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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山桥儿     深情难却txt下载     深情难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佰章 遇

    晨光微熹,外面一片扰攘之声,各种污言秽语、嘶吼声、锣鼓声不断地乘风越隙、荡山越岭冲击耳膜。连续三日了,每日清晨都是被这种令人着烦的声音吵醒。

    金兵被完颜墨劝退后,回去自省了一晚,翌日便又来袭扰,却发现宋兵防线上用石头垒起了迷宫般的筑防线。

    金兵不敢冒进,便在筑防线外叫嚣怒骂,企图激怒宋兵,引宋兵主动出击。

    骂词无所新意,颠来倒去无非就是招呼祖宗十八代,拿乌龟、鸵鸟、獐鼠等作比。

    “呼”关新妍从床上一跃而起,恼恨地皱着眉头,耷拉着脑袋,每日就仰赖这短暂宝贵的黄金时间休养生息,却被搅扰,怎不令人愤懑、沮丧。

    王爷最近不知怎么想的,忽然想学医。关新妍白日追随王爷四处奔忙,晚上,还要为王爷授业解惑,授完课后,还要遵王爷指示,将所讲内容全部撰写出来供王爷闲时温习。

    每日写完稿后,时辰已愈丑时,这就严重挤缩了睡眠时间。白日辛苦劳累,晚间,看着近在咫尺的床却不得枕卧,何等纠心。

    动过偷懒耍滑的念头,撰写时偷工减料,或者故意授些深奥难懂的学识,又或者故意在授课时扯闲篇减少实授内容,以种种方法来达到省墨的目的。

    不料学生识记力、理解力上乘,求知愿望强烈,偷的工减的料第二日须老实补上,自认为深奥的学识经他一两句问话后显得无一丝深度和奥秘,扯闲篇耗去的时间全被他视作课间休息时间,一堂课若没有达成他认可的授业量便不算完。

    有时,关新妍怀疑,王爷故意让自己像陀螺一样忙不停,可是,看王爷白日里神清气爽处理繁杂事务,晚间精神抖擞认真求知,未显一丝疲态,又恍惚觉得,可能王爷真的是精力太充沛了,没考虑到身旁人的体力跟不上他这样的劳作强度。

    顶着两个黑眼圈,拖着疲惫的身躯机械地穿衣、洗漱,收拾停当后,出帐吩咐底下人备早膳、备汤药。

    从医务所出来,往王爷帐房去的路上,遇一小兵挡道。关新妍正眼一瞧,立即认出了这名小兵,是曾经在荣尚楼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刁蛮女子。

    关新妍遇见过瞎猫儿,知道不久前瞎猫儿带着一名身份特殊的女子前来投靠王爷,但没想到,这名身份特殊的女子是自己曾见过且印象不浅的人。

    女孩直视关新妍的眼睛里迸发出愤恨的火焰。

    与对方愤恨的目光短暂接触后,关新妍举步离开,可无论关新妍向左或向右,均被女孩截住。

    “你有话说?”关新妍出声询问。

    李芊儿未开口,仍是死死盯住关新妍。

    “你想看那便让你再多看一会儿,可是眼睛这么用力不会累吗?”

    李芊儿收回狠厉的目光,转而微仰起头睥睨着关新妍,轻蔑道

    “贱人,假模假样,乔张乔致,包裹着黑肚烂心肠,你这样的,给我端茶倒水都不配,竟成日在我师傅眼前晃,不知道自己骨头多少轻重吗。”

    开口就这么不客气,显是积怨不少,关新妍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两岁,面容精致、态度倨傲的女孩平和声道

    “知道吗?你在骂别人的时候充分暴露了你的素养。”

    李芊儿灵眸一瞪,气咻咻道“若不是我师傅被你纠缠,你这样的贱货,我看都不屑看一眼,更别提与你说话了。

    废话少说,警告你,离我师傅远点,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一口一个贱字,挑动关新妍敏感神经,压下心头不适,温声道

    “你对我是否有什么误解?眼下情形是,我想走,走不了。”

    “哈,你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一点新意没有,早看烂了,师傅迟早也会看明白的。今日,不妨把话挑明了说,你的那点龌龊心思瞒得过别人瞒不了我。

    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被男人休弃以后,心有不甘,遂千方百计地换张脸孔、换个姿态来勾引男人,得手后,把人生活搅得一团乱,然后卷资逃走,让人人财两空,达到报复的目的。

    像你这种,为了勾回男人下苦功夫习取各种本领,然后厚颜无耻重又吸引男人注意,使弄阴谋诡计重新俘获男人心之人,当属贱人中的极端异类。

    无论你在卑劣无耻上有多么高的造诣,有我在,你就休想伤害我师傅分毫。

    你这贱人,当初被我师傅休弃之时就该羞愧自尽而死,就算不死,也该出家或者夹着尾巴卑微行事做人,倘若你还有一点点廉耻之心的话,这当儿,被我揭穿阴谋后就该收手离去。

    此次,我只是出言警告,一日后,你若还在我师傅跟前晃悠,我可就要对你出手了,到时,不仅让你对欺瞒、欺骗我师傅的行径付出代价,还要让你对先前荣尚楼前戏弄我之事给个交待。”七·八·中·文

    关新妍似有些明白眼前人针对自己的原由了,敢情是王爷的桃花债追到了自己门上。不想招惹这样的麻烦,但若不理这麻烦,自己恐难得安宁。

    “不知你对我与王爷之间的事有多少了解,又有多少误解,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奉劝你,喜欢王爷,那便去王爷身上下功夫,别在我身上耗费时间,否则,得不偿失。”

    本是良言相授,岂料女孩柳眉倒竖,怒目圆睁,愤慨道

    “你这是在向我炫耀你可以在王爷跟前随意行走说话,而我连王爷的面都难得一见,是吗?”

    关新妍眉眼微动,为自己无意戳中对方的痛点而感新奇,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摆出一副挑衅的姿态清声说

    “显而易见,你连近王爷的身都困难,拿什么跟我斗,你若是觉得耀武扬威有用的话,那就该勤加苦练武艺,哪日自觉可以打得过王爷再去王爷跟前露脸。”

    受排遣,李芊儿怒不可抑,激奋抽出腰间细软鞭,正要顺手甩过去,忽见对方手里攥着暴雨梨花针,不自禁全身一僵,王爷的暴雨梨花针竟然易手给了她,这个认知让李芊儿心痛万分。

    在李芊儿忡怔伤心之际,关新妍从容越过她离去。

第三佰零一章 怼

    侍立王爷帐前不久,便见王爷从坡下走上来。王爷有晨练的习惯,奇怪的是,王爷每次晨练回来,衣冠齐整,气息沉稳,看起来不像是练武回来,倒像是打坐参禅回来。

    入帐前,王爷将剑交给关新妍,然后瞧着关新妍伸出两只小手笨拙地来接,光是剑鞘对她来说已经算沉重了,加上重量数倍于剑鞘的剑,这份重量令她每次接剑都如临大敌。

    关新妍接剑时,为了避免碰触到王爷的手,只好避开剑身的重心部位,为了稳当地托住剑的重量,只好向剑身无限靠近,以近乎抱竿的姿势来取剑。这事对关新妍来说有些狼狈,但对王爷来说,很有趣。

    看着她主动向自己趋近,心生欢喜,授受器物时,感受到她温热的气息和体温,觉得似有一支带着馨香的绒绒羽毛轻轻在心头搔挠。

    看她托剑,明明很吃力却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似小孩子为了不被人看轻而强自逞能承受一些与已身年纪不相仿的事,倔强但很可爱。

    可今日,王爷没有如往常那般饶有兴致看关新妍托剑,她脸上的憔悴令他心头一惊,略思忖后,心里暗自调整了一项计策,决定不再过度盘剥她的精力,容她有一点点自由支配的时间。~

    早膳时,见关新妍神情恹恹,不意说话,拿在手上的筷子也不似往常那般勤动,整个一副飘忽无力的状态,王爷终发声

    “今日,你不必跟着我了,将你接下来五日要授的学识写出来,晚上,我回来看。”

    “嗯?”关新妍还处懵怔的状态,想了一会儿,道“是。”

    早膳过后,王爷处理完一些函件,便出了帐。

    王爷一走,关新妍心思渐渐活泛了起来,忽感觉头脑不那么昏沉,身体也没那么沉臃了,难得有此余暇,当然得做点什么。

    思虑了片刻后,关新妍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帐房。

    借着寻药的藉口通过了几个关隘要道的防哨所,循着印象中的方位,绕过几座山头,又沿着一座大山山麓走了些时,终于找到山背下那一丛稀有的竹子。

    关新妍心头一喜,奔向那几株长得并不十分挺拔的竹子,取出匕首,于竹根处斫断,连续斫了三根竹子,随后开始劈竹、刮刺、凿榫、拼接。

    费了近一个时辰,手底下的滑雪板终于已见雏形,忽闻一阵锣鸣,紧接其后的是一声高一声的咒骂,金兵又开始实施他们鼓舌邀战的策略。

    此处离边防线较近,金兵肆无忌惮、激情满满的咒骂言语强烈鼓噪着人的耳膜,已是骂了三天了,骂到现在,已没有多少有新意、锐意的骂词了,完全是想到什么骂什么,相关或不相关的粗鄙词从一张张声调各异,声量不一的嘴里抖搂出来,有些内容,根本不堪入耳。

    完全是单边输出,那边骂得起劲,宋军这边静悄悄,无一丝回应,大概是奉行充耳不闻、装聋作哑的策略。

    嚣闹的声音持续不断冲击听觉神经,被迫听了一阵,关新妍被那些粗俗不堪的言语内容激起阵阵反感。深刻意识到,这个时代的军人与自己概念中的军人完全是两码事,概念中的军人当是纪律严明、心存家国大义的一群人。

    这个时代的军人多数是迫不得已而入营,迫不得已接受军纪律法,迫不得已持枪上阵,一旦给予其自由开口说话的机会,便充分暴露了其精神世界的贫乏。

    这些骂阵的金人不过是一些荷起枪刀的猎户、牧民、流氓、无赖……

    看看时辰不早,关新妍将做好一半的滑雪板收起,并将场地收拾干净,随后往来时路回走。

    行至一座哨岗,忽听闻金人中有人喊

    “听闻宋军将领是个有龙阳之癖的人呐,难怪一直龟缩不出,有这数千名知已相伴,福祚绵绵呐,走哪都是快活宫啊,八成已知自己命数到头,正抓紧时间在帐内操练士兵呐。

    长得不入眼的、没运气的才顶着风寒在外边守岗放哨呐……”

    一阵接一阵尖锐的笑声传出,那编事消遣之人受到鼓舞,更加兴奋地胡言乱语。

    “你们的想像力就只局限在这档子事上吗?”一声高亢清厉之音穿过混沌嘈杂之音清晰灌入每个人的耳膜,“数万金兵跨山越岭、聚众而来只为在宋军阵前探讨我军中将领那点私秘事?锣鼓喧天,只为了让地域神庭皆知你们金人思想龌龊、无能无为,吃下豆金军粮全转化成戾气从嘴巴耗出?”

    金兵惊讶过后,震怒不迭,皆不由自主寻找声音出处,见不远处一座高岗上立着一道清瘦的身影。

    而那人未给金兵思考、辩驳的时间,句句炙烤灵魂、震撼人心的话不断从其嘴里涌出

    “这迷宫阵乃是千年前汉朝大将军应对匈奴的防御体系,千年过去了,我宋朝小儿都会解的迷宫阵在你们眼里却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论打仗,你们差得远了,我宋朝有沉炼了数千年的兵法、阵法,我宋朝历代有不尽的将才,你们有什么?

