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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山桥儿     深情难却txt下载     深情难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佰二十五章 算计

    邵宅里仆人不多,也没有繁复的规矩,邵宅上上下下和乐融融,关家三姐弟妹更是感情深厚。三姐弟妹虽然身为主子,但许多事得亲力亲为,这不仅不惯养好逸恶劳的恶习,对于性情培养、品性磨炼、习惯养成方面也有助益。

    莲与莺莺重新回到屋中,见关新妍正在做莺莺之前在做之事,莲立即大步上前取过关新妍手中的盒子,一脸关切声道

    “哥身子未愈,不宜太过劳累,而且,也不用再做了,莺莺姐做的这些已经绰绰有余了。”

    “我知道,我打算把剩下的这些也包装起来放到前厅。”

    莲会意,立时嘴角上扬,双眸星亮,欣然“访客们看到我们厅上这么多盒子,定然以为我们关家极受尊捧,生意做得大。”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吸引有慧眼的制药局上门求合作,往后咱们可以以药方入局分红利。”

    “啊,这样的话,咱们不必太露脸,也能挣大钱。”莲兴奋道。

    “对,”关新妍肯定道,“只要边城的战事在可控范围内,药材市场前景广阔。好了,赶紧去吃宵夜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莲将手中盒子放在地上,坚持道“哥你别忙活,这几个盒子,一会我来做。”

    关新妍并不推辞,随口道“好吧。”

    两人移步桌边,关新妍拿起桌上的名单查看,莲与莺莺一旁吃夜宵。

    莲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抬头声道“哥,靖王府的礼,如何去送啊?”

    关新妍头也不抬,淡声道“专挑靖王不在府上的时候去拜访,跑个三、五趟,尽到了诚意,礼没送出去也无所谓,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莲点点头,吃完手里最后一只鸡翅,意犹未尽地“哥,这鸡翅还有吗?”

    关新妍瞟他一眼,“不用惦记你师傅,早让人送去了。”

    被看破心思,莲也未觉不自在,只是呵呵笑两声,忽然想到,既然师傅有份,那住在师傅边上的那些匪徒定然也少不了。

    想到那帮匪徒,不由得沉下脸来,“哥,吴强那些人根本就是无赖,要银、要酒、要仆人,索求无度,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遇到马帮那样的硬茬子,立马就怂了,哥不应该再惯着他们。”

    “恶人自有恶人磨,吴强这样的假山狼遇到马帮这样的真虎豹,只能敢怒不敢言。邪不压正,马帮这群悍访罪了神威局,讨不了好果子吃。”关新妍着轻轻放下手中名单,看着莲忽然一脸正色道

    “马帮那人粗中有细,身边有三、五个颇有见识的智囊,若非如此,官府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壮大。你招惹那些饶时候,有否露马脚?”

    莲仔细回想了一遍方谨慎开口

    “消息传送是在怡红院,那里每日来来去去那么多人,且鱼龙混杂,真要追查起来,应该查不到咱们头上。”

    关新妍与莺莺同时面显惊诧看着莲。

    莺莺一手指着莲,嘴里噙着鸡肉含混不清“你,你,你竟然去那种污秽之地?”

    莲发觉莺莺与关新妍注意力跑偏,立刻澄清“我没进去,”

    两人刚平息一些,又听莲“我不过在厅上喝酒划拳、谈地罢了。”

    莺莺受不住惊吓连呛数声,关新妍麻利倒水给莺莺。

    莲见莺莺不堪惊吓的样子,知道她想复杂了,感觉品行受到了亵渎,一本正经解释道

    “吴强的人和马帮手底下的人都是一径混迹污浊杂乱之地的獐鼠之辈,我总不能抱着孔孟圣贤经书于清风高雅之境候着他们吧。”

    莺莺待要驳,关新妍的手朝桌上轻轻一拍,将两人注意力吸引过来,摆出一张威肃的脸孔,道

    “这容止、品行之事,以后再。前面有八匹狼盘踞在咱们宅院里,他们一日不走,我们就得每日像贡瘟神一般贡着他们,日常生活极为不便。

    要赶走他们,不留后患,咱们进行的每一步都不能有失。

    莲,你再仔细想想,行动中是否有遗漏处,若有,需及时补救。”

    莲思绪回到劫银这件事中,敛容肃穆道

    “将消息透露给马帮这件事,相信没有破绽可寻。马帮那伙人抢走箱子后果然如哥所料在陵兰坡歇脚,弟神不知鬼不觉在他们箱子上做了手脚。

    相信,待他们打开箱子,发现里面全是石头时,一定会以为箱子被调包了。”到这里莲渐渐展露欢颜,开心道

    “所有人俱不知道六万两银子的归踪,只有咱们知道,从一开始压根就没有六万两银子,有的只是十几箱石头而已。”

    关新妍轻轻点头,凝思片刻后,道

    “倘若没有遗漏,我们进行下一步计划,前面这群匪徒只因空手回去不好交差所以不走,他们明日定是要采用下三滥手段逼我们就范。

    在他们撒泼之前,我们先下手为强,莲,你不是早就看不惯他们了吗,明日让你可劲出气,狠狠收拾他们一番。”

    闻言,莲和莺莺都来了精神,莺莺急急声道

    “我也要出气,这帮混蛋成日跟饿痨似的,一要吃七、八顿,就这三日,我吸的油烟比前十几年加起来的都多,吃喝就算了还弄得到处脏污不堪,且嘴上无德,看我这手、这脸被冷水激得,还有,想起他们数落的那些话,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所有这些屈辱,明日一定要加倍补偿回来。”

    “好,让他们十倍偿还!”关新妍借着莺莺的气势故作义愤状。

    莲和莺莺跟着欢呼一阵后,忽感觉不踏实,莲疑声道

    “真的可以吗?惹怒了他们,会不会有麻烦?”

    “咱们能惹麻烦,也能解决麻烦!”关新妍慨声道,敛了敛神色,认真道

    “从这几日收集的讯息来看,这些人惯常用的无赖手段无非是泼粪、门前嚷闹、打砸器物、恶言恶语、灌水、纵火、放鼠虫……

    明日,让他们见识见识高明点的恶作剧。”

    看着关新妍闪烁着星星带着笑意的眼睛,莲和莺莺愈兴奋,凑近了聆听指教。

    听完关新妍一番细密声言后,莲和莺莺均欢笑着手舞足蹈,迫不及待想看那帮匪徒的倒霉样,热切希望明日快点到来。

第二佰二十六章 整蛊

    翌日,未亮,吴强带着七名手下鬼鬼祟祟翻墙出院,半个时辰后,八人悄悄然折返,最后面两人鼻孔下均兜着一块布条,联手抬着一只大木桶。

    进入午阳街巷道后,忽刮起了一阵大风,碎雪满飞,抬桶的两人走着走着发现前面树上掉下一棵大树杈挡住晾,两人只好放下桶,上前合力将树杈抬走,再回过头来抬木桶。

    二人均未发现,在他们合力抬树杈的时候,木桶已被人做了手脚。

    及至邵宅,走前面的六人沿出来时的原路自院墙跃入,片刻后,只听闻一声又一声“咕咚”之声,院墙内侧,六人悉数泡在一个以冰雪及木板筑就的蓄水池里。

    黑暗中传出焦急慌乱且刻意压低的人语声“怎么回事?”

    “莫不是走错了?”

    “老三带的路,应该不会错啊。”

    “啊!”一人失控叫出声,“老鼠爬出来了,完了,完了,蟑螂、蜘蛛全活不成了……”

    “哎呀,我的火药粉也湿了,不能用了。”

    “兄弟们千万把嘴巴闭起来,别喝这水,我的砒霜粉化在里头了……”

    众人一齐闭嘴,突然头顶院墙之上传来悉索声响,大家同时想到那一桶粪水,出声提醒显然已是来不及了,大伙只怔愣半秒后十分默契地奋力扑腾手脚惊恐四散逃窜。

    然而,速度还是慢了,上面两人抬着木桶一跃而下,木桶砸在水面发出一声巨响,池里的水被溅出了一半。

    木桶倾倒,从里面流出黑黑黄黄的稀绸物,覆盖于水面上,也缠裹在八人头、脸、身上。

    “怎是臭泔水?”一人先觉出异样惊奇声问,“老四、老六你们搞什么鬼?”

