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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山桥儿     深情难却txt下载     深情难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佰三十章 战

    莽汉倒地后,场上又有几人出现同样的情状,众人惊恐发现,致人发狂的不只是猴子,还有松鼠、兔子、刺猬、鬣狗、獾……,远处甚至还有狮、虎、狐狸。这些动物似是赶集一般从四面八方涌现,且各各红着双眼,亢奋异常,见人便扑。

    宋军将士未料到败退了金兵不是战争的结束,而是一场更艰苦卓绝战争的开始,面对这样一群癫狂且身怀各艺的敌兵,无计可施,唯一的战略方针是逃。

    数千士兵如无头苍蝇乱奔乱冲,凡见到会动的物事皆心惊胆寒,哪怕风吹草动也张慌不已。山林、平地、绝壁间惨叫声、动物鸣叫声声声迭起,闹攘不休。

    这一场战事比两军冲阵厮杀更激烈,更让人惊心动魄。

    从空中往下看,可以更直观、更全面地看清楚下面的悲惨境况。一只红色滑翔翼在高空盘旋数圈,平稳落于一处高山平顶之上。

    平顶上候着的二人立即迎上前。

    “关将军!”二人抱拳行礼。这二人皆是金人装扮,其中一人正是力劝完颜如霜走沛山逃走的那名莽汉,其实是瞎猫儿乔装扮成。另一名是霍镰将军。

    二人与从前面貌大不相同,乔装得极是细致,一般人极难看出破绽。这乔装术出自瞎猫儿之手,而这巧夺天工的技艺受自关新妍。

    为了让瞎猫儿成功潜伏到完颜如霜身边,顺利完成任务,关新妍特意教授了他一些乔装易容术。

    “干得不错,火药转移得很及时,运用得也很巧妙。”关新妍对着二人一番夸赞。

    二人谦恭一番之后,很快将话题导入正题。

    “关将军,”瞎猫儿郑重其事道“你也看到了,那些动物十分可怖,这应该就是完颜如霜终点计划的重中之重。

    属下惭愧,一直以为她的终点计划是以炸药将营地连同双方军士一起炸上天,未料她还留有后手。

    这动物之事她先前从未透露,属下至今日才知道她养了这样一群死士。”

    关新妍平静声道

    “这些动物数量不少,这附近应该有个不小的关押动物的场地。这些动物身上的毒素十分强劲,应该是被日积月累地喂毒养成。

    喂毒是一项十分复杂且细密的工作,喂毒人一定会留下实险记录,所以,想要制住这些发狂了的动物,解救中毒之人,须进入关押动物的场地找出实险记录,才好对症下药。”

    瞎猫儿接口道“方才属下仔细想过,这营地北边有一座敖山,山头不高,底基甚广,周边取水用水方便,该当是个很好的怡养之所。

    可这座山名头并不好,关于它,有许多鬼怪邪说,寻常人不敢轻易靠近它。以往有人不听阻拦去探访这敖山,结果一去无回。所以,这山上究竟藏了什么秘密无人知晓。

    今日,完颜如霜身披铠甲,正是往敖山方向去,其到了敖山附近以后,便不让旁人跟从。

    属下猜想,这敖山一定有蹊跷。”

    “王爷还不知道此事吧?”关新妍问。

    “已让人速传消息给王爷,尚未得到王爷指令,属下专意在此等关将军,听候关将军指示。”瞎猫儿有自己的思量,一方面他本就是受关将军直接调遣,在此等候关将军听候关将军指示理由充分;另一方面,深知医术卓绝的关将军在此事中必将产生举足轻重的作用,紧跟关将军相当于紧随风眼。不管能不能立功,能更近距离接近事件的核心也是十分荣耀的。

    “那霍将军你呢?”关新妍将脸转向霍镰将军,“你端了敌人的火药,创下了奇功,怎不去王爷面前复命请功?”

    旁听许久始终插不上话的霍将军终于被关注,欣喜的同时却也为难,一贯不善撒谎,对于关将军提出的这个简单问题很难回答,千方百计粘着瞎猫儿实是受好奇心驱使,想窥探她还有什么奇谋,想留下来为她效力却又羞于向她示弱。

    找一个合当的留下来的理由,似乎有点难,心念飞闪,有了!

    “属下不是打赌输了嘛?愿赌服输,愿听任关新军调遣。”

    “那个赌可以不作数,霍将军不必为难自己,回吧。”关新妍爽快声言,随后将霍将军晾置一边,对着瞎猫儿说

    “过不宜迟,我们这便去敖山探个究竟。你恐高吗?不恐高的话和我一起飞过去……一会儿升到空中,你听我号令,……”

    关新妍与瞎猫儿一边对话一边撑起滑翔机作起飞的准备工作。

    “想那敖山重畿之地,一定不是那么好闯的,”霍将军忽然大声说,引得关新妍与瞎猫儿侧目。

    “关将军与猫兄皆不会武功,行进一定艰难,不如带我去。”霍将军硬着头皮直愣愣说出心中愿望,说时意气,说完后心中开始打鼓,担心被一口回绝。

    关新妍尚未发话,瞎猫儿不乐意了,“是闯关又不是劈山,带你做什么?”

    “上面一定有高手,只怕你还未到关前就被敌人闻到气息,暴露踪迹。”霍将军回嘴。

    瞎猫儿还要驳,被关新妍抬手制止,关新妍望着霍将军肃声道“这属擅自行动,你不怕被王爷追责?”

    霍将军心里升起一丝希望,“事出有因,王爷定会见谅的,做自认为该做的事,就算日后遭受重罚也不悔。”

    关新妍转脸对瞎猫儿声道“我有件更重要的事情交予你去做。”最快~手机端:

    瞎猫儿立即敛容肃听。

    “多数将士们慌了神只顾逃,你将他们组织起来,用鸣锣打鼓、射火箭、抛食、供应掺药的水等各种方法试着去对付那些动物们。

    看到受伤的将士们能将其带回营就带回营,不能带回营的话在其附近挂上有色布条做个记号。

    想到任何有利的举措就去做,但千万要注意自身安全。”

    瞎猫儿脸上现出一丝失望,但很快调整过来。执行多次重任,经过多次历练已使他成熟不少,懂得适时瞻顾大局。

    “属下遵命!关将军身入险境,定要万分小心!”

第三佰三十一章 涉险

    滑翔机载着关新妍与霍将军远去,那一团耀眼的红渐渐缩小。瞎猫儿收回视线,低头瞧向下面依旧纷乱的景象。

    倘若在从前,最是喜欢看这种人间疾苦大戏,看得不过瘾时,还要上去亲手煽点风、浇点油,越是乱得无法收场越是畅快。

    彼时,只是一个为一日三顿忙蹿、命不知所归的盲流儿,最快乐的事是看别人倒楣,以减轻自己因生活困顿而造就的内心的疾苦。

    而今,不必为一日三餐营谋,有了一定的身份,站到了一定的高度,确看到许多不一样的风景。底层和高层风景虽不同,但其实本质上皆逃不过大自然定律。

    底层的人为蝇头小利你抢我夺,高层的人为权利富贵费尽心思。底层人闹闹轰轰上演一幕幕闹剧,高层人惯举天公道义、名正言顺的幌子,暗里施行阴谋诡计,以达成内心鄙陋的私心杂念。高层人比起底层人,外表光鲜,内里却并未高尚到哪里去。

    不过,也有例外,也有一些表里如一、品行高洁之人,不过,这类人多半无趣。

    有趣又不龌蹉的人刚刚已飞走,走之前还下达了一项颇有难度的任务。

    并不想做一名常规意义上的好人,但愿意为了促成某人的愿望而尽一份力。

    权衡一番利弊得失后,瞎猫儿采取行动,卸去浑身的乔装之物,从怀里取出一卷金丝索,一头固定在石壁上,一头固定在腰间,随后,牵着金丝索从山顶缓缓坠落。

    及至半空时,朝着下面扯开嗓子大喊

    “众将士听令,已有克化毒兽撕咬伤的解药!关将军有令,击杀动物多者可优先取得解药!”喊出此话之际,心里默然祈祷关将军能够安然取得解药。

    ……

    敖山,名为山,实为大峡谷,慨然彰显大自然造物的神奇。多峰、多面、多层、多奇观,有最壮丽巍峨的峰峦,亦有最茂密繁盛的林木,还有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天然沟渠伸达各处,沟渠里流淌着永不断流的雪水滋养着山体。

    关新妍与霍将军在一处密林中着落,很快遭遇追杀,两人借着林木的掩护摆脱追踪。

    出了密林,关新妍对霍将军严正声道“这地方太大,隐秘之所太多,料想四周埋伏的机关也不少,要想以最快的方法找到他们的重畿之地,唯一的办法是束手就擒。”

    霍将军眉头一紧,随即开口道

    “非要走这一步的话,属下去就擒,关将军暗中行事。”

    “不,你落入他们手中,会十分危险。必须是我去,我和完颜如霜是宿敌,她不会立即就让我死。”

    不给霍将军抗议的机会,关新妍锵然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无需再议!你听好了,我被他们带走后,你去做这几件事。

    第一,……”

    关新妍伶然齿唇翕合,字清句酌简炼说完一番计策后,霍将军愣愣盯着关新妍的唇木然不语。

    “听清楚了吗?”关新妍不放心追问。

    “或许,当初,应该将猫兄也一并带来。”霍将军有些颓然道。

    “何必多搭上一条人命?你死了尚可以光宗耀祖,他死了,可就灭了一门宗族了。”关新妍轻松道。

    想到瞎猫儿那张无辜悲催的脸,霍将军忍不住想笑,但未能笑出来,精神上却放松不少,心头似乎不再那么沉甸甸的了。转头看着一脸恬淡的关新妍,心中暗暗惊叹,此女子真是一朵阆苑奇葩,总也看不透、弄不清她脑子的弯弯道道。

    玩笑一阵,见霍将军放松不少,关新妍又正色道“来到此间,已没有退路了,勉力为之吧。咱好歹别挂得太快,让人笑话。”

    听闻这有些悲观色彩的论调,霍将军的压力全然消逝,争强好胜的天性泛溢出来,血身血液急骤奔腾,涌流到心脏,冲向脑门。浑身顿时蓄着一般拗劲,仿佛是,越是不被看好,越是要表现出彩让人刮目相看。

    这力量化成坚毅、韧性、智慧,充分调拨起主观能动性后,霍将军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对关新妍沉稳声道

    “烦请关将军将适才所说的计策复述一遍,末将一定谨记在心,并倾尽全力去完成使命。”

    关新妍刚要启口,忽面色一僵,急声道“来不及了!行动!”

    霍将军疑惑间,见关新妍骤然转身朝向密林方向奔去,而密林里正弥漫着一股轻烟,轻烟不住地向外扩展。

    关新妍在轻烟前止步,对空大声喊“带我去见公主,她会很高兴见到我这个老朋友的。”两名黑衣人从空落下,撒下一张大网,将关新妍罩入网中抬走。

    霍将军立即展轻功跟从黑衣人,紧随了一阵后,忽觉头晕眼花,四肢沉重无力,已是尽量绕开轻烟走,未料还是中了毒,一个恍神,两名黑衣人已不见了踪影。

    霍将军仓惶四顾,发觉四周一片静谥,显然,已是彻底跟丢了。心头一阵怅然,茫然无措之际,见地上出现点点闪光,定睛一瞧,认得是关新妍膝上护具的铁甲片,当提重振精神,沿着铁甲片继续追踪。

    ……

    营地上,将士们已开始奋起反攻,以箭、火、网等各种物事击杀动物,到处一片忙乱。动物们被挑衅后越发兴奋,攻击更猛烈,陆续有更多的将士们倒下。

    王爷得到消息匆忙赶来,指挥将士们系统作战,命人将受伤的士兵抬回营地。

    山林中,靖王手执双弩在林石间纵横跳跃,一支支利箭从手中发出,利箭无一虚发,所到之处必然引起一阵挣扎响动。

    一团铁疙瘩从石壁间滚落下来,不清楚这是种什么动物,王爷正要朝它射箭,听得铁疙瘩里面传出人声

    “王爷,是我。”

    熟悉的声音,王爷收起驽,见铁疙瘩展开,里面出来个人,此人是瞎猫儿。

    瞎猫儿急急上前跪伏道“王爷,属下特意赶来有要事禀报。”

    “说!”

