪绅官史使绊子?”

    “违法乱纪的事本公主从来不做,不但自己不做,还督令身边人清正严明。令父是因偷税漏税入监是吧,他偷的可是父皇的钱,我会让人追查到底。”公主嘴上说着硬气的话,脚步却往后退,未知是避忌关新妍身上的尘土,还是避开关新妍的锋芒。

    “公主正直谦明、孝义两全,佩服!”关新妍说着忽一拱手作敬重姿态,公主下意识朝后又退一步,不料后面是个小土坑,右脚踩空,身体失衡,急朝侧边方向歪倒。

    近旁关夫人立即伸手去扶,却被公主冲撞在地,随即成了公主的垫背。

第三佰七十八章 软禁

    很快,公主被人扶起,虽只是受了点惊吓,脸上老大不悦,但在看见关夫人情形后,脸色缓和了些。

    关夫人不但沾了一身泥,还崴了脚,痛得眼眶中泪光盈盈。

    然而,事实上,关夫人并没有崴脚,公主被人七手八脚架开之后,关新妍借着搀扶夫人之机,在其耳旁快速小声递了句话。随后,夫人便夸张地大呼小叫,让谁也不要碰她。

    夫人的演技十分精湛,场上无人怀疑她作假,尤其那双赤红盈泪的双眼,极其让人动容。关新妍心里对夫人的表演激赏不已,若是在21世纪,夫人要去角逐奥斯卡金像奖,一定组团投票。

    谁也不知道,夫人的脚崴是装的,疼痛感可不是装的,夫人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暗里死劲拧自己大腿,这才有了十分逼真的情态。

    看足了好戏的德淑娘娘见关氏呼呼咋咋,扰嚷不已,款步上前像模像样安慰一番,后命人抬来坐辇将关氏抬走,关家三姐妹皆随关氏离去。

    德淑娘娘将关氏母女四人安排在一座偏院偏房,请了太医来给关氏治伤。

    方送走太医,有两名宫女送来两套衣裳。关夫人手抚着质地精良的衣裳,声道“不愧是宫中制品,这衣料、这做工,民间难得一见,这一跤倒叫我开了眼了。”

    关新妍软和声道“母亲速速将身上的脏衣裳换下来吧,咱们及早离开这宫城才好。”说着起身走出屋子,清曼紧跟其后。章越犹豫一阵之后,也随之步出屋子。

    关夫人瞧着陆续走出屋子的三人,心道,换件外衫而已,何需回避,又不是在自己家里,哪里还需如此讲究,再一想,无论家里家外,三位女儿始终谨守家规敬着自已,证明她们皆是孝顺的,念及此,心里甚是欣慰。

    外边屋檐下,章越与关新妍不约而同维持着同一种姿态,即面色沉静双手环臂靠柱而立,清曼投望着远处天边轻声细数“……六、五、四、三、二,”

    尚未数到一,屋里边惊雷炸响“啊”

    不一会儿,两扇门板忽地从里边开启,关夫人一脸沉郁站在门里,却见清曼与关新妍正争吵不休。

    “……咱们若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人家觉得咱们软懦又无趣,自然不会再针对咱们,自然也就没有后面许多麻烦事……”清曼拧着脖子声喊。

    关新妍与之针尖对麦芒“怕麻烦,何不呆在家里?马上家也没有了,照你的意思,回益阳呗?”

    “回益阳有什么不好?益阳的乡亲多淳朴,才没有些这弯弯饶饶的路数。”

    “有这念想何不早说,父亲母亲辛辛苦苦在京城扎根究竟是为了谁?最好说的不是气话,回家便商议回益阳的事。眼下,说这许多无益,重要的是,咱们该如何离了这皇宫。”

    “够了!”夫人一声大喝,阻断清曼与关新妍对仗,“都长能耐了是吧?合伙坑我,还在我面前搭台唱戏。”

    “母亲,孩儿错了。”关新妍与清曼立即服软。

    关夫人原本蓄了一肚子数落的话,遇此情景,满腹的话竟一个字也蹦不出来。辗转思虑一番后,对着关新妍与清曼沉声道“这笔帐先记着,回家再与你们清算。”

    关新妍与清曼心里一阵轻松。

    接下来,母女四人聚在一起商讨离宫之事。

    虽然德淑娘娘很体贴地为关氏请了太医,又体贴地命人送来了衣裳,却好似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没有留下一位负责照管的人。

    诺大的院子空荡荡的,除了院门前有两名侍卫把守外,再没有其它人。

    不说这皇宫壁垒森严、禁令繁多,只那无数的宫院殿宇和数不尽的小径宽道,足以令人望而却步。倘若没有人带路的话,铁定是出不了宫城。

    想叫人传话给德淑娘娘,所有来此间的人只做自己份内之事,问其旁话,俱不接腔。

    不管相不相信、承不承认,现实是,此番待遇,与软禁无多少差别。

    四人商讨许久,越发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情,在这宫里,她们没有可求助之人,又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此刻,她们如同任人宰割的绵羊,命运皆掌握在德淑娘娘手中。

    未商讨出对策,倒使人心情越发沮丧,商讨期间常常出现突然的凝滞气氛。又一次静默时,章越忽皱着眉头对着关新妍说“你能不能把你身上脏兮兮的衣裳换掉,看到它便觉晦气。”

    “不过沾了些尘土,我倒觉得挺接地气。”关新妍一脸无所谓地说。

    清曼手脚轻快取过榻上一件早先送过来的绿色长衫,“三姐,我觉得这件衣裳挺好看的,比你身上这件衣裳鲜亮,你换上它吧。”

    “为制这一件衣裳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把它留给真正需要的人吧。”

    “我觉得现在三姐就很需要它。”清曼不由分说上前来扒关新妍的衣裳,强行要给她换装。

    清曼人小气力大,关新妍拗不过她,投降道“好,好,好,我换,我自已换。”

    换上清亮的豆绿色长衫,关新妍显得十分清新妍丽,尤其惹人注目。连心情沉郁的夫人也禁不住展眉赞叹“颜儿该是多穿浅亮色衣裳,显得水灵娇嫩得多。”

    关新妍不喜欢被过多关注,尤其是外表上的关注,“若是美人计能奏效的话,我愿一试,可惜德淑娘娘不吃这套。”一句话让大伙又愁苦起来。

    不一会儿,外边突然传来一阵马儿奋蹄之声,且不是一匹马,而是一群马在奔跑。声音由远及近又远去。

    关新妍、章越和清曼皆冲出门去,发觉是院墙外传来的声音。三人不约而同想要爬上院墙一探究竟,或许,生机就在院墙那边。可要爬上那三米高的院墙,不是件容易的事。

    清曼说了声“我去搬踩脚凳”便折身跑进屋去了。

    章越转脸对关新妍说“咱们互相帮助吧,我让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然后我拽着你的腿上去。”

    关新妍略感意外,以章越骄傲的性子,居然容许自己踩她肩膀,实属稀罕。

第三佰七十九章 陷

    迫切想知道院墙另一边究竟是什么情形,关新妍不再多想,果断对章越声道“事不宜迟,咱们一起把那大缸挪过来做踮脚的。然后,照你说的做。”

    章越一点头,两人不再多话,快速步至院中一只半人高的大缸前,将缸推倒,放掉里边的水,再合力将大缸推滚至墙根下,翻过来,底朝上。

    章越正要往缸上爬,关新妍双手一撑,一跃而上,很快做好踞蹲姿势,干脆声道“上来吧。”

    章越一愣,瞧着眼前身形纤弱的人,有些怀疑她能否承受得住自己近于一石米的体重,且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快些儿吧。”感受到章越的犹豫,关新妍催了一声,未多言解释。

    “那,我上来了……”章越审慎声言,见关新妍面色无改,迅速撩裙上缸,踩上关新妍肩膀攀上墙头。

    关新妍随后拽着章越的腿和衣襟也爬上墙头,但见眼前是一处场地面积十分宽广的园囿,里边有亭榭池桥、花树鸟兽,纵观整体格局,方知晓,原来已身所处这座偏院是供赏园之人休憩的地方。

    此时,园囿里不见一人,间或见一两只兔子从草丛中窜进窜出。远处一座水池,里面有几只天鹅悠闲地浮水享受暖阳。

    极目远眺,再见不到奇特之景,立于墙头上的关新妍回转身来,意外发现章越站在自己身后,此时,两人脚尖之间的距离只有十余寸,也就是说,两人几乎是面贴面。

    章越急速后退一小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姐,你说,这里边倘若有人,会不会帮助咱们?”章越开口道。

    “只要不是德淑娘娘的人,就有一半的可能性。”

    “这里边会有人吗?”

    “当然有,这些动物皆是有人照管的。”

    “那有劳三姐了。”章越说完忽全力冲向关新妍。

    猛力冲撞之下,关新妍从墙头跌落下去。

    一阵疼痛过后,关新妍抬头望向院墙之上,看见章越张惶而略带恨意的脸。

    “对不起了,姐,为了全家人,你受些委屈吧。”章越居高临下纵声言语,随后毅然转身跳下墙头。

    关新妍望着章越消失的地方愣神,回想先前章越种种异常表现,终想明白一件事情,章越早已被人收买。

    这愚蠢的丫头!关新妍暗骂一声。之后缓缓从地上起身,四下寻找可以攀墙的工具。

    近旁有许多灌木丛,关新妍打算用草藤搓一条长绳,刚要将想法付诸实现,手方触碰到一条草藤,一声凌厉穿空呼啸声在耳边响起,很快便见到一只利箭稳稳插进不远处的地上。

    惊悸的情绪尚未平复,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抬头见两名衣饰华丽的青年男子各骑一匹骏马向着自己方向疾驰而来。

    隐约听见他们的说话声“……发现……,……我的……,……先到先得……”,其中一人执弓搭箭,箭尖正朝向自己方向。关新妍情知不妙,立即拔腿奔逃。

    好在这园囿地势不十分平坦,花树比较多,形成许多有利的天然屏障。关新妍穿过好几丛灌木林,在一座石桥边的嶙峋石林间找到一处隐蔽之所。藏身于石林缝隙中,暂且躲开身后两人追踪。

    不经意间偏头,发现一抹清新绿色,定睛一瞧,见不远处另一道石林缝隙中藏着一名女子,令关新妍惊讶的是,那女子身上所穿的衣裳与自己眼下身上所着衣裳一模一样。

    又被坑了一把,关新妍暗忖。待那两匹马远去直至再听不见马蹄响,关新妍快速奔至那身着同样绿衫的女子身前询问“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他们为什么抓你?”