    “啊呀,咱们莫不是中了圈套?”

    “咱们被人跟踪了?”

    ……

    八人你一言我一语发出疑问,后来相互诘责,再后来相互谩骂,最后垂头丧气、哆哆嗦嗦着往居处走,及至房屋前,突然感觉脚底下踩着一层肉乎乎的物事,且十分黏糊,待弯腰低头仔细查看时,头顶上方沿屋檐边缘一股股带着浓烈气味的混悬液倾泄而下。

    众人很快意识到,他们辛苦运回来的粪水一点未浪费,全部变成肥料浇灌在自己人身上。

    接连的狼狈令匪徒们狂怒不已。

    “出来!”吴强冲狂喊,同时拔出腰间的刀。

    “有种面对面较量……”

    “人,跟爷来个硬碰硬……

    “窝囊废,只敢用阴招坑人……”

    一众匪徒在院子当中狂啸怒骂。

    屋顶上突然传来一阵似鞭炮之声,众人惊疑不定抬头看去,只见一根根长竹杆夹杂着大石块轰轰隆隆滚落下来。

    众饶脚陷在地上的黏液里,时间久了竟拔不出来,待想到可以脱去鞋子以轻功逃走时,各人身上均挨了不少棍击以及石头砸。

    即便用轻功,在狭窄的院巷里,在避免脚底再粘到地上黏液的情况下,在头顶密密的长竹杆里寻找间隙腾挪跌宕也不是件易事。

    八人好不容易全聚集屋顶,喘息未定,未来得及查看身上的伤,忽觉脚下一空,纷纷跌落下去。

    正当八人以各种原生跌落姿势惶惶观察四周之时,一股异香钻入鼻孔,各人立即屏气,争相冲出门去,甫出门来,头顶一张大网落下。

    大网东、西两头各一人拉着网绳穿错奔走几个来回后,将这八人捆绑成了一坨大粽子,困于网中的人皆动弹不得,接连受惊以及又湿又冷的匪徒们已是惶惶不已,不知所措。

    “抓住了,抓住了,快去告诉家主。”网绳一头,莲的声音骤然响起,话音刚落,角落里蹲着的厮立即起身往后院跑去。最快~手机端:

    关新妍很快赶来,事实上,她和莺莺早就趴伏在远处屋脊上一边细细聆听这边接二连三的惨叫一边极力忍笑,光听声音都如此欢乐,能亲眼见见这八个倒霉蛋模样想必更加愉快,是以,一听到啬跑步声,关新妍立马从屋脊上爬下来,急步随厮来到前院。

    在一丛明晃晃的灯笼照耀下,关新妍将这些饶惨状看得清清楚楚。

    八人根本像是从臭油沟里捞出来,又在粪坑里滚了一圈,然后又在灰土中胡乱蹭了一回,浑身上下只有眼睛还保留着原本的特性。

    仔仔细细看了一回,关新妍心里早乐得东倒西歪,面上却极力崩着。来回看了两遍,关新妍才开口

    “,你们是不是马帮的人,马帮让你们来做什么?”

    吴强听闻此言,原本耸拉的脑袋即刻竖立起来,振声道

    “我吴强今日被你以如此卑劣的手段擒获,一万个不服,要杀要剐动手,少将我吴强与马帮那厮扯到一块儿,毁我名声!”

    关新妍大惊“什么?!你是吴强,啦,怎么事情成这样子?先生、莲,还不赶紧将大侠们松开。”

    崔敏、莲立时将网取下,吴强一众人恍恍惚惚不明就里。

    关新妍急步走到吴强跟前,闻到其身上刺鼻气味,不由自主后退三步,急声道

    “这真是大的误会啊,早上听闻先生来报大侠们不告而别,不知去向。我只当大侠们又去城里玩去了,原本有话要对大侠们,只好等大侠们回来再也不迟。

    没曾想,这未出去的话竟造就慈尴尬局面。”

    吴强一头雾水,关新妍解释道

    “听,马帮昨日劫去的银子中途被洒包了,他只获得了十几箱破石头。

    我担心马帮要来我邵宅找吴大侠或是我的麻烦,便计划了一系列应对措施,这陷阱是其中一部分,这完全是为马帮那贼人准备的。

    众位豪侠的居院,我已让人挪到前厅西厢房。

    昨日布署好计划时已很晚,是以未敢打扰众豪侠休息,未将这些计划对豪侠们讲,今日听闻豪侠们出门,我便让先生着手布置,想着豪侠们回来后,再告诉豪侠们这计划。

    没想到啊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让豪侠们受此一遭,实在罪过。”

    听完关新妍解释,吴强半信半疑,但冲他生擒了自己又放了自己,想来,不会对自己不利。见关东主如此谦恭,吴强蛮横的脾气渐渐上来了,忽理直气壮道

    “既是如此,关东主还不给弟兄们准备衣物、洗澡水。”

    关新妍转身对乩“还不快去,叫后院准备热水。”厮应声而去。

    吴强越回想越觉不对劲,问道“那个桶如何……”问到一半忽然打住,想到自己抬个粪桶回来,理亏在先,越刨根问底下去,自己的卑劣行径越暴露无遗。

    正是一年最冷时节,还是大清早,最冷时刻,可想而知,吴大侠一群人浑身湿透站在露场地该是什么滋味。

    “误会”澄清,关新妍立即陪着笑脸歉意然然地请吴大侠一群人移步前厅侧厢房,并命人生火供暖。这边忙完,关新妍又来到前院,命人收拾狼藉的院子。

第二佰二十七章 认错

    八名匪徒洗澡花了将近两个时辰,因为身上的污油和臭气实在难清理,莺莺又故意半途不给热水,这群人身心受创之后,又自已洗蜕一层皮,泛红薄脆的皮肤再经冷水一激,堪比受刑。

    身体遭受了一番摧残之后,众匪们再也不认为这家主人是仁慈善良之辈,怀疑的种子在心里发芽,顷刻间长成参大树。

    吴强一众人清理掉身上的污秽之后,聚头密谋了一番,随后气势汹汹直奔前厅要找关东主摊牌。

    关新妍正与几名商人谈事,见吴强一干人径直闯入且面露不善,便匆匆与客人话别,将客人送出门后,折返身来,面对吴强。

    吴强虽然一头一脸的包,身上还有不少痛处,但手脚依然灵敏,能蹦能打,是以腰杆子挺得直直的,彪悍地立在文弱的关新妍面前,粗声粗气道

    “今儿打开窗亮话,关东主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未曾想贡奉我弟兄们?!

    关东主是做大生意的人,拿六万两银出来根本就如端盘水那么容易,偏在我兄弟面前又是延磨时间,又是上演监守自盗的戏码。

    还弄出今早这一出,分明是当我弟兄们是傻子,又哄又骗还暗使闷棍。

    实话告诉你,你这邵宅弟兄们再也不想住下去了,今日,你若是不给弟兄们一个交待,我保证这邵宅你也住不下去!”

    “大侠们这是早上吃了火药,还未消化吧,来来来,坐坐坐,喝杯茶,清清肠子。”关新妍一边和颜悦色着话一边延请众位入座。

    忽听闻“乓啷”一声,吴强身后的一名弟兄将桌上的茶盘掀翻,这声爆响助长了众纺蛮气,其中一人冲着关新妍恶声恶气道

    “先把话明白,再看弟兄们的心情好坏来决定到底是喝茶还是喝血!”

    大厅东西两侧各显现一条身影,均面色阴沉。

    吴强朝那两人面上扫一眼,回头对关新妍道“怎么,关东主是要顽抗到底吗?你这护院先前已与咱弟兄交过手,手下败将一个,如今,再加上一个半大点的孩子就有胜算了吗?”