    “一柱香时辰前,关将军与霍将军前往敖山寻找解药。”

第三佰三十二章 见

    王爷大惊,怒声道“谁许他们私自行动?那敖山岂是他们能闯的?!”

    瞎猫儿骇了一跳,慌声道“有证据表明,那些发狂的动物皆出自敖山,关将军是想……”

    “一无所知就采取行动是为鲁莽、愚蠢!”

    “那敖山,……莫非,真有古怪?”瞎猫儿试探询问。

    “他们是否留下传递信息的暗号?”王爷反问。

    “未。”

    王爷面沉如水,凝思片刻后,旋身急速离去。

    瞎猫儿紧步跟上,跟得太紧,未料到王爷突然止步,一头撞上王爷的后背,鼻梁根险些折断,痛得他弯腰抚脸半天不动弹。

    王爷回转身命令道

    “你骑马以最快的速度去朔方亭,见到萧让,告诉他,我改日再去会他!”王爷说完展开轻功,瞬间消失无踪。

    难怪先前遍寻不着王爷,八成是出营了,听到这边出事的消息后才半路折回。倘若王爷一直在营里坐镇,关将军也不至于无所防备就贸然涉险,也不知那敖山到底有什么,关将军是不是已凶多吉少?

    疼痛不影响大脑思考,瞎猫儿思虑着缓缓直起腰,忽见前方窜过一只狐狸,惊吓过后,慌忙跳起身折返,坐于先前那个铁疙瘩上,快速将铁疙瘩拢成一个球,滚离危险地带。

    ……

    关新妍被两名黑衣人抬着翻山越岭,跨越数个沟堑,经过数条蜿蜒栈道,最后来到一座山峰上,对面是一座更高且四面孤绝的山峰。

    从对面山峰上缓缓落下一座由铁索、铰链控制的宽广铁桥,铁桥的末端正好搭到这边山峰的边沿。

    过了铁桥,往下经过一段崎岖逼仄的临崖石道,即见一簇依山而建的构形奇特的房屋大厦。建筑有大有小,有单也有多层,多半是以石头砌成。

    关新妍被带到西边一排最不起眼的石屋前前,黑衣人将其扔进其中一间石屋,锁上门后离去。

    屋子里一片漆黑,交织着各种不好闻的味道,有可能,这里是用来专门囚禁犯事之人的地方。

    黑暗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久到关新妍囫囵睡了一觉,突然感觉腿上被什么东西缠住,伸手一摸,感受到一件管形柔韧通身滑腻的物事,“啊!”关新妍尖叫着抓起物事甩开,那分明是条蛇。

    丢开蛇的同时,手背上被咬了一口。未已,角落里传出一阵类似管器发出的尖哨声,随后,听得一阵轻微响动,应是蛇离去的声音,片刻后,门被撞开。

    明亮的自然光线投射进来,与此同时,一个高大的黑影也入进来,关新妍感觉胳膊上一紧,其后被人拖曳着往外去。

    到外间来,大汉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后,进入一座颇为气派的宫堡,来到一间敞亮、富丽堂皇的明室。

    大汉不客气地将关新妍往门后地上用劲一推,然后反手关上门。

    关新妍从地上坐起身,抬眼见窗前立着一道秀丽身影,悠悠站起身来,对着那背影清声道

    “公主,别来无恙。”

    完颜如霜并不与关新妍客套,望着远处不平静的山脉,幽沉道

    “靖王竟能为了你来闯敖山,你死也值了!”

    关新妍一惊,目光投向窗外,见远处浓烟滚滚,动静不小,心头一阵喜悦,同时也没忽略完颜如霜话中的弊病

    “如何知晓靖王是为我而来?怎知靖王不是冲你而来?”

    完颜如霜转身面对关新妍,见关新妍确实疑惑并非挑衅,淡声道

    “看样子,有些事,你还不知道。不妨大方告诉你,这敖山,不是寻常之所,而是你们南人的禁地。这里是你们南人某位先皇的陵寝。关于此山妖魔鬼怪的邪说是你们南人编造出来的,目的自然是为了不让庸人来此侵扰圣灵。

    多少年来,明知我大金国人在此山窝盘,你们南人因为避忌不敢来进犯。

    靖王违犯避忌,只身一人前来,当然不会是妄想凭一已之力捣毁我们的据地,即便他想这么干,你们当今皇上也不允许,冒犯皇陵的罪名可不轻。”

    原来如此,这是个隐讳之地,难怪靖王不曾提起。这隐讳之地倒成了金人的庇护所,关新妍不愤道

    “你们在此行万恶之事,不但扰了先祖的冥宁,还给先祖招致骂名,先祖在天有灵,绝不允许你们在此猖狂还损毁他们的名誉。

    靖王定是受了先祖的请托特来此剿灭你们。”

    “嗤”完颜如霜蔑笑一声,“让你来此,不是要与你争口舌之功。是想让你清醒清醒。”

    完颜如霜缓步优雅步向坐榻,雍容坐下后,望向关新妍淡声道

    “你自投罗网,可知会有什么下场?”并不等关新妍回话,自顾自说“我会将你制成标本带回金国,作为极富观赏的战利品永久储藏,传于后世。”

    “不错的想法。”关新妍赞许,样子仿佛是在谈论一件普通字画,“公主是要将我制成不腐尸身还是木乃伊?千万别制成木乃伊,怪吓人的,且浪费了我这张盛世美颜。”~

    完颜如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以为我在跟你说笑吗?我会让你笑不出来!”

    倒顺一口气过后,完颜如霜冷声道

    “听说靖王待你不薄,你是否觉得十分荣耀?别高兴太早,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伴随的是怎样一个男人。

    在他身边的女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他逼死自己的亲生母亲,逼迫宗族适婚女子嫁进对他有利的权贵之家,哪怕是委身作妾。

    他利用对他钟情的女子为他刺探情报,甚至卖命。

    你不相信?”

    对着一脸无动于衷的关新妍,完颜如霜慢条斯理接着说

    “远的不说,就说说曾在靖王府里的你认识的那几个女人的下场。

    乔茵对靖王一往情深,可靖王从始至终只将她作为掌控乔督指挥使的扭带。乔茵的避孕汤是靖王亲口吩咐下的,有时,还是靖王亲手喂下。那个蠢女人一厢情愿要为靖王诞下子嗣,殊不知,被靖王耍得团团转。

    乔督指挥使被发现与朝廷大员过从甚密之后,可想而知,乔家不会有好下场,乔督使挥使被夺权夺势之后,乔家没落,举家迁徙去往南边,途中,乔茵自缢身亡。”

    关新妍神情微动,不知她说的是否是实情,亦未知她是否是刻意曲解事实,歪言导论。

    仿佛看穿关新妍的心思,完颜如霜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丢到关新妍脚边,“乔茵自缢前给靖王写了封深情厚意的信,等待靖王答复。苦等三日,未等来靖王只言片语的回复。绝望之下,毅然奔赴黄泉。”

第三佰三十三章 揭

    关新妍捡起脚边的信,见信袋有三张信纸,每张纸上浸满笔墨,字迹确是出自乔茵之手。匆匆将信纸折好重新放回信袋后,将信袋置入自己袖中。

    “你为何不看?莫不以为那是我伪造的?”完颜如霜声问。

    “夫人写这封信不是给旁人观览评议的!接下来,你还要说谁?”

    完颜如霜盯视关新妍,心火渐渐燎起,为拿到这封信费了不少心力,对方如此超然的态度,反衬得自已处心积虑、猥琐阴暗。从心理层面上,从来就未赢过她,不过,这一次,必然不同以往。

    完颜如霜提声振气道

    “你认为钱氏作恶多端,该受天遣,那你其实更应该将矛头对准王爷,梧桐院里消失或被害的奴仆不全是遭了钱氏毒手,有一半是被王爷所害。

    钱氏在靖王府嚣张跋扈、为所欲为,归根结底,是因王爷纵容。

    想不明白是吗?其实不复杂,乔茵身边的萍儿是梓州镇西南将军府上的一名庶女,她为其父亲效力,亦是为朝廷效力。

    王爷每每一进入靖王府就得开始伪装,防朝廷密探,防金国密探。在这种情形下,王爷要做点隐秘晦暗之事,必然要假借他人之手。

    钱氏是个浅碟子,性情暴虐,所以被王爷当作枪使。

    你以为你为梧桐院里的幽灵沉冤昭雪、伸张正义?那罪魁祸首实则就在你身边。

    你整钱氏之际,正是王爷筹流民饥粮之时,推倒钱氏家族,于王爷有利可趁,因此,王爷才出手助你一臂之力。”

    见关新妍低头不语,完颜如霜站起身来缓步趋向关新妍

    “方氏是王爷安插在乔茵身边的眼线,方氏与王爷之间属纯粹的契约关系,方氏被逐出靖王府后,方家与京城刑部员外郎元家攀亲,意欲将方氏许与元大人次子为妻,婚事正紧锣密鼓筹备中,方氏突遭刺杀身亡。

    仔细查元家底细,方知,十余年前,元大人曾是前靖王部下一名战将,前靖王死后,其仕途亨通,步步高升。联系前后,仔细想来,方氏的死,耐人寻味。

    李氏算是比较幸运的,落发为尼,不再顾念红尘俗世。不过,她在出家之前,喝了一碗毒汤,嗓子损毁,再不能讲话。李氏是跟在王爷身边最久的人,最是知道王爷的心思,她此举可表明,王爷打心里不相信任何人。

    你还能安然留在王爷身边,只能说明你对他还有可利用之处。一旦你失去了利用价值,离开王爷的同时,你的厄运就会降临。”

    关新妍神思飘忽,乔茵、钱氏、方氏、李氏的脸不断在眼前交错涌现,在靖王府呆的时日不长,但那张张明艳动人、个性鲜明的脸想来记忆犹新。

    乔茵自缢、钱氏冤枉、方氏遇刺、李氏出家,听起来荒诞离奇,太过戏剧化,似是某人胡咧咧,但这些事经由完颜如霜嘴里说出来,这越是离奇的事越有可能是真的。倘若任完颜如霜自由发挥胡乱编造,她倒编不出这样的脚本。

    她们的不幸真的与靖王相关吗?靖王,是否真如她说的那般薄情寡义、阴狠毒辣?从前觉得靖王性情残暴、行事肆恣,遂一味敬而远之,未曾想要去了解他。

    后来,躲来躲去,终未能躲开身去,在军营中,与其朝夕相处,日渐熟悉,感情上棘棘麻麻,牵缠不清。论是否真正了解靖王,其实,心里没底。

    他会是完颜如霜嘴里所说的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耻地向弱女子挥舞屠刀的刽子手吗?

    完颜如霜步至关新妍身前,脚不停步,绕其环走,在其耳旁声道

    “出现在王爷身边的每个女人,都曾对王爷抱有过幻想,你也不例外!终究,你也将无一例外地收获失望,醒醒吧,女人,王爷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长情。

    他在哄你开心的时候,未曾对你心慈手软。你那要饭的弟弟,现在,不知是死是活。”

    “你说什么?”关新妍骤然抬头盯视完颜如霜,“我弟如何?”