    女子约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面黄肌瘦,眸光里除了惶恐还有一种惯常的沉郁,面对关新妍的询问,女子愣了两秒,随后惶惶声言

    “你快躲起来吧,万一被发现,你我都生不如死。我情愿饿死在这里也不愿受他们折磨屈辱地活着。”

    “你告诉我,你犯了什么罪,万一我被他们抓到,替你受过之时,好歹心里明白敞亮些。”

    女子奇怪看着关新妍,“你说什么?你我都是罪奴,你为什么替我受过?”

    “你的意思,穿上这件衣裳的都是罪奴?”

    ……

    两人往复对话中,关新妍终于明白,女子本是掖庭院里的罪奴,半个时辰前,被人蒙眼带到这里,被迫穿上绿衫后,又被一群手执弓箭、棍棒、鞭子的权贵公子们追逼得四处躲藏。与她同样遭此厄运的还有十数名女子,她们此刻或藏身在园囿各处或已被抓。

    从女子口中得知,这样的事发生过很多次,那些最终被抓到的女子多半被折磨至死。

    两人说话期间,偶尔听到远处传来女子尖叫声,听得人不寒而栗。

    在女子不停的哀告和催促下,关新妍终是离开女子藏身之所。离开之后,不知何去何从。对那些权贵公子们的兽行相当愤慨,可除了愤慨,不能怎样。此刻自己的命运也正掌握在这些权贵公子手上。

    躲避不是办法,藏得再严实,可以躲过追踪,但躲不过饥饿寒冷侵扰。那只剩下两条路了,一条是自投罗网伺机逃走;另一条是逃出园囿,见机行事。思虑再三,关新妍终决定选择第二条路。

    可是,在看到接下来的一幕后,关新妍改变了主意。

    一群马从北往南奔来,躲于池塘泥潭边草丛里的关新妍清楚瞧见马上所有人样貌,意外认出一张熟悉的脸庞——崔将军。

    心头一喜,若能得崔将军帮助,出宫该是没问题了。

    群马过去之后,关新妍从自己中单上撕下一块布,分成两条,一条以泥上书悲风吊枯骨,明月照荒垒。千载留长声,呜咽城南水。

    另一条以红色花汁浸染成鲜红色。

    那首诗是当初在穹牢第一次见崔敏时他正在研读的诗。红色布条是两人合伙出逃穹牢时的暗语标识物。见到这两样物事,崔将军一定有所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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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佰八十章 见

    将两块布系在一处高高的枝丫上之后,关新妍藏身泥潭边草丛中等待崔将军来寻。

    崔将军果然不负所望,一柱香时辰之后,单人单马出现在池塘边的大道上。关新妍立即从草丛中钻出来,向崔将军奔去。

    崔将军即刻翻身下马迎上前来。

    困境之中得遇可信任、可依托之人,关新妍自是满心欢喜,满眼流光溢彩,奔近前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崔敏乍遇见关新妍,倍感欣慰,一直不离太子身边,便是防止她落入太子之手。瞧着眼前人明媚的笑颜,不知不觉沉沦迷醉,目光不由自主紧紧锁定眼前这张灿若星辰,憾人心神的脸,周遭一切物事仿若不存在。

    “有吃的或者喝的吗?”关新妍大方讨要吃食,特殊情境下,也不管古人男女授受不清、尊卑有别那一套,完全本性毕露,自然当崔敏是最可信赖的好朋友,直言相对。此刻,饥饿是最折磨人的一件事。

    崔敏神情一恍,这才关注到眼前人窘迫的处境,看到她身上穿着的绿衫,沉声道“先把这件衣裳换了。”说着自动转过身,解下自己身上的锦袍,反手递给身后人。

    关新妍接过衣裳,快速换装。

    崔敏背着身快速言道“我这里只有一些水,你先忍着些饥饿,我带你从小径出去,让你在我长姐庄妃娘娘那里用食并停留些时,晚些时候我带你出宫。”

    关新妍很快将自己收拾停当,走到崔将军面前,正色道“不意给崔将军添太多麻烦,崔将军只需将我送回西边留院与家母妹妹们团聚,然后将我被软禁在留院之事传扬出去即可。”

    见到换了装之后的关新妍,崔将军眼前一亮,再度惊艳。眼前人不仅换了装,还将头发挽成了一个简约的高髻。其从头上取下的簪、钗、步摇等全用于收拢过大过长的锦袍。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副俊俏少年郎模样。

    听完俊俏少年言语,崔敏心情陡然暗沉,“你期望靖王来给你解围?”

    关新妍犹豫片刻后如实道“一事不烦二主,今日受过,私以为与靖王有些干系,理当由靖王出面解决。而且,这件事牵扯甚广,不希望崔将军卷进来平白无故惹一身麻烦。”

    “你错了,你今番遭遇与太子有关。”崔敏锵然道,“太子有心给皇后娘娘争脸,有意让德淑娘娘出糗,特命人早一日将一只马蜂窝移置在花园里。

    不料,那马蜂窝被你端了,太子这才注意到你,誓要让你今日出不了宫。

    虽然不知太子施了什么阴谋诡计,但料想韶玉公主定是给了你出了不少难题吧。太子与韶玉公主自幼相熟相知,让韶玉公主出手整你是情理之中的事。

    太子的目标是你,只要你安全,你母亲和妹妹都会安全。所以,听我的建议,我先将你送出宫,再相方设法将你母亲与妹妹送出宫与你团聚。

    你父亲的事,我已上下打点好,不出意外的话,你父亲明日或可出狱。”

    听完崔将军的话,关新妍心境复杂,事情应该没有崔将军说的这般轻巧,韶玉公主针对自己的理由已明晰,但德淑娘娘处心积虑设陷一定别有深意。德淑娘娘肯定不会轻易放了母亲和两个妹妹。

    父亲之事,不到出狱那一刻,不知道其间埋伏多少凶险。

    但崔将军有一句话说得对,自己安全,母亲和妹妹们便安全。与其被软禁无计可施等待救援,倒不如先逃出去,从旁想办法救人。

    沉思一阵后,关新妍对崔敏声言“希望事情真如崔将军说的这般简便。在此,我想请托将军一件事。”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倾尽全力。”

    关新妍郑重道“倘若家人真能获自由身,我希望明日崔将军护送家母、家父及两位妹妹去富田山庄设在京城效外的码头。”说完从脖间取下一个挂件,交给崔将军,“这个,你明白的。”

    崔将军自然知道这是可以借用富田山庄资源的令符玉麦穗,当初能从穹牢出逃,这只玉麦穗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崔将军没有立即伸手去接玉麦穗,而是肃声道“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同家人一起离开。”

    “我走不走得掉且是个问题,更重要的是,我暂时还不能离开。”

    “因为小莲吗?”

    关新妍未否认。

    崔将军默然,片刻后,伸手从关新妍手中取过玉麦穗,慨声道“我会尽力去办。”既指护送其家人之事,亦指寻小莲之事。

    “那,现在烦请将军送我去西边留院吧,我有些话要与家母、妹妹们说。说完话,我便随将军离开此地。”

    “好!”崔将军应了一声之后,将马牵至一处隐蔽之所栓住,随后带着关新妍走隐秘小径往西边留院方向去。

    凭借对地势、环境的熟悉,一路走来有惊无险。及至留院墙外,崔将军携关新妍一跃而上踏上墙头,轻身一纵,平稳着地。

    关新妍迫不及待奔向屋子。

    崔敏站在原地未动,怀里余香未散,掌心里温香软玉的触觉还在,仿佛是少些动作,那香气和触感便能多停留些时,于是,他便站在院墙根下静静侍立着。

    屋内,夫人和清曼见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关新妍,俱感惊喜,围上来问东西。章越见到关新妍诧异两秒,随后,一径低头面无表情垂视自己的脚尖。

    而对夫人和清曼的连串问话,关新妍未作回答。及至她们没有问题再问了,才启口“时辰无多,我来此为说几句要紧的话。”

    “姐你一会儿还要走吗?不带我们一起走吗?”清曼接口问。

    “很快,你便知答案。”关新妍回复,随后越过夫人和清曼,步向章越。

    “想过要如何面对我吗?”站在章越面前,关新妍清冷声问。

    章越抬起头,脸上已无愧色,“你该感谢我,若非那一推,你怎有机会逃走?走便走吧,还刻意回来耀武扬威一番,不觉得自己很可耻、很可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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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佰八十一章 训

    关新妍抬手给了章越一记耳光,掌声果断、清脆,震住了场上所有人,章越更是半天回不了神,这颜面伤得猝不及防。

    关新妍不管众人惊鄂神情,对着章越清厉声道:“玩心术玩到全身而退才算高明,不然就是作死。

    你知道德淑娘娘为何派人押着我们入宫赏花?为何看着公主欺辱咱们不帮腔?你认为她是闲来无事逗弄我们几个可怜虫取乐吗?

    场上所有人皆是娘娘要营心笼络之人,每个人没有七八分也有四五分是向着娘娘的,咱们在娘娘跟前遇冷,谁还会将咱们当回事?她们巴不得拿咱们开涮向娘娘献殷勤。

    你压根不明白自已身处的境地,手上没有任何谈判的资本,一味迎合她们的心意,如同一只羊被迫奉献所有,最后无可奉献,还希翼狼信守当初承诺善待自己。可能吗?”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我什么也没做!”章越理直气壮大声喊。

    夫人与清曼一头雾水,视线在关新妍与章越身上来回巡视。

    “非得让我将你剖得透净是吗?”关新妍凛厉声言,随即一伸手一扯,章越尖叫一声,下意识双手遮护自己松开的衣襟。

    两个鹌鹑蛋大小的纸团从其衣襟下滚落出来。章越立即要去捡,关新妍伸脚一踢,将纸团踢到了清曼跟前。

    清曼迅速弯腰拾起,展开其中一个纸团,一字一句念道:“越妹妹知书达礼、温良贤淑,怎却有位如此刁钻蛮横、言语不忌、不知轻重、行事莽撞的姐姐。今见罪于公主,勿说帮扶令尊出囹圄,眼下你们自身皆有无尽的麻烦。

    与妹妹相知一场,不忍见妹妹受苦。倘若信我,可听从我安排,将努力替你们争取一个向公主求情的机会。愿意的话,右手轻抚耳坠,让我看到。”

    念完,清曼抬头看向章越惊声道:“所以六姐与侍御史家小姐勾结,陷害我们讨好公主吗?”