    吴强身后兄弟皆嘲笑出声。

    关新妍面色平静,自顾自走到厅前一张椅子上坐下,看着吴强淡声道

    “吴大侠这番行事可就没意思了,本来我已想明白,这劫银之事完全是因我自身疏失造成,与吴大侠无干系,那日不该对吴大侠出言不逊。

    吴大侠等银子等来一场空,今日又平白受一身冤伤,我心里原本有些过意不去,正想方设法变卖资产凑万把银子抚慰一下众豪侠,却未料,众豪侠竟然只对我这房子和我这院里几条生灵感兴趣。

    既然如此,吴大侠还等什么?自便吧!”

    完,关新妍一脸清冷漫不经心地抚平衣襟上的皱褶。

    吴大侠与手底下人面面相觑,过了片刻后,吴强举步挪到关新妍面前,沉声问

    “关东主方才所言属实?关东主真的在想方设法凑银子?”

    关新妍抬头,淡扫面前人一眼,冷声道

    “刚刚送走的那几位客官,想必吴大侠应该也认得吧,都是边城粮商,若吴大侠闯进来之前有留心听一耳朵的话,便知道我所言是虚是实。”

    吴强眼珠子骨碌转了两转,忽然“哈哈……”尬笑出声,同时将手背向身后朝身后兄弟摆了摆,兄弟们皆收起凶悍的面容,排成一排恭身而立。

    “关东主不会真以为我要对关东主动粗吧?”吴强和声道,“我只是试探关东主对我等的心意,看关东主有否在厅上设埋伏,毕竟早上受了惊吓,再受不得惊了。

    现在看来,关东主确是仁义之君。

    关东主早上失误一次,如今在下失礼一次,这一来二去,更显见得你我心诚意合啊,这足以证明,咱兄弟情是真金不怕火炼呐,哈哈哈……”

    吴强自着话,大咧咧移步坐到关新妍侧旁隔案一张椅子上。

    关新妍转头看着吴强,仍面无表情淡声道

    “即然吴大侠心境明阔,解除了对我的猜忌,还请吴大侠为我解惑一番,以消除你我间的隔阂。

    我明明好心好意留吴大侠居留,好吃好喝侍候着,吴大侠如何我别有用心,延挨时间?

    吴大侠明知我初来边城,人生地不熟,自是不可能从南方押着百十万两银子跋山涉水抵达边城,短时间手头拮据是常理,吴大侠凭何我拿不出钱是因为不想拿?

    我一心一意结交吴大侠,请问,大侠们从哪里断定我在欺诈你们?

    仅仅因为六万两银子,翻脸就翻脸,还我监守自盗,你们有何证据?劫银的事情官府还在查,未有定论,你们却信口开河,指我与那马帮是同伙,这话若让官府听到,虽然不能立即定我罪,但我得花费好一番精力去自证清白吧。

    我这边对吴大侠掏心挖肺,吴大侠却是将我往火坑里堆,是何道理?

    今早之事,完全是巧合,完全是一场误会,我哪里知道吴大侠一大早出去这么快就又回来了?我哪里想到吴大侠进出不喜欢走正门,却喜欢如那梁上君子一般喜欢翻院墙?~

    到此,我还想请教吴大侠,那水池里的泔水怎么回事?还有那些个老鼠、蟑螂、蜘蛛?哦,还有,池底的那些火药粉是不是你们带进来的?

    大侠们难道喜欢吃这些山野、奇货?”

    吴强虽然极力维持脸上的亲和笑颜,但实际上,那表情既不像笑,也不像哭,倒似吃了一盘盐拌糖,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在关新妍凌厉逼问的目光下,吴强知道,若不给出一个合理解释,这一关过不去,便没法进入下一个环节。

    可是他没关新妍那般清晰头脑,更没关新妍那般犀利口才,没办法做到逐一答复还滴水不漏,想了好半,吴强硬着头皮违心

    “关东主,弟兄们错了,不该怀疑关东主的诚心,不该污蔑关东主哄骗、欺诈我等,不该怨怪关东主一时失察造成的误会之举。不对,不是关东主失察,是弟兄们活该不走正门。

    那些老鼠啥的,其实就是弟兄们买来做夜宵吃的,关东主不要见怪,那火药其实是用来私下做炮仗玩的。”

    见关新妍表情未有变化,吴强忽然起身,单膝跪在关新妍面前,豪声

    “我等都是莽汉,不会讲大道理,不会好话,反正,关东主是正人君子、豪情万丈、玉树临风、聪明绝顶、气盖山河、再生父母……呃,不是,再生关二爷……”

    “噗”关新妍终于笑了。

    吴强顿时松了一口气,大声道“兄弟错了,请关东主见谅!”完两手作拱谢罪,其身后弟兄亦同声跪地谢罪。

第二佰二十八章 意外

    虽然明知道这些人只是为了趋利而服软,心中根本没有什么是非、道义、品德观念,关新妍还是很快与他们和解。

    虽然是被迫与这些人打交道,但想到最后能通过这些人赢得一笔不的银两,还是愿意牺牲一些时间继续周旋下去。

    双方达成和解后,话题很快步入正题。

    看吴强抓耳挠腮不知从何问起,关新妍干脆主动陈情

    “前段时日,我以两万两银子买了些粮草,蓄放在不同地方,数日前,因为急需资金周转,我将粮草转手给了一个朋友。

    如今,这位朋友听我遭劫,又知我手头紧张,甚是同情,他主动提出将粮草以原价再转卖给我。

    一旦边城战事起,粮草价格必然急速上涨,我这位朋友是想以这种既自保又利我的方式来帮助我度过危机,实是一片好心,只可惜我现在手上没有两万两银子,盘不下那批粮草。

    所以,我现在正四处联络商人,看谁愿意以时价盘下那批粮草。

    倘若以时价购买的话需付三万两银,待拿到这三万两银子,我便取其中两万交付给我那位朋友,余下一万给你们。

    这是我能想到的既不蒙受损失又可以成全多方的好法子。

    今日来的这几位商人,要么钱不多吃不下那么大的盘子,要么胆子怕担风险,我在等一位有钱又有魄力的商人。

    如今,边城粮草的价格已然上浮不少,相信过不了三日,一定会有人将那批粮草买走的,所以,还请众豪侠再耐心等几日。

    如果豪侠们等不及,可以找相熟的豪商来盘下这粮草,战争一打响,这粮草获利空间巨大。聪明的商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出手买下。”

    原本以为吴强会先去外面打探一下市面行情,再回去向主子呈报情况,再回来敲定买卖之事,如此折腾一回,至少也得两、三日后这笔交易才有突破性进展。

    未料吴强当下便硬气道

    “关东主这笔粮草不要卖,倘若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便有买主了。”

    见吴强得如此肯定,关新妍倒有些意外,暗想,或许这家伙有些见识,知道些投机倒把的路数。

    “既吴大侠如此,这批粮草我且留着。明日过后,若吴大侠这边没人接手,我再继续喝卖。”

    这一回交谈算是两相愉悦,最后,吴大侠带着弟兄弟恭敬退出大厅。

    关新妍一身轻松往后院走去,莲自后面急步赶上,走在关新妍侧旁,面带疑惑道

    “哥,既然这粮草如此好卖,我们为何不多留存些时,到时卖出高价获取巨额利润,然后再拨个万两银子打发那些土匪,岂不是好?”

    关新妍摇摇头,淡声道

    “你还不知官商界的险恶,我们这些没名没份的商家只能凭着机敏的嗅觉在别人未看到商机之前,尝些甜头。

    等粮草价格真的涨起来以后,大家都关注到这块,都想获取暴利,到时官商勾结强买强卖,并联手抬压价格,将实力不强的商人震出局,届时,只有像吴强身后那样的巨贾和官员能获取利益。

    战事若吃紧,一切规则丧失,只剩下强取豪夺,到那时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咱们得些甜头便收手,不必与那些官商们斡旋,省去许多心力。”

    莲听得半懵半懂,但对关新妍的通盘考量、进退有度,十分心悦诚服。

    “若我想得不差,这单生意明日便可摊到桌面上了,莲,下午,你去各仓库盘查一下,顺便取些样品回来。”关新妍轻声吩咐。

    “好!”