    完颜如霜嘴角勾起一丝松快的笑意,装作漫不经心淡然道

    “你弟,确是个人才,品学兼,不是件好事。要知道,那北铭学府是为京城吴太师输送人才的地方,王爷与吴太师有冤仇之事不知你是否知晓,王爷明知那北铭学府是仇敌培育羽翼之所,还慨然将你弟送入进去,此举意味着什么不用我细说你也该想明白了吧?

    你弟,已然人间蒸发。”

    “说清楚点,人间蒸发什么意思?”关新妍沉声问。

    完颜如霜盯着关新妍的眼睛字清句酌回应道“意思是,我布置在边城和京城的眼线都寻不着他,众人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学府大人的居院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最快~手机端:

    “两个月前。”

    关新妍心中豁开了一道口子,冷风直灌入其中。两个月前,那便是与完颜宏对阵的时候,事情发生后这么长的时间里,王爷竟然只字未提。

    “还有一件事情,与你相关。”完颜如霜继续声言“一个月前,来自富阳城玉染巷做银器生意的一位关姓商人甫入边城便遭追杀。

    此事倒怪这位关老爷自己行事不慎,他四处嚷嚷自己是靖王的姻亲。有这样一门昏头胀脑、深浅不知的姻亲,换谁也不会高兴。”

    关新妍的眸光清冷,脸上再未有先前轻松戏谑的情态,完颜如霜满意地步开去,踱到窗边望向外面幽然道

    “王爷在你身上投入的心力确是非比寻常,你比那些女人幸运,可也只是幸运一时,他做的这些事都不曾向你吐露分毫,他懒得对你撒谎,根本就没预铺后路,可见,他对你终不过是一时兴致,利用完后便丢弃。”

    “若非如此,你该发狂了吧?”身后传来关新妍平静的声音,完颜如霜倏然转身,疑望关新妍。

    关新妍清声道“我分明听出你的妒忌!倘若真心想打击我,就不该告诉我王爷对其它人做的那些恶事,就该直接告诉我王爷对我所做的那些与我相关之事,越是爱着王爷才会越发对王爷的无情举动感到痛苦和绝望,不是吗?

    你分明是要打消我对王爷的念想,不希望我与王爷相好,在你心里,王爷就不该属于任何人。

    我说得没错吧?!”

第三佰三十四章 打

    “你现在不是应该心灰意冷、伤心绝望吗?”完颜如霜愤恨道。

    “那么做能改变什么吗?相比之下,看你妒火中烧、恼羞成怒更有意思。”

    “你,……”完颜如霜眸光如炬,恨不能将眼前的人烧化。

    关新妍面色从容,“反正我是活不了多久了,不如,咱们推心置腹谈谈你我之间的恩怨吧。你对我一直仇恨着,而我,从来未将你看成敌手,因为,你不配!

    在我看来,人生于世,最重要的三件事树人、御家、为国,你没有一样做的出彩。

    你为人阴毒,心里时时刻刻盘亘着算计,习惯用各种手段去掌控操纵别人,你所做的每件事只为利。

    以利交人,别人也只会以利度你,你没有朋友,没有知交,你永远感受不到朋友间真心实意爱护的温暖,永远体会不到肝胆相照、刎颈之交是怎样的豪情侠义。

    你没有愿舍生忘死去照管的人,无牵无挂、无拖累,某天,当你即将要离开这个世间的时候,你也会发现,没人记挂你,没人为你流一滴泪,你活得不如一条狗。

    你心中没有家国大义,数千士兵随你出生入死,你毫不怜惜让他们充作火药引子,欲使他们同你的对手一起消亡。未消亡彻底的,又遭你训养的毒兽无差别对待地袭击。

    只为复仇,你不择手段,士兵、国土在你眼里,都不如私心怨念重要。

    你这样一条无信义、无原则、无眼界的毒蛇,令人不齿,赢了你实没什么荣耀感,清除一个孽障,于威望上不能增添一丝一毫。”

    “或许,我应该先毒哑你!”完颜如霜冷厉声道。

    “你应该谢我,是我让你重新认识你自己!老天爷是仁慈悲悯的,你这样一个歹毒、一无是处的人,竟然也有守望者。”关新妍说着掀开左手袖子,从手臂上退下一件饰物,举起,让完颜如霜看个仔细。

    完颜如霜神色一变,立即上前伸手来夺,夺了个空。

    关新妍在完颜如霜出手抢夺之时,将手中臂钏从右手换到了左手,随后对着满脸恨意的完颜如霜鄙薄道

    “他在你心里是怎样的位置?你当初带着你们的定情信物跨入靖王府门槛的时候,是否有觉得亏欠于他?是否曾觉得自己脏污不堪?

    你在对靖王谄媚,对靖王身边的女人心生妒忌的时候,是否有觉得自己不纯不净,愧对始终守望着你的他的那番深情厚意?

    你是不是得意的时候,将他抛之脑后,失意的时候想起他来慰伤,落魄的时候让他无条件来助你?你凭什么毫无廉耻地向他索需无度?

    就凭你这张早已失去纯真的脸?凭你精于世故七窍玲珑心?凭你奸滑欺诈、毒辣阴狠的手段?……”

    “啪!”清脆的耳光声爆响,关新妍脸上挨了一记火辣辣的掌掴,手中的臂钏也被强行夺了去。

    完颜如霜施暴后未作停留,疾步走向明堂侧壁,按动墙壁上一块板砖,墙壁中间一块门扇大小的墙体沿着一根竖向中心轴翻转360度,眼前出现一个内置壁橱,壁橱里张挂的是一副铠甲和几样兵器。

    完颜如霜迅速将铠甲着上身,手执一根金丝软鞭,回身拖着关新妍大步向外。说是拖名符其实,未练过武术基本功的关新妍在练家子且浑身蓄着怒气和劲力的完颜如霜手底下如同一只小鸡面对一只座山雕。

    完颜如霜将关新妍拖至宫堡外一块平整地上,从随从手中取过一把长剑扔到关新妍身上,随后厉声道

    “咱们且公平公正公开较量一次,死生由命!”

    未等关新妍有所准备,完颜如霜的鞭子冲着关新妍劈头盖脸挥了过来,关新妍立即拾起剑顺势就地翻滚躲过鞭子。

    鞭子接二连三招呼过来,不给任何一丝喘息的机会,关新妍躲过三鞭之后,开始不断地遭受鞭笞,鞭子沉且实,每抽在身上发出闷响,打得皮肉开绽。

    关新妍渐无招架之力,完颜如霜越发激奋,随着狂肆挥舞的动作嘴里开始不停咒念

    “叫你轻狂,叫你傲慢,叫你对我不恭不敬,叫你不拾抬举,叫你口出不逊,叫里目中无人,叫你胡说八道……

    你坏我计划,你毁我阴谋,你让我功亏一篑,你教我名誉尽毁,你害我如丧家之犬……

    你聪明又如何,得王爷器重又如何,你还不是一无所有,只剩一条贱命,落我手里……”

    关新妍最初躲闪,见躲不过,索性不再反抗,蜷曲着任完颜如霜抽打。

    密集的鞭声终于减缓了声势,咒骂声随着最后一声鞭响戛然而止。地上的人已衣衫残破,血迹斑斑。

    完颜如霜喘出几口大气,见地上人一动不动,上前抬脚在其肩上用力一踹,致其翻过身来,见眼下人双目紧闭,似是已无气息。心中一阵快慰,忽尔又感到一阵失落,自已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失落感,呆呆贮立在当场凝思半晌。

    眼前人突然咳了一下,眼睛随之睁开来,完颜如霜被吓得反射性朝后退了一步,随即睁着惊异大眼凝望着地上人。

    关新妍面色苍白如纸,神情茫然,无神的双眸缓缓转动,看到完颜如霜后目光定住,眸光深处发出一丝异样的光采,随后唇齿无声龛合,似要对完颜如霜说些什么。

    完颜如霜见关新妍如此模样,情知不是鬼神附体,似是回光返照,消除了心中惊惧。虽好奇她究竟想对自己说什么,但又怕她会说出让自己不喜的话,站在原地既没有走的想法也没有近前聆听的打算。

    从关新妍气流声中,完颜如霜隐约听到“……喀纳斯……瞿麦……布尔津……克拉玛依……”

    这是什么?地名还是人名?完颜如霜不由自主缓缓趋近想听取更多。

    “……他在……等你……”

    完颜如霜的心骤然被击中,浑身一阵轻颤,不顾一切俯下身急声问“你说什么?他对你说了什么?”

    未听到更清晰完整的回话,心口上方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低头见一把匕首插入其中,再抬眼见关新妍,见她眸光瞿亮,神情坚定。

第三佰三十五章 毒

    关新妍缓缓坐起身,执匕首的手移到完颜如霜的肩头,以袖子作掩护,令周遭卫士看不出这边发生的异常。同时对完颜如霜威胁道

    “不要轻举妄动!你的创口已沾上我的血,你已身中蛇毒。不想死的话,立即带我去药库!”

    完颜如霜此刻竟然异常沉静,面对关新妍冷声问“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关新妍认真回道“他未曾提起你,但是,那日,你发信号弹向他下达诛杀令之时,他违背了你的意愿。这足以证明,他早已与你离心离德!”

    完颜如霜闭目静声不语。

    “他最后的归宿只有我知道,如果你想带他回去,就得听命于我。”关新妍声言,其内心急切想要取得兽毒解药,在此浪费一时,外面就有更多的将士面临死亡威胁。

    完颜如霜忽启开眼帘,凝望关新妍沉声道“不如,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说说看。”

    “这整个敖山都给你,而你,须为我做三件事。第一,你自毁容貌;第二,带我去他所在的地方;第三,护送我回金国。”

    关新妍很明白,这三点要求听起来轻巧,事实上远非那么简单。倘若随她入了金国,势必很难逃出来。但她极其爽快地同意了这笔交易。

    关新妍所料不差,完颜如霜在方才沉默的那一阵短暂时间里,内心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仇恨的种子在其心里愈发疯狂滋长,挤占了原本就不多的温情空间,自此,她只为复仇而活,为她自已及其心上人复仇。

    让出敖山,只为了收获关新妍,来日,必使关新妍倾尽全力为自己效命,要的,不只是关新妍与靖王的性命,更要摧毁他们所拥有的一切,让他们皆在痛苦中死去。

    与关新妍达成协议后,完颜如霜践行承诺,向关新妍供出敖山全部概略构造和机关布局,仅仅只是践行告知的义务,在详细述说了构造和机关布局之后,完颜如霜轻悠缓声道

    “半个时辰之前,我已开启了毁灭机关,也就是说,再过一个半时辰之后,这里的所有建筑尽皆自动销毁……”

    关新妍神情一怔,随后立即从地上起身向着不远处那群建筑狂奔而去。身后传来完颜如霜的喊声

    “你只有半个时辰时间,半个时辰之后你身中的蛇毒会发作,到时,没有我的解药,你只有死路一条。我会让人在婺峰等你!”