    章越脸色铁青。

    “另一个张团上写什么,打开看。”夫人沉静道。

    清曼急急展开另一张纸团,上面只有简短两行字:“闻马蹄声后,引令姐翻墙出院。”

    清曼与夫人锐利又责备的目光投向章越。

    章越如同受炙烤般备受煎熬,忽大声嚷道:“我这么做又不是为了我自已,我是为你们,为这个家。要想救出父亲,要想在京城呆下去,就得广交益友。三姐开罪于公主,便是得罪了一大片,将她交出去,让公主解了气,我们才有活路。

    她是个不祥之人,自她来家里,家里祸事不断。她不是自恃聪明极能折腾吗?那让她自去与公主周旋好了,是死是活都不与我们相干,只要不连累我们一家就好。”

    “混账!”夫人疾声厉喝,“且不说你这么做到底成全了谁,就此事折射出你卑劣的为人品性,谁还会真心待你?

    颜儿是你姐,是家里一员,她未曾苛刻薄待于你,你如何容不下她?你如此心胸狭隘、薄情寡义,有违双亲教导。该当知道,卑鄙之人在向别人射暗箭之时,后背也曝露在他人的暗箭之下,你自己心术不正,怎敢希翼与你交易之人信守诺言?

    家遭重重灾难,该当一心对外,你却刚愎自用,临阵倒戈。你这么做,对得起谁?期望人家给你授个大义灭亲、血气方勇的勋章吗?

    为了能留在京城,你轻易牺牲你姐,将来,为了荣华富贵,你是不是可以不顾一切,不择手段?”

    “母亲,你把她当家人护着,她当我们是家人了吗?她三天两头往外跑,谁知道她成日在外边做什么勾当,谁知道她明里暗里给咱家惹多少祸事。”章越不服叫喊。

    关新妍冷声道:“就你这猪脑子,眼前的祸事都理不清,还操心那看不见的事。

    实话告诉你,往日你们在边城遇刺一事与今日咱们一家遭难之事皆是有关联的。咱们一家能短时日内在京城落稳脚跟也不是全赖舅爷照管,舅爷不扶持自家嫡亲却极力扶持咱们这个外戚不是很奇怪吗?

    现如今,那背地里真正管照咱们一家的人可能遇到些麻烦,自顾且不暇,无暇顾及咱们。

    风浪相搏,渔船遭殃,咱们没有呼风唤雨的本事,没有雷神电母可倚恃,各路鬼神要上来踩我们一脚轻而易举。我们能做的便是团结一心,远离风暴中心。而你今日所作所为,实叫人失望透顶。

    公主无端践踏我们,你倒怕弄脏了她的鞋子,你认为,她身份尊贵所以做什么都是对的,是吗?枉你读了许多诗书,文采翩然,却辩不清基本忠恶良善、是非曲直。

    我在你身前抵挡公主投过来的明枪暗箭,你倒嫌我遮了你的光,盖住了你的风头是吗?竟联合对手迫不及待朝我背后扎刀子。

    你想成为公主的一条狗,也需有些本事和技巧,这么爽快替她办完事,一点后手都不留,你的可利用价值已经用完,她如何记得你,更别提封赏你。

    就这般短见短识,还想在京城混?普通家宅后院里那点微末伎俩都堪不破,还想跻身贵族圈?浅泳都不会,却时时想着在大风大浪中一展身手,都看不清风向便冒然入海,到最后,怕是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章越终究未有多少见识,未经历多少坎坷,骄傲的她从未受过如此犀利不留情面的斥责,气至已极,羞愤已极,心神、思维俱乱,早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关新妍未有丝毫同情怜悯之心,仍神色严厉说道:“你巴不得一脚把我踢开,我却是死活也要爬回来顾全你们。只因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若是只顾自己,不管你们死活,那我逃生的机会多的是。知道为什么留在宴会上那副画作上没有留下词句吗?那是向德淑娘娘暗示,不留墨,即流才,既不归属娘娘,也不归属任何一方势力。

    我若只顾自已快活,完全可以先归顺娘娘,走一步看一步,以后的事慢慢思量。可那样一来,你们就危险了。父亲正是多方势力明争暗斗的牺牲品,父亲还有你们该不会想再经历一次大风大浪吧?”

第三佰八十二章 护

    被否定了才智,又认识到已身的浅薄,且意识到一直敌意满满,视作嫌恶鬼的人竟是真真正正保护着全家的人,颠覆了全部认知的章越已彻底失去抵抗力,惭愧、懊悔的泪水不住地往外涌,忽蹲身埋头于膝盖上放声大哭。

    关新妍看着已然崩溃的章越,暗忖:有时响鼓就得需重锤,震毁她的自负、傲慢、偏见,让她自省自立。历经此番遭遇,希望她不再好高婺远,希望她日后能脚踏实地为人处事。

    转过身来,面对关夫人,关新妍沉静道:“母亲,德淑娘娘将我们软禁在这偏僻之所,大概是要让我们孤立无援,任她拿捏。

    咱们这么多人一起离开的话,目标太大,空易被发现。我先行离开,德淑娘娘知道我在外边活动,她会有所顾忌,该是不会亏待你们。

    最晚明日天黑,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你们走出这皇宫。父亲的事,我已经托人在办,且安心等待消息吧。”

    “颜儿,”关夫人大步上前握住关新妍的手,双眼溢满深情。有些人的情绪表达只与场合有关,与真情实感无关。

    见识过关夫人影后般演技的关新妍深沉的眸光里泛着适度的热度,飙演技,未必会输给关夫人呢。

    “颜儿忍辱负重,为这一家受了不少委屈,为母和你父亲从前对颜儿多有错怪,千万原谅父母的无知无识。”

    “母亲千万不要如此说,父母养育之恩尚未来得及报答,倒让父母频遭惊吓磨难,是女儿不孝。”煽情够了,关新妍渐导入正题:“母亲,倘若躲过此劫,出宫之后该好好想想后路。相信母亲也感受到了,而今京城物价暴涨,许多商家倒闭,商人纷纷外逃,往后生意只会越来越难做。

    近来,城内禁令百出,一会儿禁淮商入城、一会儿禁赣源货物,这些禁令明显扰乱行市,偏帮本地商户,打压外来商户。更严重的是,好些外地商户莫名其妙被置罪抄家,许多商户人家已家破人亡,……”

    关夫人眸光乍亮,蓦然警醒,“这不是恶势力横行霸市,这是要出乱子啊,或许咱们也早已被列入清理名单了。这京城已是容不下咱们了。”

    要的便是这句话,关新妍心里一阵轻松,却满脸忧愁道:“这如何是好,不如,咱们速速离京回益阳吧。”

    “如今,我倒不是留恋京城,只是担心你父亲……”

    “母亲放心,父亲的事我会想办法。既然母亲有离京的想法,我立即筹谋此事,母亲务必做好随时离城的准备。”

    关夫人方要问话,忽听得屋顶上方传出巨响。霎时间,三条黑影和着尘土瓦砾从上面落下,与此同时,门板被人从外面撞开,一条身影冲入进来护在关新妍身前。

    关家母女四人惊吓中自然聚拢到一起,皆睁着泓澄大眼望着眼前突发一幕。

    那边三名青年男子皆是面皮净白、锦衣贵冠,一派骄纵奢豪姿容风貌,尤其中间那位,脸色憔悴带些病气,眼里却有着易转乾坤的诣力。

    这边崔敏悍然矗立在前,与对面三名公子对峙。

    “崔将军!”清曼认出崔敏,欣喜喊出声。

    崔敏略偏头,给个侧颜,是回应,也是抚慰。

    “崔将军不动情则已,一动情广开胸襟啊,一举兼收两朵花,比本宫还贪心呢。”对面中间男子雍雅开口,“那个胖丫头还算灵动活泼,比那多数官家女子有趣得多,配你这个不解风情的闷葫芦也算适当。可这名女子,”男子偏头看向关新妍,“可不是你能镇得住的!本宫今日定然是要将她带走,劝你识相,自行让开,真动起手来,伤你我颜面,坏你我交情,且吴太师那,你我都不好交待。”

    “太子,”崔敏拱手恭敬一礼,“在下与这两位姑娘的关系并不是太子所想的那般。这位关家三小姐于我有救命之恩,倘有机会,必舍命报答。

    倘若关家三小姐今日愿随太子去,在下绝不拦着。可如果她不愿意,求太子放过她,在下愿许太子一个重诺,日后,太子有叫属下办差,无论多艰险,纵是上刀山、下油锅,在下毅然赴之。”

    “本宫不缺卖命的,就缺个能叫我心动的女人。甭废话,我再明言重令一次,让开!否则,你就是自寻难堪。”

    崔敏巍然不动。

    太子身旁两名公子出言劝解:

    “崔将军,太子与你商议,给足了你颜面,你别不知好歹。太子要带走这名女子,你真敢拦么?你敢对太子动一下指头,你便是犯上作乱,死罪一条。”

    “崔将军,千万不要因为一个女人毁了自己大好的前程啊。向太子认个错,大伙还如从前一般情深意厚,共享荣华。关键时候,你可不要犯浑啊,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的家族想一想啊。”

    崔敏平声道:“在下并非存心要与太子作对,忠义两难全,今日太子若一定要带走她,请从在下的尸体上跨过去吧。”

    太子眉头一皱,下巴微收,其旁两名公子即刻抬脚径朝关家母女方向去,关家母女立时惊得花容失色。

    崔敏移身阻拦两位公子,对方无论怎么饶皆饶不开崔敏,只好动手。

    两位公子一开始只试探出招,见崔敏只闪不攻,渐渐发起狠招,原本两人合力也不是崔敏的对手,可十数招之后,一个飓风激轩,只听“卡塔”一声,崔敏的一条胳膊被折断。众人皆惊。