    我秦皇汉武一马平川、驰骋天下、遨游山河的时候,你们的祖先还不知道在哪里猫着呢。我们祖上历代先辈概造壮美山川、建设宏伟蓝图,历经数世盛衰,创下这华夏文明,留下璀璨的文化遗产,供绵延后世无穷享用。你们只有艳羡、嫉妒的份。

    我们大宋有医、农、工、矿、渔、牧、地理、星象方面的远见卓识,你们只擅游牧,只会守望着天,天不顺,就只能逃荒并四处掠夺。

    我们大宋不断缔造文明,而你们只会不断播种仇恨。

    我大宋是礼仪之邦,对良善者愈良善,对前来强取豪夺的财狼野兽从来不客气。

    你们靠武力夺去的良田、土地,我们迟早要收回来,你们对我们父老乡亲、兄弟姐妹犯下的恶行,我们终会替他们讨回公道。

    你们不义不耻,终会遭受报应。

    总有一日,我大宋的兵马会踏进你们金国境地,将大宋的旗帜插在你们的腹地,教你们做人、做事、为家治国的道理。”

    话音一落,听得一声激越高呼“大宋威武!”

    “威武!”

    “威武!”

    ……

    一阵又阵豪迈震天的呼声此起彼伏,响彻山间。

第三佰零二章 尬

    尽管很清楚,终宋一朝,宋的旗帜没能遍插金国腹地,反倒被金夺去了半壁江山,悲怆的史实并不影响此刻尽情抒发胸中臆气,相信绝大多数宋军将士都是热爱自己的国土的,他们雄壮激荡的呼声映证了他们赤诚热烈的爱国之心。

    金兵骂了数日,非但未折煞宋军志气,如今反倒让宋军士气更高昂,意志更坚定,联合成更加难以动摇的固防板,且这震天的呼喝,充塞天地的浩然正气深深震慑灵魂,令已方兵士意志消沉。

    情知今日难以达成目的,金兵将领引着兵士们悻悻离去。

    经此事,关新妍的威名迅速传遍全营。盛名之下,关新妍心境和行径未有丝毫变化,依然该做什么做什么,不料,未过多久发生一件事,令其本不在意的威名倒令她十分尴尬。

    军营南边有一小片林地,偶有野生动物出没。有动物的地方,必然就有适合人类生存的天然物资资源,仔细挖掘的话,一定能发现不少惊喜,如若能找到一只兔子,就能找到有水源、植被繁茂之地。若能找到一只穿山甲,说不定可以发现通往营外的秘道。

    循着一条带着些松香气息的潮软泥路,关新妍来到一处树洞前,不知是什么动物在这如狗洞大小的树洞里筑起了一道如燕子窝般的泥墙,泥墙并未将树洞全部封死,余下一条宽三寸左右的缝隙。

    透过缝隙可以瞧见树洞的另一边有着与此边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此树甚是奇特,长在两座不大不小的山体之间,像是一扇天然的门,透过“门缝”看到那边壮阔景致,让人忍不住想要扒开眼前这扇门钻过去看个全景。

    事实上,关新妍确将想法付诸于行动,其用匕首将泥墙上的缝隙渐次刨成一个洞,及至可以伸进一只手之时,迫不及待以手去撼,很快便将那并不十分牢固的泥墙撼垮。

    将洞口清理干净之后,关新妍看看这个狗洞,用手比比自已的腰,有些不满意地拧了拧眉头,略思忖后,还是决定试它一试,实在不行的话,再用匕首将树洞刮大一点。

    回头看了看周遭,确定安全无虞后,小心翼翼下腰,撅臀,将头伸进洞口,看到那边同样安全无虞后,将头退出洞口,先将一条手臂伸过去,再将头伸过去,然后缓缓蠕动身躯向前蠕动。

    果然还是卡在跨骨轴上了,使了多少力都无法再往前挪进一寸半寸,大半身子都过去了,偏因这一点点差池,无法即刻达成心愿。

    再往回撤的话,又得耗费不少精力和时间,沉叹一声后,关新妍低头仔细研究一番,正想着要不要将身上略有些厚度的衣裳划了去试试,忽觉周遭气氛有些不对劲。

    微抬头,便见到三双黑亮的靴子,心头一阵不妙,缓缓昂起头,环顾四周,只见七名高大魁梧的将士各手执套绳、剑、刀、铁锤、钢叉、戟等环立周围。

    这七人的脸孔并不陌生,也不十分相熟,只知他们皆是王爷麈下的兵将。知道自己人身安全无虞,关新妍开始为自己的处境感到难堪,看这七名将士脸上的神情便知,他们也已认出了自己,且对自己此番奇异的举动大感震惊。

    被人看到刨狗洞的行为,本就丢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刨狗洞,还被卡了,……这脸,可以从此不要了,以免日后再见时无颜以对。

    本以为这场面已经很难堪了,未料,还有更难堪的。

    “这不是一席话激退千万金兵、威名震响、获“金齿侍卫”称誉的关侍卫吗?关侍卫这是……”一名将士开口声言。

    “这还用说吗?”另一将士打断先一个的话,“关侍卫一定是有要事禀告王爷,走此捷径……”

    “胡说些什么!”第三人插话,“关侍卫何等样人,关侍卫胸中韬略岂是咱们这等俗人能够臆测到的?关侍卫此举一定有大义,咱们别在此搅扰,通去别处狩猎吧。”

    “可是……”第四人发声,“关侍卫可需要帮忙?”

    第三个发话的人回转脸来朝第四人喝道“帮什么忙,显得你能耐大是吧,咱们走走走……,别在这妨碍关侍卫办要紧事。”

    “关侍卫是要找王爷吧,我已发出讯号了,王爷马上到!”又一人大声说道。

    ……

    听闻王爷将到,关新妍顾不得难堪不难堪,慌忙扭腰回撤,岂料,卡得死紧,丝毫动不了,急得潮出一身汗。偏于此时,头顶上方传来齐声敬谓“王爷!”心情瞬间灰败到极点。

    短暂静默过后,关新妍无奈抬起头,看到正前方手执弓弩、目光幽沉,一身锐气的王爷,无数念头从脑海迸闪而过,最后却只讪讪道

    “王爷,我就是过来看看,没其它事,你们继续打猎呵,可以不用理我。”

    “都散开狩猎去!”王爷一声令下,七人即刻消失无踪。

    脖子仰得酸了,关新妍低下头来,盯着面前的尘土暗自在心里唏嘘感慨。眼前伸进一双赭蓝云纹方头靴,顶上传来低沉声

    “我的关侍卫真是能屈能伸啊,上午威风凛凛,以一张嘴败退千军万马,下午屈尊钻洞探视守护主子,真是文武双全、尽忠职守的楷模啊。”

    “我错了,请王爷责罚!”关新妍主动领罪,争取宽大处理。

    王爷蹲下身来,“你没错,你做的非常好。”

    关新妍惊讶抬起头,寻获王爷的眼神,发现王爷的双眸如凛冽峭壁上的悬崖深不见底。彷徨疑虑间,见王爷伸出一只手探入自己腰间。

    “不必,我可以……”

    话未说完听得一声闷响,随即感觉腰上一松,然后见王爷手上多出了一段近乎菱形的木块。关新妍不禁暗自惊叹,这双手真能化腐朽为神奇。倘若这双手不为善为恶的话,估计也能化神奇为腐朽。

    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双手如果不是着力在洞沿上,而是着力在自己的髂骨上,完全可以让自己的骨头粉碎。

    看着面色有些阴沉的王爷,关新妍小心翼翼道“我,这便回去自省。”

    “说了你没错!出来吧,难不成你想一直住在树洞里吗?”

第三佰零三章 动乱

    自“狗洞”事件后,王爷对待关新妍态度上未有多大改变,但关新妍常常感觉不安,尤其在每次看到王爷处理完军务后不自禁阴沉下来的脸色,就觉得两人的关系似乎又恢复到从前那种沟通不畅、各自为阵的状态。

    仿佛朋友间忽然闹了别扭不知道如何去消弥影响,又像是朋友间因某件事相互间有了新的认识,彼此感到陌生,心生隔阂。

    关新妍谨慎侍候,深怕一个不小心,悬在头顶上方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便落了下来,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地恪尽职守了几日,未再倚恃王爷的荣宠去外边胡作非为。

    期间,有个疑问始终困扰着关新妍,那便是,为何王爷无论对自己有多么不满,始终未收走自己在营中自由行走的权力?未过多久,这个疑问的答案无释自解。

    一个笼罩在银灰色天空下、静谥无风的午后,山谷间忽传出人喊马嘶的喧闹声。金兵骤然间大举侵袭,宋军阵中所有兵士皆斗志昂扬,行动有条不紊,显然对此突发事件早已有所准备。

    这一仗不同以往小打小闹,持续了近三个时辰仍未止息。

    戌时左右,关新妍正于帐中等消息,等来霍镰将军携三十余名精壮兵士前来接自己撤离。

    “王爷现在哪?”关新妍对着一脸肃穆的霍镰将军声问。

    “末将来此之前,王爷尚在安全境内,现今不知!”霍将军面无表情壮声回答。

    “敌我交战情况如何?”关新妍再问。

    “战事未了,形势时刻在变化,怎好定论?!”声音里透着些许不耐。

    “我方营里所有兵士都上阵了吗?”

    “关侍卫勿须多虑,一切事皆在王爷掌控下进行。”

    始终未从霍镰将军口中得到一丁半点可供揣摩形式的讯息,关新妍再次问话时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悦和焦急

    “霍将军方才从哪里来?”

    “属下领命前来接关侍卫到安全地带,完成这项使命当立即赶赴战场杀敌,时间紧迫,望关侍卫不要耽搁,勿再多问,即刻随我走吧。”霍将军冷硬声言。

    对霍将军冷钉板般的态度有些着恼,但考虑到,值此重要时刻,一名一品武将不能去战场冲锋陷阵、酣畅杀敌,却被任以运输之职,确是大材小用,心里有些憋闷也是难免。

    遂不与他计较,关新妍简单收拾几件物事后随霍将军出帐,步至帐外,看到四处是脚印,随口问道“霍将军要带我去哪?”

    “倘若关侍卫不怀疑我的身份和动机,就请安心随我走,不必再多问。”霍将军丢下一句话昂首大步朝前走,全然一副不意再搭理人的样子。

    关新妍气闷,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头犟驴,为避免下次再发生不愉快,有必要在闲暇时找他好好谈谈。

    一行人刚上了马,东边急速奔来一匹马,马上坐着一名明显体力透支的士兵,“急报,急报,……”士兵竭力声喊。

    场上霍将军职权最大,见此情景,霍将军立即策马迎上前,还未来得及张口询问,便听见那士兵大喊

    “有金兵二百余人携特殊装备翻我断头岭,发现时,我岭上哨所已被端……”士兵还要再讲,一口气未倒上来,于马上跌落,沉沉栽倒在地,再不动弹,众人这才看到,士兵的背上扎着六支羽箭,鲜血将其后背浸染了透。

    霍将军飞身下马,扶起士兵查看,发现其已气断身亡。

    看着一脸沉痛之色的霍将军,关新妍果断下马,近前大声道“此勇士抵死吊着最后一口气赶来,是为了将此重要信息传送出来,以挽救更多兄弟战士的性命。

    敌人从断头岭下来,必是要往南攻我方南守山,料想南守山外定然已集聚了不少敌军,他们想里应外合攻破我方南守山防线。

    霍将军应当立即带你的人从去方天峡截击那帮从断头岭翻越过来的人。

    南守山一旦失守,后果严重,时辰无多,霍将军赶紧去。”

    霍镰怔怔看了关新妍两秒,大彻大悟般一拍脑门,随即迅速纵身上马,提气震声对手下士兵喊“将士们,……”

    豪气开了个头,却忽然刹住,满脸忧色看向关新妍,迟疑道“你……”

    “我在余容坡等你!”关新妍毅然声道,消除霍将军顾虑。

    霍将军思忖片刻后,对关新妍肃声道“若我半个时辰未回,关侍卫自去北萧所,那里很安全。”

    说完话,霍将军留下两名将士保护关新妍,领着其它人马向方天峡方向疾驰而去。

    关新妍让那留下来保护自己的两名将士将那送信毙命的士兵掩埋过后,即携二人朝余容坡而去。

    及至余容坡,关新妍让两名将士去探听消息,自己则举着火把于周边收集些枯枝败叶准备升火取暖用。

    这余容坡是个山岭间的小土坡,有稀稀落落的几处小面积植被,其周边丛山环绕,若非有心之人,很难发现有这样一处可供歇脚的地方存在。

    当关新妍抱着一堆柴火往回走,忽觉得身后似有什么跟着,回头看却又看不到什么。状似害怕加快脚步急走,忽跌了一跤,手中火把不偏不倚掉进了一处积水坑。

    火光熄灭,四周景象陷入昏暗之中,就在此时,关新妍感觉身后有人向自己扑来,当即翻身仰躺,将事先准备好的暴雨梨花针对准来人一阵猛射。

    不料那人竟有所准备,以轻功越过关新妍头顶,同时甩出手中长鞭,长鞭狠力击打在关新妍手上,将暴雨梨花针打了出去。

    纵然未看清对方的脸,从感受其身形、动作上,关新妍已清楚知道来人是谁。

    对方也毫不隐瞒自己的身份,手执暴雨梨花针,对着关新妍脆声道

    “你不配用这个!”