    ……

    关新妍径直冲入训养野兽之所,路上无阻碍,卫士们早已全部撤走。顺着一股强烈的腥膻之气来到一座地牢,里面陈放着各种大大小小的铁笼及竹篓,没有动物,只有满地尚未被清理的动物排泄物以及尚未被食用完的槽食。

    伸手抓了一把槽食放在鼻翼下端嗅了嗅,闻到一些熟悉的药味,正要细细分辩出这些药草成分,鼻翼下飘来一股烟熏味。回头见身后几缕薄烟。

    关新妍心念一动,立即拔脚朝着薄烟飘来的方向追去,追踪到一间十分宽广的明室,里面大火燎燃,其间不断发出噼啪爆燃声响,一串串火舌不断向外喷涌。

    室内狼藉一片,地上纷乱杂陈着十数座熔炉及各式锅、罐、钳、刷、筛、斗等器具,屋子当中堆起一座小山,山体四周烈火雄燃,这座小山是由案几、木椅、窗棂、药草、竹简、纸等物事胡乱堆砌而成。显然,这里便是炼毒之所,刚刚有人在这里纵了一把火意图毁灭这里所有炼毒用品,不给后人留下检毒线索。

    确定这里正是自己要找的兽毒实验研究所之后,关新妍不顾大火阻遏毅然冲进火海,从那火堆中抢出药草、竹简和纸。

    一次又一次冲入火海,搬出不少药草和残缺不全的竹简和纸张,直至火势太大,椽、梁不断下塌,再难得出入,关新妍才放弃冲锋陷阵。

    顾不得自己一身的狼狈和浑身的灼痛,当即趴俯在地上急急从药草、竹简、纸张中获取有用的信息。

    霍镰将军奔到火场,正瞧见关新妍聚精会神埋首在一堆杂物当中。他是从她那身残破不堪但尚能勉强看出原色的衣服认出的她。

    眼前的她与来进模样大相径庭,宛若两人,此时的她甚至比乞丐还要凄惨,头发几近烧毁,脸上一片乌漆麻黑,全身上下无一处齐整光洁之处。

    霍将军急速脱下自己的外衫,匆匆步上前,将自己的外衫罩在关新妍身上,完全是下意识行为。见到关新妍抬头看向自己,对上那双明净坚毅的眼睛,才意识到自己逾矩,立即后退跪下耿直壮声道“末将罪该万死!”

    关新妍见是霍将军,一阵欣喜,“你来得正好,我已大概知道他们给动物们投喂的是什么毒药了。我写两个方子给你,一个方子是专门用于制作给动物们解毒戒瘾的食粮。最快~手机端:

    动物中毒发狂是因为它们先前被人为地不断投喂含致毒致瘾药物的食粮,一旦停止供应这种食粮,它们便会毒瘾发作,情绪极不稳定,做出癫狂行为。

    方子里有一种药,每隔七日减少一半剂量。按照我的治疗方案执行,投喂一个月之后,动物的毒和瘾便会解除。

    另一个方子是专用于治疗被毒兽抓咬中毒的将士们。将士们需连续服用七日方可解毒。有一点一定要注意,凡被毒兽抓伤的将士们必须在中毒后六个时辰之内服用此药方才有效。”

    关新妍说完不等霍将军有所答复,从自己的衣襟上撕下两块布条,又趴俯在地,以手指沾着自己的血在布条上写字。

    一个方子未写完,一滴血砸在布条上,紧接着,一滴又一滴血不间断下落,如急雨直下,关新妍皱皱眉,以袖掩住鼻继续写字。

    “关将军,你这是,怎么了?”霍将军惊声问。

    关新妍未作回复,却加快速度书写。直至将两个方子写完,才松了一口气,实害怕自己志未酬,身先扑。

    将两个方子留在原地,关新妍抬头对霍将军声言“我中了蛇毒,命不久矣,一个时辰之后,这敖山所有建筑和机关会自我销毁,完颜如霜早已撤离,你带着方子赶紧撤吧!”

第三佰三十六章 离

    “关将军,”霍将军语气滞涩,神情凝重,“这蛇毒无解吗?”

    关新妍一边迅速为自己施针止血一边匆忙回复“时间太短,找不齐配制解药的药材。最快速有效的解毒方法是去找完颜如霜。”

    “那,关将军你……”

    “自然是要去找完颜如霜,不怕死不代表不想活。”

    看着原本明丽清俊、超逸绝俗的人成了现今这般落拓模样,且苦苦挣扎在生死线上,霍将军内心兀地感觉一阵难受。

    关新妍在忙碌的空隙中瞥一眼霍将军,见他眉目含悲,慨然道

    “若能使将士们摆脱困境,我也算死而无憾。这场战事是我策划,将士们是因为相信这是一个美好的计策而信心满满步入战场,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当初的决策失利,而今幸好还有机会补救。

    这场战事总算可以圆满收场,我不必承受失败的苦楚,无需愧对将士们和他们的父母家人,我很庆幸,此役不留遗憾,也很庆幸,终将不留污名于后世。

    我即便是现在就死了,也算是舍身成仁了,也算知足了。而我现在还有一丝生的机会,这是老天爷对我的眷顾,我十分幸运。

    将军不必为我难过,不必为我驻步,去执行你的使命吧,替我,也是替全军完成使命。”

    霍将军愈感沉痛,忽振奋道“我带将军去见王爷吧,王爷一定会倾尽全力救护将军。”

    关新妍眸光掠过一丝黯淡,很快抹去心头那份隐痛,对着霍将军义正严辞道

    “霍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婆妈,战事还未结束,山下的将士们犹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霍将军身系救扶危困之重任,还不赶紧去解救全军。”

    霍将军见关新妍目光中有些疾厉之色,不自禁敛容肃身,想到关将军自已就是圣医,治病救人方面比任何人都要善长,自己的建议纯属多余费舌,当即郑重道

    “关将军保重,末将这便去履行使命!”

    伸手从关新妍手中接过方子后,果断起身大步离开,走了两步,霍将军忽又转过身来,肃声问“关将军可有什么话让末将捎给王爷?”

    关新妍思索片刻后,沉呤道“告诉王爷,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霍将军得了答复,毅然离去。

    ……

    靖王此刻陷在重重机关之中,不知道是哪一步踏错,似是开启了具有连锁效应的总机关枢纽,无论走到哪,皆遇奇险阻路。

    每进入一处看似重防之地的据点,都经历一场险之又险的剿杀。这些据点均在实施最后的疯狂,在不遗余力倾尽所能发挥所有坑人之能事后,又以同归于尽的方式崩塌来实施终极绝杀。

    躲过一重又一重的精巧机关的追杀,靖王已显疲惫,这一路始终未见一个人,未正面击杀一个敌手,却似已斩过千军万马。

    眼前的山石、树木似是在移动,靖王很清楚这是幻觉,方才穿过一片丛林时吸了不少瘴气。现在,不只是出现了幻觉,还感觉浑身绵软,头晕脑胀。

    缓步走到一块大石头上仰面躺下,午后暖融的阳光正正照射全身,令人感觉一丝舒缓。闭目休息一阵,浑身的不适感连同疲惫劳顿感渐渐散去,力量重回体内。

    撑开眼睑,看着蔚蓝如洗的天空,思绪渐渐活跃起来,构筑在敖山上的各处机关连同建筑一并销毁,敌方显然早已做了撤逃的打算,倘若要逃,该是走离沛山最短最令人意想不到的路径……

    天空中出然出现一只红色羽翼滑翔机,靖王神情为之一振,眸光骤亮,那红色羽翼代表它是滑翔军的统领,虽然看不清翼下人面目,但她的身份已然彰显。

    靖王从石上一跃而起,向空中挥舞手臂,然而,翼下之人似乎未曾看见他,未给予任何回应,径直往东南方向去。

    难道她是在引路?靖王揣度,照理来说,自己在这处场地空旷、四野清晰的地面上动作,她不可能看不见。

    未再多想,靖王追着红翼的方向追去。

    红翼飞到婺峰上空后便不再往前飞行,而是转着圈在空中盘旋,似是在找一个平稳的着落点,其盘亘十数圈后,终于准备下落,在其挨近婺峰顶端之时,似是因操作不慎,红翼骤然偏斜,以难以掌控之势向着山底坠落。七·八·中·文

    这一幕让底下一路追踪而来一直关望着红翼的人惊心不已,更可怖的是,似是看到红翼落下之后,一条人影紧随着也坠落下去。

    整个坠落过程不过是一瞬,且无声无息,好似只是一片树叶从树梢坠落未激起任何响动。

    但这一幕反复在某人脑海上演,那凌空的峭壁上似乎还有留有残影,那一抹艳红和一个黑影似有千钧之力沉沉击打在心上,撞开一个无底深渊。

    这种痛失至爱物事的感觉似曾相识,悬崖、峭壁、坠落的人影……,电光火石间,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渐渐与记忆中的某张脸重合,那张生动的脸随即出现在各种不同场合,说出各种言语。霎时间,许多朦胧的记忆逐一在清晰起来。

    原来,是她……回忆渐渐复苏之时,靖王心头愈发绞痛,其不由自主捂住心口蹲下身去。

    ……

    完颜如霜伫立在婺峰山腰一处平展空地上,仰着头愣愣看着顶峰,许久后,喃喃声道

    “不可能,不可能……”低头凝思片刻,似想明白一些事情,脸色渐渐恢复如常,毅然转身离开。

    而此刻,关新妍在婺峰顶上攀着石壁艰难下行,其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下落,一个奋力撑跳后,落进一个崁洞,随即趴俯在崁洞里蜷曲着身子任那痛入骨髓的疼痛感将自己肆虐。

    为了治疗蛇毒,她已服用了多种混合毒株。蛇毒被压下,性命可暂时无虞,但需承受每日十数次的剧烈得如同焚烧般的痛苦。

    尽管浑身如炙烤般痛苦难受,关新妍始终头脑清醒,清楚意识到,这一次,该是真的自由了。

第三佰三十七章 掳

    那从婺峰顶上坠落的人,其实是以绳索绑缚在滑翔机上的布偶人。

    霍将军走后,关新妍便一门心思为自已的出路着忙。尽管完颜如霜只留给了她一个即将要损毁的敖山和有限的解毒时间,可也留下了足够丰富的物资。

    在有限的时间内,敖山上所有物资可尽其用。关新妍先找到了贮藏珍奇药材和宝物的库房,为自己配制了一副解药服下,随后以库房里的珍奇物品、精美布料粗略制作出一个布偶人和一个拥有基本框架和功能的滑翔机。

    这以高端物资制成的布偶人和滑翔机坠入崖底后,相信过不了多久,自然会被人或兽分解取走,“尸骨”无存。

    有意乘着滑翔机围着敖山环行一圈再直奔目的地,是为了引人注目,亦是为了给某人指路,目的是要让某些人亲眼见证她的“离世”,也让完颜如霜逃跑的路上不那么顺利。

    在空中翱翔的时候,看到了敖山的壮丽景致,看到了设置在各处逐一毁灭的据点,亦看到了原石林中的靖王。

    在看见靖王的那一瞬,心里实产生了不小的起伏波动。终究,对他产生的所有疑惑、不满、感怀等情绪皆在对其深深凝望的一瞬间融化消释。在那一瞬间,已决定,前事已逝,往后,再不与他有任何纠葛。

    ……

    完颜如霜在一群卫士的保护下循着密林小道往沛山方向撤逃,原本她应该早些撤离,只为了能早点亲手给关新妍服下特意为她制备的解毒药丸而特意在婺峰多停留了些时。

    一行人走得极是匆忙,完颜如霜坐于辇轿中不时前后张望,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出了密林,绕崎岖山路迂曲前进,很快到达山头,面前是一道山堑和一堵宽广石壁,石壁上爬满了粗壮且纵横交错的枝藤。只要攀着枝藤越过石壁可迄达另一座山,再翻过那座山,走过一条冰道,很快便可到达沛山。

    胜利在望,完颜如霜始终提着的心稍稍安稳。

    卫士们已在前方为其开辟出一条稳实又便捷的路径,完颜如霜只需扶着藤条踏着卫士们在石壁上契好的木桩很快便能到达对面那座山。

    一路轻松,在壁上行走如履平地,行至半途,突然听见卫士们一阵惊呼,完颜如霜抬眼四望,惊见卫士们全盯着自己。

    见鬼了吗?完颜如霜暗念,带着不悦的情绪转回头继续看脚底下的路,却失控发出尖叫声,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黑影。

    “靖、靖王……”在看清黑影面目后,完颜如霜结巴声喊,心头一片冰凉。

    靖王脚踩契桩,右手执藤,左手执剑,样子轻松潇洒,眼里却透着令人倍感窒息的锐利锋芒。轻一抬手,以剑刃切断了完颜如霜手中藤条,完颜如霜再度失声尖叫,双手连同整个身躯贴伏在石壁上。

    其惊恐的样子实有一半有作伪的成分,或许她自己都未意识到自己在装,毕竟早已习惯在这个男人面前做出柔弱姿态。

    “靖王若是想杀我,不如直接一点。”完颜如霜稳住身子后朝靖王怨声道。

    “好!这便让你去下面与颜儿陪葬!”靖王将剑放置在完颜如霜脖颈侧。

    “她没死!”完颜如霜急声道。

    剑未动,似在等着什么。

    “她中了我的蛇毒,我们原本相约于婺峰会面,到时我给她解药,她护送我回金国。约定的时间内她没有来,她本该已蛇毒发作,全身逆血倒施而亡,但她在约定时辰之后的一个时辰后出现,且还能执掌那鸟翼,证明她已经自己解了毒。

    关妹妹是何等样人,王爷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她机灵狡诈,就是把她强行按到砧板上,她也有办法逃脱。她不想做的事情,谁也强迫不了她。

    我猜想,大概是,王爷做了什么惹她心情不愉快的事,她想用这种方式离开王爷。我建议,王爷立即派人去婺峰不定能找到她。”

    王爷眸光几经沉浮,“她心情不愉快?……你对她说了什么?”