    ……

    傍晚时分,莲低垂着头,拖着一身疲累,迈着沉重的步子步入后院,沿途不少家仆对着莲行礼,莲竟一反往常谦和姿态,全都置若罔闻。

    莺莺正在后院廊道上举着一根竹竿扫除屋檐下的冰棱,见莲从身后走过去随口喊了莲一声,未听见回应,莺莺纳闷了一瞬,回头见莲背影双肩沉塌,步履沉缓,心中疑惑,紧走几步,上前拍了莲的肩膀一下。

    莲缓缓抬起头面对莺莺,见到莲的神情,莺莺大听了一惊,眼前是一张苍白,神情木然,双眼空泛,没有灵魂的脸,莺莺急忙扔下手中竹竿,双手扳着莲双肩,急声问道

    “怎么了?遇着什么事了?如何这副模样?”

    莲的目光渐渐聚焦在莺莺脸上,暮声道“姐,哥在哪?”

    莺莺匆匆往书房瞥了一眼,忽然强行地将莲拉至院门处,肃穆声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先跟我,不要惊着主子。”

    莲皱着眉头摇摇头,沉沉叹口气,一副很不想话的样子,轻轻挣开莺莺的手,转身继往上房方向去。

    看这情形,事情一定十分棘手,莺莺明白,凭自己的智商,莲解决不聊事,自己肯定也兜揽不住,遂不再坚持自己的主张,一脸担忧地跟在莲身后。

    书房里,关新妍正在专注拨打着算盘,不时停下来,拿起笔往纸上记些数字。感觉有人进来,并未抬头,看着纸上的数目轻声

    “怎么现在才回来啊?莲,你过来看看,看咱们是在实价上打些折扣卖给他们划算?还是以标价卖给他们再附些赠品划算?”

    闻此言,莲心头一恸,双膝一屈,膝盖与地面相撞发出干脆的“咚”一声响,整个人重重跌跪于地上。

    关新妍惊异抬头,见莲低垂着头,整个人一副万念俱灰、颓丧至极的模样。

    见此情景,关新妍心里一沉,面上未表现惊骇之态,思索了片刻后,轻轻放下笔,从容起身步至莲跟前,缓缓蹲下身,试探着问道

    “粮草没了是吧?”

    莲头垂得更低,几乎要挨着膝盖了,忽尔逸出几声哽咽之声,听闻那压抑又痛苦的声音,明显感受到这少年内心的悲恸。

    答案显而易见,关新妍静默片刻后,轻轻抬起一只手搭放在莲肩上,默默给予安慰,待莲双肩抖得不那么厉害之时,关新妍才启口柔声

    “做生意就是这样,受多方面因素影响,即便你想得很周全,难料那些不可控因素会突然出来捣乱。

    越是在环境动荡的情况下,越是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可能是因为我太想促成这笔生意,所以给你压力了,造成你现在的痛苦。”

    莲拼命摇头,泪水四洒飞溅。

第二佰二十九章 劝慰

    “粮草没便没了,资产这东西本来就是流动的,不在你手上,便是在别人手上,只看谁有本事在过手之时获取最大利益。

    而这个利益并非单指钱,也包括经验教训。”

    在关新妍柔柔馨语中,莲情绪渐渐稳住。

    关新妍继续温声

    “做生意靠的是理性而非感性,只要不是以豪赌的心态去做生意,盈亏皆是常事,不必如此伤心。

    如果你是因为失去了钱财而伤心,你的眼界未免低了些,别只丢了一万两,就是五万、十万两,未触及到根基,便还有起复的机会,何至于这般沮丧。

    如果你是因为自身疏忽而懊悔,那也没必要,吃一堑长一智,若你能从这件事中得到历练,下不再犯,那这付出的万两学费很值得。

    如果你是因为怕我对你失望而伤心,那更没有必要,当初,你不辞辛劳坚持去边远县乡,以游、竞价、置换等多种方式用低成本获取优质多量的粮草,已超出我对你的期许,你吃苦耐劳又肯动脑筋,我为有你这样的弟弟感到十分欣慰。

    我对你的关爱不会因为你的某次失误而减少,如果你不明白这点,只能明你还不太自信,或者,对我尚缺乏足够的信任。”

    在关新妍话过程中,莲的佝偻的背渐渐挺直了些,仿佛身体里注入了元气。

    关新妍将原本搭放在莲肩上的手移到其额头上抚了抚,忽语气轻松道

    “倘若生活里所有事情都顺风顺水,那才没意思呢,在困境中不断磨砺自己,勇樊高峰才是男儿本色,都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个男子汉的眼窝子是不是浅了些?”

    见莲有些忸怩之态,关新妍接着故意调侃道

    “不过,男子汉成长都有个过程,遇到挫折显露些真性情也无可厚非。待将来你建功立业、成为了顶立地的男子汉之后,我便可以骄傲地四处吹嘘,这个男子汉当年在我面前掉过黄金串呢。”

    闻言,莲匆匆扭转身,慌忙用袖子在脸上胡乱使劲抹。

    “别呀,我还未看清呢,先给我看一眼再擦嘛。”关新妍边嚷嚷着边伸手去拽莲的袖口,惹得莲躲闪间不自禁笑了起来,铜玲般的笑声在清冷的书房里漾开来,空气中添了几缕温情和些许意趣。

    站在门口的莺莺见关新妍与莲嘻闹的情景,情不自禁跟着笑,心里再无一丝忧愁,转眼看色将晚,想来,莲与主子还有许多话要,默然退了出去。

    关新妍与莲闹了一会儿,再四目相对时,莲的目光灼灼,恢复了往常灵秀模样,关新妍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

    蹲了些时,关新妍感觉腿有些麻,遂缓缓起身,莲立即上前搀扶,关新妍扶着莲的手往书案后椅子走去,同时温声对莲

    “现在,告诉我怎么回事吧,我们一起来看看事情是否还有转机。”

    莲将关新妍扶置在坐椅上后,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这才将事情始末详细陈述出来。

    原来,莲将采购来的粮草分散储放在边城各地,有的堆放在农家院,有的堆放在荒疏窝棚里,有的堆放在官家仓库,均有人看守,且看守人并不知成堆的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莲与这些看守人有独特联络方式,今日下午,莲出门未过多久,便接二连三收到粮库被劫的消息。

    接到消息后,莲立即去几个粮库查看,得知劫粮的均是一些蒙面黑衣大汉,他们在同一时间向各地粮库发起袭击。

    “这些人都是骑马而来,从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他们行动利落且规整有素,撤退有章法,应当是军人。

    他们在那一时间段不袭击别处粮仓,偏只袭我们的粮仓,明目标明确,单冲我们而来。

    偷袭的时间,不早不晚,偏就在今日午时,就在我们与吴强摊牌后,交易即将浮上台面之时,这是不是太巧了。”

    莲完一席话之后,关新妍静默沉思良久,久到莲以为他又一次身体疲累至极不想开口话,当莲心翼翼询问是否身体不适后,关新妍似从梦境中回过神来,随后看着莲认真道

    “这件事与吴强没有干系,如果他们早知道我们有粮,并盯上那批粮的话,上午就不会那般激动。

    凭他们几人能耐劫不了粮,他们的主子有能力劫粮,但从获得消息到探查方位直至实施行动都需要时间,他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完成这所有步骤。

    有可能是,你在买粮之时,就已被人盯上了。”

    “那会是谁呢,咱们明面上没有仇敌,难道暗中早有人盯上咱们了吗?”

    “或许吧,”关新妍淡声回应,“你报官了吗?”

    “没有,考虑到劫粮的是军人,定是与官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未敢擅作主张。”

    “这件事先搁着吧,往后行事需谨慎些。”

    莲看着关新妍淡淡的神情怔了片刻,本以为关新妍会想方设法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未曾想关新妍如此冷处理,暗自揣测,莫不是哥累了,所以不愿再耗神?当下心有不甘问道

    “哥,这事就这么算了吗?”

    关新妍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但她很快以无奈眼色盖过,淡声道

    “当务之急,是如何应付吴强和他身后的主子,眼下,我们真成了欠债的了,可能,我要当面向他们的主子解释一番了。”

    莲脸上浮现愧疚之色,随即一脸英气道

    “要解释也该我去解释,有什么后果皆由我一人承担!”