    关新妍这才发现,崔将军那条假肢其实是以木头为基本材质构造的枢舆。关夫人、章越、清曼见到崔敏胳膊折断,又惊见假肢,唬得尖声不断。尤其清曼,见到崔将军人无完形,死命捂着眼睛嘶声力吼,不知是被那残缺的画面震摄到了,还是因心里无暇璧玉遭受破坏而深深痛惜。

    眼前嘈攘的景象让太子一阵心烦,见崔敏吊着半只臂膀仍坚定守在当口,是铁了心要坏自己好事,火气噌一下上来,大步流星上前,向着崔敏猛力挥舞拳脚。

    崔敏不闪不避,一任太子将满身戾气发泄到已身上。

第三佰八十三章 虐

    很快,崔敏被摞倒,脸上已是鼻青脸肿。

    关新妍不忍见崔将军如此受虐,几度欲挺身而出,却被崔敏暗里投来的眼光制止。未知崔将军还有什么后招,关新妍强自按捺不动。

    太子将崔敏击倒后,不但未收手,反更加狂乱挥舞拳脚,似施虐成瘾,狠劲上头,越打越兴奋。另两位公子几番劝阻不住。

    崔敏全无往日大将军神威,无声无息蜷曲在地上无尤无怨承受着太子狂暴肆虐。

    过了好一阵,太子许是累了,终于停止施暴,鄙弃地看一眼崔敏,抬脚要越过他往他身后护着的人走去,不料,崔将军忽然坐起身来挡住去路,太子愤懑异常,朝身前人狠踹一脚,将人踹倒后,再次纵狂施虐,嘴里且还谩骂不止:

    “狗奴才,给你脸了,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识好歹的蠢才,不想想,你有今时今日全仰赖谁?是谁自幼将你从一堆娃娃里挑出来做我的陪读、玩伴?是谁让你锦衣玉食、光耀门楣?是谁给你沙场历练的机会?是谁频频去皇上面前求请皇上给你封赏?

    猪狗不如的东西,你就是这样报答我对你的扶济之恩?……”

    瞧着太子一脚狠比一脚踢在崔将军脑袋上、脊柱上,关新妍终忍受不了,大喝一声:“够了!”

    众皆愕然。

    话已出口,关夫人的手还捂着关新妍的嘴,一厢情愿地希望方才那一声大伙都没听见。可事与愿违,众人目光皆向关新妍聚集而来。

    崔敏先发声,对着关新妍坚声道:“今日我若是能替你挡下这一遭,便是还了你的人情,再不欠你什么了。不管是死是活,我心无挂碍。你若是体恤我,请不要说话,别做出让我抱憾终生的举动。”

    凭崔敏对关新妍的了解,料想得到关新妍会做出舍已为人的举动,可崔敏终究不全然了解关新妍。

    关新妍与崔敏对视片刻,未声言,忽将目光投向太子,见太子正一脸兴味静等着某人投怀送抱。关新妍抬手拉下关夫人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款步上前,离太子三步远时站定,启口温声道:

    “太子喜欢我?”说话时嘴角噙着一丝温婉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太子一愣,未料对方如此大胆直白,这算是……撩拨?调情?既是郎情妾意,那方才又吵架又干仗是何苦焉!太子浑身一阵松快,稍稍整理一下微乱的衣襟,换上一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的面孔,和悦声道:“不是因着喜欢小娘子,也不会摆出这般大阵仗,适才吓着小娘子,勿怪。”

    关新妍柔婉声道:“太子自认为比起靖王来如何?”

    太子又是一愣,自然接口道:“靖王?如何提到靖王,本宫为何要与他比?”

    关新妍脸色一落,摆出一副冷傲面孔,清声道:“既上心,却不怎么用心啊。太子大概还不知道我是谁的人吧。”

    无视太子一脸懵,关新妍凛冽声言:

    “直言相告,我是靖王的人。想那靖王是何等样人,英姿伟岸,威风凛凛,才情与侠义并重,智谋与骁勇齐长,二十岁征战沙场,建下军功,被授予封地。在封地揍趴常年骚扰边境的蛮子,固城防,治理险山恶水,带领民众兴水利、灌农田、发展生产、增收创益。短短三年时间让一座荒芜边城成为繁华富庶之地,成为大宋的门户。

    反观太子,身子羸弱,气息浮浪,走一步,摇头晃脑足三颠,全无半点男儿气概。且还胸襟狭窄气量小,脾性暴躁,秉性凶残。腹无文采,胸无韬略,无功无绩无名无声望,除了会投胎,一无所长。

    与靖王相比,靖王是雄才大略,人中豪杰,顶天立地大丈夫。而太子不过是骄纵任性,恣意胡为,身心还未长全的乖戾小孩。

    领略过靖王的博学宏才,怎还会顾望陶瓦器量。登临过高山,见识过山川丘壑的磅礴景观,怎还会对高墙深院里的篱落花草感兴趣?”

    听闻关新妍这一长串酣畅淋漓,痛快至极,纵是骂人却不带一个脏字的话语,众皆惊叹不已,似还未听够,愣愣等着下文。

    唯太子早已被根根无形的箭戳得满心窟窿,想要回嘴,却跟不上那节奏,没那许多丰富的词汇,即便是有,也无法瞬时脱口成章,只气得满脸通红,手指着关新妍不停重复着一个字“你,你,你……”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你给我等着,我今日偏就要得到你。”

    关新妍轻手一扬,将一支簪子抵在自己脖子上,毅然道:“在这里,属太子你的权力最大,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我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至少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说完握紧簪子要往深处扎。

    “慢着!”

    “放下!”

    崔敏与太子同时紧张嘶喊。

    关夫人与章越、清曼皆心惊不已。

    关新妍目光朝崔将军、太子睃视一眼,缓缓地将簪子更递进一步,以示决心。

    崔敏速速跪爬到太子跟前,急声道:“求太子放过她,我愿对天起誓,我崔某这辈子誓死效忠太子。”

    “崔将军你起来,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要欠你人情。”关新妍对着崔将军大声喊。

    太子的目光在关新妍与崔敏身上来回巡视,脑子里快速闪念,忽一脸沉毅对着关新妍声道:“你若是敢死,今日,我便叫你母亲、你两个妹妹、还有崔将军全都与你陪葬。

    你把簪子放下,我可以考虑放过你,本宫久闻蓬莱仙子盛名,未曾亲眼见识过蓬莱仙子的绝世舞艺,你若能弥补我这一缺憾,万事好商量。”

    关新妍清声道:“太子先允许崔将军将我的母亲和妹妹送出宫,然后赦免崔将军所有罪过。完成这些事,我或可考虑满足太子的愿望。”

    “本宫答应你!”太子爽快声言。

    关新妍朝崔将军深望一眼,涵义颇多。崔敏思想剧烈挣扎一番,终决定顺应关新妍的想法。

    就在崔将军准备带关夫人和关新妍的两位妹妹出院离宫之时,院外传来一阵骚动,一名锦衣公子从屋顶原先那个洞口飘落进来,对着太子急急小声道:“太子殿下,吴太师来了。”

    太子与崔敏俱是一惊。

    关新妍心情直线下沉,恨恨想,怎每每形势将要明朗的时候,总突遭变故,今日黄历上写的绝对是忌出门。

第三佰八十四章 囚

    太子与崔敏方要出门迎接,门槛上进来一位身着紫棠色衣裳的男子。太子与崔敏立即谨身恭立,行礼,敬谓:

    “太师。”

    “太师。”

    吴太师对太子回了一礼,随后迈着雍容的步伐步入屋子,当中而立,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关新妍身上。

    自吴太师出现,关新妍的目光就未曾离开过他。先前未曾见过吴太师,想当然地以为吴太师该是长着一副奸臣的模样,样子要么阴鸷,要么谄媚。

    见到吴太师真人,大感意外,吴太师竟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虽然年近五十,岁月对他格外开恩,未曾在其脸上刻下多少霜痕。

    比起这张脸,浑身上下雍恬的气度更深入人心。其不动声言,无情无绪,却叫人望而怯之。这身威仪来自他观澜石般的沧桑历练和沉着。

    太子的威芒自动敛收角落,屋子当中充斥着森肃的氛围。

    被太师随望一眼,关新妍便觉已被他摄去了一魄,好似任何人在他面前玩弄心机皆是小儿心思。

    “我听说,为了一个女人,太子与崔将军失和。老夫想,一位是国之储君,一位乃国之辅弼良将,皆是文韬武略、深明大义之人,绝不可能如市井愚民一般见识浅薄,行那荒诞不经之举。但不知这流言从何而起,遂特意过来瞧一眼,看看你们在此耍些什么。”太师冗沉声道。

    太子立即上前解释:“惊动太师,实不应该。只怪传信之人未辩明实情胡乱奏报。我与崔将军在此为临近的春猎切磋技艺而已。”

    崔将军即刻应声道:“正是如此,让太师担忧,属下罪过。”

    “那这几位是?”太师目光投向关家母女四人。

    崔敏抢白道:“禀太师,她们皆是德淑娘娘请来赏园的宾客,被德淑娘娘安排在此小憩。在下与她们有些过往交情,特意过来招呼一声。”

    “既是如此,我看时候不早了,宫门就要关闭,早些将人送出去,然后各自回吧。”太师淡然道,“不过,此事已传到太后、皇上、皇后那里了,为避免事端,也为保护太子与崔将军的声誉,老夫便认下这惹争议的女子做干女儿吧,这名女子今日便随同老夫回府吧。”

    太师淡然无波的言语在众人心里掀起巨浪。

    关新妍更是遭没来头的风浪击得有些发懵,不知这太师怎么想的,不知其名下已有多少个干女儿、干儿子,不知其认儿女有什么标准,更不知其对自己有多少了解。此举当真是顺势而为,还是早有预谋?