    完颜如霜目光微微闪了一瞬,脖子上立即传来一阵刺痛,当即说道

    “我与关妹妹随便聊了聊,聊到了曾一同在靖王府生活的日子,聊到了靖王府里的其它姐妹们。关妹妹问起姐妹们的现状,我如实相告,……”

    “你还对她说了什么?是否说了北铭学府?是否说了益阳关老爷?”靖王厉声责问。

    完颜如霜神情一滞,“没,没有……”

    靖王不再废话,收起剑,抓起完颜如霜的胳膊,在石壁上几度腾挪跌宕,当着众卫士的面将完颜如霜掳走。

    在靖王来掳完颜如霜的同时,一只滑翔机出现在婺峰上空,且有三名武艺高强的人径往婺峰底端去。

    事实上,王爷在亲眼见到婺峰那场罹难之景,痛心难过一阵后,仔细回想过程和细节,隐隐觉得不可置信,可以相信她被被毒杀,被暗杀,被各种机关陷阱坑杀,不相信她会因失误自杀,即便是失误,她也会努力想各种办法去补救,不会束手待擒,那从崖上坠落的人似没有一丝抵抗挣扎。

    心生疑虑之后,靖王立即采取了行动。

    夜深人静时分,王爷才回营,霍将军立即入帐向王爷奏报兽毒之事。听完霍将军的详细叙述,尤其听到霍将军转述关新妍捎给自己的那句话,王爷更加觉得疑点多多,更觉得那坠崖一幕不真实。

    “将士们服下关将军开的药是否有好转?那些动物们如何了?”王爷压下心中疑惑平静声问。

    “禀王爷,军中将士多数已安定下来,不再自伤。那些动物吃了散发在各种的特配食粮皆已安静下来,不再发狂。”

    “我知道了,退下吧。”王爷淡声吩咐,见霍将军仍驻立在地,声问“还有事?”

    “王爷,属下想问,关将军他……”

    “她不久会回来!出去吧!”

    听闻此信,霍将军心中甚觉欣慰,恭身退出大帐,出帐后不久与两名急匆匆奔向大帐的人撞了个满怀。

第三佰三十八章 寻

    其中一名大汉对着霍将军严正声道

    “霍将军别闹,快让开,有急事奏报王爷。”

    霍将军略有些不悦道“怎么,阮将军这是要升迁,急于和我撇清关系?”

    “霍将军这是说哪里的话,”被称为阮将军的人急急回应“关将军生死未卜,王爷心急如焚,在下哪有心思在这跟你磨缠。”

    “关将军?”霍将军一怔,“他怎么了?”

    阮将军愣愣看着霍将军,声道“原来,霍将军不知道此事?”随后立即板起脸肃声道“就当在下什么也没说,此事千万别泄露出去,若让王爷知道后怪罪下来,你我都没好果子吃。”阮将军说完不再理会霍将军继续往王爷大帐方向去。~

    霍将军还想问些什么,见阮将军已走远,放弃追问,兀自喃喃声言“生死未卜?”

    ……

    王爷帐内,阮将军跪地惶惶奏报“……方圆一公里皆仔细查过,未见有人,未见有血迹,未见有坠落的滑翔机。

    山底北边方向十里外有几户猎户人家,玢、蕉二位将军已前去问询,为恐王爷等得着急,属下特赶回来奏报情形。”

    王爷目光扫向另一名大汉,大汉立即声言“禀王爷,山上未发现异常。”

    “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王爷骤然发怒,“飞天遁地也该有迹可寻,悬崖、地面上的蛛丝马迹皆可作为论断的依据,而你们竟然连他是死是活都难以下定论,实在蠢笨无用。”

    “王爷息怒……”

    “明日,你们带人扼守住通往周边村庄的所有必经路口,凡遇可疑之人立即收押!”

    “遵命!”

    ……

    一连七日,营中将士们劳碌不停,惶恐不安。战败了金人,赢得了胜利,可营中未有一丝轻松喜悦的气氛,反比从前更加严整肃穆。

    军中开展自省自查活动,从上到下,从将到士,五人为一组,相互审查,相互监督,审查内容包括纪律、德行、仪容、不良嗜好和习惯,遇到有违规乱纪的上报,有品行不端、行迹不轨的上报,有仪容不称的上报,有行为举止较从前大幅变化的上报。

    一时间,全军整肃,人人自律。不仅如此,将士们每日被派往不同的地方搜山、监路、访查。

    所有这些举措不只是为了整饬军容风纪,还为了查找一个神秘的人。将士们似是面对一个看不见却十分强悍的敌人,敌人可能藏在军中,也可能藏在山林间每个犄角旮旯里,也有可能已逃往周边村庄。

    这个敌人可不可怕、危害大不大将士们不清楚,但很清楚王爷是真的可怕,从前只听过未见识过拥有“冷酷阎王”称号的王爷的严厉治军手段的将士们,这回有幸亲眼见证。

    律法严明从来都是与惩戒酷厉相依相存,王爷定的律法严谨厚密,施行的惩戒残暴无情。不知是谁惹怒了这尊阎罗,使其终日冷面霜寒不得开颜,独断专行难以通融。军中每日有上百人接受大大小小的惩罚,照这概率,两个月后,相当于人均一罚,有的人领的多,有的人领得少,过个半年,极可能无一人能幸免于难。

    出于护军,也出于自保,将军、幕僚纷纷劝谏,收效甚微。

    这日,霍将军求见王爷,被阻帐外,霍将军对守帐侍卫言道

    “请上覆王爷,末将有关将军消息来报。”

    片刻后,霍将军被允准入帐。

    王爷对着尚未站稳脚根的霍将军冷声道

    “希望你是真的有消息来奏报,若是同其它人一样来乞劝谏之功,免开口,否则下一顿板子说不定落在你身上。”

    霍将军刹住脚,恭肃道“王爷,若是关将军在此,定然不希望王爷如此冷酷,这些将士们的性命可是关将军拼死挽救回来的啊。难道,王爷是要以这种方法逼关将军现身?”

    王爷皱眉,“出去!自去领一佰军棍!”

    “王爷,关将军实早已离营了,不可能出现在王爷面前了。”霍将军坚定声言。

    “你什么时候也会心思百转、拐弯抹角地表达想法了?两佰军棍!”

    “禀王爷,若属下料想不差,关将军已使用雪地滑板一类的工具离开了军营。”

    靖王正眼看向霍将军,“你的猜想有何依据?”

    “回王爷,在对金兵发起攻势前一日,关将军带着一堆木匠用具去深山老林,巧遇在下,得知在下会些木匠技艺,央在下为他制了一双板鞋。

    当初,在下尚以为那双板鞋是为水下作战之用,前几日见到周庄猎户以牲畜拉木板在雪地上运行物品,乍然想起,那双板鞋兴许有同样功效。

    若那板鞋真是用于雪地助行,必留下辙痕。近段时日未下雪,若有辙痕必能寻见。这几日,在下四处巡山,直至今日,发现南山一面雪坡上留有一段辙痕,那辙痕有两条,每条宽度与在下制的那双板鞋宽度恰恰相合。

    在下循着辙痕一直走,发现有人活动的印迹,那辙痕的终末方向朝向万奉县,在下诚以为,关将军早已讫达万奉县,且经由万奉县往别处去了。”

    “这些情况,你为何不早些来报?”王爷带着愠怒声问。

    “王爷恕罪,实是在下愚钝,一直以为关将军忠心守护王爷,未料到关将军会有离去的念想。”

    她从来就未放弃离去的念想,王爷暗忖,不过这一次,玩得出格了,再抓回来,必不会再如先前那般宽纵她了。

    “去雪地!”王爷一声令下,大步跨出大帐。

    营地南边,边绵起伏的山脉伸向远方,这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地方,近处除了山只有山,距离远处最近的村户人家少说也有一百多里地。

    仔细查找,方看见,朝向南面的群山雪坡上,隐隐留着两道深深浅浅的印辙,印辙偶有中断,中断之处,有些纷乱迹象。

    从婺峰顶上亲查到的刀刮痕迹、峰底下的折损程度以及此处的雪地辙印,靖王已十分确定萦绕在心的那个人还活着。不久,从边城传来的信函进一步证实了这一点。

    自此,这战事已平息了的边远冰雪霜寒之地,已无可留恋,很快,靖王带着使命和萦念,奔赴向下一个纷扰之所。

第三佰三十九章 遇

    一个月后。

    京都汴梁,繁华如梦。祥云笼凤阙,瑞霭罩龙楼。琉琉瓦砌鸳鸯,龟背帘垂翡翠。正阳门径通黄道,长朝殿端拱紫垣。浑仪台占算星辰,待漏院班分文武。墙涂椒粉,丝丝绿柳拂飞甍;殿绕栏楯,簇簇紫花迎步辇。

    正是早春时节,翠幰竞飞,玉勒争驰,都闻道登山彩结蓬莱岛。向晚色,双龙街照,绛霄楼上,彤芝盖底,仰瞻天表。缥缈风传帝乐,庆玉殿共赏,群仙同到。迤逦御香,飘满人间开嬉笑。一点星球小,渐隐隐呜梢声杳。游人月下归来,洞天未晓。

    无数先哲、词人不吝笔墨和才情将荣盛一时的北宋京都汴梁城的繁华富丽描述得精妙绝纶。万千华丽辞藻均抵不过亲眼目睹、身临其境来得震撼、惊艳。

    商业空前发达、昼夜市易昌盛、拥有百万人口的汴梁名符其实地壮丽、奇妙,如同仙境。

    只是,再美的景致,只有在那些衣食无忧、身无挂碍之人的眼中才永远鲜活,不失原色。而在心事重重之人的眼中,很快便被淡化成背景色。

    关新妍来到京都已有十数日,经历了最初的惊艳,感叹之后,很快将自己融入这绚丽的景致中,令自己看来不像是个初来乍到的异乡人。

    之所以来京都,是为了追寻小莲的下落。从北铭学府院长大人那里悉知,小莲是被两名来自京都的人带走。

    为了打探消息,伪装身份、埋置眼线、结织权贵,已花了不少银两,从敖山上带出的金银珠宝等财物即将耗尽。

    这日,关新妍正坐于茶楼一角一边看着街边风景一边寻思赚钱之事,一位四十上下年纪,身着青绸的商人模样的男子自顾自坐到关新妍对面,目光直直照在关新妍脸上,放肆打量。

    关新妍左右看看,见堂上人不多,并非没有闲置座位,显然此人是专意来找自己的。

    “这位官人,有何事?”

    来人湛亮的眸光闪了闪,沉着道“我注意你好些日子了,埋在心里许久的疑惑今日不解不快。老夫有些话想问你,有冒犯处还请见谅。”

    “官人有话不妨直说。”关新妍爽快道。

    男子不客气直截了当声问“你的右手肘处是否有一处烧伤疤痕?”