    关新妍默默从袖子里取出一条手帕缠裹自己受伤的手。

    “你这个贱人怎配用我师傅的东西。”

    “……”

    “怎么不说话?”李芊儿怒声问,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对方的沉默倒令她疑虑不安。

第三佰零四章 险

    “你想让我说什么?你口口声声骂我贱人,非但不避,屡屡上赶着寻晦气,到底谁贱呢?说实话,我倒是有心成全你和王爷,可你这般资质,实教我爱莫能助。

    这暴雨梨花针,配不配使,我都使过了,你若喜欢它,送给你好了。”

    李芊儿气结,大手一扬,将暴雨梨花针扔出老远,“我若想要,必得王爷亲手赠送,才不用你用过的东西!

    今番来,是要教你明白自已的斤两,往后行事知道分寸。”说完话鞭子在空中呼啦作响。

    “我一直很明白自己的位份,搞不清状况、行事出格的人是你吧。这种时候,王爷正在全面指挥作战,必是心力憔悴,此刻最需要得力的人办称心的事。

    千百名将士逢此机遇,争相建奇功,想要获得王爷青睐。怀有一身本领、又极想获王爷肯定你非但不去助力王爷,不去王爷面前献殷勤,倒反行其事,来此做王爷不喜之事。

    如此不识体统、任性自私,难怪王爷明明缺兵少将,却将你支拨得老远弃之不用,照此下去,你永远休想在王爷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老早便知道你巧舌如簧,想讨饶的话直接求我,说这些无益!我要如何获得师傅青眼,不需要你来教!”李芊儿满脸抑愤,握紧鞭子步步向关新妍走近。

    “谁要教你?我在骂你猪脑子听不出来吗?”关新妍忽扬高声调,“来军营不少时日了吧,该当知道我明着是王爷侍卫,暗里是王爷的医官吧?

    我若有闪失,王爷的身体状况就会受影响,我与王爷之间根本只是利益关系,没有感情纠葛。用你的猪脑子想想,我若与王爷相好,何至于一身素淡,一件值钱的物事也没有。

    你认为我日日在王爷眼前晃荡是为了勾搭王爷,怎知不是王爷在监视我?”

    李芊儿立住脚,“你上次不还跟我显摆……?”

    “那是激你奋进,希翼你能够快点拢住王爷的心,哪知你这般无谋、无用,尽反其道而行。”

    “闭嘴!再出言不逊,吃我的鞭子!”李芊儿厉声喝,言语虽厉辣,行动却缓和了下来,“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不明白没关系!你只需明白,第一,我现在不能出事,否则王爷的身体健康无保障。第二,我若出事了,王爷很快会查出此事与你脱不了干系,你在此地留下的脚印便是最有力的证据。王爷若知道是你谋害了他的医官,你的处境可想而知。

    第三,你该去寻王爷,与王爷一起面对艰难险阻,凭你一身上乘轻功,一定能发挥重大作用,让王爷对你另眼相看。再不济,哪怕你只是站在王爷身后与王爷同仇敌慨,也能教王爷欣慰,从而对你产生好感。

    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掌握及时讯息,可以决定战事成败,以你绝世轻功,可以及时传达讯息,就凭这点,你比前方千百名争功邀宠的战士有着绝对的优势,比我这个除了医技一无所长、还累人照顾的庸人有效用无数倍。

    现今,何去何从,只看你是否真心挂念王爷安危,是否真心想赢得王爷荣宠。”最快~手机端:

    李芊儿怔怔立在场地,思想在做剧烈挣扎。

    关新妍未再声言,容她自己慢慢想明白,相信她终会做出令人满意的抉择。忽闻一声鞭响,几乎差不离时间,右边岩壁上发出“咚”一声响,那是铁器撞在岩石上的声音,紧接着听闻李芊儿一声厉喝“出来!”

    左侧一个壮似熊一般魁梧的身影应声而出。

    “敢对我施暗器,活得不耐烦了。”李芊儿一声咒骂后扬鞭朝那壮硕身影挥去,两人很快搅打成一团。

    关新妍从地上缓缓站起身,听声辩势,知道来人身手不凡,其招招如猛虎生风,可以想见动作之狠戾,此人运功不若一般武艺人以轻盈、迅捷、巧施力道为要,而以迅猛、突袭为旨。

    从其功夫特点及身形以及其它多方面的考量,关新妍大致判断,此人是从断头岭上翻越过来的金人。

    虽然常听到鞭子抽打在人体上发出的闷响,但从那金人毫不停顿、越攻越紧的声势上来判断,金人占据了上风,李芊儿凭着卓绝轻功灵巧闪躲才免遭伤害。

    靠轻功终撑不了多时,体力消耗后反应减慢,估计只需受金人一掌李芊儿就得趴下了。

    就在李芊儿左支右绌、穷于应付之际,见关新妍执匕入阵,随后见到诡异一幕,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未能让对手退开一步,旁人一入阵才使了三招,那金人便躺倒在地了。

    就在李芊儿努力想要看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手上一紧,尔后被人拽着跑,起先是被迫奔逃,后来见身后那巨怪追上来,不由自主拉紧旁人的手加速逃跑。

    不久后发现,带着旁人跑根本跑不快,反遭拖累,身后巨怪就要追上了,李芊儿心里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没有甩开关新妍的手。

    从李芊儿握着自己手的松紧变化,关新妍已揣测到李芊儿的心思,在快要到达前方一处分岔岭时,关新妍对李芊儿声喊“向左跑,不要回头,去找王爷!”随后就荡开了李芊儿的手,自已向右侧跑去。

    李芊儿怔愣了一瞬,踟蹰片刻,终向着左侧方向迈腿疾奔。

    金人毫不迟疑朝着关新妍奔跑的方向追去。

    借着对环境的熟悉,关新妍纵然武功、轻功都不及敌手,仍然可以与对方周旋多时。不时与对方玩起躲猫猫游戏。这时候,隐约觉得,王爷任自己在军营行走、探路,大概就是为防有今日这般情形吧。

    金人对关新妍紧追不舍,用尽全力捕捉,停停歇歇追了近一个时辰依未放弃,看这架式,显然已将关新妍视作弥足珍贵、稀奇罕有的猎物,大概,其与李芊儿的对话他全听进去了,知道眼前的猎物奇货可居。

    朦胧的月光照在丛山竣岭上,于一处山河毗邻的低矮丛岭间,一条黑色身影无声无息在岭间跳跃,锐利的目光四处搜寻。

第三佰零五章 止战

    忽然起了一阵大风,风在岭间奔流激荡,发出呜吔声响,将岭峰上附着不牢的雪花扬到空中撕扯。漫天碎雪中,一条白色布帛于石壁后闪逝,虽然只是一瞬,却教敏锐的猎人捕捉到且为之精神一振。

    如鹰击小鸟,黑影一个俯冲之势落到石壁前,兴奋地向石壁后伸出利爪,满以为会收获满满却不期抓了个空,转瞬间,见到侧前方不远处一团白色从岩壁滚落,直直掉进底下河道中,发出一声“嘭”响。

    黑影急急踊到峭岭边上,伸头往下看,却见被凿了无数个冰窟的河道上除了垒积的冰块别无它物,正下方一处大窟窿里微闪着波光。

    黑影正细看那处窟窿,背后遭猛力一推,声也没吭一声,便跌落了下去。

    关新妍拍拍手刚要转身离去,从下面飞上来一个绳箍,正正套在自己脖子上,来不及解套即被绳箍下方的重力扯了下去。

    “咚,咚……”两声响,窟窿口溅出巨大的水花,很快即归于平静。岭间山风松一阵紧一阵地刮着,似在与高山巨石倾诉这段鲜为人知的险恶画面。远处战鼓嘶喊声延绵不绝传过来,为风的叙述配上一曲悲凉的背景声乐。

    过了近一个时辰后,霍镰将军一身血污忽忙赶到余容坡,看见某处凌乱的脚步和鞭痕以及场上留下的金人惯使的暗器,情知不妙。

    着人四处搜寻,只寻到一只暴雨梨花针,再未寻得半条人影。带着深深的愧疚和不安,霍镰将军急往北萧所而去向王爷复命。

    ……

    天光破晓时,战事才止歇,原属完颜墨麈下的金兵与完颜烈的骁骑汇合,近四万兵马对只有三千余兵力的宋军发动包围式突袭。

    倚仗天堑奇峰及布防的机关陷阱,宋军刚开始时轻松应战,机关陷阱用完后,行联合游击战,最后,在金兵认为宋军疲累至极已无力反击,行大肆围剿之时,宋军亮出了枪炮。

    金兵在出其不意的猛烈枪炮攻击下,折损了大半兵力,迫不得已停止进击,后撤五百米。

    此时,宋军被围困在北萧所,此处依山伴水,四周有奇滩险堑作为屏障,属易守难攻之胜地。可是,金兵将周边围了个水泄不通,倘若金兵采取只围不攻的策略,不出半月,宋军便会陷入缺粮困境。

    宋军尚剩两千余兵力,所有的精兵良将、武器装备都在此地,事实上,以三千兵力应对敌方四万兵马,使对方折损过半,这场仗已是雄壮恢宏至极,足以彪炳史册。

    荣辱悲欢只留后人评说,这场战役会否被真实载于史册都还难说,毕竟不附合当朝者所愿,亦不附合金人所愿。

    眼下,宋军将士们并未因战绩赫赫而欢欣鼓舞,因为,胜负未分,阎罗小鬼在后面紧追不舍,尚不是放松的时候。另外,实无心情去品咂先前的荣耀,因为,整座营皆笼罩在一片肃穆的氛围里。

    自兵士到将士再到各大将军、谋士,所有人皆是一副默哀感伤的神情。殊不知,这沉滞气氛的传染源头实来自营内最高层、最高决策者。

    一顶大帐内,王爷的怒吼斥骂声充斥每个角落,所有在场将领噤若寒蝉,被点到名的将士默默承受一通责备,领了责罚,躬身退出大帐。

    一名又一名将士从大帐退了出去,最后只余霍镰将军。

    瞥了眼霍镰将军,王爷忽然停住口不骂了。霍镰将军一阵惊鄂过后,惊慌跪于地,垂头懊悔道

    “末将失职,别无它念,只求速死,请王爷成全。”

    静默良久后,王爷终开口,声音透着刺骨霜寒

    “死有何难?没种的人才想以死避难。自去领两佰军棍,以戴罪之身建功!”

    霍将军沉沉实实叩了三个头,起来时,额头已渗血,壮声言道

    “末将这条命已不属自己,但有关侍卫消息,纵有牛鬼蛇神挡道,末将一定拼死将关侍卫安全带到王爷面前。”

    话一落地,一声脆响,霍将军自抽了个嘴巴子,“末将胡言,关侍卫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遇险。瞧这臭嘴……”霍将军起手还要自抽,却听闻王爷不耐烦声言

    “行了,出去吧!”

    霍将军满脸懊丧纳纳退出大帐。

    在帐外等候些时的医务所领事闻账内终于无旁人,入进账来,对王爷敬声道“王爷,该进汤药了。”

    “拿走!”

    “王爷,……”

    “滚出去!”

