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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难却全文阅读

作者:青山桥儿     深情难却txt下载     深情难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佰六十章 问

    见到靖王出现在身旁,关新妍顿觉得自己已经从布满棘藤的泥淖中解脱出来,无论周边情形再怎么复杂,心理上已觉十分安全。

    方觉心安,头顶右侧方传来一声“放箭!”。

    “抱紧我!”耳畔传来一声不容抗拒的嘱咐。关新妍立即展臂环绕住侧旁健实的腰。

    “搂脖子!”上头传来重声命令。

    关新妍不假思索听令照办。

    靖王双手托抱关新妍,脚下点踩桌椅,跃上展台,又借力围栏,纵身跃上二楼。方站稳脚跟,雨箭如飞蝗般袭来。

    靖王猛一个旋身起纵,后背砸向一扇门板,与此同时,左手加紧力道揽住怀中人,右手从其腿下撤出,改放其腰上。

    门板被砸落,向屋内倾倒。靖王与关新妍随同门板一齐倒下,在他们二人身后,如雨的箭纷纷钉向板壁、窗棂、廊柱。

    屋内,关新妍压在靖王身上,正与靖王眼对眼互视。早先,在靖王旋身之时,关新妍的幕篱被甩落,一头乌发披落下来。

    当靖王仰面落地之时,双手紧紧攀附在靖王脖颈上的关新妍难以避免地献上一记重重的吻,这一记重吻印在了靖王的额头上。

    这意外的献吻,令两人都惊鄂。此刻,两相询望,一个垂眼俯视,一个抬眼观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许久未动,从靖王的角度看去,眼前好一个柔媚如丝的美人,尤其她搂着自己脖子居高临下的样子,全然一副撩人姿态,蓦然一阵心悸,靖王忽伸手从后扣下美人的头,攫获美人的唇。

    关新妍只觉意识被侵蚀,头脑一片空白,基本丧失思考的能力,好似被施了魔法一般,身体绵软难以自控,所有的神经和感观被一种陌生又强大的气息引领着通往未知的方向,且还自动关闭其它所有接收信号通道,屏蔽所有外界信息。只剩下不断加剧的心跳、不断加深的催眠、不断加强的蛊惑气息。

    一柄剑不识时务地向二人头顶劈落下来,靖王怀抱关新妍弹地而起,潇洒旋个了身,未见其有大幅动作,那原本蓄势劈落的剑已被其握在右手,这一连续动作过程中,靖王的左手始终托揽着佳人的腰,唇也始终未离开佳人的唇。

    倒似轻松随意换了个拥吻的姿势而已,顺便接过旁人递过来的剑,而那送剑之人已被踹开。

    屋里其它三名黑衣执剑人见此情状诧异半秒,相互间投望一眼,达成共识后,一齐执起剑向着那对难分难离的人冲杀过去。

    这三人的剑挥得密如雨,却始终未能靠近二人的身。靖王身形不移,一边专注享受怀里的芳香,一边玩似的舞弄手中的剑挡开周边蚊蝇的骚扰。

    茶楼里的打手们在箭雨过后纷纷涌向厢房,正瞧见厢房中三名黑衣人不断袭扰一对正在热情拥吻的男女,这新奇画面令他们目瞪口呆。

    关新妍觉得快要喘不上气,撇开头来趴伏在靖王肩上大口呼吸,迷离的双眼渐渐清晰,然后清楚看见了周身的刀光剑影以及门口处那一群瞠目结舌的呆头鹅。

    意识到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占便宜,还……还……还曾一度忘我地陶醉其中,尤是平日里脸皮厚得如城墙铁拐,此刻竟也不自觉泛起羞涩的红晕。

    靖王感觉身旁人休息得差不多了,不再只是小幅度动作防御,剑势从绵柔突转凌厉,剑招大起大落、纵横捭阖,不一会,便将三名黑衣人打得直不起腰。

    接连三脚将三名黑衣人踹飞。

    解决了三名黑衣人后,靖王看向门口那一群打手。打手们皆识相地走开,仿佛只是一群路过的观众。

    厢房安静下来,靖王与关新妍不约而同看向对方,靖王瞧见关新妍脸上的红潮,蓦地,心头一动,嘴角微微上扬,温声说“我想,我们应该找个无人打搅的地方好好叙阔一番。”

    “正是,有好些话要问你。”关新妍正色回应,伸手去推仍环置在腰间的手臂,却未推动。

    “为了你的安全,还是搂紧我比较合适。”靖王说完不由分说将关新妍打横抱起从窗口跃出。

    甫出窗口,数十支剑飞来,靖王快速闪避。

    关新妍清楚瞧见多处房脊上埋伏着不少手执弓驽的黑衣人。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关新妍声问。

    “想杀我的人多了,理由千万种。你怕吗?”靖王轻松说着话跃上屋顶,在高低不平的房脊上奔跑,跳跃。

    “我为什么要害怕?”关新妍奇怪声问。

    “和我在一起,就得时时面临各种危险。”

    “谁要和你在一起?”

    “你呀!你要的四样宝物我已准备齐全,你的嫁妆可准备齐全?”

    说话间,靖王已落入一条巷子。

    许久未听到答复,靖王低头声问“怎么不说话?”

    “我觉得离筹备嫁妆还远着呢,四样物事中,最重要的一样——真心,你有吗?”

    “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靖王平静回复,转身进入一条繁华热闹街市,径直向一家酒楼走去。

    入得酒楼,跑堂的瞧见来人,不多问,自动将人引往三楼。三楼是个住所,有厅,有书房,有卧室。

    两人来到厅上,立即有人入进来上茶、布置点心。显然,靖王是这里的熟客。

    待人都退了出去,整层楼只有靖王与关新妍二人的时候,关新妍启口声问

    “王爷是否有话对我说?”

    “有,很多,但是,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告诉你。”靖王坦然道。

    “那不妨说说你能说的吧。”

    靖王思忖片刻后,说道“小莲现在很安全,你不必寻他。假如所料不差的话,半年后,他便可获得自由,最迟一年。”

    “所以,我打听不到他的消息,是你一直从中作梗?”

    “是,也不是。”

    关新妍低头紧咬下唇,沉默些时之后,淡声道“还有什么要和我说吗?”

    “有些事,可能你已经猜到了。你进入关家,以及关家能在京城落脚,都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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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佰六十一章 释

    关新妍伸手取过案上热气腾腾的茶盏,缓缓将茶盏抵近唇瓣,借着氤氲的雾气遮掩幽沉的双眸,轻呷一口茶水后,低沉声道

    “王爷何时知道我是活着出了敖山?”

    “不得不说,你的本领真不少,总是令人感到新奇。一直都知道你活着,却料想不到你早早出了敖山。直到你出现在北铭学府,才确信你已逃出敖山,逃出军营。

    不过,你终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王爷知道我为什么要逃吗?”关新妍忽抬眼直视靖王。

    “洗耳恭听。”靖王敛容肃声道。

    关新妍移开眼,从座椅上起身,信步至窗台前,看着紧闭的窗扇沉声道“你看,即便你只是偶尔来此,窗台上一尘不染,书房、卧室里的物品摆放皆是严格按照你的生活习惯而布置。

    茶、点心的品类皆是不必费言嘱咐。

    你习惯操控,习惯所有事情皆往你预期的方向发展。

    而我,最不喜被约束,不喜欢一层不变,或许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不同寻常的原因。

    你不过是想控制我,想要将我摆放在你认为恰当的位置上,可我终归不是物件,不愿被人摆布。”

    “如果只当你是个物件,只需铸个坚固无比的笼子,将你锁在里面便好,大可不必如此费尽心力守护你。”

    关新妍转过身来,面对靖王,“守护?靖王对这个词定是有误解。为心爱的人排忧解难叫守护。封堵所有出路,斩断人所有念想,叫掌控。”

    靖王眸光明暗交错,脸色隐隐变换了几回,忽沉静道“所以,你觉得我现在坐在这里是要跟你炫耀好手段来要挟你,逼你就范?

    在你眼里,我只是个精于权谋、工于算计、偏执又冷血的功利好义者?”

    “难道不是吗?”关新妍回复,语气坚定,“无论是在靖王府,在穹牢,还是在军营,我与你相处的时日里,你始终高高在上,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以种种方法迫使我屈服于你。

    我和你身边的那些奴才一样,为了获得一顿可口的饭食,为了获取保暖的衣裘,为了活得撑斗一些,不得不听话、服从、曲意逢迎。与一般奴才不同的是,我多学了几样求生的技能,因而多受些青睐。

    你待我的方式,有所不同,但并未超出对待奴才的范畴,你心安理得地享受我为你带来的所有益处,却丝毫不怜恤我的疾苦,你明知我的亲人、家人在外遭受磨难,明知我会在意,会挂怀,却故意只字不提。

    你对我可有一丝尊重?若说你对我好,我在你心里充其量也就是一只宠物的份量。”

    “有人会想要去娶自己的奴才或者豢宠吗?”靖王淡声道。

    关新妍幽然诉述“连这婚嫁之事你都是自说自划,自作主张,你只说娶,可曾问过他人愿不愿嫁?”说完目光投向窗外,看着远处天边几丛灰白的浮云轻声道

    “我不过是一名不经意间路过你身旁的过客,从未想与你有纠缠,我只愿已所关心的人都过得平安,只愿轻装远足,游历山水,自由自在随处去走一走看一看。

    未料到,一步还未走出去,频遭各种事情牵缠。”

    悠然感慨一番,关新妍忽折转身来,看着靖王肃声道

    “未知王爷因何要娶我,但这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我只是一名商户之女,身份、地位上与王爷有天壤之别,我配不上王爷,王爷娶我得不到任何益处,只有自取其辱。

    说这番话并非妄自菲薄,而是认清事实。

    王爷可以下顾,但王爷还可以有很多选择,倘若我攀了高枝,为撑起脸面,我需要做很多努力。如果一定要嫁的话,我倒情愿嫁个乡村野夫,过着渔樵野牧的自在生活。

    王爷若是硬娶了我,将来一定会后悔,试问两个对彼此一无所知且互不迁就的人在一起怎会幸福。”

    “我可以迁就你,”靖王果断声言,“连门槛都可以迁就,还有什么不能迁就?我娶你回来,不为别的,只是想要一心一意对你好。

    嫁给我以后,你只管享乐,肆意做你任何想做的事,不需要为撑脸面而努力,外面的事情有我。

    你觉得我对你一无所知?是你太高估了你自己,还是低估了别人?别的不论,虽然你言行举止有些不同世俗,甚至可以说离经叛道,且脑子里装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我知道你会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关新妍颇感意外,这是第一次听王爷用如此谦和的态度如此认真地……表述心意。心里某处忽然变得柔软,不自禁幻想起自己成为人妻、人母的样子,霎时间,眼眸中溢出些许温柔。可片刻后,眸光恢复冷清,心里筑起高高的防堤“你就是用难得一现的温柔将那些天真的女人骗入你的王府的吗?”

    “我对你真心实意!”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从未让我真正融入你的生活,你从未与我说起你的过去、你的亲人,我只看到,你身边女人的下场一个不如一个,我怎知自己不会是你下一个要荼毒的对象?”