    关新妍一怔,认真打量起身前男子,但见他宽额削脸,五官立体端正,显见得是个不可多见的美男子,美有千万种,偏偏他眼角的韵致,嘴角的风情,是那么熟悉,与每日晨间揽镜自照时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有些许相似之处。

    心头立即一片澄明,知此人是上门认亲来了。天下竟有这等巧事,来自不同地方的两个有着血亲但无联系的人竟然于异地百万人群中恰巧相遇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巧合,对认亲这事没有多少热忱,关新妍当即淡然回道

    “官人这么问,很容易被心思叵测之人钻空子,我说有疤痕你就信吗?”

    男子见关新妍未一口否定,心中欣慰,神情开始激动起来,“你是颜儿对不对?尽管你的样子与从前大不相同,为父一眼就认出来了。

    想来,这些年你在外吃了不少苦头,从前娇憨体弱、怕人嫌事的人而今却作成男儿装扮在外行事。为父对不住你啊,没能早些找到你,致使你在外颠沛流离。”说完眸光深处竟有些银粼之光。

    见男子还要倾述衷肠,关新妍及时打住“等等,我可不认识你。”

    男子神情一滞,随即沉叹一声,满脸寂寥萧索道“颜儿这是见怪为父?为父一听到你还活着的消息就立即赶去边城见你,哪曾想,刚到边城,就遇不明身份的人追杀,幸好得人提前报信,逃了出来。

    其后,直奔京城投奔你舅爷,为防止在益阳老家的你的母亲和姐妹们遭遇不测,我又重金托人去益阳将她们都接了过来。

    到了这京都之地,得你舅爷照顾,日子稍稍安稳,生意渐渐红火,可我这心里头总是惶惶的,想那些追杀我的人要么与你有仇,要么与靖王有仇,你的日子定然十分不安稳,我这心里头无刻不挂念你的安危啊。”

    关新妍趁此机将藏在心里的疑惑说出来“怎知那些追杀你的人不是靖王派出的?”

    关老爷一脸笃定,“靖王若要杀我,其护送我们的人完全可以在益阳到边城的路中随时动手,何必等到边城。且我们能成功逃出边城,全得力于靖王。”

    看来,完颜如霜所说的话实是吐一半隐一半,半是真半是假。那,完颜如霜所说的其它事情会不会也有隐情?

    关新妍略分神之时,关老爷兀自深情喋喋不休“没想到我们父女竟在此地相见,真是老天爷开眼呐,三年来,一直以为你魂归天外,每每想到你大好年华倏然殒命,为父便痛心不已。

    而今失而复得,为父这心里直是喜不自胜,回头一定让你母亲多多上香答谢各路神仙眷顾庇佑。

    为父见你常在这里与各色男子接头说话,想是为生活所迫,不得已为之。一个女儿家当是养在春娇花池园中,抚弄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将来嫁与好人家,相夫教子。

    我儿这便随我回去,让为父好好弥补这三年来对你缺失的关怀。”

    “其实,我不是……”关新妍想说自己已不是那个关馨颜,正在图谋的事有些复杂,为避免事发牵累旁人,还是让自己一个人呆着比较好。可在听到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后,改变了主意。

    关老爷犹滔滔不绝计拨着自己的算盘,“如今咱们关家的银器卖进了皇宫,认识的人里有不少达官贵人,你一位表兄甚至在太师府当差,深得吴太师器重。

    没想到咱遭难被迫举家迁徙,倒是挪对了地方了,不但家人团圆,生意也兴旺。过些时日,咱们给钱你妹妹们择偶之时,也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我儿虽被休弃过,但花容月貌胜万千佳丽,自不必感到自卑,日后,定能嫁与好人家。”

第三佰四十章 家

    关新妍对这位关老爷无甚好感,其又是扼叹,又是捶胸顿足,又是抹脸拭泪,全然一副舐犊深情的模样,终只是感动了他自己。

    从他伪善的眸光中,从他浮夸的言谈举止中,可判断此人是个利字当头、专营取巧、擅于装憨的一个人。

    他在自己面前如此费心卖力地演父女情深戏码,不过是想笼住自己,让自己成为他掌上一件待价而估的商品,以期将来卖个好价钱。

    看这关老爷衣履精致考究,家底应该不薄,重要的是,他认识不少京中权贵,更重要的是,他有亲戚在太师府当差。

    倘若认了这门亲,不仅可以多个掩护身份,还不用为钱发愁,更可以方便打听太师府内情,解了自己当前居于定所、缺钱少药,且在太师府插不进契子的困境。

    当下,关新妍悄然敛去一身锐意锋芒,清峻的眉眼转柔和,作出一副端庄恣态,温婉声道

    “其实,我早已不是你认识的关家女儿,你对我来说,实是陌生得很,此言是实情,并未含疏远、怨怪之意。

    三年前,那次落水之后,我失去了记忆,稀里糊涂入了靖王府为妾。是以三年来,从未向家里报过信。若不是靖王追查出我的身世,我还不知道自己在此世上尚有亲人。

    而今,即便亲人就在我面前,也还是相见不相识。今日能有幸见到亲人,知道自己尚被人挂念,已是十分感念。

    可如果说与你一道回去,恐有所不妥。我对前事一无所知,不知母亲、姐妹们是何等样人,不知该如何与她们相处。我被逐出靖王府之后,历经许多艰难困苦,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养在深闺中的富户小姐。这些年在外,早已忘了小姐本份,在外沾染了不少粗野旷纵的习性,回到家里,行止作派必是让人看不惯。

    为了不给父亲添麻烦,亦为了不打搅母亲、姐妹们的清宁,且维持现状吧,知道父亲与母亲、姐妹们日子过得安稳,我也便安心。”

    关老爷敛去一脸深情,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儿如此温厚,如此体恤他人,如此委屈求全,教为父更加怜惜你,怎舍得让你独自在外受苦受罪。

    你只管随为父回家,其它事不必多想,在家中,有为父护着你,你爱怎样便怎样,无人敢刁难你。”

    关新妍依旧一脸难色。

    “为父向你保证,尽力不让你受一丝丝委屈。”关老爷信誓旦旦。

    关新妍忽长叹一口气,低沉声道“实话与父亲说吧,孩儿得了个十分厉害的心疾,每日需多种名贵药汤养着,回到家里,势必耗钱费事,时日一久,少不了遭人闲言碎语,有可能还教父亲大人你一并被人诟病。”

    “如此,更要将你接回家,让你好好调养身子。家里有哪个不明是非的敢乱嚼舌头,一定严惩不贷。”

    “我在京城有些朋友,会不时来探访我……”

    “朋友多是好事,正嫌门庭冷落了些。”

    “朋友来访,自然是要回访的,……”

    “那是自然,家里存了好些礼品正愁没地方搁置,你拿去送朋友正合适。”

    “蒙父亲如此厚意,女儿不好太过骄矜,显得不识好歹,那女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今日就随父亲回家。”关新妍果然声言。

    关老爷似被噎着了一般,梗了一瞬,还以为后面有十个八个难题候着呢,做好了应对策略,却未料到对方突然弃械投降,胜利来得太猝不及防,自己倒有些不知所措,“今日?你说今日就……”

    “今日不妥吗?莫不是家中之事不由父亲一个人说了算?需回家与母亲、姐妹商议一番?”关新妍故作犹疑、失望之态,“想来也是,贸然领个人回去,家里人脸色自然不好看,……”

    关老爷眼珠子骨碌两下,慨然道“为父实是担心家里无所准备,仓促置备,恐有所不周,让你受委屈。”

    “父亲这话可就见外了,莫不当我是客人?女儿回家,只为能与父母家人团聚,享受家人的温情,不敢劳父亲母亲太过用心费神。”

    关老爷低头思忖片刻后声道“即如此,稍后,我儿便随我一道回去吧。”

    关新妍立即伏低眉眼,作出女儿对父亲该有的恭敬姿态,勤勤为父亲大人湛茶倒水,嘴里说着些恭顺讨好的话,很快拉近了与父亲大人心灵的距离。

    两人和融聊了些前事,看看时日不早,动身回家。

    关老爷与关新妍各乘一顶牛车一前一后行驶于道,穿过了几条热闹宽广主干道,前路渐趋幽僻。忽然一阵嘈杂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街上行人慌忙奔散躲避,似是习惯应对这种情况。牛车紧贴边道,似是仆人路遇主子自动退守一旁。

    七、八名衣着光鲜的青年男子各骑着高头骏马疾驰而来,明知街道中间尚有来不及撤走的货品摊贩,依然毫不减速径直冲闯。

    毫不意外地,货品被撞得满地都是,摊贩们如鼠般窜逃,跑得慢的身上还挨了马鞭。

    骚乱如同一阵龙卷风刮过,留下一地残骸。被侵扰的百姓们无一声咒怨,默默收拾地上散乱残破的货品。

    牛车厢帘上一只玉手落下,厢帘闭合,关新妍头靠厢壁,闭目休息,等着牛车再次启动。与周遭百姓们一样,对方才那样的情景已是见怪不怪。

    天子脚下,也未必公平公正、执法严明。权利可用来解释一切不合理现象。

    牛车启动后未多久,又停了下来,因为方才过去的马重又折返了回来。这次,马儿的蹄声不再如狂风扫过,而是由快趋慢,戛然而止,几匹马停在了牛车前面。

    关老爷慌忙出轿下拜,对着几位坐于马鞍上高昂其头的贵公子们磕头问安。谄媚的形象令旁人看得很不舒心,几位贵公子受之坦然,面无表情,眼皮子都不动一下,懒得下顾。

    其间一名贵公子将马驱至关老爷面前,睥睨着关老爷,宏声道“正巧在此遇到你,代父亲捎句话,你那只鹧鸪渔霞簪子制得不错,很得德淑娘娘喜欢,特命你再赶制几样新式花样,三日后送进宫让德淑娘娘看看,若入得了德淑娘娘眼,往后,自有大任交付于你。”

第三佰四十一章 驳

    “多谢德淑娘娘恩顾,多谢少府少监大人抬举,请梁公子上覆令尊,小人谨心办事,定不负所望。”关老爷又是叩首又是赔小心说好话仔细应对着。

    一行人勒马准备离去,忽其中一人用马鞭指着后面牛车轿厢,轻狂声道

    “那厢里坐的是什么人?怎不出来跪拜?好没礼貌!”

    另有一男子声言“算了,张兄,赶着去观澜寺会友呢,别在这里耽误工夫了。”

    “再赶时辰也不能叫人往眼里糊药膏,胡乱造次。”。

    “张公子息怒,”关老爷立即对着张公子一顿叩首,“厢里是小人的远亲,刚到京城,不懂规矩,小人这便让她下来给公子们赔不是。”

    话音落,那厢帘自动掀开,走出来一位面容清秀、身姿灵逸之人,叫场上人不由自主定了神。

    关新妍淡然扫视众人一眼,随后对着那位张姓公子清冷声道

    “草民拜天、拜地、拜神灵、拜高堂高祖、拜百姓父母官,还请贵人明示身份,告示正在履行的公务,好令在下知道该执何礼参拜。”

    张公子见眼前人说话夹枪带棒,暗含机杼,因其容颜出众对其升出的些微好感顿时消散一空,恼怒声道

    “放肆,敢这样和我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抽死你。”

    关老爷正要上前和稀泥,却听闻关新妍义正严辞道

    “敢问,小人犯了大宋哪条律法竟要被当街行刑毙命?”

    “你以下犯上、出言不逊……”

    “那不如去公堂!”关新妍凌然截住话头,“草民实不知哪里有错,好端端行驶在路人被人拦路要求下跪,不知情理问几句话即被下罪,这究竟是何道理?!