    正埋头思虑间,听得威严一声喊:“还不走?”一抬头,正对上太师锐利的眸光,瞬间意识到,无论这是他随意做出的决定,还是事先精心布好的局,此刻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回头朝关夫人及两位妹妹看一眼,又朝崔将军深望一眼,终是一言未发,启步随太师离去。

    关新妍的身影消失在门槛,太子一脸失落,崔将军满腹忧愁,关家母女惊疑不定,神情惶惶。

    ……

    “乓啷啷——”雕花铜盘砸地,盘里的水泼洒出来,浸湿地面。

    “哎呀,瞧我这笨手笨脚。”关新妍懊恼一声,转身立即将床上的盖被抱下来扔到地上盖住水渍,又伸出一只脚踏在盖被上使劲来回蹭,意图用被子将地面清扫干净。

    刚刚离开没多久的两名丫环立即折回来,瞧见此情此景,神情郁郁,一个赶忙冲上前来将关新妍拉到一旁,闷声道:“关小姐别忙,这些事交给奴婢们做便好。”

    另一个手忙脚乱地收拾地面。

    “哎,”关新妍轻叹一声,“瞧我,尽给两位姐姐添麻烦,实在对不住。”话说完,去拿梳妆台上的梳子,却不小心碰翻台上的灯烛。

    丫环一声惊呼,又是一阵忙乎。

    “这被子脏了,得拿去洗洗晾晾。”关新妍说着话走到窗边打开窗,一阵大风刮进来,将屋内的烛火全部吹灭。幸而外面天色尚未全黑,屋里人不至抓瞎。

    两名丫环跳起来,一个冲过去关窗,一个紧跟在关新妍身后绷着神经时刻防备着。

    “这香怎摆在这里,……”

    丫环在关新妍的脚尖碰到香鼎前立即弯腰将香鼎抱起,谨慎道:“关小姐说摆哪里奴婢便摆哪里。”

    “那儿吧。”关新妍随手一指。

    丫环小跑着去摆香,身后很快传来“唧哩咣当”物品毁坏之声。丫环来不及有情绪反应,立即又折转身来收拾满地的杯、盘、罐、瓮……

    这里是太师府西边一处偏院,关新妍来到此间已有三日,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折腾。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事可干。

    三日间,已逼着房主人将房梁至地板全部换新了个遍,屋里的床、桌、椅更是频频遭汰换。无论关新妍如何毁屋拆梁,房主人始终好脾气地让人及时将毁坏的物品修缮或置换。闹的动静越大,越是显得房主人宽怀大量。

    来此侍候的丫环已换了十几批,每日呈送来的美食佳肴从不重样,照顾的可谓面面俱到,但那主人就是不露面。

    自那日在宫中与太师见过一面之后,关新妍就未再见过太师。居于其府上,与坐牢无异,每日只能在这狭小的院中活动,每日所见之人除了奴仆还是奴仆。试过逃走,可外面不仅有高手把守,还有重重机关布防。

    为了获取出狱的机会或者获知被囚禁的期限,关新妍只好尝试用种种方法吸引房主人注意,惹他现身。恶作剧步步升级,可房主人始终坚守如一,给予生活上全方位细心照管,偏就是不露面。

    两名丫环将屋子收拾好之后,时辰已近亥时,关新妍命她们出去,非召唤不要入内。

    两名丫环守在外间,忙累了一整日,已是疲劳至极,很快便进入睡眠,起了微微鼾声。而此时,屋内,帐幔重重的床上,关新妍正滚来覆去,其浑身衣襟已然湿透,浑身剧烈的疼痛令她痛苦不堪。

    已超过四十八时辰未服用汤药,蛇毒正步步侵入她的四肢百骸,并意图攻占她的意识。

    苦苦撑持了两个时辰,似乎已略略适应了这种痛楚,关新妍勉力爬起身来,想要倒杯水喝,怎料,刚步出帐幔,忽觉一阵头昏,整个身体向前仆倒,额头磕到了桌子边角,当即晕死过去。

第三佰八十五章 毒

    天明时分,丫环推门进来,惊见一地殷红,吓得手中水盘跌落,尖叫着往外跑。

    一日后,清晨,关新妍从昏迷中悠悠醒转过来,床边随侍的丫环见状立即吩咐外边的粗使丫头去主院通报。

    一柱香时辰之后,太师带着一身隆威步入卧房,一摆手挥退屋中所有丫环,于床前一张紫檀圆墩上坐下。一双虎眸静静凝视床上脸色苍白、气色虚竭的脸。

    床上人看起来虚弱至极,额头上绑缚着宽宽厚厚一圈白布,更衬得孱弱、肤无血色;眸光黯淡无神,似乎抬个眼皮都倍感沉重。即便如此,样子依然绝美,十分惹人怜惜。

    难怪让靖王上心,太师暗自感叹,“我能解你体内的蛇毒,不过,任何人想从我这里拿取一样好处,就得付出一样珍贵之物。”太师俨然开口。

    静候些时,见对方没有开易的意思,太师再启口:“若是还没想好,那便仔细想,我有的是耐心等!提醒你一声,你下次毒发将在十二个时辰之后,这天竺虎斑蛇之毒,如附骨之蛆,发作之时,那钻心刺骨的疼连军中硬骨头的将士都抗不住,且往后,发作频次愈繁,疼痛更是一次比一次剧烈。没有我的玉麟丸,一个月之后,你要么被生生疼死,要么遭毒素侵蚀五脏六腑而死。是死是活自己好好掂量吧。”

    太师说完拂袖起身,大步离去。步至门边,忽察觉一丝不对劲,回过身来,仔细打量床上目无神采的女子,缓步走近,沉声道:“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只见眼前人困倦地眨了一下眼睛,茫然无绪转动两下眼珠子,随后缓缓闭上眼睛进入睡眠。

    太师这才发觉自己全程被无视,对方的意识根本未觉醒,方才一番示威又示警的话全是白费口舌。

    翌日,太师再次步入院中,正逢关新妍毒症发作,见其在满地白瓷碎渣的地上滚来滚去,三名丫环联合按她不住。地面上留下斑斑血渍。

    太师驻立观望,直至那挣扎的人气力渐失,濒临昏迷,才令人将其架到床上。随即从袖中取出一粒红色药丸注入其口中。

    三日后,太师再次踏入院中,见那原本面色苍白如纸的女子脸上有了些微颜色,然尔那双眼睛却是痴痴呆呆,无多少生气。

    十日后,太师前脚刚跨入院中,一袭白衣从院墙上飘落下来,一枝海棠花和一张如花笑颜呈现在眼前,人比花娇。

    “义父,花送你。”关新妍手举海棠枝甜甜笑着。

    太师经久不变泥塑般的脸难得松动些许,其嘴角微扬,和缓声道:“若是觉得这花好看,明日便叫人移一株海棠在你院中。”

    “百花次第争先出,唯有海棠梨第一。孩儿觉得义父便如这海棠,恬淡中自有盖春夺华、角立杰出的气韵。此花赠予义父最是合当。”

    太师脸上笑意略加深,伸手取过海棠,细看了一会儿,又递给关新妍,“既是如此,找个插瓶置弄成插花搁我书案上岂不更好?”

    “义父说的是。”关新妍欣喜地拿着花跑屋里找插瓶去了。

    太师望着其背影脸上泛出可意的笑容。这笑实与慈爱无半分关联,与其心中棋盘的优劣态势相关。

    关新妍在屋里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个合意的花瓶,明快吩咐屋里两个丫环去后院采些陪衬用的花草,自已拿把剪子坐窗前修整海棠枝。

    太师入进屋中,自行坐桌前斟茶倒水,边喝茶边看着关新妍剪花枝。一个专心致志修枝,一个悠闲喝茶想心事,互不干扰。

    能在太师面前如此没有礼法自行其事的,当今世上除了皇上恐没有其它人了,今关新妍算得上一位,不是因为她有什么特殊本领获此殊荣,而是因为,此刻的关新妍在太师眼中是个残障人士。

    不久前,太师发现,关新妍虽然恢复了意识,却失去了记忆。其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曾经认识的所有人,忘了从前经历过的一切,其认知水平相当于八岁孩童。或许,在某些方面,连八岁孩童也不如,比如,在尊卑礼仪认知方面。

    但她自小习得的才艺和生存技能没有丢,她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还能歌善舞,识账算数。

    这样一位才貌双绝,失去记忆,失去自我保护能力之人,正好可以大加利用。太师为其编造身世,编造经历,将自己刻画成广善好施之人,博得其信任。这才有今番和乐融融的局面。

    太师喝完一盏茶之后,脑子里谋划的事也已成型,其对着关新妍温声道:“妍儿,今晚,义父带你去参加一个场面隆重的宴席。宴席上坐着的都是十分重要之人,妍儿一定要拘礼守法,切不可失了礼数,惹义父遭人耻笑。”

    “既这般重要,孩儿不去了吧。”

    “一定得去,不去的话,就是失礼,是要获罪的。”

    “哦。”关新妍懵懂应声:“我一切听义父的,义父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很好!”太师欣慰点头,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置放在桌上,声道:“这是你明日要服用的药,提前给你。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须明白,回到义父身边才最安全,你的病只有我能医,明白吗?”

    “明白。”关新妍毫无疑虑脆声回应。

    太师十分满意,雍容站起身来要走。

    “义父不等我把花插好吗?”关新妍声问。

    “插好后,让人送到我院中去吧。”太师淡然回复。

    “那义父先忙着,这花瓶一会儿便送去。”

    太师大步走出屋子。窗前忙碌着的关新妍遽然停下手来,脸上纯真无邪的神情立时遁去,澄澈的眸光瞬时变得内敛深沉。

    她起身走向茶桌,取过拿子,打开来,右手捏起盒中红色药丸,将其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忽拇指、食指同时用力,药丸被捏碎,粉末被盛于掌心,再次放在鼻翼下认真嗅了嗅,大概确定了其成份后,将满手粉末倒进太师喝剩的那盏茶里,待溶解后,随茶水悉数泼进屋内一株盘景中。

第三佰八十六章 宴

    两名丫环提着竹篮走进屋来,篮子里盛装了十几种花花草草。

    关新妍脸上即又变换成明丽轻快模样,兴高彩烈冲到丫环面前,取过花篮,重新坐到窗前置弄插瓶,不一会儿,插瓶完成。关新妍双手捧着插瓶笑盈盈问两名丫环:“怎么样?好看吗?”