    靖王脸上忽现一抹忧伤,轻叹一口气之后,低沉声道“我的过去,不堪回首,既然你已经幸运避开,不必回去找罪受。

    曾在靖王府的那些女人,没有一个活得幸福,确与我有莫大干系。乔茵的死,出乎意料,乔督指挥使仕途受阻,无计可施,想到利用乔茵,诱逼乔茵写封信给我,信中表明向我投诚的心意。

    我命人暗中照管他们乔家,令他们乔家不至生活拮据。

    我未回信,是希望乔督指挥使死心,也希望乔茵不再受他父亲胁迫。

    未料,乔茵自缢。

    至于方氏,她死后很久,我才听到消息。她的死因当归咎于她父亲的贪婪,这件事情由复杂,你若想知道,日后可详细诉说给你听。

    李氏,我给了她两条路选,出家或是改嫁,结果,她选择毒哑自己出家。”

第三佰六十二章 医

    “那有人说你曾强逼宗族里的适婚女嫁与权贵换取利益是否属实?”关新妍声问,语气神态中有挑衅的意味。

    靖王深深看关新妍一眼,幽沉的目光忽转清浅柔和,嘴角展露出一丝温厚的笑意“计较证明你在意,你其实害怕看到我太过冷酷无情的一面。或可理解成,关之甚,责之切?”

    转瞬间,靖王脸上笑容消失,淡声道“我接下来说的话,恐怕会令你失望。”

    在关新妍深切探询的目光注视下,靖王徐徐声道“你应该见过我遍身的伤疤,倘若细数起来,那些尚在的加上已经消逝的伤疤,合起来该有数千。

    在我十二岁到二十岁期间,没有一日不添新伤。师父对我异常严苛,他时时警示我,对自己愈狠愈强大。

    家父战死沙场后,虽以英烈留名史册,保全族下数百人安稳,但来自各方面的迫害从未停止。朝堂上每遇边境议战之事,父亲的名讳就会被提起,总有人处心积虑要将父亲英烈的名号改换成叛贼的名头。

    我可以不惜名声淌进最烂污的泥沟,结交最嫌恶卑劣的痞徒,使尽手段从各渠道获取方方面面消息,尽力保护家族不受迫害。但我终究无官无职无权,羽翼撑得尽量大,能罩得住的地方还是有限。

    联姻,尤其是与大家族联姻,可以光耀门楣,又可使家族受到多方面、多重力量保护,自是一条不错的方法路径。

    女大当嫁,她们原本也是期望嫁入权贵门第,我只是将可选择通婚的权贵人家犯围缩小。

    从前,我确实认为婚姻之事只关乎家族利益。

    而今,我才明白,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可以生出无穷魔力,可以让人颓然了此一生,也可以让人欣然享受每个朝阳夕下的时光。

    我希望日后我所经历的每个朝阳夕下都有你的影子。守护也好,掌控也好,你是唯一一个让我不愿放弃的人。

    爱屋及屋,你的家人我一直用心照管。小莲因为与你的关系,一直身处麻烦之中,他若要摆脱麻烦,就必须进入更大的麻烦之中,以求彻底解决麻烦。关家人在边城遇刺实是完颜如霜所为。

    这两件事未告诉你,是因为我已经替你解决了。不愿你再耗神,更不愿你参和进去让自己身处麻烦当中。

    从前的一切,我希望都成为过去,往后,我会好好待你,你还有什么疑虑吗?”

    关新妍听着王爷以低沉悦耳的磁性嗓音解说前尘旧事,好似在听一首动听的怀旧曲目,那些曾经清晰的痛在这绵柔的声乐中舒化淡去,声乐止息,面对王爷询问的双眼,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

    靖王再启口“你可以慢慢考虑,想好了便来这里留下只言片语的信息,我尽早回复你。

    为了你的安全,我尽可能地少出现在你面前,半年之后,我会登门下聘礼,八抬大轿将你迎进门。幸运的话,或许不需要半年那么长时间。

    城里会风雨不断,过些时候,我会安排人送你们一家人去边郊农庄避风险。

    近段时日,你们需谨慎小心行事,尽量不出门。”最快~手机端:

    关新妍低头不语,听王爷的语气,他已将照管自己变成了一种习惯,不容拒绝。这种习惯,让人惧怕又感动。分不清到底是惧怕多一些还是感动多一些。

    无论如何,有一件事不容置疑,与王爷之间的牵缠挣不断,理还乱。

    理智告诉自己,再如何牵缠不清,这份情感终究是没有好的结果,可如今,自己再怎么挣扎也是白搭,两个人的事不由一个人说了算。

    倘若真到了谈婚论嫁的那天,迫不得已,只好将自己的身世来历如实相告了。

    “我说的是否已经够明白?”王爷对低着头的关新妍声言,思忖片刻后,说道“近来,有人清查商户,会故意上门找茬,最好叫你父亲关张大吉。

    你新伤旧伤未愈,还是老实呆在院里养伤吧,倘若你钱多得没地方花,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麻烦。”

    关新妍眸光一亮,猛抬头对着靖王恨恨道“那些单据是你让人收集的吧?我这身新伤原是拜你所赐呐。”

    “那不是我的主意,不过,这仇我会替你报的。”

    “不必,这点小事不必假手他人。……那些钱,我有用处,你不要动。”

    “好,”王爷爽快应承,“只要你不拿它铺暗道、赏赐其它男人,我可以不动它。”

    关新妍一阵轻松,同时觉着有些郁闷,自己赚来的钱却不属于自己,是富有还是一无所有全取决于这个男人一个念头,实在过分。

    “你要天竺的虎斑蛇、阿尔泰山的雪莲是用于解你身上的蛇毒吗?”王爷忽然问。

    关新妍一愣,随即回道“不是。”

    “你的蛇毒解了?你每日喝的药是治什么?”

    “说到毒,王爷体内的五服散之毒是否解了?”关新妍不答反问。

    “你现在才想起我中毒之事吗?说起来,这五服散之毒是因你而中,我一直等你来替我解毒,却一直未等到。倘若我不来找你,你是否永远不会来找我?”

    面对王爷有些怨怪的眼神,关新妍略有一丝愧疚,不过很快坦然“王爷这是何必,这五服散的毒并非只有我能解。完颜如霜在你手上,你有千百种方法获取解药。”

    “可是,我只相信你。”王爷的目光直直注视着关新妍。

    关新妍从王爷目光中看到执着、深情,还有隐隐被辜负的忧伤,心脏某处忽遭麻痹了一阵,这种陌生的感觉很让人不适,急急调开视线,声道“那,那请王爷移步,我这便为王爷检查身体。”

    王爷静静凝视关新妍片刻,未开口说话,起身准备移位,关新妍忽又急声道

    “等等,不如,王爷就坐那。”

    王爷奇怪地看了关新妍一眼,听话地坐下。

    关新妍步至王爷身后,伸手搭脉。

    王爷骤然手掌一翻,握住关新妍手腕将她拉至身前,奇声道“怎么?你怕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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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佰六十三章 毒

    “当,当然不是,我是怕王爷觉得尴尬,毕竟,这一整层楼上只有你我二人。”关新妍辩解。

    “尴尬的人是你吧?不对啊,从前你不是这么忸怩的啊?”

    “此一时,彼一时,环境不同,处事自然有所不同,王爷不觉得尴尬就好。对了,我方才见王爷头发上有些许粉尘,且闻着有股西槿花的香味,难道现在时兴在头上洒香粉吗?”关新妍强作镇定,说着话的同时悄然将手往回抽,试图挣脱束缚。

    听闻西槿花三个字,靖王想起季太医所说的话,大掌自然松开,对关新妍淡声道“这粉不但香还致命,能消受得起的人不多,或许,你有办法去除它的毒性,让它变成纯粹的香料。”

    关新妍略显惊诧,思忖片刻后声道“既是毒药,我想,这种香味的毒药该是从瑜斑花里提炼出来,这种植物与西槿花同科却有着不同属性,前者有毒,后者无毒。

    中毒者先是感觉欢欣愉悦,后觉气闷,随后心跳加快,头昏脑胀,四肢痉挛。毒量摄入少者短时内陷入昏迷,毒量摄入多者后果严重。

    解毒方法不难,关键是要及时服用解药才不致留下后遗症。”

    “你,确定吗?”靖王声问,脸上布满疑虑的神情。

    “难道我说的那些症状与靖王的切身感受有出入?”

    “没有,只是……”靖王话说了一半未说下去,眼睛盯着关新妍沉思默想,幸好比别人先发现她,幸好一直将她控在手心,幸好,她是个女人。这样的一座宝藏,该永远深藏后院,只造福自己,不使她祸乱四方。

    “只是什么?”关新妍疑声问。

    “只是,你未作检视便下定论,是否有些草率?”

    “谁说我未检视?王爷的巩膜、嘴唇、甲床、掌心、颈动脉皆显露在我的眼皮底下,王爷身上十余种气息充盈我的鼻腔,有这些信息作为依据,基本可以确诊。”

    靖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未发现任何异常,抬头问道“若不解毒会怎样?”

    “少许毒素留在体内会导致食不知味、脱发、生疮,治疗不及时,还会引发其它病症。”

    “很庆幸遇见你。”靖王温情言语,灿若星辰的目光锁住关新妍眼睛。

    又来,关新妍心里沉叹一声,即刻偏过头,抬脚要向外去,“王爷稍等些时,我马上回来。”

    “你去哪?”王爷拽住其一条手臂。

    “来时见酒楼旁边有一家药铺,我去抓些药。”

    “让下面的人去即可。”

    “有那写方子的时辰,药已经抓回来了。王爷趁此时间该好好想想有什么事情亟需处理,因为,接下来,王爷需在此逗留至少两个时辰。”

    “快去快回。”王爷松开手。

    转身之后,关新妍即刻陷入沉思,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一日来,已不能自持好几回了,一对上那双烁亮的眼睛,便会失控,本能地想深入寻访那双眼眸深处神秘晖丽之境,却又觉得害怕。

    难道……难道这便是男女之情?来得也太突然了,没有预警,无道理可言,感觉随时随地迷失阵营,心脏莫名其妙就怦怦跳。明知那是一株毒药,却不由自主想要冒险去尝试。

    太荒谬了,太不理智了,该严厉杜绝这种事情发生,往后,需得尽量离他远些。

    ……

    一柱香时辰后,关新妍捧着一碗药汤入进来。又一柱香时辰后,靖王倒在床榻上,似是睡着了。

    关新妍轻轻吁口气,全身放松,于床榻边沿坐下来,侧过脸,目光肆恣在靖王脸上巡视。闭着眼睛的他,让人轻松多了,倘若他一直睁着眼睛,那今日这针灸是无论如何也灸不下去的。

    “王爷?”关新妍轻唤着,用手推了推榻上人,见其未有反应,彻底安心。

    关新妍并未立即动手施治,而是倾身上前,仔细打量眼下这张脸。睫毛好密啊,像两把精巧的小扇子,这便是灵魂之窗,开启时,与智耀之光同辉,关闭时,如徜徉在静谥月光下的清流小溪。这便是轻而易举掩去万钧霆威,转瞬间让狮虎变成小浣熊的幻幕。

    关新妍缓缓抬起一只手,用食指指腹轻轻摩挲那细密的扇子,软软的,丝丝顺滑,很有趣。

    嗯,鼻梁很挺,很有型,指腹下滑,抵达鼻尖,感觉到微微沁凉,仿佛指腹下是一块莹润寒玉。

    唇型也相当好看,十分地自然,无一丝一屡牵张,无丝毫情绪表达,纯洁,柔软,安宁,尊贵。

    指腹沿着鼻唇沟缓缓下行,在将要到达目的地时忽然止住不前,关新妍脑海里乍然浮现茶楼厢房里的情形。

    手指如同被电到了一般弹缩回来,这是在做什么?前不久说要离人远一点,这会儿竟心猿意马还轻薄人家。

    朝自已那只不安分的手狠狠拍了几下,之后,关新妍果断转过身跪坐在王爷身边,仔细认真准备银针和药。

    前期工作准备就绪后,关新妍伸手去为王爷宽衣,手刚触及腰带,犹豫了一瞬,思想建构一番后,动作轻盈利落解开层层衣衫。

    随着中单的左右衣襟打开,横阔筋健、肌理明晰,好一个神造绝物,关新妍的心不禁怦怦乱跳,少时,关新妍抬起左右手,轮番朝自己脸颊上拍打,直至心如止水,这才执针寻穴开始行治。七·八·中·文