    反观你们,将街道当作跑马场,罔顾他人性命肆意冲撞人群,不怜恤百姓生活疾苦任意践踏百姓财物,往小了说,你们这是藐视治安律法、寻衅滋事;往大了说,你们这是打砸劫掠,当街行凶杀人,与匪盗行径无异;再往大了说,你们在皇城根下如此行事,是蔑视皇威、恿民造反。~

    这案子可大可小,可以普通扰乱治安案件交予普通衙门审问,若得不到公平公正的审判结果,可以律法执行不严申达刑部,或以假官擅权申达吏部,或以交通执法不严、土木工役损毁申达工部,或以劫掠百姓赋税申达户部。

    不相信公子你权势滔天能堵住所有申达公理的入口。

    倘若我一个人的力量薄弱,可让受过欺压的百姓们联合起来控诉,公子想想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仔细掂量一下自己是否经得住这一波又一波狂澜。”

    在关新妍说话之时,周遭已围了不少民众,大伙听闻关新妍振振有词的辩驳,压在心头上的对年青贵公子们猖狂行径的不满之绪渐渐燎起,纷纷三两聚头小声抒发心中怨念,声势渐大,有大胆的开始指责那群衣着光鲜的贵公子们。

    张公子气得脸色发白,心里想要反击,偏舌头像是挂了重铅一般抖搂不开,只用鞭子一下又一下指着关新妍的脸,光张嘴,未发声。

    后面那群起初想要看热闹的公子们见周边百姓越聚越多,针对已方的声浪渐次浩大,好戏看不成,反成了戏中人,且还是反面人物形象,均脸上挂不住。

    “张兄,时辰不早了,走吧。”一人声言。

    “咱们且先走一步吧,张兄,你赶紧跟上来。”又一人声言,随着他的话音尾声,好几匹马仰首嘶鸣,奋蹄离去。

    张公子颜面尽失,去又不甘,留下又不知该如何,终不能当着众多百姓的面对眼前人施暴,正犯难之时,听闻身后一人说

    “张兄,前边有美酒美食,何必非得在此触霉头,兴头坏了,稍后可就作不出好诗了,何必为了一个路人扫了一群朋友的兴致。走吧!”

    关新妍听闻此声神色一变,目光急骤转向那戴着银色面具之人,那人正好也看过来,两人目光于空中对接,短暂瞬间,两人脑海里均出现无数过往画面,相互间以眼神交流了数回。

    纷繁思绪,复杂情感交流,只表现在瞬间的眼波流动中,旁人从面上看不出异样。

    张公子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愤恨不已,却也害怕事情闹大,情知此刻讨不了便宜,接过弟兄抻过来的杆子往下顺溜“今日本少爷没空与你掰扯,且放过你,它日,若再撞到本少爷面上,定叫你好看!”挽回些气势和颜面后,执辔扬鞭而去。

    那位行劝诫之功的人立即驱马跟随而去,其驶出十余米,转过头来回望关新妍,凝望片刻后,回过头去加紧赶路。

    围观之人见无热闹可瞧逐渐散去,关老爷慌忙从地上起身奔到关新妍面前,惴惴不安道“你可知那些人是什么身份?你可知得罪了他们会有什么下场?”

    关新妍故作愤慨道“一群狐假虎威的富家子弟而已,惯会欺负寻常百姓,真个要摆道理,打官司,立马就怂了。天子脚下,谅他们不敢胡为。”

    关老爷大惊,“你不知道他们是谁就敢出言顶撞?”

    “孩儿实在看不过父亲被他们欺凌。”

    “你,你,实在鲁莽!”关老爷气结,还以为她心里有谱预备了后招,哪曾想竟是不知所畏、意气用事。

    “父亲,别动气,为别人的过错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划算。孩儿若做得不对,父亲你慢慢教导,孩儿日后改正。”

    关老爷呼出一口长气,“罢,先回家吧,大街上不是说话的地儿。”

    关新妍立即上前扶关老爷上牛车,低头随眼看到关老爷的膝盖,轻声说“父亲,孩儿明日给你做几双厚实绵软的护膝垫,保管暖和受用。”

    “嗯。”关老爷顺应,片刻后,觉出不对味,她这是暗讽自己膝盖太软见人便跪吗?转头瞧见关新妍一脸谦恭模样,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转念一想,今日之事证明,卑躬屈膝有时确不如挺直腰杆来得有尊严、有效用。往后逢人遇事,是不是该硬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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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佰四十二章 到家

    将关老爷送上车后,关新妍回到后面那乘车厢,轻舒一口气。方才那番义正严辞的辩驳实出于三分意气,三分理性,三分赌。

    京城里的大小官员数不胜数,路上随便踢块石头,就有可能砸到某位权贵亲属门上,贵人出门,路上遇到个硬茬子,不知根不知底细的,不会往死里得罪,谁知道眼前其貌不扬的人背后靠着的是哪座山头,哪个官员还没几门穷亲戚。

    越是装腔作势越是叫人不敢小觑,越是软弱怯懦越是被人欺负得死死的,关老爷显然还没有悟到这层,空磨损了膝盖、抛却了尊严,只是方便他人更加肆无忌惮地抬脚将他跆进更深一层的泥土里。

    那群贵公子相互之间的交情着实一般,合伙肆虐时,个比个英勇,遇到麻烦事,个比个跑得快。也正是看准了这是一群散逸软骨头,才敢底气十足振振言辞,将他们吓跑。

    没想到,崔敏将军竟也混在这群纨绔子弟中,他这是自甘堕落,还是,有其它原因?

    牛车颠簸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抵达目的地。

    车方停稳,厢帘被人从外面掀开,眼前出现两张圆实的脸盘,二人均是一身简利朴素装扮,显是奴仆。均是笑意盈盈,手脚忙不停。一个放置脚凳,一个伸手来扶。

    “夫人听说三小姐回来,可高兴了,指使人满院打扫、添置新物,这会儿,院里刚刚收拾停当,夫人在上房擎等着呢。”一名仆妇快言快语声言。

    “三小姐离家三年多,比从前更加水灵了呢,夫人见了保准欢喜。”另一名仆妇不甘落后抢白。

    关新妍不声言,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礼节性的微笑,维持着一副不亲不疏的模样,任两名仆妇摆弄,乖乖下车,往内院步去。

    这是一座三进院落,总面积不大,青砖琉璃瓦,雕栏画栋,构筑、装饰算比较考究。在京城边缘之地,能有这样一个院落,也算是殷实之家了。

    进入内院上房,夫人从坐榻上一跃而起,满面春风急步走向关新妍,从仆妇手中接过关新妍的手臂,一双细长的吊梢眼仔细上下打量关新妍,啧啧声道

    “三年多未见,我儿比从前更加娇俏可人、绰约不凡了呢,这样一个神仙般的人儿,无怪老爷时时记心挂念,直恨不得一直养在身边,不使受委屈呢。”

    关新妍抿唇淡笑,轻轻从夫人手中抽回手,低头恭顺行了一礼,“拜见母亲大人。”

    “免礼,免礼,”夫人急忙扶起关新妍,“商户人家,又是在自家里头,没那么多规矩。来,来,认识认识你两个妹妹。”

    夫人携着关新妍的手回到堂前,站在两个小姑娘面前。

    “这是章越,这是清曼,三年前,她们还是懵懂黄毛丫头,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关新妍看看眼前一个圆润,一个更圆润一些的女孩,对夫人笑着说“妹妹们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一定能嫁到好人家。”

    两名女孩一个轻扯嘴角,一个垂首不语,显然对关新妍的到来没什么特别感觉,不过是被临时拉来充个场面。

    “听父亲说,大姐也在的,怎未见人影?”关新妍问。

    “她啊,”夫人脸色即罩了层灰,“终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留住了人留不住心,她死活要回益阳,今日上午已安排人送她回去了。”

    像是一锹撅破了堤,水一泄不可收拾,提到大姐,似是戳中了夫人的心窝子,夫人陷入愁绪难以自拔,“她那夫家显然已是彻底倒台了,没戏唱了,继续留在他家,只有吃苦受罪的份。

    我想尽一切办法,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力量,终于使得他们方家答应和离,谁料想,你大姐一根筋,非要回方家吃苦头。真是枉费我一番心思。”

    说完,夫人看着关新妍认真说道“这些年,老爷做生意一直亏损,亏就亏在咱们没人、没路子,货品做得再好,没销路,白搭。

    原本指望你大姐再嫁个好官家,照拂下自家生意,现今,显是指望不上了。家里的哥儿们都在远方,皆自顾不暇,也是巴望不上。

    尚留在身边的这两个姐儿都不让人省心,倘能嫁入好人家,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和顺就算不错了,不敢期望她们能帮扶家里。

    话说回来,老爷拼命赚钱,也是为了你们,一是忙着为你们置备丰盛嫁妆,好让你们嫁入夫家后不受欺辱,二来,你们娘家硬实了,对你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嗨!瞧我,你才回来,我就对你发一通牢骚,实是话题扯到这了,没收住势顺嘴秃噜了,另外,也是真没把你当外人,有啥说啥,我儿千万别见怪。

    来,坐这,吃些茶果。”

    夫人说着话引着关新妍往坐榻去。

    这院里情形,关新妍在来之前已从关老爷那里了解了一些。关老爷原本有一妻三妾,两儿五女。夫人为其诞下两女一子,分别是大姐、二姐、四弟。

    自己乃妾室所生,生母在孩提时期便已亡故。

    另外两名妾室各自为关老爷产下一子一女、一女。那两名妾室现今已不在宅院里,她们的女儿便是堂上这两名女孩。

    从入门到现在,从所见所闻中,关新妍已基本了解这个家里各成员在家中所处的地位。夫人精明强干,在这个家里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从仆人们对夫人的敬畏程度来看,夫人在这个家里比关老爷还要威风,极有可能,关老爷的生意都是由夫人在打理。

    从两名女孩的穿着打扮及神情举止来看,她们物质上不匮乏,精神上或有缺失,与夫人的关系很微妙。

    眼前这位夫人,容姿端庄,眉目间有几分男儿的英气,行止利落,说话节奏快且语音清亮,听她说话,似耳旁不断有珠落玉盘之声。

    她对自己态度热忱,言语亲和,心里实则冷静持衡、岭水分明。一见面就开腔明示没有女儿家长住母亲的道理,暗示这里不是久栖之地。

    随后借着两个妹妹和大姐的婚姻之事发牢骚,暗示家里处境不好,明事理的话,不要再给家里添负担,赶紧找个有权势的人家嫁出去,可以的话,让夫家帮扶一下家里。

    古代经济人家养女儿,大概也就是盼着从她们的婚姻中索些利益作为投资回报吧,是以,张口闭口,都是婚姻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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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佰四十三章 居室

    夫人热络款待关新妍,嘴巴不停开合,声音清朗悦耳且言之有物,令人听来不觉厌烦。

    关新妍与关老爷动身回家之前,关老爷已让家厮先一步回来通了信,未知关老爷让家厮如何传的话,夫人大概已知关新妍失忆之事,言语间不怎么提及从前之事,也不提有关边城与靖王之事,只说眼下京城里的人、物、风情世俗。

    关新妍多听少言,一副谦和恭顺模样。

    期间,不时有管事模样的人进来向夫人请教事宜,夫人掷地有声地三两言语便让怂眉进来的管事们展颜而去。

    见陪坐的两个妹妹神情恹恹,关新妍有心想让她们早些解脱,顺便也给自己争取些时间查看居住之所。最快~手机端:

    夫人倒像是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十分及时且体贴声道

    “闲话少叙,反正日后磨牙的时候多了。且带你去看看你的居室吧,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提出来,趁天黑之前拾遗补缺。”

    两名小姑娘不约而同神色一松,迫不及待立起身,站到夫人身后。

    自始自终守在夫人身侧的一名面色沉静,看起来厉练深厚的婆子稳步上前来,为夫人整衫添衣。

    夫人看一眼婆子,对关新妍说道

    “这位是向妈妈,倘若我不在院里,有大小事可尽告知向妈妈。”

    向妈妈对着关新妍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关新妍亦恭敬回了一礼,彼此谦辞往来了一回。

    一行人出了上房沿抄手游廊往西厢房去,西厢房正好三间房,从北往南,依次是章越、清曼、关新妍的房间,格局、陈设相差无几。

    看得出夫人很用心,在为关新妍的房间添置物事时,均是以章越、清曼所用物事的规格作比对,价值上相差不远,显得不顾此失彼。

    夫人对这几位庶出的女儿始终保持着一种理性的热度和关怀。

    关新妍房间的物事已置备得十分齐全,夫人象征性地询问关新妍的意见,又热情叮咛数语后,说让关新妍小憩一阵,然后风风火火地走了。

    夫人一走,章越、清曼不再如制式木偶人,脸了有了生动神采,显示出各自的特性。两个十四岁年纪的女孩已很有立场和主见。

    三人彼此对望一阵,章越寒着一张脸,对关新妍抬了抬倨傲的下巴,“我若是你,就不回来,一个弃妇,传出去,败坏名声,还败坏了娘家门风,你自己一个人丢人现眼倒罢,还累得我们一家人跟着你蒙羞。

    真不如溺死了好!”