    ……

    离北萧所两里开外的一座大山底下石洞里,关新妍裹着一件兽皮坎子就着明亮的火堆研究不久前斩获到手的一堆器物。

    拿起一双鸭蹼一样的物事,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大概金人就是靠这一双粘胶手套翻过断头岭的吧,原来古代也有蜘蛛侠。

    这胶不知用什么物事熬成,黑黑的,味道极冲,且极容易干,所以……关新妍看向地上一只被兽皮层层包裹的铜壶,暗想,那里面装的该是粘胶吧。

    取过铜壶,打开盖子,不需用力吸,便闻到一股极难闻的味道,与蹼上粘胶味道一致。料想那群蜘蛛侠一边攀岩一边往岩上打胶何其艰难,掌握不好时辰,或动作迟缓了些,胶便失去有黏力,人体的重力便占据上风。可以想见,断头岭下应该躺了不少壮志未酬的蜘蛛侠。

    地上还有麻绳、铁镖、钢索、骨刀、火石、火镰等物事,一一拿过手细瞧了一番后,关新妍将这些物事用一个布包包好,背在背上。最快~手机端:

    感觉又有些冷,取过身旁一只牛皮囊,将里头剩下的马奶酒全部灌入胃中,不多时,从胸腔、背心涌出暖热之感,热力渐达四肢,驱走寒凉。

    洞内深处忽传出呻呤之声,关新妍从火堆旁起身,朝那呻呤声走去。

    发出呻呤的正是那追踪关新妍的金人,此刻他被绑成一只蚕蛹形状,嘴里还被塞着一个布团,任他有恁高的本领,被束缚成这样终难自救。

    能制伏金人,关新妍自认靠的是六分运气四分实力。两人先后落水后,在水底下展开搏斗,金人比关新妍更不谙水性,他想要一招制伏关新妍,无奈在水底下手脚全不听使唤。

    王爷授予关新妍的招式正是近身抢速搏命的打法,敌人越急躁越失利,关新妍两招突袭得手。金人身被数创,彻底失劲,就此被俘。

第三佰零六章 战

    水下拼搏止歇时,两人均已被水底的暗流冲出了不少远,因一条绳索相连,两人未被冲散。最后,关新妍摸着脚下的石头上了岸,随后将金人也拖上了岸。

    霍将军来寻人时,有那么一瞬,其距离关新妍仅百米之遥,只因中间隔着层层山岭,加上风声呼啸不绝,关新妍未听闻霍将军声喊,两人就此错过。

    金人身上的伤已被关新妍处理妥当,尽管知道自己此举是滥施慈悲,但生平未亲手杀过人,不愿背负命债。

    此刻,金人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十分意外。在关新妍为她行手术之时,他狂呼乱叫,还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之类,其实是怕痛,更怕痛过之后免不了一死,白白受罪。

    有些人,可以慨然面对生死,却害怕面对延绵的针刀侵虐。

    关新妍伸手取出其口中的布团,对着那双迷朦双眼清声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也自有公义,眼下你是活过来了,但以后造化如何就看你前半生的修为了。”说完未等金人有所反应即转身离去。

    走出洞口,已是辰时左右,天正放亮。战鼓声已止息,不知战况如何,思虑了片刻后,关新妍抬脚向北萧所方向步去。

    沿途见已方几处哨岗皆有金兵在把守,情知状况不太妙,遂将自己打扮成金兵模样混进敌营。

    金兵营里忙碌不迭,身强力壮的兵士们皆在为下一次战役作准备。步兵、骑兵们分处各地,各执利器在冰天雪地上呼呼喝喝操练。老、弱、病、残的士兵皆被分到勤务营,各摊其事。

    关新妍因是扮作聋哑人,被分到了运尸队,在这里不需要动脑,只需要付出些汗水、劳力。因这支队伍是临时抽调集合而成,大家互不相熟,没人质疑关新妍的身份。

    运尸队属勤杂军,勤杂军属军中最低等士兵,不被重视,不被尊重。战时为前线士兵输送给养,战后清扫战场。有时被充作战前的避雷探测器,实属废物再利用。

    所受的待遇极差,唯一的优渥之处是不必参与高强度集中训练。

    在运尸队混迹三天,关新妍很快打听到敌我双方的态势,上一役,金兵损失惨重。如今,金兵忌惮宋军的枪炮威力,不敢轻易发起进攻,为了应对枪炮的袭击,正加紧排练阵法。

    王爷与其一众将士被困北萧所,尚存多少实力不清楚,在金兵看来,宋兵应战之时,一拔又一拔轮番上阵,打法各不相同,似是有上万的人马。且夜晚观察对方营中流动的火把,粗略概算,至少得有四、五千人。显然,王爷的迷惑阵摆得很具效应。

    三日时间里,关新妍已大致了解金兵的布防及作息规律,作好了侍机逃跑的准备。

    这晚,睡得正沉,忽闻战鼓擂动,密集而又钧重的鼓点敲得人心也跟着颤,仿似敲打在人的心头一般,叫人惶惶不安,关新妍从地铺上一跃而起,知道有紧急情况发生,但听不明白金兵的鼓语,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转眼发现帐内一片促忙,看着看着,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

    差点以为自己睡错了帐,眼前半熟不生的人忽然变得十分陌生,原本腿脚不灵的人此刻竟然健步如飞,那瞎眼的、口角歪斜的、脑袋震颤的、手臂屈僵的、直不起身的、咳不停的,此刻竟然通通变成健全人,皆忙着收拾行装。

    一个哑巴忽然冲到自已面前,一边用手比划一边急声说“敌军攻来了,大将军又要清理残兵弱将了,赶紧收拾东西,逮机会逃啊。”

    “哑巴”说完,不管关新妍是否听得懂,不再多说,自顾自要跑。

    关新妍一把拽住他,急打手势一通问,问什么不重要,反正“哑巴”能意会。

    “哎呀,要打仗啦,又要从咱们里面抽人去做先锋,那就是白白送死。快点收拾好东西,瞅机会逃啊。”“哑巴”说完不再理会关新妍,急急奔走。

    从勤务兵里抽人做先锋,显是告诫士兵,战场上,要么建功要么死,半死不活回到营里的人不但受辱终还得受死。好酷厉的法纪,难怪完颜将军的军队骁勇无比。

    帐内人纷纷急速向外涌,料想这些人里,有些是自知大难临头强打起精神誓与命运最后搏一回,有些则是装病在此逃避训练侍机逃走。

    不一会儿,帐内人出光了,外面战鼓仍未止息,关新妍怔怔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帐,忽计上心来。

    金兵在战鼓的催促下匆忙集结完毕,这时,西北方向一簇红光急速向上飞升引得士兵们瞩目。

    “啊,鬼,鬼……”忽有人惊恐大叫。

    火焰升起的地方赫然出现一张人不人兽不兽、犄角髯须、眦目獠牙的鬼脸,鬼脸很快消失。

    因是在黑夜之中,那诡异的一幕轻易被视线捕捉到,那狰狞的画面足以让人过目留心、惊悸不已,且这一幕发生在即将出兵之时,对于凡遇大事喜欢卜卦问凶吉的古人来说意义非同小可。

    “老天爷动怒啦,老天爷有警示……”

    “这是凶信啊,此战不利啊……”

    “老天爷是教咱们撤兵啊,……”

    ……

    原本肃穆的场地上乱哄哄一片嘈鸦之声。

    “将士们听令!”一声浑厚苍劲之声盖住了万千扰攘之声。众人循声望去,见完颜大将军身着黑色铠甲威严矗立于高高石阶上纵声大喊

    “此乃吉兆,烈火预示本将名字中的烈,本将对宋军来说本就是烈焰厉鬼,今番宋军来袭,正求之不得,离了那壁垒,宋军就是草垛子,不堪一击。宋军主动出来送死,乃天赐良机,老天预示我军将大获全胜。

    此战必捷,谁敢再言不吉不利的话,以扰乱军心、反叛罪名论处。

    又到了你们彰显男儿本色,报效吾皇,建立功勋的时候了,举起你们手中的兵器,向所有阻碍你们成就大业、扬名立万的人倾力挥砍,我这里备下万金、狐裘、香酒、美人等你们凯旋。”

    “杀!杀!……”

    万人高喊。

    “向敌奋进!”完颜将军振臂一呼,大军如海入山川迅速分成九路向不同方向而去。

第三佰零七章 助攻

    最先与宋军照面的是一支由五百余真正的勇士与两百名勤务兵混合组成的先锋队,金兵见三百余宋军排成一排峙立于一条宽广河道前,全然一副背水一战的姿态,认定宋军被逼急了要不顾一切突围。

    敌少我多,且对方身量普遍瘦小,远不如金人高大威猛,金兵一个个鼓突着兴奋的大眼,已料想到一会打起来时,势必如群狼奔入羊堆,可尽情享受施虐的快乐。

    为防止后边紧随而来的普通士兵分享军功,先锋士兵们皆倾力嘶吼着拼尽全力向前冲,迫不及待要将手上的利器插进对方有胸膛。最快~手机端:

    眼看彼此间距离急骤缩短,都能看清对方的龇牙莽须,宋军将士们依旧一脸平静,仿佛迎面来的不是一群猛虎而是一阵疾风而已。

    待双方只剩三十余米时,宋军齐齐从身后拿出突火枪,将黑幽幽的枪口对准金兵。

    金兵的槽牙攸然收住,脸上像是骤然罩了层灰,沂蒙蒙、灰仆仆,脚下更像是踩着了滑板一般,不住地想止步后退却被惯性带着往前奔,两脚倒腾得比踩烙铁板还快。

    前面人急刹车,后面人始料未及,一个接一个的金兵如串糖葫芦一般自动串上去,稳得住身子的刹住脚后急往回奔,稳不住身子的就地摞倒。

    距离稍远些的勇士见此情景纷纷往回跑,与后面赶上来的普通士兵撞面,一时间尾大难掉,挤成一团蜂窝状。

    枪声不绝于耳,每一声响如同催命的阎罗让人惊悸不已,教金兵在混乱的池沼里越陷越深。

    此时,关新妍正躺于一处荒石坡下,被人用刀抵着脖子问话。原本要随先锋队回宋营,不料,半路上被人劫持,劫持她的是一个小头目,按宋军官职体系来比照,就是一名什长。

    关新妍出帐前以铜壶里的黏液在帐上作画并在帐内纵火的行径被这位什长发现,什长未当场纠住她,而是在她入了先锋队赴前线的路上趁其它人不备将她劫持到一边。

    什长不停问话,关新妍一径“咿咿呀呀”配合手上乱七八糟的动作回应。

    远处传来枪响,什长莫名紧张慌乱起来,将手中的刀更逼近关新妍的脖子,刀口染上一抹殷红,“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混进军中到底有什么目的?”什长咆哮。

    关新妍手指够着一块石头,拿石头在地上写写划划。什长注意到其手上的动作,低头去看她写在地上的字,朦胧的月光下,看不清楚,字又写得歪七扭八,什长费心劳力去辩认那些字,怀着热切的立大功的念想努力要从字里行间寻获有用信息。

    写了三行字以后,关新妍又急速写了四五行,然后扔下石头又一通手舞足蹈地比划。

    什长看着地上相熟又不相熟的金国字体,凝神思索,后脑勺上突遭一记重锤,全身一软,侧倒在地。

    关新妍将手舞足蹈之际抄上手的石头扔至一边,捡起地上被什长抢去的包袱,重新背至背上。忽闻远处大批士兵奔来,登上石坡仔细观视,发现是不久前刚冲过去的金兵。

    看样子,宋军暂据上风,关新妍心头一喜,暗念,形势良好,不如做点什么,为已方战士助力一番。

    ……

    大批金兵回撤,奔至一处狭窄岭间道上,忽见前方火起,火中又出现了那副鬼脸,金兵大惊,慌忙止步,有止不住步的一径向前冲,忽然全身一阵巨颤,定格在当场。这一幕教后面那群金人更觉诡异,有胆小的已狂喊着另择路径跑了。

    众人正惊疑不定,岭上树木忽摇拽不停,与此同时,天空落下带着奇臭气味的雨点,这回,多数人抑制不住惊慌,纵喊着“鬼啊……”四散奔逃。

    慌乱中有人大喊“不好了!大将军帐内失火,速速回营施救!”

    消息被四散奔逃的金兵扩散至各处,且传到后来演变成“大将军被天火焚伤,急需救援!”