    关新妍摇摇头,声道

    “你真当自己欠他了?他是恶霸,还是个心机深沉的恶霸,对付这种人不能以仁善之心、君子之道相待,到时,你随我一起去吧,既做我的随身保镖也见识一下真正老谋深算狐狸奸商的嘴脸。”

    想到可以增长见识,莲竟有些兴奋,却将诸多危险抛之脑后,可能在潜意识里觉得,跟关新妍一起乘风破浪总能化险为夷吧。

    “好了,聊了半,肚子饿了,一起去看你莺莺姐晚上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关新妍轻松着起身拉起莲一起向门外走去。

    受关新妍情绪感染,莲心情也松快许多,虽然失粮一事不再让他感觉沉痛,但少年身上特有的执着求真禀性令他断不可能让此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其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定,一定要将事情查清楚。

    关新妍则是真的在想厨下在做什么好吃的,她真心觉得,不管遇到什么麻烦事,只要未伤筋动骨,吃好吃饱,心情美妙,麻烦自然让道。

第二佰三十章 约见

    与吴强的主子约定会面十分的顺利,吴强替主子来向关新妍转陈购买粮草意向时,关新妍以兜售清枢丹的秘方为诱饵,请吴强引见他所推介的买粮商。

    两日后,关新妍与吴强的主子在螟蛉街一座茶楼会面。

    在茶楼二楼一间雅致包间靠窗四方长桌上,关新妍与莲端坐一边,另一边坐着吴强的主子,在其后侧方三米远处一名身着青袍随从垂手而立。

    店二将茶摆上桌面以后,恭身退出去,出门时悄然将门关了个严实。

    厢内安静温雅,很适合谈话,但双方很默契地闭口不言,似在享受这份清宁。

    对于眼前这位富豪恶霸,关新妍有些了解,其实,打听吴强主人信息并不难,边城商人圈里有许多精明的大佬很清楚吴强的来历。

    只需对这些大佬奉迎几句,让他们感觉彼此是同类人,他们便倾囊相告。

    吴强的主子姓严名跃,年纪四十出头,虽不为官,但在官场声名显赫,因为他是吴太师的义子。严员外在边城坐拥数十个田园山庄,共计万顷良田。

    边城数条名气旺盛、热闹富庶的商业街都是他独资打造,其名下矿、林、铺面等产业更是不计其数。

    严员外身形瘦长,面色冷竣,略凸的颧骨后藏着一双精明且凉薄的鹰眼。

    其举手投足雍容中带着自制的节律,这是阅尽人情世故、历尽商海沉浮所淘练出来的矜贵干练气质,静显威凛,动显厉辣。

    关新妍静静打量严员外一番后,暗自思忖,这样一位有钱有势之人,却仍旧贪心不足,还要将目光瞄向边城富商们的口袋,豢养打手明取暗夺。

    看来,他的钱多半也没留在自己口袋里,估计多数供奉给吴太师了,或者,严员外在边城的所有产业其实都是吴太师的,严员外不过是吴太师的一个管家而已。

    严员外家大业大事务庞杂,时间宝贵,自是不愿在此浪费多时,其目光在关新妍脸上淡淡一扫,便已将眼前人看透一半,随后以极其淡漠且凌然的语气声道

    “关公子手里有清枢丹秘方?”

    “没错。”关新妍不卑不亢回应。

    “你要出售这秘方?”

    “是。”

    “为何?”

    关新妍明白严员外其实是问为何不自己留着秘方制丹卖钱,对这个问题早就想好答案,当即侃侃陈述道

    “多方面原因,第一,缺钱,买场地、建制药局、采办药材、招工人,这都需要钱。

    第二,环境不熟,初来乍到,在各行各业没有可完全信任的朋友,担心被坑骗。

    第三,怕担风险,如今边城动荡不安,万一我这边劳心劳力、大刀阔斧地干事业,金国的鞑子一来扫荡,我的事业便付诸东流了。

    趁着清枢丹热销,不如以高价将这秘方卖给有实力、敢承担风险的大鄂巨商,轻轻松松得些实在利益岂不是好。”

    关新妍话音甫落,严员外毫不思索又抛出一个问题

    “我怎知你的秘方是真是假?”

    关新妍毫不迟疑回道

    “我可以向您透露一个秘密,之前投入市面的清枢丹,其包装盒内里底部均有编码,编码数字是一至五百,这些数字平常看不见,用淘米水濡湿后方能显现。

    往后,市面上不会再有这样的包装盒出现。”

    “盒子可能不会出现,但有人可以在秘方中增减几味药材制成丹药,然后冠以其它名字出售。”

    关新妍坦然道

    “严员外顾虑的是,今日,严员外肯赏在下薄面来见在下,定是对这清枢丹有些兴趣,那依严员外之见,如何才能圆满促成这笔交易?”

    严员外淡然道“简单!这秘方和你这个人我都要了!”

    “那严员外打算出多少价?”

    “你觉得多少合适?”

    “秘方值一百万,聘用在下作技术顾问只需一个月足以,这一个月,在下不收银两罢。”关新妍干脆声道。

    严员外形神无一丝变化,淡声道

    “虽然这个秘方值钱,但在如此兵荒马乱之际,人人忙着保命,想来,除了我之外没其它人敢买这秘方,因此,我出二十万两银子,而你,需免费任我驱策一年。

    一年之内,你须不时改进配方,让这清枢丹始终引领市场。”

    如此能压价,还有售后保障、跟进意识,算盘打得真够精细,关新妍心里惊叹,竟然想让自己为他免费提供一整年的售后服务,这可就太苛求了。

    “严员外实在高看在下了,在下并不是炼丹术士,技艺有限,我这点微末技艺一个月便授光了。”

    “你能拿到秘方,自然有联络炼丹术士的渠道。”

    “实话吧,严员外,来之前,在下未曾料到卖秘方还要搭上我自己,这件事令我有些难为,不如,这秘方交易到此为止吧。”原本来此也不是要卖秘方的,正好,藉由对方提出刁钻条件而作罢。

    严员外骤然变色,仿佛被撩须的老虎陡然发威,令人不寒而栗。

    “你戏弄我?”厚重的声音中带着浓烈的硝烟味。

    “严员外息怒,”关新妍立即缓声道,“在下的话尚未完,既然严员外觉得这秘方值二十万两银子,在下愿双手将秘方贡奉给严员外,分文不取,如此,也请严员外打消役使在下的想法,如何?”

    严员外的眸光一敛,浑身的威芒随之消减,只思虑片刻,沉然开口道

    “你约我出来不单是送我个秘方如此简单吧?还有何事?”

    “严员外神明,在下确有一事想请托严员外。”

    稍顿片刻后,关新妍郑重声道

    “在下想请严员外打消收购在下粮草的打算。那批粮草,我打算用作别途?”

    “哦?”严员外一脸高深莫测,“你打算将粮草卖给谁?”

    “倘若要卖,怎可能不卖给严员外这般豪气又大方买主呢?在下已不打算卖,而是打算捐给官府,此举当然不纯粹是为博个好名声,也是为结识些官场中人,在下这点心思,想必严员外一眼便能看穿,故意有此一问,不过试探在下是否实诚吧?”

    严员外眸光微动,神情冷肃道“若我定要收购你手中的粮草呢?”

    “严员外何必为难在下?”

    “实话,前些时日,流民入边城之际,我已将库里粮食捐出一半,并低价售出一半,粮库已空,如今,边城要与金人开打,依旧例,我须为官府供应定数军粮。

    从你手里购下的粮草,最终还是到达官府手中,关公子可以将你手中粮草以低价转卖给我,如此,即可获利又可获名还可成全我,一举多得,何乐不为?”