    聚精会神扎好针之好,细心为王爷笼上一层被子,在等待理疗结束的过程中,关新妍去将客厅的茶、点心皆挪到卧室,然后坐在桌边自在吃茶吃点心,期间一块点心掉到地上,关新妍迅速弯腰将其拾起,瞧了瞧,吹了吹,一把扔进嘴里大嚼大咽。

    这一幕幕都教床上人看得清清楚楚,王爷未告诉关新妍,他自小常年受伤,常年用药,机体对药的耐受力比常人强,所以,关新妍给他喝的那碗汤药只让他感觉有些乏力,并未使他昏睡过去。

    之所以不说穿,只是想顺着她的意,由她高兴就好。未料却叫他发现,这小女子,不仅胆大妄为,轻薄无礼,还贪恋美色,行止豪放不羁,实在是……太让人惊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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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佰六十四章 回

    半个时辰之后,趴在桌上休眠的关新妍听到一声响动而醒来,原是那刻意置放在篆香计时器中间的绳子被熔断,被系在绳子两头的卵石落入下方的香灰钵中发出闷响。

    此响表示先前设定的半个时辰已到,关新妍即刻站起身,意外发觉一床缣纩被从肩上滑落,转过身,见床上已空无一人。

    关新妍急步上前,见床榻上被褥未显凌乱,榻边整齐摆放着数十根银针,显然,王爷是自动离开的。屋内巡视一圈,发现原先置放在篆香计时器中间的绳子并不是在自己预设的位置熔断,自已其实已睡了一个时辰之久。

    写好并放置在桌上的两张药方已被取走。

    论理,他现在应该还在昏睡才对啊,关新妍纳罕,难道……,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脸颊随之烧红。

    门上适时传来叩击声,关新妍敛了敛情绪,大步上前,开门。

    门外一名伙计满脸恭敬且卑逊,和缓声道“原谅小的冒犯,搅扰了贵人清静,其实是受瑾爷嘱咐,定时送些饭食来给贵人享用,另外,马车已准备好,贵人若要出行或者有其它需求请任意吩咐,小的必当全心全力去办。”

    关新妍往伙计身后看,见三名仆童各手托托盘垂首谨立,托盘里盛装着美食佳肴,即便不饿,瞧着那油亮鲜泽的菜色,也忍不住食欲大动,更何况此刻尚饿着肚子,先前那些茶点只将肚子填了个半饱。

    关新妍当即让开身,让伙计们将食物送进来,趁隙对那为首的伙计说道

    “你所说的瑾爷是否就是与我一同进入酒楼的那位爷?”

    “正是。”伙计回答。

    “他大概是什么时候走的?”

    “回贵人的话,瑾爷大概在一柱香时辰之前离开。”伙计回答。

    一柱香时辰之前,这表明他自行拔了针之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在此逗留了一柱香时辰,这一柱香时辰内,他做了些什么?房间里没有留下多少活动痕迹,他总不会是发了一柱香时辰的呆吧,越琢磨越惶惶不安,真是不该用睡眠的方式打发时间,更不该在行针前做那些奇怪的举动,弄得现在好似有把柄在人家手中一般。

    “瑾爷可有让你们捎话给我?”关新妍又问,

    “这个,没有。不过,瑾爷吩咐,往后招待贵人当如同招待瑾爷本人一般。”

    关新妍彷徨,不知王爷如何理解自己那番举动,王爷会不会认为自己已然与他心意相投了?

    伙让们放下佳肴后退了出去。

    满桌食物都是自己爱吃的,可见王爷是费了一番心思的。美食当前,再不想其它事,关新妍执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吃饱喝足之后,看看时辰不早,决定回家。坐进马车,车厢奢华舒适不说,赶马车的车夫一瞧便知是权贵人家的奴仆。一路上,畅行无阻。

    得王爷这般悉心管照,关新妍在享受的同时,心里泛起隐忧,大概就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叠加起来数不尽的管照中,自己对王爷的情感态度渐渐发生了变化。

    照此下去,自己会在感情的泥沼中越陷越深,这对自己和王爷来说,将是一场灾难,明明知道王爷的一腔热情终要付诸东流,不应该让他再在前期重重加码以致承受份量愈重的伤痛。

    对待王爷的强势付出,一味地装憨逃避不是办法,得采取有力举措制止他的霸道专护。

    许多事情人算不如天算,关新妍思来想去、绞尽脑汁盘算着计策,终料想不到,命运已在她前路上挖了个坑。

    马车在关家宅院前面一条街道停下,关新妍下了马车后,穿过街道,曲路绕到关家宅院的西院墙下,爬树,骑墙,翻梯,下梯,进入西厢房廊下。

    此时已是申时左右,甫翻进院墙,关新妍就感觉今日宅院里气氛不同寻常。院里无一人,平日里有事没事在院子里打晃的家厮仆从们一个也不见,往常见不到一片落叶的地面上竟然呈现点点斑斑的泥污。

    四周安静得有些奇特,莫名有种灰败的感觉。进入西厢房,发现章越和清曼都不在,她们的房门皆不同寻常地敞着。

    感觉发生了什么事,想去上房探个究竟,忽想起早上出门前借口跑肚拉稀誓要将自己闭锁屋中一整日,此刻精神百健地出现在夫人跟前似乎不太合适。

    犹豫间,听到上房传来隐隐压抑的啜泣,听声音是夫人的。短暂惊讶过后,关新妍抬脚向上房走去。

    上房的门是虚掩着的,里边光线有些暗沉,关新妍轻轻推开一扇门,瞳眸倏变努力适应暗光,未瞧见里边什么情形,只感觉十分安静,料想夫人在卧室。

    踏进门来,转身轻轻将门板合上,身体倚靠在门后,待眼睛充分适应了暗室的光线后,转过身来,乍然见四五双眼睛齐齐盯着自已,吓得浑身一激灵,头皮发麻。

    “你,你们都在?”看清眼前各副面孔后,关新妍惊声问。厅上,夫人、向妈妈、章越、清曼皆在场,每双投射过来的目光都带着惊奇。

    此刻,夫人坐在太师椅中,头发、衣裳有些凌乱,脸上湿濡,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这样一副柔弱的形象与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形象大相径庭,简直如同换了一个人。

    向妈妈站在夫人身旁,一只手还抚在夫人背上,可想而知,她方才正忙着帮夫人抹背顺气。

    章越和清曼分别立在夫人左右两旁。

    首先回应关新妍的是向妈妈,语气威严中带着些许苛责“三小姐从哪里来?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整个院子都不安宁,三小姐可知道?”

    关新妍目光下意识转向清曼,却见清曼蹙眉摇头,不知何意。

    “发生什么事了?”关新妍直言询问。

    夫人不知想起什么,忽然不自禁啜泣两声,手拿着帕子不停拭泪。

    向妈妈顾不得与关新妍答话,原抚在夫人背上的手上下抹动,“夫人,千万保重身子。”

    夫人啜泣更重了,忽悲从中来,哭诉道“老爷啊,你丢下我们这些孤儿寡母,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关新妍心头一窒,睁大双眼不可置信道“父亲,难道……”询问的目光看向清曼,只见清曼使劲一点头,关新妍登时双腿发软,“怎,怎么死的?”

    一句话叫所有人惊骇不已,目光再次聚集到关新妍身上。这次皆是用瞪的。

第三佰六十五章 路

    关新妍瞧着众人反应,只以为她们是责怪自己不避忌讳说了个“死”字,相比这下,父亲的死讯比这忌那忌重大的多,自动略过众人的反应,想到关老爷虽非大明大智之人,对自己并不刻薄,吃的用的尽着使,操心唠叨话没少叙,偶尔还为自己请名医,寻良药,这样一个鲜活又亲渥的人,怎么说走就走,说不见就消失不见了呢。

    忽然就十分想再见上一面,怆声道“人呢?抬回来了吗?”

    夫人倒抽一口凉气,向妈妈对着关新妍急声道“呸呸呸,这种不吉利的话休再讲,夫人正烦乱着,三小姐就不要再没轻没重胡说八道了。”

    章越忽清利声道“乱作一团的时候,三姐不知躲哪享清闲,这会儿,乱子方结,大伙心头都不好受,却莫名其妙跑出来胡啐乱咒,紧要时候,帮不上忙,伤痛时候倒来添灶续火,添堵添乱。真是杆没星的秤。”

    瞧着向妈妈讳莫如深以及章越嫌恶的神情,关新妍依稀觉出自己的话不入景,事情或许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心头一阵轻松,随即对向妈妈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向妈妈朝夫人深看了一眼,转过头来摆出一副威严老道的神情,目光在关新妍及章越、清曼脸上巡视了一回,肃穆声道“小姐们都在此,那便趁此机把话说明白!

    老爷出了事,家里的财物全被搜了去,而今,只剩下这一座院子和这一屋子的女人。

    眼下只有两条路,第一条,各自把珍藏的首饰拿出来凑一处卖个好价钱,得些银子去外边探探消息门路,倘有机会,宁可卖了院子,将老爷赎出来。

    第二条,小姐们做些缝补浆洗、刺绣方面的活计赚钱贴补家用,大伙齐守着这个院子等听老爷消息。”

    章越立即接口道“我那里有些笄、簪、钗、花钿、步摇,质地虽非名贵材质,好在样式不落俗套,当能换下不少钱,我这便去取来给向妈妈。”

    清曼忽开口道“要说花银子探消息门路,舅爷家底比咱们丰,他们探得的消息定是比咱们多且广,我觉得咱们还是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换些日常零用物品,先好好过活,然后定时去舅爷门上听听消息比较好。”

    章越转脸对着清曼急厉声道“父亲能有今日全是因舅爷!这会儿舅爷家倒势,境状定是比咱凄惨得多,他们不来烦惹咱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你倒要主动上门去寻晦气,你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

    缝补浆洗那些活繁累且利薄,一天到晚把精力耗在那上头,只会变得越来越拙陋蠢笨,你是要将自己变成彻头彻尾的村妇吗?

    与其被动地无期限地守着这院子,倒不如主动打听消息好随机行事。”

    “京城那么大,外边人事那么复杂,咱又没个熟知门路的人,那么些首饰银子花出去能起什么效应?”清曼反驳。

    “不管有多大效应,都比傻等着强。”

    “手里的银子花光了,没辙了,到最后不还得傻等?”

    “你怎知花光银子也听不着好信?”章越梗着脖子尖声叫嚷。

    “够了!”一声疾利的喝断声阻断了两人的争吵。

    接触到夫人满含愠怒的目光,章越和清曼低下头去。

    “这院子今日还不够闹腾吗?”夫人大声呵斥,“还有没有规矩了?家境落败了就不把我眼里了吗?不论是选第一条或是第二条路,有你们置喙的余地吗?”