    有不信邪的将领极力镇压流言,但挡不住庸碌、愚昧大众自嗨式的谣上编谣,且事关大将军安危,谁也不敢轻忽,所有金兵温糟糟匆忙回营。

    ……

    “王爷,看敌方这情形不似有陷阱,倒似有人暗中助咱们一臂之力呀。”高峰上一群人看着慌忙回撤的金兵讨论。

    “岂止一臂之力,简直如有神助,王爷,机不可失,咱们不如攻它个措手不及。”

    “听说敌方营中有异象,此事有些玄,不如再观察观察,打听备细了再采取行动。”

    “王爷,咱们本意是要突围,没曾想这么轻易就突围了,现今,咱们是否还照原方案执行,咱们还走不走?”

    众人纷纷发表论述意见,王爷始终目光幽远看着金兵退走的方向凝思,待众将发表完各自意见后,启口淡声道

    “再过半刻时辰,两队金兵于嘉义关聚拢,吩咐那边的炮手,不遗余力,将炮弹全部施赠出去。一柱香时辰后,北岭的巨石阵可以派上用场了……”

    原本王爷早有安排,众人既惊喜又疑惑,暗自揣测敌营中的鬼怪事件是否与王爷有关?

    叙述完新的对敌方案,似猜到众将心中疑惑,王爷慨然陈述道

    “敌方以超乎寻常的饱满精神出发,在遭遇第一轮挫败后,即一触即溃,这不同寻常。未知完颜烈在他们出发前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令他们精神百倍来迎战,但越是高昂的劲头越经不起小小的挫折。

    道理如同皮囊鼓得越大,皮绷得越紧,一根小小的针足可令其爆破。

    料想,金兵被下了降头后,再难成气势,此正是全面反击的绝佳时机。”

    “原来如此,王爷明察秋毫,用兵如神,我等自愧不如。”

    “是啊,是啊,王爷英明……”

    “行了,不必废话,”王爷制止众将拍马屁行为,“这里的风景看够了,咱们该凑近去看更精彩绝纶的景致,今日将完颜老贼赶回西河边,过不了几日,势必让他滚回金国老巢。”

    说完话,王爷左脚踏上前方峰岩,旋身一纵,足尖在峰壁上轻点数下,如蜻蜓一般优雅着陆。

    峰上数人欣赏完王爷俊逸身姿后,情不自禁赞叹一番。

    “这么说,咱们不用逃离此地了?”其间一人还沉浸在前一桩事上,木木声言。

    众人齐丢个白眼给他,有一人站出来谆谆教诲道“王爷已向边城军发出讯息,此仗完胜后,失地复归,过几日,咱与边城军合剿完颜烈,到时,就好好欣赏完颜老贼夹尾巴逃跑的样子吧。”

第三佰零八章 较量

    轰隆的炮声震天动地,金兵四散奔逃,却发现遍地是逃兵。宋军似有数不尽的人马,多方位多点作战,搅得金兵如没头的苍蝇胡奔乱撞。

    金兵越发相信,战前的火烧营帐、鬼脸突现是凶兆,此战的结果冥冥中早有定论。执此念,金兵无心应战,一味逃命,功是建不成了,尽力保个健全身子争取下次立功。

    金兵溃逃虽慌不择路,好歹知道总体上往大将军方向去。只有关新妍反其道而行,径往宋军方向去,躲过飞沙流石,避过厮杀阵地,终于远离了战场,远离了遑乱人心的轰闹声,正要加紧脚步朝近在眼前的北萧所走去,忽然被人从背后施了一记闷棍,棍子敲在后脑上,短暂的眩晕过后便失去意识倒地。

    曾被关新妍放倒的什长此刻带着一丝报复后的欣慰表情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关新妍,跟了他一路,总算探测到他的秘密,原来他是宋军的探子。

    略思忖过后,什长步上前拽起地上人一条胳膊将人拉起,自己背转身下腰,将那条胳膊扛在肩上,身子一个墩弹,轻易将身后瘦小的人掮到背上,看了看四周后,往金兵营方向去。

    此一役至天明才止息,最终,王爷夺回了营地,完颜烈携残余的五千兵马退守河西。

    双方大军各自休整了两日,这日午后,王爷正与一众将士筹谋下一步作战计划,一名士兵慌忙来报,说营地上出现许多只老虎,老虎异常凶猛,已咬死咬伤上百名兵士。

    王爷携众将赶赴前营,果见十数只壮硕猛虎四处奔窜,见人便咬,士兵们慌忙逃窜,场面一片混乱。

    有弓弩手排成阵向老虎射箭,不料老虎似有人指点一般,左突右奔之后,径向弓驽手奔来,向弓驽手们侵袭。

    “这些是受过特训的虎,传令下去,擒杀一只猛虎可得千金!”王爷下令后从旁人手中取过弓箭,对着远处深山接连发出数箭,不久,便见那头有异动,有数个沉滞物从岩壁上滚落。

    藏匿在那深山之处的敌兵见已方暴露,索性大大方方站出来,舞动手中红蓝旗帜,那群猛虎骤然向王爷所在地奔来。

    似嫌老虎还不够威猛,旗语之后,发出劲鼓声,鼓噪得老虎如被注入了兴奋剂一般,狂呼乱叫着拼尽全力加速向王爷所在地奔袭。

    见此情景,十数名将士主动向老虎迎战,遂在不同地点方位,上演一幕幕惊险万分、撼人心魄的人虎鏖战大戏。躲过危难的士兵们纷纷跑出来观看盛景,未几,众人发现,观看盛景的不只有宋兵,还有金兵。

    不知什么时候,完颜烈率众兵将在猛虎的开道下进入宋营,完颜烈坐于一匹红鬃烈马之上目光沉静看着那不远处人虎相煎的景象。

    人、虎各有输赢,输了的人伤势惨重,赢了的人并不显轻松。

    在观察了各处战况不久之后,王爷忽执剑杀入战阵,如梦似幻、急骤变化的身姿,出神入化、难觅影踪的剑法,教看的人迷迷朦朦、似醉还醒,只觉全身一阵舒畅之后,顷刻便见一只死挺挺的老虎。

    半刻钟的功夫,接连三只老虎暴毙,宋军将士们眼里眨出喜悦希翼之光,忽觉得王爷动作太快了,要是再慢点就好了,好歹让人看清楚那老虎究竟是怎么死的。

    金兵一个个面如土色,以看非人类的眼神看靖王,暗念对方有这样一位神兵天将,此行恐怕又是凶多吉少。

    “大帅威武!”宋军里有人抑制不住激动呐喊出声。

    “威武!”

    “威武!”

    ……

    宋军将士们不由自主齐声呐喊。

    当王爷奔到第五只老虎面前,一只带着十分霸道气力之羽箭射来,轻手一挥,箭被当中劈开呈两支残箭向两边飞去。

    王爷侧身向来箭方向看去,适见完颜烈放下弓。

    “靖王好不威风,惹得老夫想与靖王较量一番,不知靖王可否称了老夫心愿?”完颜烈宏声嘹语。

    “有何不可?!”靖王慨然应答,执剑奔来。

    完颜烈纵身下马,执起一柄通身玄黑的长戟迎上去。

    剑与戟相接,火光闪耀的同时发出一阵似要撕破耳膜的尖锐之声,剑、戟很快分开,靖王与完颜烈各执利刃相对而立,以力相拼,不分胜负,双方均以惊奇的目光打量对方。

    随即展开速度与灵敏度的较量,但见龙虎相争,威力四射,两人周身一片瓦砾飞尘,旁人根本看不清漩涡中心的战况,只见不时银光乍现。

    王爷的剑虽然快,完颜烈的戟动辙横扫千钧让人无法近身,加上完颜烈身披的铠甲乃特制护具,坚实无比,一时间,王爷与完颜烈势均力敌,不分上下。

    宋兵、金兵早已将注意力从人虎鏖战上转移到首领间的对战上,看不清那风暴中心处到底谁更厉害,各自提着一颗焦灼的心等待结果。

    首领间的这一场较量结果势必将严重影响双方士气,关系到接下来这场仗的走势。

    士兵们全神贯注地观望着,心里为各自的首领担惊、鼓劲。少有人关注到,另一边,老虎皆已被制伏,将士们或用网,或用绳、或用箭,或用火,群策群力,将嚣张一时的老虎们收拾了。

    “嘭!”一声闷响,金、宋士兵惶惶不安的情绪被拨至顶点,双方首领之间终于有了明确的界限,胜负已分。

    所有人焦急而又渴盼的目光在分立两头的靖王与完颜烈身上巡视,但见完颜烈手执铁戟如泰山般巍然不动,靖王倒提剑端负于身后,面色恬淡,一身清风雅韵。

    众人正疑惑间,听闻完颜烈闷咳一声,细看之下,发现其手臂微颤,直立的双腿似乎过于僵直。

    “牵马过来!”完颜烈沉喝一声,立即有人将完颜烈的坐骑牵至其身前。

    完颜烈大手一抛,将手中铁戟扔给牵马人,雄纠纠气昂昂步至红鬃烈马左侧方,纵身一跃,本欲洒脱翻身上马,不料马儿突然扭头甩尾,躁动了两下,就这轻飘慢忽的两下动作,让完颜烈动作调整不过来,结结实实扑到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好死不死,竟遭马的前蹄踏到了头上,还被当作球踢了两下。

    跌的人尴尬,看的人同样尴尬,看到这一幕的所有金兵脸上皆浮了层绿色,心里暮沉沉。

第三佰零九章 惊险

    完颜烈被众人七手八脚扶上马,脸色暗沉,浑身再无先前那般傲然气势。

    “完颜将军专意前来送虎,我这边亦有大礼相赠,只看完颜将军是否接得住。”靖王豪迈声言,一举剑,宋军将士齐列阵备战,弓驽手、火枪手、骑兵、步兵统统就位,蓄势待发。

    完颜将军淡然看着对方军士疾速成阵、亮出锐利兵器,在王爷手中的剑挥下之前,慢声道

    “开战前,想邀请靖王与我一同观赏一出好戏助助兴!”

    随着完颜烈大手一起一落,后方一座山岭半山腰处一块巨大的幕布被揭落。

    在看到那幕布下的物事,王爷的心猛地一抽,其后整颗心紧紧揪着再也张不开,揪心和愤怒令其脸色铁青,擎着剑的手却缓缓垂下。

    在那岭间半山腰处,置放着一只巨大的铁笼,铁笼之中锁着一个人和一只猛虎。人与虎之间只隔着一扇铁栏杆,饥饿的老虎对其身旁的猎物早已垂涎三尺,不住地狂躁地冲击铁栏杆,粗壮健硕的前肢不断地伸进栏杆的间隙划向猎物,尖利的爪牙离它的猎物仅余十公分左右。

    令靖王揪心、愤怒的自然不是这种别出心裁的酷虐方式,而是,那被老虎急欲入腹的猎物正是自己牵肠挂肚、遍寻不着的人。

    关新妍身着一袭红衣,女子芊柔、娇美的体态在那袭红衣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楚楚动人、惹人垂怜,与身旁那狂莽的巨兽形成鲜明对比。

    笼子不高,她屈膝坐于笼中,背抵笼边,两只高举的双手被牢牢固定在笼壁上,两臂衣袖垂下,露出白皙细腻的芊长玉臂,暴露在外的部分美好强烈刺激着视觉感观,引人无限暇想,这更使得观览之人产生怜惜、揪心之感。

    其头上、脸上皆被精心装扮过,极致的容颜稍作点缀便如璀璨银盘、皎皎皓月,令周遭一切黯然失色。但这张绝美的脸庞,此刻无一丝生气,表情滞纳呆板,显是受了严重刺激后精神受到了巨创。

    完颜烈看到靖王的反应,嘴角略弯,随后状似不经意说道

    “此人是我营中的一名叛军,装神弄鬼、造谣惑众,致使上一役中,我军中数千名将士无辜丧命。本该立即处以极刑。

    可是,听说此人也曾混迹于靖王帐下,为靖王效过力,如此蛇鼠两端、任人为主的小人,人人得而诛之。

    因此,本尊特意邀请靖王一同观赏这行刑场面,让靖王也快慰一番。

    这老虎已是饿了三日了,料想一会儿,那中间栏杆一撤走,老虎定是三两下就将那美人撕碎吞吃了,过程虽短,画面绝对精彩,靖王千万不要眨眼啊!”