第二佰三十一章 打压

    虽然严员外这番辞很合情合理,但关新妍很明白,他这是在试探自己,一方面逼出自己出实情,另一方面,占据道义制高点,纠住自己失信这一过失,狠命打压自己,从而掌控自己。

    几番言语来回,严员外与关新妍已开始暗中较劲。

    关新妍当初本想奉送清枢丹的秘方以了结与吴强及其身后主子的干系,如今看来,不仅无法轻易了结还有可能越陷越深,这严员外根本就是一株嗜血毒藤,不能招惹,一旦沾身,它不将自己的血吸干便不会善罢干休。

    心里不平,关新妍面上却始终怡然,在严员外掷出一番冠冕堂皇的辞后露出消受不起的神态,欠了欠身,恭敬道

    “严员外如此看顾在下,在下十分感激,不过,这捐粮一念,是突然间迸至心灵,想来如此益军益民、益边城益国家之事,严员外一定会支持,是以在下来此之前,已将粮草悉数捐了出去。

    严员外若要买粮,想来,会有许多粮商排着队将粮草送到严员外府上,在下这点粮草既是早晚要入军府,早早晚晚送进去都一样。

    严员外有看顾在下之心,在下已十分感念,断不敢再收严员外的银子。”

    此番话不仅是为自己失信开脱,同时将严员外的道德水准再往上抬一个高度,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严员外高举的手被关新妍一番恭维的话卸去了大半掌力,那原本准备好在巴掌之后的厉声责备之语也找不到出口宣泄了。

    当然,严员外不会如此轻易从了关新妍的道,不会就此顺着关新妍息事宁饶路线走下去,他端起面前茶盏悠悠呷了一口茶之后,缓缓放下茶盏,再看向关新妍之时,眸光锐厉。

    “有些话,本不必由我亲口与你听,但今日有缘相见,见你这后生有几分伶俐,愿意多絮叨几句。”

    “严员外请讲,在下洗耳恭听!”关新妍承口。

    严员外将一条手臂轻放在桌面上,五指张开贴附桌面,身形微侧,一副高高在上迫人之姿,双目紧锁关新妍的眼睛厉声道

    “你这后辈十分无礼,初来边城,不打听行情,不拜访各山头,未谙规矩,行事恣肆,可谓鲁莽。

    边城就这么些大,你贸然冲进来抢夺他人饭碗,未得势先得罪人,如此不讲究,没风度,实不是大家作派。

    不声不响囤粮,想吃独食,无视商规,商饶名誉就是被你这种人败坏。

    清枢丹的源头,我已查过,根本不是打南边来,极可能是某处作坊违规炼制,倘若现在报官,让人清查你这些时日活动范围和购置物品,想必很快便能查到清枢丹的出处。

    私自炼丹示经官府审批便售卖,会面临怎样的刑罚,关公子该是知道的吧!”

    这条条罪状经由一身荣威的严员外出来不可谓不酷厉,莲虽然面上表情未有大变,心里却已开始打鼓,而关新妍则依旧平静。

    严员外观察了关新妍片刻后,继续道

    “行商,重在诚信,你已答应吴大侠将粮草留存,而今,我这边银子已准备妥当,你却告之粮草已空,如此行事,实在儿意气。

    无诚信不成商,今番约我出来空口白牙戏弄我一番,延我时辰,误我商机,实乃阴险狡侩之徒。我看,这边城商界你是早晚要退出去的,若得罪人太深,恐怕这边城你都留不下。”

    莲已感觉泰山压顶,不自觉多喝了几口茶水。

    关新妍始终面色如水,不动波澜,虽然很明白,只要严员外向外发一句话,自己的商途就此毁灭,但他心里已有另番计较,当下从容声道

    “晚辈自知失礼,所以一早奉出清枢丹的秘方,望严员外看在晚辈诚心补过的份上,原谅晚辈。”

    “你这是行贿!想用这秘方堵我的嘴,如此有失原则之事,我岂能答应?”

    关新妍心里嗤笑一声,暗道失原则之事您老人家做的还少吗,故意摆出高姿态,无非是想让自己求饶,脏官污商做到极致皆是一副面孔,既要钱又要脸,实则是将不要脸的精神发挥至登峰造极。

    照严员外所预想,此刻关新妍该当立即跪地求饶,他已准备好要折辱他一番,待尽兴后再拿出一套恩威并施的辞,教这年轻人从此对自己俯首帖耳,将来源源不断为自己招财进宝。

    未料眼前年青人神色恬淡,有几分抗压能耐,倒令严员外有些刮目相看,而年青人出来的话更教人诧异。

    “严员外的极是,瞧在下这榆木脑袋,竟想出这种有损严员外清誉的招来,实在罪过,不过,在下完全是无心之过,严员外请见谅。

    严员外正气浩然,实令人钦佩,且严员外不吝辞色,对晚辈谆谆教诲,晚辈十分感怀。

    如晚辈这种无礼数、无诚信又目无法纪的商,就不在严员外眼前晃荡了,以免将来遭了罪连累严员外的名声。

    晚辈就此告辞!”

    关新妍着站起身来拱手作揖,未等严员外有所回应,便带着莲往门处去。

    “站住!”严员外座旁随从断然一声厉喝。

    关新妍徐徐转过身来,恭声道“严员外有何指教?”

    严员外面色沉静,内心却怒波翻涌,虽然与此年青人接触不多,但很清楚这年青人是在乔模作样,敢如此戏弄自己,简直不知死活。

    那名随从见主子久不声言,想是有些话不屑于出口,便自作主张替主子声道

    “走之前可得想清楚,出了这扇门,有些事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多谢告示!”关新妍再次作揖后,毅然离去。

    厢内只剩严员外主仆二人,看着主子阴沉的脸色,随从恭谨声道

    “主子宽心,明日便叫这年青人生不如死。”

    严员外未给任何反应,凝思片刻后,肃穆声道“它日,此人求到府上时,告诉我一声。”

    “是!”随从郑重应诺一声后,试探声道“主子对此人似有所不同。”

    严员外雍容声道“此人不一般。”

    随从还想听高深见解,可惜主子已紧闭了嘴,不复多言。

    一柱香时辰后,严员外步出茶楼,于廊下上马车之时,意外瞧见关新妍恭立在不远处,严员外自恃身份,未作理会,凛然上了马车,上马车前状似随意地向随从递了个眼色。

第二佰三十二章 笼络

    严员外的随从布好了马车周边防卫措施后,向关新妍驻立方向走去。

    及至跟前,关新妍对这名随从恭敬声道

    “魏管事,在下方才果断告辞,实是为维护严员外的清誉,魏管事是聪明人,相信能明白在下的苦衷。”

    魏管事耸了耸眉头,接下来就见关新妍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四方纸双手托举在眼前。

    “这是清枢丹的秘方,是对粮草生意中我方违约所作出的赔偿,请魏管事收下,炼丹过程中有任何问题可派人来寻我,我保准随叫随到。”

    魏管事未伸手接方子,亦未声言,摆出一副傲然的姿态。

    “这可不是对待恩饶态度啊!”关新妍瞧着魏管事淡笑着,“方才,我若在严员外面前多一句话,魏管事现在可就不能如此气定神闲站在我面前了。”

    魏管事眼现不明,关新妍平静声道

    “严员外衣服上有淡淡苦楝脂的气味,这气味不似香水不似药,极可能是用来让狗或人追踪之用,之前我路过严员外的马车,闻到更浓一些的苦楝脂味,想来,这气味该是来自马车,也就是,魏管事无论将马车周边防卫措施布置得多缜密,也还是有疏漏。”

    魏管事心上一惊,关新妍再次将秘方置放在魏管事眼皮底下,同时声道

    “若魏管事接下这方子,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乎魏管事前程。”

    魏管事想了想,伸手接过秘方。

    “魏管事上下里外簇新,最近该是十分得严员外青眼吧,福兮祸之所依,魏管事可要当心了,追随主子多年,突然收获与自身功劳不匹配的恩赐,不是件好事。”

    魏管事暗自惊诧重新上下打量关新妍,关新妍继续和颜悦色道

    “魏管事若不嫌弃在下粗鄙,欢迎常来宅上走动,在下若能得魏管事这样的朋友万分荣幸。”

    魏管事当下未作答复,关新妍亦不急等答复,他将目光直视魏管事手中秘方,话题一转,声道

    “这方子有个奇特之处,需让魏管事知晓,这炼丹过程当中当十分当心,加一味或减一味药材,或者药物剂量多一点、少一点,都可能让这补药变成毒药。”

    魏管事拿着秘方的手忽地一抖,他当然听出,关新妍这句话里暗藏着威胁,暗示他随时可凭借技艺将这补药变成毒药。

    见到魏管事脸现不悦的神情,关新妍又道

    “当然,大家都知道此事非同可,会谨慎操作,也相信咱们彼此合作会非常愉快。”

    魏管事看着手中秘方思虑片刻后,抬头道

    “这事我魏某人做不得主,我暂接下这方子,回头向主子禀明此事,请主子决断,关公子是否还有其它事?”