    堂上一片静默。

    “夫人,”关新妍忽然出声打破沉寂,“其实,并非只有两条路可选。”

    堂上所有人再次将惊奇的目光投向关新妍。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就敢妄议,”夫人恼怒声言,“事情发生之时,你不知去向,大概又是偷溜出院了吧,此事,暂不与你计较,你且回房自省。”

    说完转脸向章越、清曼,“你们也都回房吧,别在这杵着了。”

    章越和清曼躬身一礼朝外退去。

    关新妍看到夫人在章越和清曼离开之后神情消沉、目光凝滞,略犹豫一阵,终是未再多言,紧随两个妹妹身后步出堂屋。

    她想说而未说出口的第三条路是,叫夫人和章越、清曼回益阳,关老爷的事,留给自己解决。

    从章越和清曼的争辩中已大致明白一些事情,大概是舅爷被整,父亲受牵连被押。官府搜刮了院里的财物,未收去宅院,未罪及家眷,这证明父亲的罪名不大,该是有活动空间,若是寻些门路,费些银子,该是能将人赎出来的。

    想到之前靖王的警示,猜想这些事极可能与朝堂党争有关。相信接下来京城的态势势必如靖王所说,将会越来越不安宁,与其到时受靖王之情被安排去边郊农庄避难,不如,借今日之事,让关老爷和夫人回益阳过安稳日子。

    暂不与夫人明说,且暗里布置好一切,相信夫人受几日担惊受怕的日子之后,最后会欣然接受自己为她安排的出路。老爷自不必说,经此一劫,原本就胆小如鼠,如今该是胆颤心寒了,脱去牢狱之灾后定然不会再留恋京城了。

    关新妍想着心事低头走路,步至清曼房门前,不期然被清曼一把拖拽了进去。

    “三姐,我知道你最有法子了,你方才对夫人说的第三条出路,是什么?”清曼将关新妍拉进屋关上房门后迫不及待声问。七·八·中·文

    “原本是要说一些宽心的话哄夫人开心,既然夫人不想听,便不说了,你倒是上心了。”关新妍淡声陈述,“如夫人所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哪里会有什么好主意。对了,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快详细说给我听。”

    清曼脸上现出些失望,很快又振奋起精神,神采奕奕道“三姐神通广大,一定会想出办法让咱家脱困的。”说完眉头一皱,沉声道

    “今日真是被吓到了,三姐是没看到,那些官兵个个凶神恶煞,似要吃人一般。饶是经历不少场面的夫人,也被吓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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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佰六十六章 变

    从清曼声情并茂,略带夸张的讲述中,大致明白,关老爷是因帐目不清、偷税漏税而被羁押,来人查抄了院里所有的财物,包括关老爷最心爱的那乘牛车。

    耗尽心力攒下来的家资一日之间被掏空,夫人深受打击,当场解散院里一众奴仆,只留些个看门的、跑腿的粗使下人。

    讲完那些令人惶恐的场面,清曼神情萎顿下来,一副十分忧愁的模样,“三姐,你说,父亲会不会有事?”

    “依本朝律法,偷税数目不大者,受杖刑,家产没收并发配边疆;偷税数目大者,被砍头示众。眼下,父亲尚处被审查阶段,结果会怎样,难讲。”

    “这么说,这所宅院终也是保不住么?”

    “今日未将宅院收走,未将咱们一并带走,说明目前发现的问题不大,可若后面查出大问题,别说宅院,这宅院里的所有人皆不得安生,或为官奴,或一并被砍头示众。”

    清曼脸色煞白,“这,这可怎么办?”

    门板突然被撞开,关新妍与清曼转头望去,见章越冷着脸入进来。

    “你甭吓唬她,就咱们家这点买卖能偷多少税,哪里犯得上极刑。”章越对着关新妍厉声言语言,“三姐是不是不盼家里好,一会儿胡言诅咒,一会儿危言耸听,自己颠三倒四也就罢了,还要拉别人与你一起癫狂,你到底居心何在?”

    “章越妹妹是否对我有成见?为何对我说话总是夹枪带棒?”关新妍对着章越平静声言。

    “成见没有,意见有一些,自你来后,这个家就没一天安宁,你声名不好,使命作践自己便罢,却还要带坏清曼,你想让她和你一样不招人待见吗?”

    关新妍面沉如水,缓声道“不知我哪里招惹了你,让你对我如此不友善,倘若我曾经有不小心冒犯或是伤害到你的地方,我在此向你赔个不是。

    你如此看顾清曼我很高兴,不过,清曼已不是小孩,有自己的是非观念,多接触不同人不同事对她有好处,至少知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道理,不至在孤拧的路上越走越远。”

    章越脸色一变。

    “还有,”关新妍接着说“我先前说的话并非危言耸听,章越妹妹觉着咱家买卖小吗?你是小瞧了父亲的技艺,还是小瞧了宫里头贵人们的消费力?

    外边的那些帐不明白也就算了,你是否有算过家宅院落里的出入帐?院里每日所用药膳、食材、日常用品,七七八八加起来,日均耗费是三十两银子,普通人家日均不过一两银子,这样的消费水准,你还觉得普通吗?还会觉得父亲做得只是零散小买卖吗?

    与宫里人打交道,中间暗渠多,帐目自然是不清白的。这里边问题多多,可以从中做大文章,也可以睁一只闭一只权当看不见,判案时罪轻罪重全凭判官意向。

    父亲的案子究竟会如何判处,尚不得而知,但我们多想一层应该没坏处,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不是吗?”

    章越听完关新妍言语拧紧眉头凝思半晌,忽转身离去。

    清曼看着章越离去的背影纳纳道“行事好没道理,来的时候不请自来,走的时候也不打声招。

    “此刻,她有比吵架拌嘴更有意思的事情去做。”关新妍轻声道。

    “她去哪,去做什么?”清曼好奇声问。

    “大概是去找夫人献策去了吧。”

    “你怎么知道?”

    关新妍目光投在清曼脸上,“你的问题还真多。”

    清曼无奈地嘟起嘴,一双渴求答案的眼睛依旧紧紧锁住关新妍的眼睛。

    “其实,”关新妍淡然启口,“撞门进入屋子之前,章越心里很苦恼,家里出这么大事,她有不安有彷徨,很想找人倾诉与人商讨,但她自视甚高,拉不下脸来找你我商谈,是以在听到你我对话之后故意装作气势汹汹的样子冲进来,故意挑衅,实则是想讨几句兜底话。”

    而自已也顺势将想要对夫人说的话说给她听,让她转达到夫人耳朵里,关新妍低下头,暗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布署。

    “原来是这样啊,”清曼玩味思索,过了些时,幽然道“虽然我与六姐在一起的时日很长,还常与六姐争执,但要论谁最真正了解六姐,还属三姐你呢。”

    未听闻回应,清曼用胳膊撞了关新妍一下,“想什么呢?”

    “呃,”关新妍回神,“时候不早了,还没传膳呢,今晚是不是要饿肚子呀?”

    “没这么惨吧,鼂上的婆子走了,好歹还有些米面呀,向妈妈会烧火做饭的呀。”忽地一愣,“啊呀,不好,下午见婆子们走的时候夹胳膊钳腿的,该不会是……”

    清曼的后知后觉被应验了,鼂上果然颗粒无存。

    关家从富足的生活水准一下跌到了贫农地步。关家主子们再不复从前养尊处优,洗衣服、打扫之类的事都得亲力亲为,这还不算什么,两日后,向妈妈抱来一堆脏污破衣烂衫让三位小姐们缝补浆洗。~

    章越当即铁青着脸走开了,向妈妈在其身后大声说“这还是千央万求才求来的呢,许多人都抢着这份活呢。

    今非昔比了,不再是小姐身份了,要尊严先得活命,要活命,先得学会为五斗米折腰。”

    章越充耳不闻。

    清曼愣愣地站着,皱眉掩鼻瞧着那一堆脏破衣裳。

    相比章越和清曼的表现,关新妍自然平和得多,她蹲下身来分门别类整理这些衣裳,还饶有兴致地对向妈妈说

    “我猜,这些衣裳是从当铺里拿来的吧?”

    向妈妈还未回答,清曼抢问“你怎么知道的?”

    关新妍挑起一件衣裳,说“你看,这件袍子外边料子好的,里子用得是差些的布料,且这里子补丁缀被丁,针线还齐整绵密,领子、袖口都保护得很好,衣裳的主人该是个很细致很用心的人。如果他突然发财了,定然会将这件衣裳收藏。只有日子苦得没法子,才会舍弃这件衣裳,拿它换钱。”

    清曼闻言来了兴致,靠近身来与关新妍一起拾掇这些衣裳并与关新妍有说有答。

    向妈妈瞧这情形向来少表情的脸上展现一抹和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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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佰六十七章 险

    将衣裳按照面料的好坏分成上、中、下三等后,关新妍对向妈妈说院里的井太浅、地盘太小,去西街天井边漂洗才方便。征得向妈妈同意后,便与清曼一同抱着衣裳出去了。出了宅院,关新妍带着清曼径往西街幽巷去。

    “三姐,咱去哪?”清曼疑惑声问。

    “去有人气的地方。”关新妍随口答。

    清曼更疑惑了。

    “一会儿,我们将这些衣裳分给周边闲人去缝洗,按照衣裳的不同质地给予不同的酬金。回头,将衣赏收上来送去当铺后,同样地,按照不同等级向当铺掌柜索取不同手工费。

    这样的话,活有人干,钱跑不了,咱们还有时间去街上溜达溜达。”

    听完关新妍的话,清曼开心得手舞足蹈,险些将衣裳落到地上,“一会儿我们去哪?不如去龙津桥瞧瞧美食,然后去灵福寺赏花?……”

    “去南崇街!”关新妍清脆声道。

    “为什么?”

    “有事情待办。”关新妍回答,瞧着清曼兴头渐渐回落,又道“办事归办事,也可以赏景、吃美食啊。”

    “可是,咱身无分文……”

    “有的,谁还没藏几个首饰呢。今日我大方一回,用我珍藏的首饰换钱请你吃喝玩乐一回。”

    清曼复又喜笑颜开。

    ……

    南崇街热闹非凡,鳞次栉比的商业楼张挂着各式幡,随风招摇的亮丽彩旗热情招纳八方来客,街边铺子品类齐全,货品琳琅满目,吃的、用的、玩的杂陈其间。

    清曼来到此间如同甫出笼的鸟来到大自然丛林中,欢快地蹦跃着,看每件事物都觉新鲜,每样美食都想亲尝一遍。

    在吃的方面,关新妍毫不吝啬,只要清曼肚子装得下,钱不尽往外出。

    逛了约一个时辰,清曼终于体力透支,疲惫不堪,关新妍带她去了一座颇为气派的酒楼,点了一桌子珍馐美食。

    吃饱喝足的清曼困得不行,关新妍又体贴地将她带至客栈,要了一间上好的客房。直至看到清曼睡得香沉之后,才离开去做自己的事。

    这一去便是两个时辰,回来时清曼已然醒来。

    “姐,你去哪里了?”清曼声问,“我都等了你一个多时辰,要不是看到你留下的信,我早就出去找你了。”

    关新妍微笑着将手中一只包裹递给清曼,“这是南城有名的几样点心,水晶糕、如意卷、糖蒸酥酪……”

    清曼即刻忘了先前苦苦等待的焦灼,满心欢喜道“姐对我真好!”说着便要打开包裹开吃。

    关新妍抬手压住清曼忙碌的手,轻声说“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这些点心带到车厢里吃吧。”

    清曼欣然同意,与关新妍一起步出客栈。随后,两人坐进租来的牛车中,启程回家。

    牛车行驶了一阵,拐入一个巷道后不久,道前方传来一阵嘈嚷声,声音很快变得清晰起来,同时,也让人跟着紧张起来。

    “让开!让开!马受惊了,快些让开……”一高声嘶喊的人声和着急快的马蹄声以及隆隆的车轮声急速奔袭而来。

    关新妍掀开车厢前帘,惊见前方不远处一辆失控的马车正朝自己方向火速冲撞过来,道上行人尖叫着慌乱逃避,场面显得急迫且混乱。

    巷道的宽度仅能容两部马车并驾齐驱,即便两部车在此巷谨慎同行或交会之时偶尔也避免不了轻微刮擦,这样一部横冲直撞的马车冲过来,必然会导致严重后果。

    马车上的车夫及牛车上人皆预感到危险来临,睁着惊恐的眼睛互相瞪视着,眼看着灾难趋近却手足无措。

    一瞬间,关新妍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跳车,可能遭马踩,遭行人挤踏,遭撞翻后的马、牛、车厢倾砸,不跳车,可能会被对方的马、车砸成肉饼,跳不跳,承担的风险都一样,看来,在劫难逃了……

    十米、五米、三米,……狂风爆雨即将扑面的瞬间,关新妍倏然转身与清曼抱成一团,紧闭着双眼等待承受一切。

    听到蜂拥而起的惊呼声,听到劈空破裂之声,听到马儿激越的嘶鸣声,声势与预期的一致,可预感的痛楚迟迟没有降临。

    外面突响起一阵掌声、欢呼声,关新妍惊异之下迅疾掀开帘子,只见那原本势要冲向自己的马车车厢已变成了残板断辕,两个车轱辘已是不见。马呢?关新妍迅速跳下牛车,前后张顾,见牛车后边十余米远处躺着一匹马和一个人。周边百姓们纷纷上前聚拢围观。

    “是那个人救了我们吗?他是不是受伤了?”紧跟关新妍步下车厢的清曼望着远处声问。

    “去看看。”关新妍说着即奔向那人那马。

    走到近前来,发现那马已倒在血泊中没了声息。而离马不远处的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围观的百姓们不敢上前探问,因为那人脸上罩了一层金色虎面具,看起来有些邪佞。

    关新妍将男子从头到脚细细观察一遍后,在其身旁蹲下,说道“多谢义士出手相救,义士是受伤了吗?我这便送义士去药堂吧?”