    说完话,完颜烈慢条斯理再次举起手。

    “少装模作样!”王爷一声断喝,随后厉声赌誓“她若死,今日,我要教你们全部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哦?”完颜烈故作惊诧,“看来此人对靖王来说相当重要啊。”

    “放了她,容你回去备战,如若不然……”靖王将手中剑置于身前,尖刃朝外。

    “放了她?那我如何向死去的万千弟兄弟交待?”完颜烈故作为难。

    “废话少说!你想怎样?”靖王极不耐烦。

    完颜烈容色一正,沉着道“靖王想救下此人,得用等值物事来换!看样子,此人不亚于靖王的心肝,那请靖王以身置换该是合情合理的吧?我向靖王保证,靖王若来我营中,必然以礼相待。

    还有,我兄弟完颜墨在靖王营中叨扰多日,该是回营了。”

    靖王不假思索,恨声道“好!我答应你,即刻放了她!”

    “王爷三思!……”靖王身后一众将士大声疾呼。

    靖王抬起手,制止将士们声言。

    完颜烈见此情景,调侃道“都说靖王薄情,我看,名不符实嘛。”

    靖王未作回应,视线投向那半山腰处,目光幽深晦暗。

    完颜烈忽抬手向靖王扔过来一件物事,靖王举手接住,摊开手心,见是一粒黑色药丸,蔑笑一声,目光鄙夷看向完颜烈“从此,完颜尽皆狗徒,无一幸免!”

    完颜烈眸光骤暗,脸上浮现一丝难堪,其内心的羞耻比方才在众目睽睽之下跌跤更甚千万倍,靖王此言明示自此他完颜烈在靖王心中再不算号人物。

    被敬重的对手鄙视,实比被打败、被重创痛苦得多,预示,从此以后,无论双方位份处何,他完颜烈在靖王面前将永远低人一等、抬不起头。

    尽管难堪、痛苦,完颜烈未打算收回药丸,个人荣辱与国家盛衰比起来算不得什么,为了实现完颜一族宏图霸业,卑鄙无耻一回又如何。

    直至亲眼看到靖王将药丸服下,完颜烈才对岭上发出释放的信号。

    完颜烈手势甫落,靖王跨上一匹马疾驰向山岭,至山岭下,几番利落纵跃之后,抵达半山腰,一番怒剑狂花,破开的不只是铁笼,还有老虎的躯体。

    面对坐于地始终凝滞不动、表情木讷、衣衫单薄的关新妍,王爷急速脱下外衣将那单薄冰凉的身子裹紧,随后蹲身面对面凝视这张毫无生气的脸。

    以往灵动的双眸此刻一径低垂着,眸光灰暗,似是灵魂已死,万念俱灰。

    王爷心如刀绞,双手擒着关新妍的双肩,摇晃两下,似要将其表面那层沉滞的灰暗色彩震落,同时极尽温柔声言

    “没事了,没有危险了,抬眼看看,老虎已被我杀了,你已经安全了,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万千柔情在石雕面前显得孤独而又寂寞。

    “对不起,我来晚了……”王爷将石雕揽进怀里一边极力抚慰一边深深自责,“不该将你留在帐内,不该让霍镰替我去接你,更不该任你在外只身涉险……”

    温暖稳实的怀抱令关新妍麻木的神经渐渐复苏,被惊惧震荡得无所依附的灵魂终于找到栖息之所,随之,排山倒海的疲累之感漫天盖地席卷而来,令其自然关闭了天窗,放任身心滑入无边无际、幽幽沉沉、温暖的海洋。

    当王爷从悲恸难鸣的懊丧情绪中渐渐复元,忽发觉自己的腰间除了束腰还有什么东西稳稳环箍着,低头一看,竟是怀中人的手臂,惊喜地空出一只手抬起伏在自己肩窝里的头,正对那张清尘绝俗的脸,却发现眼下人双眸紧闭,神色安然,鼻腔里发出均匀轻缓的呼吸声,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多少个夜晚正是伴着这悠柔的音律入眠,这音律代表她此刻正睡得香甜。

    靖王讶然失笑。

第三佰一十章 醒来

    幽蓝、宁静的海洋深处,有着梦一般虚浮而又神秘的色彩,有着绒绸般舒适令人陶醉的质感,有着坚实无比、抵挡一切外来侵害的厚实力量,有着抚慰人心令人忘却忧伤的温暖。

    阳光透射进来,金光被折成细密的点散落于各处,于不同处发光发亮,缤纷耀眼。这是新奇、愉悦、希翼之光,点亮了心中久藏的想往之灯。

    “妍妍,什么时候回家,妈做好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菜,就等你回来吃呐。”妈妈温和地说,脸上挂着暖人心脾的笑容,笑着笑着,忽满脸忧伤,沉叹一声。

    这边,爸爸板着脸厉声责备

    “手机不接,短信不回,你想要干嘛?干嘛?啊?胆子怎么那么大,网上聊两句、面都没见过、相互不知根不知底就敢随他们一同去那么远的地方旅游,途中万一出点什么事,你让我们怎么办?国内哪里没有山?哪里没有草原?非得越洋过海跑到那人生地不熟的旮旯里看风景?幸亏是回来了,再迟一天回来,你就得去派出所见咱们了,再再迟几天,你就得去医院看咱们了……”

    另一边,爷爷惯常坐在他那张红木端方椅上,双手叠放在拐仗的龙头上,脸上尽是宠溺神情~

    “妍妍,在外受没受委屈?身上钱够不够花?悄悄跟你说,爷爷这里又攒了不少钱,妍妍的新房又可以扩大不少平米。你只管尽性儿玩,甭有压力,小时候,爷给你掖糖挡祸,长大了,爷给你攒房本钱减压,只要爷爷还有一口气,爷爷这里永远是你的避风港……”

    忽然三个人一齐走到面前,异口同声地说“照顾好自己,早点回来。”随后,三人的影像渐渐模糊,被周边的光点侵蚀,逐渐被分解成无数的光点碎片融入波光粼粼的海洋。

    “别走,带上我。”关新妍嘶声呐喊却发不出声音,伸手去抓却发现眼前一片虚无,想要发足奔狂去追赶,脚底下却似踩着棉花没深没浅移不动分毫。

    从惊慌中醒来,关新妍发现眼前一片昏黄而不是湛蓝,怀里稳稳实实抓到了一样东西,感受半天,才感觉出是一条手臂。

    谁的手臂?这么粗壮结实,肯定不是妈妈,也不太可能是爸爸,爸爸一向不喜欢这么亲昵的举动,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爷爷了。

    抬起头,却发现爷爷的白头发变得好长还柔顺光滑,爷爷的脸,呃?返老还青了吗?可这眉眼,熟悉是熟悉,但好像哪里有不搭。

    毫无预警地,正打量着的这双眼睛倏然启开眼帘,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正正照射过来。

    四目相对,时间静静流淌。

    极致、清贵、锐利、沉稳……读取眸光涵带信息量的同时,关新妍的意识从千年后的时空轨道穿越而来。

    终于分清楚梦与现实的区别,不情愿地告别那个梦,着眼于现实,忽然明白先前那浩瀚温暖的海洋实是眼前人宽广的怀抱,而此刻,自己同眼前这个相熟未必相知的人同寝一张榻,同盖一条被,手里抱着人家一条胳膊,脑袋底下还枕着一条,更过份的是,自己一条大腿还死死缠在人家腰上。

    品行的问题好歹还有一番说解,这睡相差的毛病可就无遮无掩、暴露无遗了,被人知了短,往后,还怎么在人面前装斯文?

    关新妍故作淡然将自己沉实的大腿收回来,同时,将怀中被箍得死死的手臂送回去放好,哦,头底下还有一条,略撑起身,将那修长的手臂折拢推回去。

    做完这些,身子平躺佯装睡意未消。

    王爷静静看着关新妍一系列奇异的举动,待她安静下来,挑了挑一边眉头,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将一条手臂屈曲置放在自己头下,侧身看着关新妍的侧颜,以温厚磁性的嗓音低声道

    “用完就弃置一边了么?不说声谢谢吗?”

    关新妍侧过身子,背对王爷。

    王爷不在意地轻扯了下嘴角,就对着她的后脑勺淡声说

    “昨日,不知是谁,在千军万马前紧搂着我,怎么也扒拉不下来,入营后放到榻上更是蛇一般缠人。

    欸,对了,你昨晚是不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砸嘴流涎,还咿咿呀呀……”

    关新妍猛地转过身来,怒目瞪视王爷,以嘴形及气流言语“你胡说!”王爷一惊,轻松玩笑的神情即刻消逝,代之以忧愁,撑起上半身急切声问“你的嗓子怎么了?”

    关新妍见王爷如此担心自己,不由得心中一软,轻轻摇摇头“说”“没事,声带水肿。”怕王爷听不明白,又补充道“喊哑的。”

    王爷心中一痛,脸色徒然暗沉,片刻后,切齿声道“此仇,一定会报的,而且不会太久,他们对你造成的伤害和痛苦,日后,十倍奉还。”

    关新妍心底溢出一股暖流,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完颜烈大帐内老虎不停在自己面前奔突,状似随时要冲破栏杆将自己撕个粉碎的时候。后面发生的事不清楚,但随便用哪个部位想也都明白是王爷救了自己,只有王爷有心力和实力可以从完颜烈手中救下自己。

    过程不重要,结果至关重要,只要还活着,从前受过的苦遭的难,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也可以让施予者倾力补偿。

    是王爷让自己有了再次主导命运的机会,如此深恩厚意,让身处这个时代无根无碍、生如浮萍之人怎能不感动。

    有了生死患难之交,在重新面对两人之间的情感时,再不能如从前那般进退自如,往后退的时候肯定不那么轻便了。

    可眼下也无法全盘接受,撇开对王爷的喜恶不说,自己在这个时代是个突兀的存在,未知两年半载之后,自己是否还在这个时代。如果不能给人一段善始善终的感情,何必给人希望。

    未知关新妍心中所想,只见她明净的眸光中隐含忧愁,王爷神色放柔,轻声问

    “是否哪里不舒服?”

    关新妍自然将手抚上肚上。

    “噢,”王爷露出明了的神情,“等一等,我去弄些吃的来。”

第三佰一十一章 针对

    适才就已发现帐内不同寻常,听闻王爷要亲自去弄吃的,更觉稀奇,未来得及询问,王爷已经出去了。

    关新妍静静打量帐内陈设,看着眼前简陋、粗犷的饰物,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等了些时,未等到王爷送吃的来,却有两名体形蛮实、打扮怪异的女子入进帐来,说大将军在住帐设宴请自己过去赴宴。

    从两名女子的言行上,关新妍已确定了自己的猜想王爷与自己此刻身处金军营地。情况很可能是王爷为了救下自己,答应了完颜将军某些不情之请。

    略思忖了片刻,关新妍未显示任何情绪,从容起身、梳洗、装扮,随后跟着两名侍女出帐。

    完颜烈的住帐里此刻热闹非凡,十余人各依位份围坐地毡上,每人身前皆有一张矩形食案,案上置放着刚烤好不久的大块羊肉,还有各色水果、芬芳醇酒。

    中间宽阔的场地上有八名红粉绿衣的美人载歌载舞演绎风情。

    当一身简便男儿装扮的关新妍出现在帐内,坐于完颜烈下首的靖王眼里闪过一丝不愉,但很快恢复平静,并且慨然起身走向关新妍,十分自然地牵起关新妍的手将她带到自己的席位上。两人在帐门边上近距离目光相接之时,以眸光迅速交流了一些只有两人才能意会的讯息。

    众人对王爷的举动皆感诧异,在金国,没有如宋朝那般森严的等级制度和繁琐的繁文缛节,金国女人实比宋朝女人自由开放得多,且她们大多数要从事劳动生产,是家庭中不可缺的一份子,其在家庭中的权力和地位比宋朝女人高得多。