    两名丫环极尽夸赞之辞。

    “义父应当还未走远,我这便给义父送去。”关新妍说着奔出门去。

    两名丫环脸色攸然一变,想出口阻拦已然是迟了,只得追上去。

    院子附近的景致关新妍早已踏访个遍,每每登高望远时,东南方向那重重飞天宏檐、琉瓦复瓴抢入眼帘,那是太师住的地方。

    繁华复丽的建筑见过不少,对那处建筑的宏伟壮丽不感稀奇,稀奇的是那屋顶上空时常轻烟缭绕,明明花树繁茂,却少有鸟儿在上空盘旋。

    且那建筑里似暗含某种卦象。一股神秘的力量引得关新妍总想要去探索一番。

    然而,奔出院子不足五百米,十余支削尖的足竿从各个方向扎来,关新妍急收足傻愣愣立地不动,眼看自己即将被扎成刺猬,竹竿忽纷纷偏转了方向,扎进了附近的泥石地上,随竹竿一同坠落的还有一些石子。

    惊魂甫定,两名丫环拥上来一人一边拽住关新妍胳膊,“小姐又忘了,不能到处乱跑。”

    “小姐快些回去吧,这插瓶,一会儿奴脾送去即可。”

    关新妍装作满脸惊恐,一只脚从容地从一块机关石上移开,用这种以身试险的方法已破除了不少机关,就目前获取的认知,毫不谦虚地说,吴太师将他的府邸打造成了一个布满机关的蜂巢。

    且不说这复杂的工程费去多少银两和工夫,太师这份谨小慎微的心思可谓登峰造极。看来他很清楚自己不得人心,仇家无数。

    随两名丫环回到院子后,关新妍称受惊,关窗闭户卧床不起,实则为晚上参宴作自己的筹备。

    薄暮时分,太师派了一顶轿子来,轿子里置放着一件艳丽的薄纱裙。见到那薄纱裙,关新妍眼里闪过一丝寒芒,想施美人计?!定要叫某人知道,操控玩不好即遭反制,美人计或可成反间计。

    夜幕中,两顶轿子一前一后进入宫门,径往纵里深处去。穿过重重殿、院,最后在一座颇为壮丽的房屋前停下。太师步下轿,走到后面一座轿子前轻声叮嘱数语,轿内人顺从地应了一声。随后,太师整衣扶冠,迈着沉稳的步伐踏上白玉石阶,步入屋中。

    关新妍在轿中一等便是半个时辰,春日的夜晚依然寒凉,她内里着轻缕衣,中间穿着薄纱裙,外面披覆着曳地狐裘。寒气从四面八面侵袭而来,纵是将狐裘裹住全身也还是冷。

    为了转移注意力,不再注意寒冷的气候,她抬手掀开轿帘,打望外面的景致。

    四下里很安静,皇宫里规矩森严,自是不容有无故喧闹之声。远近那许多院落里该都是住着皇上的女人们,想这些女人们每日里怀揣着渺小的希望,日日盛妆打扮,夜夜孤灯守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眼望着自己青春流逝、容颜老去。一辈子就这么蹉跎过去。可悲!可叹!

    惘思间,一名小太监提着灯笼走过去,太监在门前停留些时,等守门人进去通报回复之后方入进去。

    原本这一幕无甚特别,但小太临在入进去前无意识做了个动作让关新妍蓦地一惊,这动作太熟悉了,记忆中,那人每每紧张之时,便会暗里反复抻掌握拳两、三次。那小太监方才正是将手背在身后反复抻掌握拳两回。

    惊诧过后,关新妍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小太监身上,想要尽力多看他几眼,怎奈小太监进去后很快拐了个弯,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关新妍激动又怅然,忽地伸手掀开轿帘,步下轿子,往门前去。

    “放肆!”守门护卫威喝一声。

    关新妍没想闯门,只是想站在门边待小太监出来之时可以清楚看到他的脸。

    小太监迟迟没有出来,却出来一位宫女召唤自己进去。

    在宫女的引领下,穿过三重槅门,来到一间暖阁。身子尚未全部踏进暖阁,关新妍目光迅速朝堂上睃视一眼,未瞧见小太监身影,却看到靖王。另外还见到太子、德淑娘娘、韶玉公主,认得的就这些。上首两位衣饰灿亮之人不必想也知是皇上和皇后,堂下另几位看衣饰该是皇子、公主、亲王一类的人物。这是家晏。

    进入暖阁之后,关新妍已迅速将头上披覆的烟纱撩一半盖住脸。

    太师见关新妍进来,朝她行个眼色,立时从席间立起身,对着上首恭声道:“陛下,皇后,这位便是臣的义女,上次在园囿引发误会,令太子受非议的便是她。

    此次,臣特带她来请罪。”转脸朝关新妍道:“还不向皇上、皇后娘娘请罪!”

    关新妍立即步入堂中,盈盈拜倒,清声道:“臣女有罪,求皇上、皇后娘娘宽恕。”

    太师立即补充道:“臣这位义女少经大场面,礼仪教导有失,请皇上、皇后娘娘勿怪。”

    皇上年纪在四十左右,却形同八十岁的老人。满脸皱纹,双目倦慵,气散神滞,手、脚略震颤。

    但一开口,便显出七八分威严,证明其神志尚清醒。

    “此事,早已解释清楚,本就是误会一场,也未造成什么损失,往后可不必再提。太师不必再放心上,堂下太师义女,恕你无罪,起来吧。”

    “谢皇上、皇后娘娘。”关新妍起身。

    皇后忽然启口:“听说,太师这位义女舞艺奇绝,今正逢春恩宴,可否献上一舞助助兴?”

    太师接口道:“家女来此前也有以舞谢宴之意。只恐技艺不善助兴不成反献丑了。”

    “太师谦虚,既已有所准备,那便献上一舞吧。”皇后娘娘纵声道。

    “臣女恭敬不如从命。”关新妍清声道,“臣女斗胆向皇后娘娘借一把琵琶。”

    “准!”

    接琵琶之时,关新妍状似无意朝靖王瞥一眼,见他神情怡然喝酒品馔,暗自欣慰,没被认出来,好极!

第三佰八十七章 意外

    琵琶入手,关新妍婷然玉立当中,螓首低垂,纤长玉指在弦上轻拔慢抚,轻悠舒缓的曲调从指间流出,含羞带怯的美人,涤荡灵魂的谷涧清音让人沉醉。

    众人的灵魂皆跟随着快乐的音符奔往青山绿水、林鸟花丛之妙境。正感觉身心无比舒畅,想要长久留住这一刻之时,耳目一新,似来到奔腾的溪流边。

    而眼前,原本娴静的美人除却了雪白狐裘,玉山雪莲变成一朵艳丽玫瑰,让人的心猛地一阵泵缩。

    接着,这朵玫瑰倾力绽放,将它的热烈、美好尽情展现,千姿百态,万种风情,让观赏之人的血液里似也开出千万朵妖红的玫瑰拼命盛绽怒放。

    欢快的溪流奔向腾冲的瀑布,玫瑰花狂肆旋舞,炫丽而又奔放,看不清花枝花蔓,只感受到极致的热烈和畅快。

    一阵荡谷长音之后,音律转冗缓,似来到寂深的峡谷间。玫瑰花渐渐舒展开叶子、花瓣,与夕阳缱绻告别。

    由始至终,观赏之人似看到两朵花,意境中的花,开在幽谷兰香间,热情欢快,让人忍不住想掬它在手好生观望。

    现实中的花,让人惊艳。那反手琵琶、凌空跃起横飞燕、鱼跃翻滚、鹤立旋转、大飞背,凡此种种不可思议又极其好看的动作让人震撼又欢喜。令人不禁好奇那腰肢、胳膊、腿究竟是什么做的。

    最后一个音符落地,众人好久才回过神来,只此一舞,教人再不想观赏其它舞乐。

    皇上动容道:“世间竟有这等绝艺,寡人真是白活了几十年。”

    皇后趁机道:“既然皇上喜欢,不如就让她留在宫中陪伴皇上,如何?”

    “太师可舍得?”皇上看向太师。

    “女儿得皇上青睐,获此殊荣,臣无比荣耀。”太师赶忙回复,“只是,臣这女儿自来散漫,不懂规矩礼数,臣恐她遽然入宫,性子转不过来,会冲撞皇上、皇后娘娘。臣恳请带她回去调教个三日,三日之后,臣将她送进宫中,让她好生侍候皇上、皇后娘娘。”

    “哈哈,太师莫不是怕寡人薄待了她?寡人这便封……”

    “父皇,孩儿觉得此事不妥。”韶玉公主突然出声。

    皇上脸一沉,刚要说话,忽见堂中立着的女子“嘭”地倒地。

    皇上急从座上起身,“这是怎么了?”

    太师急步上前,解释道:“皇上勿惊,臣这女儿前些时病了一场,身子尚虚,适才倾力献舞,恐是累晕了。”

    “宣太医!”皇上立即高喊。

    片刻后,关新妍被抬到一间偏房,而堂中一群人为她的去留展开了争论。

    太医尚未施治,关新妍就睁开了眼睛,年轻太医手举着银针睁着一双惊奇的大眼看着关新妍。

    “把针收回去吧,我闻到你身上的药味便好了。”关新妍淡然说,其实她根本就是装晕,只是不想留在那堂上看那些人争论罢了。

    “那,小主好好休息,在下不打扰了。”太医识相地退出去。

    关新妍在榻上翻转过身暗自想心事,忽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你现在是不是很自豪?当今皇上和未来皇上正为你争风。”

    关新妍迅速坐起身,对着来人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出去!”

    靖王一愣,眯起危险的双眸仔细打量她。

    “再不出去我喊人了。”

    靖王挪动脚步,不是往外走,而是向前。

    关新妍立即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救命啊——”关新妍当真扯开嗓子喊。

    很快,尾音消失,变成了瓮声。靖王直接用嘴堵住了声源,且全身覆盖在榻上人纤弱的躯体上。

    关新妍奋尽全力挣扎,手脚胡乱踢腾,忽听靖王闷哼一声,不自禁停止挣扎。靖王略抬起上半身,只见其左侧胁下部位被关新妍膝盖顶撞过的地方洇出一片血红,殷红的血一滴一滴下坠,滴落在关新妍的身上。

    关新妍大惊,恰在此时,门口传来响动,抬头越过靖王的肩头,瞧见皇上、皇后等一众人惊鄂的脸。

    靖王偏头看见门口一众人,从容起身,对着皇上平静声道:“皇上,这女子有些来历,入宫动机不善,千万别被她骗了。”

    靖王立直身,众人即刻清楚地瞧见其胁下部位的伤,一根簪子赫然没入其间,料想不到一名弱女子出手如此狠辣,众人又将目光投向关新妍,一时间,不知到底该如何研判眼前发生的事。

    “究意怎么一回事?”皇上龙颜大怒。

    靖王跪下禀道:“回皇上,此女子从前是在下府上一名小妾,因好妒、好挑事被我逐出府,如今不知怎的成了太师的义女。

    在下过来本意是要询问她来此的目的,不料中了她的计,被她刺伤。”

    众人目光投向关新妍,想听她解说,却见其蜷缩在榻上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瑟瑟发抖,似受了不小的惊吓。

    皇上得知中意的女子已不是完璧之身,大感失望,对其已失了兴致。想起近段时日,靖王与太师频频互掷刀剑,料想这又是一起明争暗斗戏码,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太师,你与靖王失和,私下小打小闹便罢,还非得跑寡人眼皮子底下掐架吗?”