    地上男子倏地睁开眼睛,将头偏向关新妍,眼睛直直盯着关新妍看。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关新妍问,这男子身上酒味浓烈,令关新妍不得不疑虑他现在的意识是否清醒。

    男子从地上坐起身,眼睛一直未离开关新妍。

    这时,那名先前驾马车的车夫突然冲过来扶着男子,急声问“少爷,你没事吧?”

    关新妍立即将视线投向车夫,“你家少爷是不是醉酒?”

    “是啊,”车夫回答,“我家少爷这一路一直昏昏沉沉,迷迷朦朦,怎料,方才突然醒神,若非如此,小的今日可闯大祸了。”

    “你们的马车已毁,将你家少爷扶到我的车上吧。”关新妍果断声言。

    “那你们?”

    “别管我们了,赶紧将你少爷带回去好好休息吧。”

    车夫不再多言,将男子扶到牛车上。围观的百姓们皆散开去。关新妍与清曼正准备离开,车夫忽然追上来“姑娘请留步,我家少爷有话要对姑娘说。”

第三佰六十八章 遇

    关新妍与清曼折返至牛车边上,未几,车帘被掀开,从车厢里走出一位丰神韵朗、姿态敦雅的公子。~

    关新妍愣了一瞬,随后,目光紧紧追随、萦绕着男子,几乎忘了礼俗。

    公子脸上的面具已经除去,方才的面具有多么怪异,现在展露出来的这张脸就有多么顺眼,润泽光滑、棱角分明的脸上嵌着一双舒朗的、温和的眼睛。浑身给人一种谦逊却又内敛博古的感觉。

    关新妍失态小部分原因是被男子卓绝雅致的风范吸引,大部分原因是,此人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褪去了疤痕的脸原来这样好看,换上锦服、徜徉在阳光之下的他原来这样潇洒。

    公子立在关新妍身前一拱手,谦和道“方才人多,不便相认,未料在此遇见关姑娘,关姑娘别来无恙。”

    关新妍游走的思绪回归,目光落在对方的手上,眼里闪现一丝诧异,很快隐退,屈身回一礼,回应道

    “谢崔将军关心,更要谢崔将军方才替我们破除危机。”

    “关姑娘千万别这么说,是我的马车让关姑娘受惊了,我该当向关姑娘赔罪才是。”

    侧旁清曼先是被眼前这位公子的翩然风采折服,后惊讶于对方与家姐竟然相识,而今,见二人交谈,皆当自己不存在,心生不甘,对眼前公子出声道

    “方才着实危险,幸得将军出手力挽狂澜,才未遭难。”

    崔敏温和的眉眼转投向清曼,令后者心脏不自禁漏跳了两拍。

    “这位姑娘是?”崔敏重又看向关新妍。

    “这是舍妹,名唤清曼。”

    “清曼姑娘,”崔敏向清曼拱手一礼,“在下出手太迟了,让你们受此惊吓,再次深表歉意。”

    “将军过谦了。”清曼急急回礼。

    “为了弥补过失,我护送二位一程吧,请问,关姑娘是要去哪?”崔敏目光再次转向关新妍。

    “不必了,崔将军且忙自己的事去吧。”关新妍礼貌拒绝,内心里并不想与崔将军有过多牵扯。

    “已过申时,城里巡防得紧了,行于道上之人皆是要经历重重关卡,遭受重重盘问,你们两位姑娘家答话多有不便,倘若不嫌在下多事粘赘,在下打马走前边为两位姑娘开道,使你们省些烦缠。”

    关新妍还要说谢绝的话,却见崔敏转脸对身后车夫说“拿我的符牌去广效营牵两匹马来。”

    听闻广效营,关新妍心头一震,他能调令南城的护城军,必定与南城的衙门十分相熟,那父亲的事,他或许能插得上话。与其大砸银钱买路赎人,不如请崔将军略施权术捞人。

    念及此,关新妍将未说出口的谢绝的话咽了回去,改言“那烦扰将军了,日后有机会定当重谢。”

    “休要提谢,要论恩情,关姑娘对在下的恩情无比深厚,在下无以为报,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

    半个时辰后,崔将军护送关新妍与清曼至离关家宅院不远处的宽广街道上,双方谦辞客套一番后,崔将军驱马离去。

    转过身来,往家宅西院去的途中,清曼亲昵挽住家姐的胳膊好奇追问两人的相识经历。

    关新妍只说因他是靖王的旧识而认识他,囫囵应答了清曼一个又一个稀奇古怪的问题之后,关新妍忽然对清曼严正声道“你最好不要对他产生兴趣,他不适合你。”

    清曼脸上一红,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家姐,索性坦然道“倘若一定要嫁人,需嫁与崔将军这等英姿勃发又宽厚有礼的人才有意趣,见到崔将军之后,才发觉先前那些登门求亲的人皆是庸俗之辈。

    若能嫁与崔将军这样的人物,自当甘愿为他改掉已身上所有不足之处。只这身份,无论如何是改不了的,与他之间,实有千山万水的阻隔,大概,那是我永远也够不着的一个梦。”

    “知道就好。”关新妍淡然回应,想来,就算清曼对崔将军有意,两人在一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没必要把话讲得太现实太透彻,且让她留些憧憬的空间。

    “姐,”清曼忽神秘兮兮地凑上来,小声说“我看,崔将军对家姐甚是殷勤,崔将军会不会……”

    “别胡思乱想,你这未过门的黄花大闺女尚觉得机会渺茫,我这大龄弃妇更是想都不必想。好了,不说这些了,天色不早了,咱赶紧去收取衣裳送到当铺去。

    今日在外边做的事千万要保密,回院后,遇到向妈妈问话,小心仔细着回答。”

    “放心吧,心里有数。”

    ……

    约莫一柱香时辰后,关新妍与清曼回院。

    清曼一路上一直抱怨“……缝洗两件衣裳才赚一文钱,缝洗这么多衣裳统共只赚二十文钱,若不是姐姐据理力争,连这二十文钱都还凑不满。二十文钱能干啥呀,只能买十来个烧饼。

    从前,随手打赏个下人动辄一两,二两的,如今,为了区区二十文钱,费这许多心力。幸好是丢给了他人去做,若是苦哈哈忙累一日才拿二十文钱,这心里得有多苦啊。

    往日花钱的时候只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现今才知这钱这么难挣。原来父亲养家糊口这么不容易,……”

    “嘘……”关新妍以手抵唇,“别说了,感悟搁心里头,别叫人从话里听出异常。管好自己的嘴,别给自己招麻烦。”

    两人抬脚刚入后院,身后传来一声沉喝“站住。”

    关新妍与清曼当即定在当场,向妈妈抄着手从两人身后绕到前面。

    “这一整日不见人影,你们上哪去了?”向妈妈严厉声问。

    关新妍刚要启口,被向妈妈喝止,“你闭嘴,让清曼说。”

    清曼眼珠子滴溜两转,快速回道“而今家境艰难,活多人少,遇事自是要多想一层,我与三姐不但把衣裳洗了,补了,还送回当铺,取回了酬金。二十文钱,分文不少,向妈妈你清点一下。”清曼说着将手抬起,展开。

    向妈妈朝清曼手心淡扫一眼,回头看着清曼肃声道“还知道遇事多想一层,那你是否想到做任何决定之前要回来告诉一声?是否想到家里人遍寻不着你们有多着急?午间听闻有人落井,还以为你们出事,及至现场发现不是后,便开始四处寻你们,急得夫人亲自去找,还险些报官。

    哪知你们耍滑头,将衣裳扔给他人去弄。”瞧着清曼手中银子又道“且还知道收归哪间当铺。能耐不小啊。

    夫人发过话了,等你们回院后,要对你们好生训诫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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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佰六十九章 计划

    清曼欲开口申辩,关新妍扯了扯清曼的袖子制止她说话,而后对向妈妈展开一抹甜笑,“多谢向妈妈在此等候示警,烦请向妈妈告诉夫人一声,我和清曼回来了,不仅挣到了钱,还带回一条与父亲有关的好消息。”

    向妈妈凝视关新妍两秒,随后面无表情声道“但愿你带回来的好消息真能打动夫人的心。”说完抬脚向上房走去。

    夫人与章越正在房里刺绣,听闻向妈妈进来报信,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绸布,怅惘道“这丫头不知又玩什么花样,让她进来吧,倘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加重责罚。”

    片刻后,关新妍与清曼来到夫人面前。

    夫人一径低头刺绣,声色平平道“咱家虽落魄了,也还是有家规的。待嫁的女儿就该本本分分在家学些持家之道,学些相夫教子之法。谁家女儿成日里在外边撒野?若让右邻右舍知道我家女儿成日往外跑,只说我家女儿耐不住性子,守不住家,专好兴风作浪、拈花惹草,认为我们关家门风不严,管教无方。

    受街坊攻诘排挤,咱大不了换个地方住,可留下了不好的名声,将来势必会影响你们自己的终身大事。

    道理不必多说,都是聪明的孩儿,一点就透。现在,你们说,我该怎么做才能使你们管住心管住腿不往外跑?我有什么理由不对你们采取严厉责罚?”

    夫人说完抬起头目光直视关新妍。

    “母亲深明大义、高瞻远瞩,孩儿十分钦佩且敬重,从来都不是故意惹母亲不快,不是成心让母亲担忧的,实是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关新妍认真陈述,随后,话题一转“今日孩儿在外边确实听到一则好消息,或许,咱们努力一下,父亲就有希望回家了呢。”

    瞧着关新妍一脸诚挚,夫人自然卸去多半懑闷之绪,但对关新妍说的好消息未抱太大期望,日间,让小厮去监牢探望老爷,人未见着,探来的可都是让人沮丧的消息。

    “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夫人淡声问。

    关新妍轻快声道“近日来,被整饬的商户成千上万,被冤枉的不计其数,父亲担的这罪名比起人家担的罪名根本算不得什么。

    好些商户联名上书反诉,听说,此事闹到皇上跟前,皇上下令肃查。于是,官府快速审案,案子太多,查办不过来,便暗里释放了许多罪名不大的囚犯。

    许多比父亲罪名大的囚犯皆被释放了。

    孩儿想,趁此机会,咱们花些银子,或许能把父亲赎出来。”

    听闻关新妍言语,夫人的脸色渐渐明亮了起来,思虑了一阵后,慎重问道“你得来的消息可确实?”