    但在金国,男人再宠爱自己的女人,也只在私下里娇惯,不会放到明面上。多数人觉得,大庭广众之下与女人腻腻歪歪,有辱男儿尊严和威望。

    靖王的举动不仅让在座金人觉得稀奇,也颠覆了他们对宋人的认知,他们一直认为宋朝女人地位极低,妾、婢就不必说了,哪怕是正牌夫人也不能随意出入男人的议事厅堂,只有在特殊场合,夫妇同被邀请的情况下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成双入对。

    眼下,靖王身边这位女子非妻非妾,与靖王走在一起本就不合情不合理。靖王还抛却礼仪纲常、不顾体面,执其手登堂入室,实令人匪夷所思。

    靖王与关新妍甫一落席,就有人怪声道“听说,宋朝的村夫莽妇都不太避忌男女尊卑呢,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令人大开眼界。”

    关新妍看向王爷,王爷的举动其实也让她小小震惊了一下,她也想看王爷如何作答。

    靖王神色淡然,听到奚落言语,眼睫毛都不曾动一下,继续着自己手里的事,匕首在羊肉松紧相宜、外焦里嫩、最是可口之处契入,轻轻一旋,一块薄小易入口、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羊肉片就被旋下来了。

    将这块肉片叠放在关新妍面前已堆成一座小山的盘子里,这才放下匕首,抬眼向发话之人看去,看到对方满脸的讥诮,愈平和声道

    “阁下孤陋寡闻就不必在此张场了,我宋朝村夫莽妇相敬如宾,朱门碧户中的夫妇各履其责,当中不乏鹣鲽情深、鸾凤和鸣的神仙眷侣,他们自是不会无端跑到阁下面前揭阁下无见识的短。

    女人如水,男人如堤,愈紧固环护的堤,愈能造就温柔澄澈的水。反之,漕塌不振的堤,便会造就动荡不宁混浊的水。”

    对方似噎着了一般,瞠目结舌半天不语。

    “哈哈哈……”场上传出一阵朗笑,完颜墨边笑边附掌,对着靖王慨声道“不愧是游历多广的怀谷公子,想法新疑,很有见地。”

    此时点怀谷公子的讳名,故意要将靖王自诩的神仙眷侣归属到男盗女娼。

    靖王自然朝关新妍瞥了一眼,见关新妍神色淡定,显是知道怀谷公子的雅号,心中恻然。略分心后,转脸面对完颜墨镇定启口

    “说到名号,得说阁下这墨字取得好,招黑、抹黑,寓意十分贴切,若完颜将军少阿附他人,多些主见,少打听闲事、说三道四,将精力投放在用兵演武上,不至丢盔弃甲、丢失阵地、丢失军权、丢失颜面,沦作阶下囚被人施救。”

    完颜墨脸色陡然阴沉,独眼里渗出怨毒,他现在一无所有,脾性、忍耐性远不比从前,其大手朝桌上用力一拍,大声道

    “说到这,还得感谢靖王赐教和不杀之恩呢,我敬靖王一杯!”说完将一盏盛着酒水的碗当作飞镖尽力朝靖王打过来。

    靖王本可以躲,但躲开之后,碗势必要打到关新妍,是以出手将碗接了下来,大方喝下碗中酒水,淡然道“这份敬意我收下了!”

    当王爷放下碗,将手自然垂放于身侧时,关新妍意外发现王爷的手竟然略略颤抖,不禁疑虑丛生,当下未显惊诧,借斟酒的动作靠近以衣衫下摆遮挡王爷的手不让旁人看出端倪。

    完颜墨恨得咬牙切齿,每一想到自己两度被靖王擒获,前程尽毁,满腔的屈辱和愤怒便如地表下剧烈活动的火山岩浆随时要喷发。

    知道靖王服了“五服散”,功力渐失,故意借敬酒之机打他个满脸血花,不料他的功力竟还未全失,辱他不成反遭其辱。

    完颜墨一计未达目的,再寻计策,目光瞅向为靖王斟酒的关新妍,计上心来。

    “大哥,”完颜墨面转向上首完颜烈,“今日请弟兄们聚饮,得让弟史们尽兴不是?这肉也香,酒也美,水果也甘甜,只这堂上糜糜音、恹恹舞早就听够看够了,有些败坏兴致。”~

    完颜烈早已看出完颜墨想整治靖王,自己也有意想给靖王个下马威,先棘后枣,才能更快更有效达成目的,当下决定,就着完颜墨挑事,演一出好戏。

    完颜烈假装不悦,嘹声道

    “今日设宴,主客是靖王,你等都是陪衬,这舞乐有我大金特色,特意让演给靖王看,你……”

    “大哥,”完颜墨迫不及待截断完颜烈的话,“你兄弟我在宋营可没这般待遇,吃的是糟烂黄黍,睡的是污臭草铺。他不但苛待你兄弟,还藐视大哥的权威。瞧他自昨日入营,旁事不干,一心只守着美人,未给大哥一丝敬重。

    大哥如此以礼待他,实是折我全营的颜面去讨好他,不仅让营里兵士们不服,还遭他心里嘲笑我金营里皆是一群憨憨傻气之辈。”

第三佰一十二章 逼

    “不得无礼!”完颜烈落下脸来,竟敢当面说自己是憨憨,这个堂弟真个不把自个儿当外人。

    “大哥,”完颜墨仍愤愤声言“小弟无礼在直言不讳上,小弟见不得大哥受辱,宁愿冒犯大哥也不希望大哥在众军面前失了威严。

    有人从外到内、由始至终一直无礼得很,大哥有涵养、有雅量不与他计较,小弟可容不得他蹬鼻子上脸糟践大哥的一番好意。

    这里可是咱们金兵营帐,是狮虎聚啸、威震天下金彪营驻扎之所,即便是宋朝的皇帝来此也得客客气气,遑论他人。

    让一名外人在此趾高气昂、作威作福,权当我们皆是纸老虎作摆设的吗?”

    完颜墨的独枭眼忽转向靖王“靖王该是明白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吧,我大哥宽宏大量未将你投入俘虏营,你是否应该感恩戴德、投桃报李?

    眼下,我看你也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就让你身边这位娇滴滴的美人为大家舞一曲,让弟兄们尽尽兴,你也算尽一番宾客之谊,聊表谢意,如何?”

    “放肆!胡闹!”完颜烈纵声道“靖王是我特意请来的贵客,怎可如此羞辱。”完颜烈空泛的驳斥,使得底下与大将军朝夕相处,熟悉了解大将军的金兵将领们得到了某种暗示。

    知道了完颜烈的态度又受方才完颜墨言语挑拨,众将领终不再按捺愤慨的情绪尽情宣泄。

    “大将军尚没忘记在宋军阵地上凄惶飘荡的万千兄弟的英魂吧?!”

    “与沾染兄弟鲜血的人同席饮宴实令人食不下咽!”

    “该用他的血去祭奠战声上死去的兄弟们。”

    “靖王如此怠慢大将军,是可忍孰不可忍,该让他跪地向大将军道歉。”

    “不光是道歉,还得有所补偿。”

    “远的且不说,眼下,就该让靖王爱重的女人为大将军、为大家献舞一曲,好叫人知道,无论是在此帐内还是在任何地方,到底谁是主,谁是客,谁是尊,谁是卑,谁高高在上,谁奴颜媚骨。”

    众人立即明白,这是要借折辱靖王,灭宋朝威风抬金国志气。众人将目光投向关新妍,见其姿色绝佳,坐于雄健的靖王身旁更显娇柔婉约,引得人想要肆虐一番。

    出于男人对女人最直接的那点卑劣心思,加上迫切想见靖王受辱,扬眉吐气一番,场上立即爆发出一致的呼声

    “献上一舞……”

    完颜烈见已方弟兄、将士们群情激动,十分为难地看向靖王,“靖王看到了,不是我不履行当初礼待靖王的承诺,实是不好做啊,靖王是我敬重之人,而这边是与我浴血共战、生死相随的兄弟们,哪边都不好怠慢啊。”

    靖王脸上依旧云淡风清,事实上,内心早已怒焰成炽,但十分清楚明白,今日想要带自己的女人一同毫发无损走出这顶大帐,绝不可意气用事。

    面对完颜烈的虚情假意,靖王亦虚与尾蛇,“我看,这场上唯有完颜将军是明大义、晓事理的人,不若其它人短见少识,愚不可及。

    有这样一群酒囊饭袋追随左右,恐怕完颜将军的抱负终将难以实现。

    让我的女人跳一支舞不难,关键是,这一支舞跳完之后,完颜将军从此将威名扫地,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众人皆感诧异,堂上攮闹之声渐渐平息,那八名莺歌燕舞的美人们被清了出去。

    “此话怎讲?”完颜烈奇声问。

    靖王慷慨释疑道“天下人已知完颜将军以拿捏女人让我就伏,手段阴暗,赢得不光彩。但古来打仗,两军阵前,以人妻儿老小作要挟,逼对方将领投降之事不少有。

    完颜将军此举并非先例,此事遭人诟病非议一时,随着时日推进,终会消声匿迹,完颜将军称不上英雄,还可称枭雄。

    倘若让我的女人为完颜将军献上一舞,还四处张扬,此举明显告诉天下人,完颜将军不仅以无耻手段擒获我,还以卑劣方法折辱我。

    完颜将军能从此事上得到什么好处?除了得到无耻至极、滥施淫威、邦交态度极不友好的声名外,还能得到什么?

    我大宋朝廷可以藉此合辽伐金,完颜将军想从我这得到任何东西都是痴心妄想,另外,完颜将军即将开拔赶赴辽金边境,正是招贤纳兵之际,如此人品,如此行事,贤士、猛将必绕路而走。

    完颜将军曾以治军严谨、胸襟宽广、行事磊落、好恶分明而闻达诸候,获许多对手尊崇,亦获得不少名将来投。

    现如今,看完颜将军身旁这些参将,大抵明白完颜将军如何背离了最初的信念,在无耻的歧途上越行越远,如何从一名受人尊崇的雄狮将领成为了无耻之辈,又是如何从以往的战无不克到如今的节节败退。

    完颜将军若将我奉作贵宾,又不想与部下产生冲突,那便少安排这样的场合。或者,完颜将军根本是想借部下的气势,给我个下马威?完颜将军不但丢了原则,胆气也虚啊!

    我既是自己抬腿迈进你的营地,就没有畏惧,勿需惊吓。

    完颜将军若想与我谈事,恭迎大驾。这场宴,至此,酒足饭饱,话也已说尽,就此告辞!”

    靖王说完一席话,扶起关新妍,大方撤走。

    完颜烈脸上阴晴不定,细细品匝靖王方才说的话,看着靖王撤走的身影未声允亦未阻拦。

    底下一众将领面面相觑,把不准大将军的脉,一时未作反应。待靖王出了大帐,众人纷纷开口

    “大将军,就让他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大将军到底惧他什么?”

    “大将军,此人是个劲敌,要趁早除去,以免后患。”

    “大将军如此礼遇他,是有何想法?”

    ……

    完颜墨见众人围着大将军七嘴八舌一顿表述,满脸不屑振声道“说你们是九囊饭袋还真是抬举了你们!”

    众人齐回头。

    “哟,那请还未鸣锣击鼓正式开战便丢了三万兵马的将军指教一番。”有人不愤回嘴。

    完颜墨阴挚的目光在那人脸盯视片刻,忽神情放缓,平静道

    “可知与靖王之仗为何输得如此快,如此惨?”

    “那还用说,对方有枪炮……啊!大将军是想要他的枪炮?!”