    太师立即上前仆在皇上脚前:“皇上息怒,……”

    关新妍见到太师,忽从榻上奔下,抓紧太师胳膊慌急声喊:“义父,快带我回去,我不要在这里,他们都要害我,我好害怕。

    义父不是说这里都是最可敬重的人吗?义父不是说孩儿听话就好吗?孩儿听话了呀,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针对孩儿?他们说的话孩儿听不懂,他们都对孩儿凶巴巴,我不要再呆在这里了,我要回去,我再也不出来了。我情愿一辈子呆在阆院,一辈子只听义父的话……”

    太师眸光一转,伸出一只手按在关新妍肩上抚慰住她,随后对皇上声道:“皇上,臣本意是带女儿前来助兴,未料却是扫了皇上的兴致,臣,罪该万死。”

    皇上已然注意到太师身旁之人行止异常,奇声道:“太师女儿是否有疾?”

    “实不相瞒,臣这女儿身中奇毒,一次毒发时摔伤了脑子,神志有些迷糊,受不得刺激。一受刺激便会举止失常。

    只因她舞艺奇绝,又会诗词歌赋,更写得一手好青词,臣希望她日后能效力于皇上,今日试着带她出来经见些世面,不料发生这许多意外之事。

    先前臣阻她入宫,正是想私下里寻机会将此情况奏报给皇上。”

第三佰八十八章 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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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傲婿战神》小说,作者雁门关外,主角是林玄真江映雪。小说主要讲述了在所有人的眼里,林玄真不仅是一个上门女婿,同时他也是一个大名鼎鼎的窝囊废,因为没钱没权没能耐,就要忍受着所有人的唾弃,可是谁成想,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那就是黑暗世界的冷血魔王,更是世界豪门财团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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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北大将军林玄真,忠勇英豪,屡建功勋,冠绝全军,封冠军侯!”

    晚上七点,官方新闻发出重磅公告,顿时霸占各大媒体头条,锁定热搜,网络线下,大街小巷,各界人士皆议论不休。

    “林玄真未满三十便上位封侯,乃是我国第一人。”

    “国之栋梁,军中战神,授此封号是实至名归。”

    “若非国有规定三十岁前不得封侯,以林玄真的功勋,早该封侯了,这次特例封侯,也是众望所归。”

    冠军侯林玄真,他是这个时代的巨星,是亿万人民心目中的守护神。

    无数人守在电视机前等待着新闻宣布这个重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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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玄真,你给我滚过来!”

    宁城枫林小区,江炳山一家也在看着电视新闻,张桂芬愤怒的对着厨房吼道。

    一名系着围裙,胡子拉渣的男子走了出来。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人家叫林玄真,你也叫林玄真,怎么差距这么大?”

    张桂芬指着电视机,对女婿一顿臭骂,发泄心中的怒火。

    “同样的名字,人家是北域战神冠军侯,你却是个哑巴。把我女儿嫁给你这废物,我真是瞎了眼。”

    林玄真看了一眼电视,播音员在讲述着冠军侯这些年的彪炳战功,他扭头又往厨房走去。

    “你给我站住!骂你两句还不爱听了?你说说你有什么用?没学历没工作,做个饭还难吃得要死,我要是像你这么窝囊,干脆跳楼自杀了!”

    “外婆,你别骂我爸爸。”

    江灵兮连忙跑过来,用她只有四岁的娇小身躯挡在林玄真面前,保护她的爸爸。

    “你给我闭嘴!大人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要不是因为你这小野种,我们家也不会成现在这样,当初我就该把你扔进马桶里淹死。”

    张桂芬越骂越生气,江灵兮小嘴巴一瘪,委屈得哇哇大哭起来。

    “你还敢哭,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张桂芬听到这哭声更恼怒,拿起鸡毛掸子就要打,眼疾手快的林玄真将江灵兮抱在怀里,用手臂挡住了鸡毛掸子。

    “你敢护着她?我连你一起打!”

    张桂芬作势要打,这时门打开了,一身ol职业装的江映雪回来了。

    “妈,你干什么?”

    江映雪看到江灵兮在哭,赶紧走过来从林玄真手里抱过孩子,不悦道“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打兮兮。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搬出去住了。”

    “我哪有打她,我是想打林玄真这个窝囊废。兮兮还想护着他,真把这窝囊废当自己亲爹了。”

    张桂芬有点怕江映雪,毕竟如今这个家全靠江映雪养着。

    “妈妈,外婆没有打我,是我自己摔倒了,你别跟外婆吵架。”

    江灵兮赶紧用小手擦干眼泪,非常乖巧懂事,惹人怜爱。

    江映雪宠溺的摸了摸江灵兮的小脑袋,女儿是她的心头肉,林玄真默默走回厨房去做饭了。

    张桂芬扔下鸡毛掸子,大声抱怨道“我这辈子造的什么孽啊,嫁给你爸这个废物,而你更让我失望。以你的姿色,什么富家公子不能嫁?”

    “王氏集团的少爷虽然名声不怎么好,但人家不嫌弃你有孩子,愿意娶你。你倒好,转头嫁给这个窝囊废,还是个哑巴,我早晚要被气死。”

    江炳山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大气不敢出一口。

    “我爸爸不是窝囊废。”江灵兮小声说道。49_49252

    “我再跟你说一遍,他不是你爸爸。你那个挨千刀的爸爸早就死了!”张桂芬双手叉腰骂道。

    “我爸爸没死,呜呜……我不要爸爸死。”

    江灵兮又哭了起来,厨房里的林玄真身躯一僵,原本看似木讷的双目熠熠生辉,深邃冷峻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妈,你非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吗?”江映雪皱眉道。

    “那你告诉我,到底谁是她爸爸?”张桂芬逼问道。

    这个问题,张桂芬追问了五年,都没有得到答案。

    江映雪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抱着江灵兮回房间去了。

    其实就连江映雪本人,都不知道江灵兮的亲生父亲是谁。49_49252

    五年前那个晚上发生的事,对江映雪而言是一辈子无法忘记的噩梦。

    她本是宁城第一美女,倾国倾城,追求者如过江之鲫,然而谁都没想到这位宁城第一美女却莫名其妙的未婚先育,一时沦为笑柄。

    江家在宁城也算有头有脸的豪门,原本引以为傲的孙女做出如此败坏门风的事,让江老爷子十分震怒。

    再加上江映雪的大伯江玉山从中挑唆,江老爷子剥夺了江炳山的职务,只把江映雪留在公司安排了一个闲职。

    林玄真很快做好了饭,不过他是没有资格上桌吃饭的,他们一家人在客厅吃,林玄真则在厨房里吃,客厅里传来张桂芬的抱怨。

    “这做的什么东西?太难吃了!”

    “你要是觉得不好吃,就自己做。”江映雪冷冷道。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女儿?你竟然替那个窝囊废说话!”张桂芬放下筷子恼怒道。

    “好了,吃个饭还吵什么,大不了明天我来做饭。”江炳山开口道。

    倒是江灵兮吃得很开心,这时敲门声传来,江炳山起身去开门。

    “俊杰,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49_49252

    来人是江玉山的儿子江俊杰,江家未来的继承人。

    江俊杰走了进来,若非为了江家的生意,他是绝对不会来江家老宅这破地方的,跟江家的大别墅比起来,这里简直是狗窝。

    看了眼破旧的沙发,江俊杰坐都没坐,担心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张桂芬很热情的去给江俊杰倒水,问道“俊杰啊,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江俊杰一脸鄙夷,接都没接张桂芬手里的水杯,对江映雪道“我来是跟你谈点公司的事。”

    “说。”

    江映雪继续抱着江灵兮喂饭,冷冷道。

    “跟王氏集团的合作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你也是江家人,必须要出一份力。”江俊杰说道。

    王氏集团是宁城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手里的项目很多,江家一直想巴结王氏集团。

    王氏集团的少爷王维刚看上了江映雪,提出联姻的条件,江老爷子逼迫江映雪下嫁。

    经历五年前那件宛如梦魇的事后,江映雪对男人无比厌恶,严词拒绝,无奈之下特意找了个哑巴下嫁,断绝王维刚的念头。

    “爱莫能助。”江映雪冷漠道。

    “江映雪!如果你老老实实嫁给王少,合作早就谈下来了。我就不明白了,王少哪里不好?你若嫁给她,还需要住在这破地方吗?难道王少还不如林玄真这个废物哑巴?你当他是冠军侯?”

    江俊杰满脸不屑道“王少没有嫌弃你,这是你的荣幸。王少说了,你去陪他两天,我们的合作就能签约,是你该为江家做贡献的时候了。”

    江映雪脸上顿时浮现一抹冷色,冷冷道“滚出去。”

    “你说什么?你敢叫我滚!”

    江俊杰大怒,走了过来,趾高气扬道“江映雪,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不过是残花败柳,你跟我装什么清高?马上跟我去见王少,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命令。”

    “滚!”49_49252

    江映雪猛然把筷子拍在桌上,双目中蕴含着怒火。

    “俊杰啊,我们映雪都嫁人了,这样做不妥吧?对她的名声也不好啊,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张桂芬还是要维护一下。

    江俊杰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名声?她把江家的脸都丢尽了,还要什么名声?整个宁城谁不知道她的丑事?这是爷爷的命令,她的败絮之身还能做出贡献,是她的荣幸。”

    江俊杰一幅施舍的表情,傲然道“当然,事成之后,江家也不会亏待你们。江映雪在公司的职务会调整,另外再奖励五十万。”

    江老爷子批的是两百万,不过江俊杰觉得江映雪残花败柳,给她五十万都多了。

    江映雪起身指着门口,浑身都在颤抖,显然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冷冷道“我让你滚,听不懂?”