    “听到好几则有名有姓的商民被赎出的案例,有的花三百两,有的花五百两便将人赎了出来。钱花的越多,官府放人越是爽快。”

    夫人一阵激动,“这样的话,咱们把这院子卖了,再加上一些首饰,凑个五百两银子,兴许也能将老爷赎出来。”

    “得快些办,这买卖太好做,价格攀比之下,行情愈涨,官府愈要托大拿乔了。”

    “是,是,是,”夫人有些兴奋过头,转脸对向妈妈说道“前些时不是有人要买咱院子吗,将人都约过来,谁出的价码高就卖给谁。”

    “夫人,”向妈妈沉稳声道“要不要多打听打听些消息,再仔细地考虑考虑?这院子一砸进去,咱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夫人如同被当头浇了盘冷水,瞬间沉静下来,静默片刻后,低声道“你们且回房吧,容我再仔细想想。”

    关新妍与清曼悄然退出门去。

    走在廊庑下,关新妍心头一阵松快,计划已践行了一半,接下来,该是将关老爷捞出来,随后,送这一家子坐上富田山庄的货船,悄然又快速地将他们运送出城。

    房间里,许久未声言的章越凑到夫人旁边轻声道“母亲,孩儿觉得这个法子不妥,咱们在官场没个熟络的人,单听些风声,便孤注一掷,十分冒险。

    再过两日,便是德淑娘娘请咱们入宫赏春的日子,你瞧,父亲出事至今,始终未收到德淑娘娘拒咱们入宫的信,这证明,父亲犯的事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想想,舅爷家担的罪可比父亲担的罪大得多,到现在还未判决,可能是因为与德淑娘娘有层远亲关系,得人照拂。倘若舅爷家不倒势,咱家应当也不会有事,只是,不知舅爷家何时脱罪。

    咱们不妨还照着原计划,后日,趁入宫赏春之机,多与德淑娘娘亲近些,套些话,认认形势,倘若舅爷家迟早要被赦免,那咱们也不必砸冤枉钱。

    卖院赎父当是万般无奈之举,设想一下,咱们若是卖了宅院,拿所有钱去赎出父亲,之后可怎么办,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去哪呀?无钱无势,京城定是呆不下去了,只能回益阳,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富庶,夫人难道还愿意回到那沙尘满天、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吃穿拙劣的穷山恶水小地方么?”

    话音落,向妈妈朝章越撇了一眼,心道哪有那么夸张,益阳山水不好的话,哪里能养出你们这等水灵灵、娇滴滴的俏模样。

    夫人低头沉思,良久后,抬头对向妈妈说“暂且多探探消息吧,尤其关注监牢那边的消息。放出风声,说这宅院要卖,出价越高成交越快,好歹先撑个两日,看看后边形势再作下一步打算。”

    ……

    翌日,关新妍借口买灯油出门,向妈妈只以为她去去便回,没曾想她一去便如断线的风筝,不知去向。

    关新妍目标明确,直奔南崇街,而后,一路寻找既有紫苍兰熏香,又有杏花酒的酒楼,终于找到一座名为“金华苑”的奢华酒楼。

    守望不久,目标人物即出现在视野里。

    崔敏与一群衣锦华服贵公子一同步入酒楼,虽戴着面具显得有些怪异,但看得出,他在那群贵公子当中颇有威望,举手投足皆显得雍容典雅、大家风范。

    在其路过关新妍桌旁时,关新妍低头喝茶以遮挡脸面,其实,不遮挡他也未必能很快认出来。此刻的关新妍一身男儿装扮,为不引人注目,还特意在脸上贴了几颗有碍观瞻的大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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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佰七十章 叙

    关新妍在酒楼里一坐便是一个多时辰,茶水早已喝不出香味,吃什么也觉没味道。频频抬头往二楼一间厢房望去,见那门上少有人进出,门里也未传出嚷闹声,实猜不透那群人在里边做什么,暗自嘀咕再好的酒、再好的美食,也耐不住这么长时间的细品吧,再精深卓著的话题,也不能叫大脑一直持续兴奋,也该有中场歇息的时候吧。

    百无聊赖中,开始咀嚼茶叶,看街景,看着看着,有些犯困。

    “这位兄台,我可以坐这吗?”边上传来一男声。

    “自便。”关新妍慵懒回复。

    一男子于关新妍正对面坐下,关新妍随瞟一眼,当即被嘴里的茶叶渣子呛着喉管,勉力咳了数声。

    “你,你……”事发突然,先前脑子里构想的无数偶遇情境下的话语全都使不上手,一时结巴。

    “我观察你好久了,你是在等人吗?”对面崔敏慨声道。

    “我,我……”

    “是我的突然出现吓到你了吗?还是,我这张面具吓到了你?。”

    “你没吓到我,只是,惊着我了。”关新妍舒出一口气,“未料想在这里会有人认识我,更没想到,我装扮成这样还有人能认出我来。”

    “进门就看到你了,一个人的外表可以改变,气韵不容易掩藏。”

    “崔将军好敏锐的观察力,”关新妍顺势奉承,“好巧,在这遇见崔将军,崔将军是来用膳吗?正好一起吧。”说完话才觉不妥,眼前满桌的残羹冷炙,显得这邀请不是那么称时,“呃,我品尝了下这家酒楼的所有招牌菜,知道几样不错的佳肴,崔将军相信我的话,我点几样……”

    “不必了,我已经用过膳了。”崔敏声言,瞧了眼桌上的杯盘狼藉,“估计关公子也不觉得饿,不如,点些茶果来吃吧。”

    见关新妍未有异议,崔敏叫来小二收拾桌面,并要了一些消食的茶果。随后对关新妍温声道

    “关公子这趟出来是游玩还是办事?”

    “办些小事。”关新妍自然道。

    崔敏点点头,“办完事情早些回去吧。近日来,匪盗猖狂,且他们喜挑出手阔绰、身板羸弱的人下手。关公子身边没个保护的人,多加小心些才是。”

    “谢崔将军好言提醒,只是……唉!”关新妍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看样子,关公子是遇到难事了,是否方便述说,或许在下可以略尽薄力。”

    “崔将军公事繁忙,怎好拿微末私事去烦扰崔将军。”

    “关公子见外了,我拿关公子当作好朋友,倘有出力相帮的机会十分高兴。”

    思虑一阵后,关新妍朗声道“既然崔将军不嫌我出身鄙陋,愿把我当朋友,那我便不拿崔将军当外人。改日登门拜房将军和夫人。”

    崔将军神情一愣,随即宽纵笑道“我还没成亲呢。不过,也快了。关公子大可放心。”

    关新妍一阵羞愧,实觉自己有些卑劣,处心积虑地请人家帮忙,却又不想背负人情债。嘴上与人呼朋唤友,背地里算盘打得飞溜。

    转念一想,对方侠肝义胆主动提请帮忙,或许,成全他便是给他尊重。事先把话说清楚,把关系梳理明白,所谓先小人后君子,可省却往后许多麻烦。想到此,心里坦然。

    “是在下以升量石,将军不要介怀。将军好事将近,在此预祝将军得一良偶,百年好合。”

    “承你吉言。好了,说说你的事吧。”

    关新妍执壶为崔将军倒了一杯茶,随后缓声道“我这事原本不复杂,只苦于家中无男丁,无人前后奔走,无合适的人去官衙堂前申诉明白。

    家父经营一家银器铺子,因在京城无倚势,全凭手艺搏睬,囫囵养家糊口,前些时日,不明原由接了几宗大单,遭人眼红,被告缗下狱。

    闻家父在狱中吃睡不好,不免担忧,送些衣食进去,屡遭官差诿拒,恐怕是哪里打点不周,我这才女扮男装四处打探消息通通门路。”

    “原来如此,”崔敏慢声道,“前段时,朝廷颁令严饬商户,本义是要打击一些扰乱市场的恶势力。各层官员在实行饬令过程中,宽严不一,导致状况百出,乱象迭起,造就不少冤假错案。”

    稍顿片刻,崔敏抬眼正视关新妍“你父亲的事,回头我去衙门里问一声。一般非重刑案犯,不会不容探视,那些官差诿拒探望,不过是以权谋私,想从囚犯亲属那里捞些油水罢了。

    你别再东奔西跑广撒银子了,我会委人照管你父亲。

    最迟不过后日,你父亲这件事,我会给你个交待。”

    “多谢崔将军肯出面相帮。”关新妍拱手一礼。

    “不必谢,”崔敏诚挚道,“要说谢,我倒要谢你救命之恩。边城一别,原以为不会再有见面报恩的机会,没想到,命运厚待我,给了我这次机会。

    对了,你怎么会来京城,小莲呢,他怎没随你出行?”

    听闻小莲,关新妍眼眸闪过一丝黯淡,低头调整一番思绪,随后对崔敏说起小莲失联之事。

    听完关新妍讲述,崔敏忧思半晌,对关新妍安慰一番后,承诺一定会动用所有力量想尽办法去寻找小莲。

    又聊了些别后各自的境况,一番长谈下来,两人已如真正的朋友一般融洽。可再如何像朋友,也还不是真的朋友,在封建时代,一男一女这样对坐聊天已是匪夷所思,往后,若没有人、事牵缠或利益纠葛,两人终归要桥归桥,路归路,不再有交集。

    偏巧,小莲成了两人关联的纽带。

    “既然你家里人不知道小莲的事,那往后我有消息如何传送给你?”崔敏声问。

    “我家南边街市上有家‘芳草药铺’,掌柜的与我十分相熟,我每隔一日便会去那间铺子,你可以让人把消息送到那间铺子里,我能收到。”

    “好。”崔敏应声。

    关新妍转脸看看周遭,见堂上已无多少宾客,回头对崔敏说“时辰不早了,不耽误将军忙公务了,将军请便吧。”

    “嗯,你一人在外不安全,早些回去吧,坐我的马车回去稳便些。”

    不久后,崔将军送关新妍上马车,目送马车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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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佰七十一章 阻

    关新妍回到宅院,装作轻松愉快的样子直奔上房,推开门,想好的说辞还未说出口,倒被眼前的情形夺了心神,不由怔了怔。

    堂屋里堆了好些物品,乍入进来,好似进了间杂货铺子,窗台、桌上、榻上、地面上陈放着名色物品,诸如绸缎、衣裳、美酒、糕点、胭脂、水粉……

    卧室里的夫人听到撞门声,手里拿着一件鲜亮的衣裳跑出来,见到关新妍,光彩照人的脸上更添了层欢愉,完全没有往日的忧愁之相。

    “颜儿,来得正好,快来挑几件你喜欢的衣裳。”夫人上来拉着关新妍往卧室去。

    卧室里,章越与清曼正从一只红色大木箱里往外拿取衣裳。

    “这些是……?”关新妍疑惑声问。

    夫人抑制不住好心情,轻快言道“宫里德淑娘娘赏的,德淑娘娘还托人嘱咐,明日务必带你们三人早些入宫。

    没想到德淑娘娘记挂着咱们,看来,咱们苦日子要熬出头了。”夫人说着从床上拿起一件衣裳往关新妍身上比对,“明日定要亮妆着彩,方不辜负德淑娘娘一番美意,瞧,这件衣裳挺适合你,手臂张开,看看腰身合不合……”

    关新妍如木偶一般任夫人摆弄,脸上几无表情。突然降临到关家的这份殊荣令关新妍隐隐觉得不安,受德淑娘娘如此关注,不同寻常。

    “舅爷家也收到礼了么?”关新妍状似随意地问。

    “收到了,比咱们收到的礼丰厚数倍。咱们是沾你舅爷的光才有此待遇呢。”

    关新妍凝神思虑舅爷家罪名未脱,德淑娘娘不但不避嫌,还向罪臣亲眷抛橄榄枝,还恩及深广。此举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是有所图谋啊,不得不防。