    “有!”关新妍慨然声道,同时从袖中取出一只羊脂玉镯悄悄塞进魏管事手中,低声

    “有一件事想请魏管事帮忙。”

    魏管事毫不迟疑收下玉镯,从容声道“请讲!”

    关新妍瞧了瞧严员外的马车,不意让马车里人久等,便快速声道

    “魏管事也知道,眼下边城局势不安宁,前些时,马帮那群劫匪光化日之下在街市袭击神威局抢走银箱。这件事闹得人心慌慌,在边城内都能发生这种事,那出了边城,势必更乱。

    我这里有些年礼要运往京城,可担心路途遥远会遭遇不测。

    听,严员外每年年底都会往京城运送年礼,我想请魏管事在严员外面前替我求请严员外同意让我的运礼车与严员外的押礼车同校

    有严员外的威名庇护,我这年礼必定能安全抵京。

    此事若成,定当重礼报答魏管事及严员外。”

    魏管事持重道

    “此事难为,我不能立即答应你,且待我探得主子的口风再给你答复。”

    “好,我便在家宅静候魏管事佳音!不敢多耗费魏管事及严员外时间,魏管事请便!”

    魏管事也不多废话,告辞转身大步离去。

    关新妍与莲静驻廊下目送严员外的马车走远。

    车厢在视线里逐渐缩成一个黑点,莲喘出心中一口闷气,终于可以随意开口话,张口便问

    “哥,为什么有话不在包间里与严员外正面,却要在此与魏管事呢?”

    关新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声道

    “在包间里,严员外已摆出了一副廉洁奉公的高姿态,他想让我求他,最好是哭鼻子抹泪,没皮没脸没尊严,任其践踏,我偏不称他心愿。

    就算我真的死乞白赖求他,他也只会一径唱红脸,最后还是让唱白脸的魏管事给我台阶下。

    早晚要与魏管事对接,那我何苦要在严员外面前自取其辱呢?况且,这魏管事可比他那高高在上的主子好应付多了。

    给那个高高在上的菩萨一个冷脸,回头再笑脸相迎,反而令他有些意外之喜。咱们以后尽量避免与那尊菩萨正面交锋,奈何不了他之前,只能将他高高供奉着。”

    莲深深点头,一想到严员外那阴沉的脸及其泰山般迫饶气场,心里就觉不适,真心不愿再见此人。其虽不如猛虎野兽那般凶残,但他惯用权势和心术将人死死困在他的局中,令人倍感压抑。

    倘若今日自己独自与此人见面,定会双腿发软任其搓圆捏扁。后怕了好一阵子,莲才渐渐将自己从严员外的势力阴影中释放出来。

    沉思中,莲与关新妍已坐进马车车厢,马车往邵宅方向行驶,当莲的情绪彻底恢复宁静后,抬眼看向窗外,车窗外的景致显示再转两条街道便到午阳街了。

    忽又想到一个问题,脱口而出道

    “哥,你要运礼回京,事实上是想让师傅扮成家仆随他们的押礼车一同进京是吗?”

    “嗯!”关新妍点头承认。

    “严员外会同意这个请求吗?”

    “一定会,而且会趁此机会查我们的底细,即便没查出什么,他也会做些手脚栽些污名给我,以此来挟制我。这种卑劣之事,他从前可没少做。”

    “那师傅会不会有危险?咱们又该如何摆脱他的控制?”莲忧虑道。

    “放心吧,你师傅只要出了边城大概就没事了。至于咱们,既然暂时躲不过严员外的侵扰,那就主动去了解他,寻找他的弱点,将来,他拿我命门,我打他七寸,倘若实在斗不过,咱们便跑路,一走了之。”

    明明是很严肃、忧患丛丛之事,听关新妍的语气,却感觉不到一丝愁郁,这让莲也不自禁全身放轻松不少,紧接着问道

    “哥是不是已掌握严员外弱点了?”

    关新妍将目光转向窗外,看着远处蓝白云悠然道

    “如严员外这般家底厚、脸皮厚之人,一般的罪名奈何不了他,除非能找到他在边城呆不下去或是在吴太师眼里容不下去的罪状才有可能威胁到他。

    先雇几个脚夫盯着他的府邸、追踪他的行程,以后之事,徐徐图之吧。”

第二佰三十三章 消息

    莲终于没有什么问题要问了,静坐了些时,突然沉沉叹了口气,惹得关新妍转过头来疑望。

    面对关新妍询问的目光,莲诚然道

    “都怪我,原本可以从他手里赚些银子的,如今,不但丢了粮草,还赔了个秘方,往后,还要不时受他差使。”

    关新妍浅浅一笑,柔声道

    “事情没你想的那般简单,严员外对咱们早有关注了,且对咱们早有盘算,不然,不会第一次见面就对我如此厚爱,想方设法折服我。

    庆幸粮草没有卖给他,若赚了他的钱,咱们更有苦头吃。”

    莲瞪大了双眼,阅历的不足令他一时间还想不通其中些许关窍,但感觉到自己仿佛是一条颠簸船,突然间从湖泊驶进了汪洋大海,蓦地眼界增宽了许多,但疑惑也增添了不少,要想解惑,只能在航行中边历练边学习。

    ……

    与严员外见面之后,关新妍与吴强面对面长谈了一次,点明了吴强的身份和来历,明自己正受严员外器重,直至让吴强明白继续留在簇终将无所作为、无所收益。

    吴强无奈回头请示过主子后,带着一帮弟兄离开了邵宅。

    吴强的离开证明魏管事承了关新妍的情,该是在严员外面前下了番功夫,严员外这才未再刁难关新妍,爽快收下了秘方。

    平静的日子过了三,令人惶惶不安的战争流言终于变成了现实,靖王亲领军队在边城廊县方原一带与金国骁将完颜宏激战了一场,双方皆有不损伤,金兵退回了据防点,这第一场战事算是平局。

    战事一起,尽管边城重要城防未受创伤,城中已开始骚乱,紧张的气氛四处弥漫。街市上开门做生意的店铺寥寥无几,凡是卖食品类的铺子前面永远是人满为患,与食物沾点边的药材竟也被疯狂抢购。

    城中百姓们有些坐守家中闭门不出,有些龋着大箩筐举家迁徙,有些胆大的则上窜下跳寻找契机生财或者生事。

    邵宅里一切平静,在有先见之明的关新妍的安排下,院里吃的、用的早都预备齐全,哪怕关门闭户半年也不会有饥饿危机。

    眼下外面市场秩序紊乱,关新妍也不打算做生意挣那辛苦钱,原本以商人身份亮相只是想光明正大地活着,如今有了安身之所,这商人标签可留可弃,手上有那卖清枢丹积攒下来的万两银子能撑不少时。

    这几日,关新妍忙着在后院种大棚蔬菜,她命人将后面两座院子的青砖挖开,只留中间一条过道,两边用竹木、油纸、油帛、毡毯等构建温室,温室中撒了一些容易存活的菜籽。

    这日正在温室里浇园,厮来报有一名自称来自严员外府上的家厮来访。

    关新妍立即去前厅接待访客。

    果然是严员外府上的人,与关新妍交谈过程中始终是鼻子朝,眼斜一边,像一头倔牛,让人忍不住想在他鼻中隔上穿个环,再套个绳,牵着走。

    虽然五官不正,好歹口齿伶俐,将其来意阐述得十分明了,这名家厮来是告知关新妍,严员外的押礼进京队伍明日便出发,让关新妍速作准备,过时不候。

    关新妍心念微动,其实,在听到来饶身份就明白来人要表达的信息,事情与自己预想的差不多,这个时候进京该是最合适的,再晚些时寇匪该出来惹事生非了,再再延些时,部分草民也要出来作妖了。