第三佰一十三章 惊

    完颜墨不再理会众人,举步越过他们径直来到完颜宏面前,沉声道

    “大哥,适才,小弟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不仅可以令靖王乖乖交出火器及弹药制作方法,还可令靖王或者宋廷供奉咱们攻辽所需的粮草、白银,更教靖王与朝廷之间产生怨仇,交戈的可能性大增。”

    “哦?”完颜宏略感兴趣,“说来听听。”

    “此事机密,小弟只说与大哥一人听,事成之后,还望大哥多多提携。”

    得到完颜宏的首肯,完颜墨再上前一步,将嘴凑到完颜宏耳边细语一番。完颜宏听完陈述,立即满脸喜色给予肯定,并对完颜墨大加赞赏。

    ……

    这边,王爷牵着关新妍的手步出大帐约三十米左右,关新妍轻轻挣脱王爷的手,用手指指王爷的手心,又用手背虚虚地在自己额际抹一下,意思“你紧张了。”

    王爷搓搓自己有些发潮的手心,轻声道

    “这不是紧张,是病症,未知完颜宏给我服的什么药,让我的身体不受控地发生奇怪变化,一会儿感觉似有火在体内四处流窜,筋骨俱麻;一会儿感觉全身气血凝滞,得费不少功力才能打通。

    每打通一次,功力便少一成。”

    关新妍立即十分认真地询问详细症状,在冷彻的帐外,昏夜的星空之下,迫不及待地让王爷配合自己查体。

    王爷顺从地任关新妍将自己当作一件出了故障的器物探究,看着关新妍的小脸由严肃到迷茫继转忧愁再恢复平静。~

    “什么问题,有得修整吗?”王爷自然问。

    关新妍思绪还沉浸在病理分析中,轻轻摇了摇头又重重点了下头。

    “嗯?”王爷疑惑,“能回答得简单点吗?”

    关新妍沉思了片刻后,即给予肯定的答案。

    王爷心头一阵松快,就知道她不会让自己失望,她脑袋里总有无穷新奇的东西,不断给人惊喜。

    “如何行治?需要多少时日?”王爷紧接着问。

    关新妍大手一挥,不予解释,要用肢体语言表述复杂些的语言,忙成跳大神也未必能表述得清。后面一个问题好回答,关新妍伸出两只手,十指张开。

    “需要十日吗?”十日,不长不短,王爷已开始在心里思量未来十日规划,却见关新妍频频摇头,王爷心头一喜“只需十个时辰?”

    关新妍再次摇头。

    一阵失落,王爷沉缓道出不愿面对的结果“十个月?”

    关新妍又摇头。

    “十年?”王爷惊异声问。

    关新妍皱皱眉头,一把抓起王爷的手,在其手心里写字。

    “哦,十个疗程,那一个疗程又是多久?”

    关新妍耸耸肩表示不可预计。

    “那你的嗓子多久能好?”

    关新妍再次在其手心里写字。

    “一个月啊。我觉得吧,就这种方流方式也挺不错的。”王爷看着关新妍握住自己指尖的那只葱嫩小手声言。

    关新妍速速收回自己的手,嗔了他一眼,满脸娇羞,惹得王爷一阵朗笑,心情无限好,宴席上产生的不快统统消散。

    两人又向着住帐行走一阵,关新妍忽扯扯王爷的衣袖,引他回眸,然后用手指指完颜宏住帐的方向,又指指王爷。

    虽不明白具体所问,但也知道她方才一定担了不少心,心里有不少疑问,王爷耐心解释道

    “辽金已交战,作为金国主战将的完颜宏还留在此地,并费尽心思请我入营,又假意客套,无非是想从我这里取得火器和弹药配方,以期以少胜多。

    完颜宏今晚设宴,是要让我明白,在这所营里,所有人对我敌意满满极欲除之而后快,我只有依附他完颜宏,才能保得安全、有出路。

    完颜宏生性骄傲,性情刚烈,我出帐前说的那番话,对他,也只有对他能产生些效用。

    我们真正要防的是完颜墨,此人心术不正,报复心极重,其在京城营就了不小势力,我想,接下来,他一定会从京城方面入手对我进行打压。

    我已经传消息给萧让,让他多加注意京城方面的动静。

    边城援军还有一日到达外防线,外边,我已经做好了布防,三日后,带你安全离开此地。”

    关新妍两边嘴角弯起浅浅的梨窝,不论别的,王爷这份慰勉人心的用心和耐心足以让人感动,现今的王爷与从前确是大不相同。

    这样的王爷才有人情味,才好接近,跟在他身旁,自然有了不少安全感。有王爷在,可以省去不少心力,此行,权当来敌营观光旅游来了。

    关新妍内心里正小小地欢欣鼓舞着,脚自然而然迈进眼前的帐篷,忽然被一股大力卷走,同时,嘴巴和鼻子上罩上来一只大手。

    定下神来后,发现自已正面对着王爷,只差三、五公分就要额头相抵了,腰间一把钳子将自己的身躯紧紧焊接在王爷的躯体上,两只脚几乎悬空。

    两人身处壁毡与挂着衣裳的木施之间狭小的间隙里,见此情景,关新妍自是明白有险情,为避免弄出声响,当即动也不敢动,呼吸都敛住了。

    王爷将捂在关新妍嘴鼻上的手松开,未料想,除去了隔挡物,两人四目相望、气息相闻,状似即将吻到一起的情侣。

    就这么不知所措地相互凝望许久,王爷忽然低头,在关新妍柔嫩的红唇上轻啄了一下。一股奇异的电流迅速在两人之间产生且迅速涌向各自全身,令关新妍不自禁微微颤栗了一下。

    看到关新妍双颊酡红、呆愣可爱的模样,王爷还要下口,却听到帐内有人声喊“王爷,是我!”

    声音十分地耳熟,关新妍立即使出全力将王爷推开,旋身逃走。

    到手的乖顺绵羊就这么溜了,王爷对那适才发出的声音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那人抓过来大卸十八块,事实上,他确也付出了行动。

    可怜的瞎猫儿看到王爷从帐门旁现出真身,尚未来得及开口说第二句话就被摞倒,头上、脸上、身上均挨了不少拳脚,幸好王爷功力已失了大半,否则真就被大卸十八块了。

第三佰一十四章 反击

    瞎猫儿此来向王爷传递了萧让的书信、来自边城军将领的信函以及东边营的现状。带走了关新开出的一张药方还有王爷向各方发出的或语言或函件方式的指令。

    当晚,关新妍为王爷行针灸治疗。

    在经历了一阵如濒临垂死般的气血震宕之后,又经历了片刻虚脱至灵魂出窍的颓萎,再次执掌、支配自己的躯体时,王爷感觉前所未有的轻快舒畅,稍运功,便觉天灵觉醒、气贯如注,先前的滞涩、沉臃之感消失无踪,功力已恢复了近三成。

    王爷喜不自胜,忙问关新妍下一次施针是什么时候,却被告之半月之后,王爷眼里显现出小小的失望,武功是他桀骜不驯的底气,底气不足,自是影响甚广。

    关新妍未多解释,也不管王爷失望不失望,实施了一套细密繁杂、耗时耗力的针炙疗程后,全身疲惫已极,胡乱从榻上抱了两床被子随意往地上一铺便趴上去休息。

    看到关新妍的举动,王爷不自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

    将要天明之时,关新妍从饱觉中醒神,肆意伸个懒腰,手脚却抵到一个不软不硬的大块障碍物,骤然睁开眼,见王爷以坐禅的姿势坐于自己身旁。

    “早!”见关新妍醒来,王爷主动友好打招呼。

    关新妍一怔,突然想到什么,神情十分紧张地朝自己身上看去,见身上衣衫齐整,与睡前的式样一致,顿时安下一颗惊悸的心,倏然起身,对着王爷以嘴型询问“你怎么……”

    尚未问完,在看到王爷身旁的物事便已知晓答案了。

    王爷的右侧地面上有许多原不属于这帐内的物事,蛇、蜘蛛、镖、箭、油罐、水桶、麻绳……

    “……一夜未眠么?”在看到那些物事,关新妍自然而然改变了神情,改变了原本要问的话,整体给人的感觉怪怪的。

    王爷神色未变,腰背依然挺直,看着关新妍悠然道“佛说,百忍成金,有容乃大,要达到那样的境界须得承受莫大的苦楚,但最终得到的真知却是刻骨铭心。”

    关新妍眨巴两下眼睛,拉过王爷的手,在其手心写

    “圣人说,是可忍,熟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有这句话吗?”王爷疑声问。

    关新妍给予信誓旦旦的神情,前句是孔子名言,后句是几个世纪后的才人编撰,反正皆有出处。

    王爷看着关新妍清丽柔美的小脸,心里沉叹一声,暗道还是忍着吧,不忍的话,早将你倾吞入腹,你都不知遍体鳞伤多少回了。

    尝试过那诱人唇瓣的甘甜后,再靠近芳香美人,王爷常抑制不住心辕意马,终究担心惹她不悦,而未敢轻举妄动。一夜坐思后,想明白一件事情,真正想拥有一个人,不想失去她,只有一个方法,那便是让她同样地喜欢自己,在未能让她真心实意喜欢上自己之前,只好不求回报地倾力付出,在这过程中产生的失意、落寞、不甘、痛苦只能独自默默忍受。

    原来,想要获得一份真挚的感情也是需要不断修炼,但若能修成正果,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显然,关新妍未理解王爷坐思一夜后所悟出的真知灼见,还以为王爷是要对那些暗中滥施卑鄙伎俩的贼人实施姑息、隐忍的策略,遂鼓捣王爷反击。

    见王爷对自己所提出的反击建议不怎么在意,关新妍拧眉看着那地上一堆物事,忽眸光一亮,兴冲冲掀开身上覆盖的被子,跑到王爷右边,将水桶提到王爷面前,用手指沾水在地上写字。

    在看完关新妍在地上书写的一排排绢秀楷字后,王爷朗笑出声,随后道“好,就按你的意思做,且让他们知道知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必当自食苦果。”

    ……

    晨曦中,金兵营的士兵们如往常集训,岭山凹谷间回荡着豪气干云的呼喝声,这有序的振奋人心的呼声只持续了不到一盏茶时间,逐渐被惊慌的嚷闹声取代。

    原本有条不紊的营地上已是一片混乱,营帐失火,马棚倒塌,山石滚落,蛇虫乱爬,金兵们忙着四处救急。

    完颜宏匆匆赶来,驻立其间指挥救场。

    与此同时,靖王与关新妍身处完颜墨帐内。

    完颜墨与靖王交手,不及十招即被擒,被捆缚了四肢扔在一边。

    “你竟然还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完颜墨面对身前的靖王惊异声言。

    “你预料不到的事情多了!”

    “外面的事情是你弄的?”

    “你给的火油、蛇虫没浪费。”

    “你来这里想要做什么?”

    关新妍将从帐房内搜到的信函交到王爷手上,王爷当着完颜墨的面将信函一封封拆开来查看。

    完颜墨神情极其晦暗。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完颜将军结识的京城权贵可不少啊。”靖王一边极速浏览信函一边感慨,这些信函里有写自完颜墨之手尚未发出去的,也有从从各地传送过来的,信上落款人无一不是高官、巨贾。

    “废话少说,今日再次落入你手里,已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靖王嗤笑一声,“你这条残命不配让我亲自动手,你现在也还未到死的时候。”

    完颜墨还要再说几句硬气的话,被靖王拿布团堵住了嘴。

    靖王转身朝关新妍平静声道“将我没让你拿的东西放回去。”

    关新妍做出一副无辜的神情。

    “要我亲自动手?”

    关新妍迟疑了片刻,踟蹰地从袖中取出几个黄白货放到身旁桌上。

    靖王锐利的目光紧紧盯视着她,关新妍又从腰里取出几块玉石丢到桌子上。

    王爷的目光依然盯着不放,关新妍气闷地从怀里取出几串制钱重重掷在桌上,摊开双手表示再没有了。

    “你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只需和我说一声。早说过,不许你藏钱,若再记不住,我会想办法让你记住!”王爷重声言语。

    关新妍低头无所表示,心念这次大意了,还以为他注意力都放在那家伙身上不会注意到自己,下次一定藏深点。

    随王爷出帐前,关新妍折回书桌将方才夹放在书页里的借据取走,不义之财自然不白取,偷鸡不着米当然要收回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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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难却介绍:
一朝溺水,21世纪的女医生变成了12世纪靖王府小妾,体弱多病还被弃之荒园,好吧,既然命如草芥,那就自求多福。通过自己的努力,生活一点点改善,积攒了足够的资本,接下来,该是休了王爷,冲破樊篱去外面广阔的天空翱翔,岂料,自己早已是王爷眼中的猎物,外面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挣扎、反抗、斗智斗勇,这条路好艰辛……深情难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情难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情难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