    关新妍取下身上的衣裳,对夫人认真说道“明日,母亲带章越和清曼去吧,我就不去了,倘若德淑娘娘问起,便说我突发寒症,动不了身。

    母亲想想,我一个声名狼藉的弃妇出现在那种大场面不但惹人笑话,还教你们也一并被耻笑,假使咱们兴高彩烈去,受一肚子气回来,可没意思了。”

    夫人犹疑片刻,低头沉呤道“说的不无道理,且这乍暖还寒时节,突发寒症也属寻常,想来,德淑娘娘不会怪罪。”

    蓦地抬头果断声言“那便如你所说吧。”

    ……

    事情并未如大家想的那般轻巧,翌日一大早,关家宅院里便来了两名太监,两名太监趾高气昂、盛气凌人,不听任何借口,不管人是不是生病,原则上秉持只要有一口气,横竖都得入宫。

    于是,夫人带着三位打扮得如花似玉的女儿共乘一辆租借来的牛车往宫门方向驶去。

    正是春花烂漫时节,沿途景致绚丽。大伙很快忘了一大清早被两名太监搅扰、刁难的不悦。夫人与章越频频整理仪容,互相在对方身上寻找纰漏瑕疵,及时补救。

    清曼趴在窗口睁大眼睛看外面风景。

    关新妍倚靠厢壁脸朝外,似在看风景,实在闭目小憩。

    车行驶了半个多时辰,在一条狭窄青石板道上停了下来,此处路段低洼,地面有不少积水坑,松动的青石板晃晃荡荡间将泥水四处喷溅,整条路面湿泞污浊。

    前面百米余就是内城门,高高的城墙巍峨雄壮。

    此时的城墙比往常更加壮阔,城门前停了几十部畜力车,前后相接直如一条游龙曲折蜿蜒,伸向远方。

    这盛景不是常态,不是某人某部门刻意为之,纯粹是因一起偶然事件而导致。

    城门前,两部马车发生碰撞,现场有人受惊未有人受伤,一部马车完好无损,另一部马车被撞断了辕梁。

    马车上皆是有身份且自命不凡的贵女,双方发生了争执。她们堵着城门,致后面驶来的车无法通行,因此,形成了这般游龙景象。

    关新妍的车与那骚乱中心隔着十部车的距离,那不断的争吵声穿风越阻而来,教车内众人听得清晰完整。

    “听这郡主的口气便知这是个十分不好惹的人,这事八成是郡主理亏。”清曼小声言语。

    “未必,”章越接口,“谁说脾气大的人就一定理亏,我看,是这太常卿的女儿顽固执拗、不识时务。”

    “少妄议!”夫人抬声制止二人评述,“出门前叮嘱再三,多听多看少说话,这么快就忘记了吗?咱们只管好自己,别惹祸上身。”

    车厢里一阵沉默。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外边邻车里发出一声感慨,抒出了多少人的心声。

    又等了些时,那争吵声依旧持续,没有人上前劝解。

    “母亲,你说咱们要是入宫迟了,德淑娘娘会不会怪罪咱们怠慢、无礼?”关新妍忽轻声问。

    “那是当然,”夫人略有些不耐烦回复,这不明知故问吗。

    “母亲稍等。”关新妍掀开车帘下车。

    意识到关新妍要做什么,夫人急忙从车厢里探出头对着关新妍背影焦急声喊“回来!听见没有,回来!”

    关新妍回头给了个抚慰的笑容,转头继续往前走。

    不同与夫人的焦虑,清曼兴奋地将头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定定看着城门方向,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章越锁着眉头,视线越过夫人的肩膀望向远处。

    城门下,郡主站在断辕的马车前指着另一部马车厢内的女子怒骂“……瞎眼的奴才,碍事的囊包,还跟我猪鼻子插大葱,装相,区区太常卿家的女儿嘚瑟什么。

    你若理直气壮,别躲在车里嘟囔,出来与我理论啊,怕别人瞧见你百拙千丑、貌似无盐的脸么,果然是丑人多作怪,知道丑不老实家里呆着,偏要出来腻歪人。七·八·中·文

    十分理,你亏十分。你毫发无损坐车里,我车辕子成火烧棍子了,不是你撞的我,难道这车辕子是我自己撇断的?城门就这么些宽,你早不出道,晚不出道,偏大清早出来螃蟹挡道,给我置晦气,分明是你处心积虑,心存不良。

    就这会,你误我多少事,你这无知愚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根本不知道后果。今日不给给你点厉害瞧瞧,你也不知道什么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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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佰七十二章 劝

    车厢内的女孩也不甘示弱“这理在这摆着,多少人眼睛看着,郡主偏要白的说成黑的,清的说成浊的,难道当这理是郡主定的么?当这么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么?

    郡主斜刺里急速冲过来,任谁也来不及反应,即便不是撞上我的车,也会撞上其他人的车。从始至终,我并没有说郡主的不是,反倒是郡主一直数落我、辱骂我。

    事归事,理归理,家父与此事毫不沾边,郡主如何连家父一起辱骂?难道家父品极不够,家眷过城门就得让着、避着,还得挑时间走不成?这又是何道理?

    郡主急着办大事、要事,我也没拖着郡主不是?是郡主自己在这里延误时辰,还一径恐吓我……”

    “少在这装无辜,装可怜,你这般装模作样、面宽心恶的女人经见得多了,早先让你磕头下跪了事你不肯,非得蹬鼻子上脸,今日偏就与你卯上了,我今日即便什么事也不干也要与你死磕到底,一会到了府衙,我看你还嘴硬……”

    “两位贵人,可否容民女插句话?”一道清音淌进来。

    郡主恼恨有人打断自己说话,凶恶朝来人横扫一眼,见其衣饰简朴,恶狠狠声道“滚开!”

    “好嘞!”关新妍果断转身。

    郡主转身还要接着开骂,却突然想不起词,想到方才那人兴许是来帮腔的,冲着关新妍背影大喊“回来!”

    关新妍折转身来。

    “你刚才要说什么?”郡主傲然问话。

    关新妍清清嗓音开口道“我想说,其实大伙挺愿意在这灰仆仆泥湿道上看两位仙姿玉貌的贵人以绝凡脱俗的仙籁之音现场禅释交通法。

    只是,赶在这晨忙时候,前有运粪水、泔潲车急着出城,后有不少当朝贵要人物急着入城。实怕那漫天臭气熏着两位贵人,话说衣裳熏臭了,回家换一身便是。唯恐那无数双眼睛里有不怀好意的盯上两位贵人,暗里动心思、运机谋,教两位贵人或贵人的家里人吃碜子。

    两位贵人还是找个安全之所争辩比较稳妥,与其在这里等府衙的人越过重重障碍挤到跟前来,倒不如,两位贵人轻便而去,且省不少时。”

    凡权贵之家,在朝皆有政敌,在此内、外城出入口,又是上早朝之时,正是官员们纷至沓来的时段,若给有心之人留下话柄从中作妖,确是不妙。郡主与太常卿之女皆想到这一层,各自琢磨心事,一时无话。

    在两位贵人思索之时,关新妍轻声软语道“其实,要我说,眼前之事对两位贵人来说,是个美好的因缘际会,二位贵人切勿辜负上天的美意。

    若非这一撞,郡主也不知道这辕梁存隐患,倘若这辕梁在高速行驶下突然断裂,后果不堪设想,早不断,晚不断,偏今日折断,且未造成大的损伤。想是郡主命里有福星照耀,注定今日遇有缘人化解危机。

    仔细想来,这事里大有玄妙,太常卿阅古博今,通天地鬼神,晓占星卜卦,或许是卜测到了什么,安排女儿来此化一场劫。”

    “花言巧语。”郡主朝关新妍冷哼声道,虽是没好脸色,但看得出,其意念发生了些微动摇。

    “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两位贵人若籍此机成为友人,相信贵人之间可谈论的话题既多且广,受益无穷多。”太常卿虽居四等品阶,但权力不小,掌吉礼、嘉礼、宾礼、军礼、凶礼,若把皇上比作一家之主,太常卿相当于宗祠专员,与家族相关的每件重大之事皆绕不开宗祠专员,因此,与宗祠专员的女儿友好,不掉价且好处多。七·八·中·文

    太常卿之女适时从车厢里走出来,屈身对郡主行了一礼,缓声道“得此机,见郡主一面,实属荣幸。并非有意与郡主抢道,实是马儿失蹄,一时不受控。

    让郡主受惊且损坏了车,臣女罪过,请郡主原宥。”

    郡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愣了一瞬,未立即表态,抬头朝四周看一眼,见到道上长串歪七扭八的车和其间引颈张望的人,忽转脸对太常卿之女道“今日之事,若闹开了,你定是讨不了好,有这许多人亲见此事,日后翻起帐来,你也跑不了。

    赶在这大清早最繁忙之时,又是在通塞要道上,为给他人方便,我便不与你磨缠。

    今日且放你一马,记着,你欠着我的,这笔帐,日后会讨要回来的。”

    郡主说完,不管他人反应,走到自己马车前,从车夫手里接过马,利落翻身而上,执辔拍马呼喝而去。

    “多谢这位姑娘出面调停。”太常卿之女转身对关新妍和悦声道。

    “不敢当,不过是说了几句贵人想说而出于立场不方便说出口的话罢了。”关新妍谦恭回应。

    “他日若有机会,必然回报一二,此时此地,不便多叙,后会有期。”

    “贵人请便,后会有期。”

    太常卿之女上了马车才想起要问对方姓名,回头却见道上人、畜、车混涌,那道清影不见踪迹。

    关新妍上了自己的车厢,清曼立即凑过来,欢喜道“三姐好厉害,三言两语便化解了矛盾。”

    “没什么,不过去递了个梯子。”关新妍淡声说。

    “什么意思啊?”

    “一方有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奈另一方太过蛮横,此时谦让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道歉无用还得赔上尊严,只好与之针锋相对。

    我递上一把梯子,给有心谦让的一方一个顺势而上的台阶,也让强势的一方适时往下走两步,站在同一平面上才好说话。”

    “哦。”清曼似懂非懂点头。

    “自作聪明,侥幸而已!”章越不屑冷哼。

    “好了,都闭嘴!”夫人出声,“此事到此为止,休要再论。颜儿,你这好出风头的性子得改改,那些贵人脾性难琢磨,不好应付,你这次侥幸全身而退,下次不一次这么好运。为你自已也为家人安全,少招惹是非。”

    “知道了。”关新妍顺口应承,心里却作别想正是这种谨慎过头的观念,才致一起小小的碰撞事故,阻塞要道多时,扰乱公共秩序,打乱一座城的生活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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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佰七十三章 赏春

    道路顺通,车水马流涌动起来,各自奔往目的地。

    宫城的轮廊逐渐清晰,直至清晰到可目数宫墙上的纹路。不出意料之外,关家母女四人自入宫门伊始便遭无数白眼和冷嘲热讽。

    夫人暗自紧咬牙关,高高扬起天鹅颈,尽力作出一副清雅高洁姿态。她努力让所有人看到她美丽的容颜、不十分张扬亦不容忽略的独特气质以及紧跟风尚不显俗套的衣饰品味,未察觉身后两只作天作地作死小可爱一直将担忧的目光投放在已身后腚上。

    坐马车时辰久了,夫人后襟补缀处显现磨痕,但若不细看,粗瞄淡扫之下,看不出什么。偏巧,德淑娘娘见到夫人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夸赞夫人衣裳好看,于是,夫人的衣裳也成了一道靓丽风景,引众人观摩赏析。