    “江映雪,我给你脸了?”江俊杰一巴掌拍在桌上,一脸凶相,把江灵兮吓得哇哇大哭。

    一旁的江炳山不敢说话,张桂芬更噤若寒蝉,惹不起江俊杰。

    这时厨房里的林玄真走了出来,站在江俊杰面前。

    “死哑巴,你想干什么?滚开。”

    啪!htts:49_49252

    林玄真抬手一巴掌扇在江俊杰脸上,把他打得原地转了一圈,他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林玄真拽住了衣领,直接拖到门口扔了出去。

    傲婿战神小说49_49252

第三佰八十九章 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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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荐主角傲婿战神--------都市小说雁门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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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简介

    《傲婿战神》小说,作者雁门关外,主角是林玄真江映雪。小说主要讲述了在所有人的眼里,林玄真不仅是一个上门女婿,同时他也是一个大名鼎鼎的窝囊废,因为没钱没权没能耐,就要忍受着所有人的唾弃,可是谁成想,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那就是黑暗世界的冷血魔王,更是世界豪门财团的第一人

    傲婿战神小说49_49252

    “镇北大将军林玄真,忠勇英豪,屡建功勋,冠绝全军,封冠军侯!”

    晚上七点,官方新闻发出重磅公告,顿时霸占各大媒体头条,锁定热搜,网络线下,大街小巷,各界人士皆议论不休。

    “林玄真未满三十便上位封侯,乃是我国第一人。”

    “国之栋梁,军中战神,授此封号是实至名归。”

    “若非国有规定三十岁前不得封侯,以林玄真的功勋,早该封侯了,这次特例封侯,也是众望所归。”

    冠军侯林玄真,他是这个时代的巨星,是亿万人民心目中的守护神。

    无数人守在电视机前等待着新闻宣布这个重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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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玄真,你给我滚过来!”

    宁城枫林小区,江炳山一家也在看着电视新闻,张桂芬愤怒的对着厨房吼道。

    一名系着围裙,胡子拉渣的男子走了出来。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人家叫林玄真,你也叫林玄真,怎么差距这么大?”

    张桂芬指着电视机,对女婿一顿臭骂,发泄心中的怒火。

    “同样的名字,人家是北域战神冠军侯,你却是个哑巴。把我女儿嫁给你这废物,我真是瞎了眼。”

    林玄真看了一眼电视,播音员在讲述着冠军侯这些年的彪炳战功,他扭头又往厨房走去。

    “你给我站住!骂你两句还不爱听了?你说说你有什么用?没学历没工作,做个饭还难吃得要死,我要是像你这么窝囊,干脆跳楼自杀了!”

    “外婆,你别骂我爸爸。”

    江灵兮连忙跑过来,用她只有四岁的娇小身躯挡在林玄真面前,保护她的爸爸。

    “你给我闭嘴!大人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要不是因为你这小野种,我们家也不会成现在这样,当初我就该把你扔进马桶里淹死。”

    张桂芬越骂越生气,江灵兮小嘴巴一瘪,委屈得哇哇大哭起来。

    “你还敢哭,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张桂芬听到这哭声更恼怒,拿起鸡毛掸子就要打,眼疾手快的林玄真将江灵兮抱在怀里,用手臂挡住了鸡毛掸子。

    “你敢护着她?我连你一起打!”

    张桂芬作势要打,这时门打开了,一身ol职业装的江映雪回来了。

    “妈,你干什么?”

    江映雪看到江灵兮在哭,赶紧走过来从林玄真手里抱过孩子,不悦道“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打兮兮。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搬出去住了。”

    “我哪有打她,我是想打林玄真这个窝囊废。兮兮还想护着他,真把这窝囊废当自己亲爹了。”

    张桂芬有点怕江映雪,毕竟如今这个家全靠江映雪养着。

    “妈妈,外婆没有打我,是我自己摔倒了,你别跟外婆吵架。”

    江灵兮赶紧用小手擦干眼泪,非常乖巧懂事,惹人怜爱。

    江映雪宠溺的摸了摸江灵兮的小脑袋,女儿是她的心头肉,林玄真默默走回厨房去做饭了。

    张桂芬扔下鸡毛掸子,大声抱怨道“我这辈子造的什么孽啊,嫁给你爸这个废物,而你更让我失望。以你的姿色,什么富家公子不能嫁?”

    “王氏集团的少爷虽然名声不怎么好,但人家不嫌弃你有孩子,愿意娶你。你倒好,转头嫁给这个窝囊废,还是个哑巴,我早晚要被气死。”

    江炳山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大气不敢出一口。

    “我爸爸不是窝囊废。”江灵兮小声说道。49_49252

    “我再跟你说一遍,他不是你爸爸。你那个挨千刀的爸爸早就死了!”张桂芬双手叉腰骂道。

    “我爸爸没死,呜呜……我不要爸爸死。”

    江灵兮又哭了起来,厨房里的林玄真身躯一僵,原本看似木讷的双目熠熠生辉,深邃冷峻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妈,你非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吗?”江映雪皱眉道。

    “那你告诉我,到底谁是她爸爸?”张桂芬逼问道。

    这个问题,张桂芬追问了五年,都没有得到答案。

    江映雪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抱着江灵兮回房间去了。

    其实就连江映雪本人,都不知道江灵兮的亲生父亲是谁。49_49252

    五年前那个晚上发生的事,对江映雪而言是一辈子无法忘记的噩梦。

    她本是宁城第一美女,倾国倾城,追求者如过江之鲫,然而谁都没想到这位宁城第一美女却莫名其妙的未婚先育,一时沦为笑柄。

    江家在宁城也算有头有脸的豪门,原本引以为傲的孙女做出如此败坏门风的事,让江老爷子十分震怒。

    再加上江映雪的大伯江玉山从中挑唆,江老爷子剥夺了江炳山的职务,只把江映雪留在公司安排了一个闲职。

    林玄真很快做好了饭,不过他是没有资格上桌吃饭的,他们一家人在客厅吃,林玄真则在厨房里吃,客厅里传来张桂芬的抱怨。

    “这做的什么东西?太难吃了!”

    “你要是觉得不好吃,就自己做。”江映雪冷冷道。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女儿?你竟然替那个窝囊废说话!”张桂芬放下筷子恼怒道。

    “好了,吃个饭还吵什么,大不了明天我来做饭。”江炳山开口道。

    倒是江灵兮吃得很开心,这时敲门声传来,江炳山起身去开门。

    “俊杰,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49_49252

    来人是江玉山的儿子江俊杰,江家未来的继承人。

    江俊杰走了进来,若非为了江家的生意,他是绝对不会来江家老宅这破地方的,跟江家的大别墅比起来,这里简直是狗窝。

    看了眼破旧的沙发,江俊杰坐都没坐,担心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张桂芬很热情的去给江俊杰倒水,问道“俊杰啊,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江俊杰一脸鄙夷,接都没接张桂芬手里的水杯,对江映雪道“我来是跟你谈点公司的事。”

    “说。”

    江映雪继续抱着江灵兮喂饭,冷冷道。

    “跟王氏集团的合作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你也是江家人,必须要出一份力。”江俊杰说道。

    王氏集团是宁城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手里的项目很多,江家一直想巴结王氏集团。

    王氏集团的少爷王维刚看上了江映雪,提出联姻的条件,江老爷子逼迫江映雪下嫁。

    经历五年前那件宛如梦魇的事后,江映雪对男人无比厌恶,严词拒绝,无奈之下特意找了个哑巴下嫁,断绝王维刚的念头。

    “爱莫能助。”江映雪冷漠道。

    “江映雪!如果你老老实实嫁给王少,合作早就谈下来了。我就不明白了,王少哪里不好?你若嫁给她,还需要住在这破地方吗?难道王少还不如林玄真这个废物哑巴?你当他是冠军侯?”

    江俊杰满脸不屑道“王少没有嫌弃你,这是你的荣幸。王少说了,你去陪他两天,我们的合作就能签约,是你该为江家做贡献的时候了。”

    江映雪脸上顿时浮现一抹冷色,冷冷道“滚出去。”

    “你说什么?你敢叫我滚!”

    江俊杰大怒,走了过来,趾高气扬道“江映雪,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不过是残花败柳,你跟我装什么清高?马上跟我去见王少,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命令。”

    “滚!”49_49252

    江映雪猛然把筷子拍在桌上,双目中蕴含着怒火。

    “俊杰啊,我们映雪都嫁人了,这样做不妥吧?对她的名声也不好啊,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张桂芬还是要维护一下。

    江俊杰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名声?她把江家的脸都丢尽了,还要什么名声?整个宁城谁不知道她的丑事?这是爷爷的命令,她的败絮之身还能做出贡献,是她的荣幸。”

    江俊杰一幅施舍的表情,傲然道“当然,事成之后,江家也不会亏待你们。江映雪在公司的职务会调整,另外再奖励五十万。”

    江老爷子批的是两百万,不过江俊杰觉得江映雪残花败柳,给她五十万都多了。

    江映雪起身指着门口,浑身都在颤抖,显然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冷冷道“我让你滚,听不懂?”

    “江映雪,我给你脸了?”江俊杰一巴掌拍在桌上,一脸凶相,把江灵兮吓得哇哇大哭。

    一旁的江炳山不敢说话,张桂芬更噤若寒蝉,惹不起江俊杰。

    这时厨房里的林玄真走了出来,站在江俊杰面前。

    “死哑巴,你想干什么?滚开。”

    啪!htts:49_49252

    林玄真抬手一巴掌扇在江俊杰脸上,把他打得原地转了一圈,他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林玄真拽住了衣领,直接拖到门口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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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难却介绍:
一朝溺水,21世纪的女医生变成了12世纪靖王府小妾,体弱多病还被弃之荒园,好吧,既然命如草芥,那就自求多福。通过自己的努力,生活一点点改善,积攒了足够的资本,接下来,该是休了王爷,冲破樊篱去外面广阔的天空翱翔,岂料,自己早已是王爷眼中的猎物,外面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挣扎、反抗、斗智斗勇,这条路好艰辛……深情难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情难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情难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