    关新妍平静回道“对家姐说话如此刻薄恶毒,这门风确定是我败坏的?”

    “谗言巧,佞言甘,忠言直,信言寡。自家人关起门来直言不讳,总比听外人说三道四强。你若行无差错,我也不必如此重言疾语。”

    关新妍嘴角略弯,似觉得好笑又似含嘲讽之意,温声缓言道

    “章越妹妹如此爱护家门清誉,如此急心巴肝地替夫人整肃门风,很有心,也很忠心。不管你对我的指谪是否合情理,不管你的言语是否合当,这份直言不讳的气概,替夫人操心劳神的苦心,定能教夫人感动,回头一定去夫人面前如实表一表,方不辱没了妹妹这番忠心信言。”

    “你,”章越脸红脖子粗,“姊妹间发生一些口舌之争无可厚非,不要动不动就去夫人面前诉状,显见得你我皆经不住事、幼稚可笑。”

    “幼稚可笑的是你一个人吧,你对我存如此大的敌意,是担心我在这个家里影响门风,进而影响到你找寻一门合意的夫家吧?

    你怕我将此事抖搂给夫人,怕夫人看到你尖牙利嘴、心胸狭隘的一面,怕夫人认为你对她的处事治家有不同看法,怕夫人对你失望甚至厌恶,怕夫人收回对你所有的善念和关怀,怕夫人不再给予你任何好处。对吧?”

    章越恼羞成怒,“少自以为是!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难道,你对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夫人让你做的?”

    “凭什么要告诉你,自己猜去吧。”章越气呼呼撅着嘴扭头走了。

    屋里只剩下关新妍和清曼,关新妍目光转向清曼,清曼原本直愣愣盯着关新妍的目光倏然收回,仓茫间无处着落,无所用心地将房梁、地板、房内各物事匆匆巡视了一回,终又将目光回落到关新妍脸上,“那个,你吃榛果仁吗?”

    “啊?”关新妍以为自己听错。

    “榛果仁、杏花酥、炸铺、姜鼓、紫苏膏、细料馉饳儿、香糖果子、越梅……想不想吃?”清曼说着掬起一只手拱在嘴边,压低声音说“我这都有,想吃的话来找我,不过,得悄悄地。”清曼说完款摆着她宽圆但不显笨拙的腰身步出门去。

    关新妍正打量她那圆润又不失灵巧的背影,忽见她跨在门槛上转过头来,神采奕奕地说“我等你哦。”

    瞧着那双明澈湛亮、充满期待的眼睛,关新妍受了蛊惑般轻点头“嗯”了一声,对方脸上绽开一抹纯真的笑,随后满意地离去。

    关新妍回转身,再次细细打量自己的居室,不大的空间以槅扇分成了内外两间,相当于拥有一间居室和一间明堂。空间紧凑了些,陈设略显简仆,可好歹拥有一个全然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

    进入内间卧室,刚要躺下休息片刻,突然听见隔壁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清曼小心谨慎的声音

    “没吓到你吧,三姐,别慌,没事,我失手将盒子打翻了,我会小心点的,三姐你接着睡吧。”

    关新妍睁大眼睛盯着身前一堵墙,明明是实心而非透明的墙体,却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间壁的人看得清清楚楚,犹疑地伸出手在墙壁上轻轻扣了扣,这才发现,这堵墙原来是以木板刷漆而成。

    “三姐,这是木板墙!”清曼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睡吧,我尽量不发出声音,不吵你。”

    呃……关新妍感觉头顶一群乌鸦飞过,真不知这小清曼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不知道她善解人意的话语实比噪音更扰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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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佰四十四章 鸿园

    自此,关新妍有了新家,衣食、汤药有人照管,每日需按时去上房晨昏定省,闲时与两个妹妹一起跟着夫人花钱请来的教养嬷嬷学习大家礼仪、处世学问及各色才艺。

    事实上,关新妍在院里呆的时辰不多,其常借各种由头出门,常常一出去就是一日。

    囫囵过了十几日。总体算来,来汴京已一月有余,时日愈久,关新妍愈觉不安,花钱雇请的探子们始终未探听到有意义的信息。目前只知小莲确实入了汴京,至于他被人带去了哪里,未有头绪。

    这日,在宏图客栈三楼一间上房里,刚送走几名探子,听得外面十分热闹。

    推开窗向外看去,见原本尚算宽敞的街面上已是人满为患,众人纷纷嚷闹着契肩削顶皆往一个方向去。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一辆由两只骆驼拉载着的四方彩车缓缓驶来,彩车比一般马车厢大了四倍有余,顶上无盖,四周半人高的红色雕栏镶嵌着斑斓玉石,外覆各色轻纱垂帐,纱帐在风中轻飘曼舞,看来起飘逸脱俗。

    让众人争相趋涌的自然不是这华丽的彩车,而是彩车上靓丽绝俗,容光四射的大美人。美人玉容娇颜,头顶繁重精致花冠,身披驳彩斑斓雀翎华裳,手执一把象牙面牡丹纹琵琶,且弹且做出各种飞仙动作,娇媚的眸光不时在人群中流连,偶尔锁定某人作出些耐人寻味的微表情,此举令一些人癫狂不已,更令多数人拼死涌向前争相将自己的特色脸撞进美人的视线中,而身处外围的绝大多数人使尽浑身懈数向彩车更进一步只为能更近距离目睹美人风采。

    这些逐浪人群当中有富商、纨绔、贫民、官隶……,不乏各阶层、各年龄段之人。

    宏图客栈位于此条街优势地段,观景视角绝佳,从三楼朝下望,正可将街面上的情形看得分明。彩车由远及近,经过客栈,缓缓离去,乐声、幽香、人潮也随之离去,跟从彩车离去的人只多不少。

    从众人的嚷闹声中,依稀可听到“花魁”、“酬宾”、“巡游”等字眼,稍费些心思想想便知,这花魁巡游当是某个勾栏院舍为争揽手意的一种策略方法。

    算是发挥所长,既以美色营生,且以美色招揽顾客。效果是显着的,可想而知,明日,这花魁所在的勾栏院舍必当生意红火。

    一名花魁,让这许多不同身份的人聚集在她的彩裙下,若她想做点什么创世之举,必是轻而易举。~

    想到这,关新妍心念一动,勾栏院舍最是复杂之地,三教九流、权贵富商皆出入其中,若扮作烟花女子穿梭其间听些消息,极是有益。且还有机会赚取资财,更可出入各种雅居名园,办正事的同时还可开扩眼界,观赏美丽景致。

    ……

    七日后,汴京城里声名最响的纵情享乐之所鸿园又一次声名大振,为选举花魁而掀起的狂澜刚刚稍稍平息一阵,又迎来了一波劲肆风暴。

    鸿园里进驻了一位据说艳绝无双、艺冠天下的奇女子,号称“蓬莱仙子”。仙子不以美色侍人,以才情技艺令顾客忘忧忘返。

    能得仙子服侍的皆非寻常人,要么是才情潋滟、技艺卓越的各方游士;要么是在汴京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要么是有真才实学的富商巨贾。倘若是腹无点墨又空无本领之人,哪怕愿砸金山银矿也未必能得见仙子。

    凡见过仙子的人皆对仙子的样貌、才情激赏不已,纷纷要求再见,明知会一回仙子经济上得遭受一次巨创亦在所不惜。许多未曾见过仙子的,听闻仙子名声,好奇不已,想方设法、倾其所有只愿能与仙子见上一面,说上一句话。

    门槛设得越高,越是吸引众人费心劳神来攀,门越是半遮半掩,越显神秘,越是引得众人前来一探究竟。一时间,花魁门前冷落不少,仙子庭前求见的人排成长串游龙,许多人明知见不上,扎在人群中听听有关仙子的奇闻轶趣也乐呵。

    蓬莱仙子即是关新妍,七日前主动来到鸿园与主事之人谈合作,鸿园老鸨遇着一桩无本大利生意,自是欢喜异常,如迎财神爷一般将关新妍迎进鸿园,给予最优渥的环境,最奢华的物质,提供可以提供的一切便利。

    事情比关新妍预想中的进展得更加顺利,短短七日,蓬莱仙子的名号便已传遍京城。大把的银子如瀑雨般哗哗地淌进口袋;各色权重、利害人物自动凑到跟前来结识自己,提供消息;各种讯息如燕子衔涌泥般在此垒积,不过,都是些时下讯息,有关小莲的去向仍是个未解之谜。

    应付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访客,关新妍自有妙招,一身才艺加特制熏香足以让多数人沉醉听任摆布。遇到倚势用强之人,那些当作八卦听来的讯息就派上用场了,倘若威胁利诱不行,便暗施致幻药将人弄迷糊了丢给老鸨。

    恍惚又过了十数日,这日,鸿园来了一位骄客请见蓬莱仙子,老鸨亲自来向蓬莱仙子转陈骄客身份特征。

    “这人你一定得见,见了保准不后悔。虽然未看清面目如何,但那声音、那气度、那体魄,哦天,我就这么跟你说,自打我开这鸿园,像这等出类拔萃的男子,总见不超过十个,真真是要迷死个人咧!要不是老娘身不由已,早就甩开膀子生扑猛扑上去,得不到人沾沾仙气也是好的……”

    老鸨坐在椅子上对着妆台前忙着卸妆的关新妍滔滔不绝地讲着,其大胆直白的话语惹得关新妍不时浅笑。

    “别卸了,一会还得妆上,多麻烦!我跟你说,我已经向人打了保票了,今日无论如何,你都得见这个人,你自来此,我可从未向你提过任何要求,今日,你必须给我个面子,……”

    “钟妈妈,早就与你说了,今日必须早些回去。你自个儿揽的祸,我不帮你兜着了。既然你如此看重这个人,便好好借这个机会与他磨缠,妈妈你丰神韵朗、容颜瑰丽、身姿婀娜,又会万千笼人手段,说不定能叫那人改变初衷,倾心于你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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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3536/ 第一时间欣赏深情难却最新章节! 作者:青山桥儿所写的《深情难却》为转载作品,深情难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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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难却介绍:
一朝溺水,21世纪的女医生变成了12世纪靖王府小妾,体弱多病还被弃之荒园,好吧,既然命如草芥,那就自求多福。通过自己的努力,生活一点点改善,积攒了足够的资本,接下来,该是休了王爷,冲破樊篱去外面广阔的天空翱翔,岂料,自己早已是王爷眼中的猎物,外面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挣扎、反抗、斗智斗勇,这条路好艰辛……深情难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情难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情难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