    姹紫嫣红中,偏夫人得此美誉,夫人自是喜不自胜,如同一只好心情的孔雀,倾力开屏,大方将自己美丽的羽毛和略有缺憾而不自知的后腚展示给众人看。

    得德淑娘娘邀来赏春的多数是朝中官宦眷属,一众衣香鬓彩、丽锦华裳的名门贵女拥着德淑娘娘在花团锦簇、蜂鸟欢鸣的春花苑中缓缓蜒行且欢声笑谈。

    花,皆是名贵品种,经匠人精心培育,无一不是努力张开花瓣,全力展现妖娆多姿的一面,装点着亭榭楼台、绿瓦青山,繁华丽景中,有这样一群明艳动人、多彩多姿的美人行走其间,更显隆春喜闹。

    从远处看,整体上是一副色彩斑斓、群芳竞艳的春盛图。身处其间的人,自知甘苦。走在德淑娘娘身旁的皆是身份地位不低的官眷,走在外围的是,是不受待见的。余者,根据各自身份、喜好与相投之人聚合一起。

    关夫人因得德淑娘娘一句夸赞,令不少人侧目,不断有人上前与之攀谈,这时候,关夫人从生意场上练就出来的精明干练、伶牙俐齿有了用武之地,其左右缝源、八面玲珑,赚得不少好人缘。

    章越与清曼皆找到脾性相投的小伙伴,与人絮絮聒聒,聊得甚是热闹。

    关新妍在此意外遇见太常卿之女,两人搭上话之后,发现彼此性情相投,有聊不完的话题,尤其在音律和药草方面,炯异又推陈出新的观念让彼此相互吸引。双方都觉得此行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彼此。

    一行几十人赏过一丛伏株花蔓,转道往一座假山后的杏花林步去。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关新妍与新知徐大小姐却反众人方向折身往回走了十几步,来到一棵槐树下。

    徐大小姐仰头望着槐树上一颗巨大的马蜂窝,一脸难色道“这太高了,关妹妹,咱还是放弃吧。”

    “这点高不算什么,”关新妍轻巧道,“你帮我望风,我来搞定它。”说完立即采取行动,从自己内衬裙上撕下一大片布料。将衬布拧成布条后,环住树干,两手握紧布条两端,以毛毛虫爬行的方式向上攀爬。

    此时,距离槐树百米远的一座阁楼里,一只冰棱箭缓缓改变瞄准目标,将原本对准马蜂窝的箭改对准槐树下的女子。

    侧旁伸出一只大手按压在驽箭上。

    执弩人诧异偏过头望着大手的主人,“崔将军这是做什么?”

    崔敏神色庄重道“为此人,我向太子讨个人情。”

    太子清瘦的脸上显现一丝玩味:“崔将军挑三拣四,至今未婚,拒纳一众名门贵女,还以为崔将军眼光有多高,没想到,竟看上这卑贱商女。”

    崔敏未驳,在旁人看来便是默认。

    两人身后一众看热闹的锦衣华服贵公子中,走出一位身飘气浮的公子,意味深长道“太子有所不知,这里边大有文章。”

    说着上前对太子神神秘秘耳语一番,太子眸光乍亮,惊奇声问“你确定?”

    “在下别的不敢说,就这双眼睛生就有过目不忘之能事,迄今为止,未出现大的偏失,如此重大之事,在下岂敢信口开河。”

    “哈哈,这可就有意思了。”太子自言自语一番。随后对崔敏调侃声道“崔将军历来表现得志高品洁如同圣人一般,竟也是红粉中人啊。”

    “太子这话令在下有些迷茫啊,从来未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寻常,从来也没什么大志向,红尘中人尚可担得,红粉中人是什么意思?”

    “哈哈,就别再装了,话说透了可就没意思了!那个女人,我要了。别说我仗着身份欺负你,给你一次机会,咱们来打个赌,倘若那个女人今日能安全走出宫去,她就归你。反之,她便归我了。”

    太子语气果决,全然一副不容辩驳的姿态,崔敏未声言。身后一众人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嚷嚷“有赌当然就得有注啊,我赌太子赢得美人归,下注伍百两银,谁跟?”

    “我跟一佰两。”

    “二佰两。”

    ……

    “我赌崔将军赢,下注一千两。”

    “跟三佰。”

    ……

    十数人纷纷下注,有为义气而下注,有为赢利而下注。

    当阁楼里众人以某人的命运作赌下注时,某人尚不知自己已如此受关注。关新妍已从树上下来,将布包裹着的马蜂窝递给徐大小姐,同时沉静声言“这马蜂窝果然是从别处移挪过来的,挪它之人八成用心不良,咱们别在此耽搁了,省得被卷进是非当中。”

    “好。”徐大小姐果断应了一声,转身将马蜂窝连同布包放进假山水渠中。

    关新妍惊讶看着徐大小姐的举动,没想到这看起来娇滴滴的徐大小姐做事挺利辣,是个狠人。

    徐大小姐将布包系在水渠边上,回转身来,看到关新妍望着水渠若有所思的模样,了然地笑笑,温和声道“若不是它们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也不会遭此厄运。不过它们也算积了阴德了,这蜂房入药治疗痈毒、痢疾有奇效。”

    关新妍将视线从水渠移到徐大小姐脸上,予以明媚一笑,“徐姐姐若还需要的话,我还替你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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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佰七十四章 冷遇

    关新妍与徐大小姐处置好蜂房后,赶上那群杏花林间缓缓悠悠漫游的队伍。

    走在杏花林间,如置身花的海洋,满眼纯洁无暇的美好,令人清心愉悦。有人提议在此设宴赏花弄乐,德淑娘娘欢欣应允。

    很快,花草地上铺上了毡毯,随后,桌案、果盘、美酒、佳肴纷纷呈上。

    席面排成两列,众嘉宾皆自动按着位份入座。这样一来,关家母女与上首德淑娘娘形成了最远间距。远离榷论中心,只有旁观热闹的份。

    倘若安安静静旁观热闹也还算体面,好歹也算是执有邀请函正大光明列位其间。现实比较冷酷,尤其冻脸。关家母女竟是连席位也没有。

    关夫人与三位女儿屈膝跪坐于右列远端毡毯上,身前无案几、无酒食盘撰。此不知是德淑娘娘特意关照还是哪里出了差错,母女四人消受着特殊礼遇,承受着各方投射过来的不同含义的目光。

    上首德淑娘娘一直忙于同丞相夫人、国公夫人等众位贵人畅谈热聊,看得出心情十分美好。在此景色优美、声乐动人、酒香扑鼻、花香萦绕的环境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和幸福。

    即便心里十分凄苦的关夫人,此刻脸上也是带着微笑,却是以和美的表情说着伤感的话

    “咱们这趟是不是来错了?德淑娘娘似乎没把咱们当回事,想要靠近德淑娘娘说上几句话比摘星星攀月亮都难。”

    章越声言“母亲勿气馁,虽未能与德淑娘娘亲近,方才与侍御史家小姐熟聊,提到父亲的事,她承诺帮忙探消息问路。”

    “你是不是见谁就跟谁说你父亲的事啊?”夫人问。

    “母亲放心,我又不傻,这又不是体面的事,自然不会到处说。”

    夫人微弯的嘴角有了点实质意义,再听到章越接下来的话,笑容顿时僵化。

    “……可不知怎的,好似大伙都知道这件事了。”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啊,”夫人的脸终是崩不住了,略带恼意,“难怪咱们在此浸凉风,我在前边挣脸,你在后面拆我的台,回去再与你算帐。”

    “母亲——”清曼忽然出声,拖着长音的称呼显得有些过分亲昵,脸上的笑容更是能拧出糖水来。

    “干什么?”夫人没好气回应,很快便知晓了清曼的用意。转头看清曼的瞬间,感受到了周遭不同寻常的气氛,抬眼见众人皆望着自己,包括远处高高在上的德淑娘娘。

    夫人错鄂之后有些恍惚,不知道刚才错过了什么,不知道这聚集过来的目光是好意还是歹意。

    关新妍低声提醒“韶玉公主问母亲是哪家官眷。”

    夫人一愣,望向韶玉公主,隔着十数米远距离依旧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轻视之意,夫人挺直了腰杆,恭敬回复“回禀韶玉公主,民妇夫家姓关,吏属三司盐铁部辖域。”

    韶玉公主嗤笑一声,“不过是走卒贩夫,说得有板有眼,真像那么回事。”转头对德淑娘娘高声道“不知娘娘请这样一群身份低贱的商户眷属来此是何意?她们在此,既不能增添香增色,又不能烘托气氛,还拉低了在座贵人们的身份、格调。

    娘娘想要人气的话,我可以举荐好些有名望的官眷,她们仰慕德淑娘娘多时,千方百计求取见娘娘的机会而不得,娘娘却将这样难得的机会,给了这些个平平无奇的商户女子。

    可否请娘娘给出一个解释?相信在座有不少人都觉得疑惑呢。”

    德淑娘娘朝场上众人睃望一眼,见大伙确都好奇地等着答案,嘴角轻轻扬了扬,不以为然回复道“其实,没什么稀奇的,谁家还没几门过得不如意的远亲,不过是应远亲陈请,满足她们入宫瞧一瞧的愿望。

    可没想到,她们来了,见了这许多贵人在此,便不想走,一直跟到了这里。”

    众皆现了然神情,个别人显现震惊。

    片刻后,德淑娘娘大方声道“罢,既要留下那便留下吧,也不损失什么。来人,赐座……”

    “等等,”韶玉公主出言制止,“德淑娘娘宽宏大量,即便被人欺骗、利用也不计较。如此超凡脱俗、品质卓越着实令人钦佩。但是,娘娘切勿纵容他人小奸小恶,不能叫这样一群窃利忘义之辈蹬鼻子上脸,坏了规矩,又坏大伙兴致。”

    “公主言重了,她们不过是蹭些热闹罢了。”七·八·中·文

    “娘娘宅心仁厚,不愿以恶度人,可以理解。可有些人,不能太宽纵,否则,便是对其它人不公平。”

    德淑娘娘一时无言以对。韶玉公主转脸对着关家母女声道“这宫里不比菜市,有幸坐在这里的,皆不是凡俗人。想在此占得一席之地,得凭本事。

    这样,我看你们也不会别的,场上正缺些个艺姬,你们便充当艺姬,演一段,给大伙助助兴吧。”

    德淑娘娘对此建议未置声言,余座皆抱观望姿态看事情进展。

    关家母女感觉如置身冷热水桶中,明明是受邀入宫赏春,却成了爱慕虚荣、贪恋富贵的赖子。此番境遇,不知是贵人们一早就铺设好的陷阱,还是贵人们临时起意想出的一个消遣法子。

    关夫人沉静了一瞬,忽面色和悦对着德淑娘娘声道“有机会能为德淑娘娘助兴,民妇深感荣幸。民妇来此,未有拿得出手的礼物献上,接下来,民妇便献上一礼,还望德淑娘娘笑纳。

    仓促间无所准备,先向娘娘讨一缸水,一桶墨,一匹麻布……”

    关新妍顿觉不妙,夫人大概是想舞中作画,想教众人见识商户女也能舞文弄墨,可是……

    关新妍目光不由自主朝夫人衣裙上看去,担忧地想不要到最后,脸上光亮,后背苍凉,脑海里自动浮现一画面,一光腚小孩身着最褴褛的衫拗着最内敛深沉的造型。

    清曼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扯了扯关新妍的后衣襟,显然也是有所担忧。

    关新妍回了个无可奈何的神情,眼下情形,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只有想办法善后了。且看这韶玉公主来者不善,未知其是否还有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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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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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难却介绍:
一朝溺水,21世纪的女医生变成了12世纪靖王府小妾,体弱多病还被弃之荒园,好吧,既然命如草芥,那就自求多福。通过自己的努力,生活一点点改善,积攒了足够的资本,接下来,该是休了王爷,冲破樊篱去外面广阔的天空翱翔,岂料,自己早已是王爷眼中的猎物,外面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挣扎、反抗、斗智斗勇,这条路好艰辛……深情难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情难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情难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