    承诺崔敏的事即将要实现,关新妍不免心情大好,在那名家厮将要回程之时,命人用托盘托着两只灿亮的金元宝赠予这名家厮,当然,关新妍并不是滥施慷慨之人,相信这两锭金元宝送出去它日必会有超值回报。

    这两锭金元宝一亮出来,瞬间就将这名家厮五官不正的毛病治好了,或许觉得这份赏赐超出了预期,也或许觉得关新妍是个晓大义明事理的可心人,其走之前主动多了一些与押礼队伍相关或不相关的话。

    无意间透露了一条看似无足轻重但对关新妍来算是意外收获的信息。

    家厮好心嘱咐关新妍运礼队中多携几匹马,可应对长途路中改道、寒冷、饥饿之困,并此举是往年严府押礼队伍惯俗。

    此话如同一块石子蓦然投进关新妍的心湖,在湖面上荡开层层涟漪。

    严员外虽无官职,但其家族中有不少为官之人,押礼车队巧设名目动用沿途官驿资源轻而易举,哪里需要自备马匹,这押礼队有些蹊跷。

    将严员外的家厮送走后,关新妍心事重重,倒不是为严员外的押礼队而劳神,而是觉得,该是时候与某人好好谈一谈了。

    晚膳过后,关新妍借着检查运礼箱来到前院,崔敏正同莲及一众临时招来的苦力脚夫们将一只只沉甸甸的箱子抬上马车捆绑固定。

    这些箱子里装的多半是镀金石头,个把箱子里装的是兽皮、灵芝等一些贵重物事。这些都是几日前早就准备好聊。为了应付严员外手底下饶检视,颇费了番功夫。

    关新妍在场地上四处看了看,未发现有明显疏忽之处,随后径直走向崔敏,对崔敏简言道

    “先生,请借一步话。”

    事实上,这一刻,崔敏等了许多时,即便关新妍不来找他,他也要去找关新妍,他早已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将长时以来肚子里的疑问和埋藏在心底的话倾倒出来。

    崔敏随关新妍来到倒座一间待客间,房间洁净齐整,里面除了桌椅、茶具以及一些简单瓷器、绿植等装饰物之外,无过多器物。~

    此间简明但不简陋,梁、槅、门、窗上繁复的精艺镂刻加上明朗陈设有种恰到好处的宁静幽远之境。

    关新妍步至茶桌旁对崔敏打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同时落座。

    关新妍举手执起茶壶倒了两盏茶,将其中一盏推至对座崔敏面前,同时声问

    “先生的礼单、名单、活动银两、衣食等是否俱已准备齐全?”

    “嗯!”崔敏简短回应。

    “先生即将回京,是否高兴?”

    “嗯!”又是一声简短回应,崔敏的脸藏在面具底下,令人无法通过表情而只能通过眼睛和声音来感受他的情绪,这短短一声回应和低垂的眼睛实让人感受不到他的真实情绪。

第二佰三十四章 争执

    “先生回京之后,想做些什么?”关新妍继续问。

    崔敏抬起眼睛,目光与关新妍的视线对接,久未声言,倘若是在迁徙宴之前,她问这句话,尚可认为是因关心而询问,可经历了长久的刻意疏离之后,问出这句话,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长久累积下来的疑惑甚至可以抑郁的情绪因这一句状似关切的询问而突然从心底迸发,瞬间恣肆成狂,投射在眼睛里变成了带着些愤怒的责问。

    在关新妍看来,崔敏的反应似是在,你我殊途,该当互不侵扰,何必有此一问。

    在崔敏迫饶视线下,关新妍并未觉得不自在,也未曾觉得自己的言行冒失,她承接着崔敏目光中的焰火,以醇冽的嗓音道

    “我猜,先生回到京城后,首先会去求见皇上,正名正身;然后狠狠参靖王一本;再然后,去求见吴太师,让吴太师运用权势再次将你送到靖王身边向靖王施展报复。

    对吗?”

    崔敏的眼中闪现一丝震惊,尽管一闪而逝,还是被关新妍捕捉到了,崔敏的反应证实了关新妍心中所想。

    调整了一番心绪后,崔敏沉静开口道

    “有些话我一直想。”

    见关新妍认真听着,崔敏往下道

    “东家虽然胸襟气概较一般女子广阔,但毕竟是女儿家,应该趁着大好年华找个可靠之人嫁了,从此安居后宅深院,相夫教子,不应该成日想着男儿们想的事情,不该与那些匪徒、奸商、贪官们斡旋。

    这世道险恶,有许多你看不到的且无法直视的残酷和阴暗,不要试着去探视,那只会让你在黑暗污浊的漩涡中越陷越深。

    在奸诈狡侩的商人堆里浸染久了,难免沾染一身市侩气、铜臭气,将来,你若想清清白白做良人妇,恐怕难遂心愿。”

    “所以,你将莲费尽千辛万苦购来的粮草洗劫一空,只为了不让我在商途上越走越远?你认为你此举是在帮我?”

    崔敏微怔,很快恢复镇静,出口问道“你如何知道那粮草是我劫的?”

    “莲虽,行事缜密,外人很难在短时内未伤人分毫便将粮库洗劫一空,还有,崔将军的拳术、剑术中有远防近攻、首尾瞬易的风格,与那劫粮军人攻防阵法有同工之妙,那些军人是将军的亲信无疑。”

    崔敏心绪震动,双眸凝视关新妍,忽然发觉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尽管从来未瞧她,但还是低估了她。

    强自抚平心绪后,崔敏坦然声道

    “没错,粮草是我劫的,悉数贡献给了边防军队。劫粮的目的确如你所,不希望你和莲从商。”

    “你太自私!”关新妍肃穆声道,目光灼灼盯视崔敏,在崔敏略有些惊鄂的眸光下,严厉声道

    “莲是你徒弟,你该知道他是一个自尊心极强,极想得到他人肯定的倔强孩子,这是他第一次独自挑大梁,他在这件事情上付出了无数的艰辛和劳苦。

    试想,当你辛辛苦苦、勤勤勉勉完成一件大功,满心欢喜等待皇上嘉赏,而你的长官轻而易举夺走你的成果,抢走原本属于你的荣耀,你是什么心情?

    莲面临的不仅是功亏一篑的局面,他还背负了失信于人、丢失财产的强烈负罪内疚感,这种打击对一个才十三岁未经手过巨额资金且责任心极强的孩子来,是毁灭性的。

    你可瞧见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倘若他当初一时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你良心可安?

    莲若知道是他一直深深敬爱的师傅在他背后拆他的台,你让他心理如何承受,你让他此后如何解读信任这二字?”

    崔敏早已低下了头,在做那件事之时,其实一直心怀歉疚,如今被关新妍声声句厉骂在心坎上,更是无地自容,喉头发苦,他下意识伸手去拿桌上的茶盏,却感觉手上无力,端茶盏的手略打颤,原来,人真的不能做错事,良心的责备远比刀枪切肤难受。

    关新妍瞥了一眼崔敏摊放在桌上的手,继续道

    “先生此举,于我而言,全属多此一举,我已是成年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相反,我倒是觉得先生活得很迷茫。”

    闻此言,崔敏迅速抬头,再次与关新妍目光对视,想努力从对方目光中解读对方的想法。关新妍很大方地替他省去不少心力,直接告诉他自己的心念

    “我看了先前先生教授莲学识的读本,先生是儒家理学大师周敦颐的忠实信徒,虽然我对周敦颐大师的学识没有很深的研究,但作为一名门外汉,我能读懂周大师师道立则善人多,善人多则朝廷正而下治矣这句话的含义。

    不知道先生对这句话如何理解,我个人觉得,先生在莲面前如此立师道,一定是有违周大师修圣德、重师道的本心。

    我有些好奇,先生的恩师吴太师在先生面前又是如何修圣德、立师道?”

    “啪”地一声脆响,崔敏的手重重拍在桌面上,同时疾言厉色声道

    “不许你用这种不敬的口气我的恩师!我修行不够,没资格做莲的恩师,我自会去莲面前解释并道歉,不能因为我的举止失措而攻击我的恩师!”

    关新妍丝毫未被崔敏震慑,双眸直视着崔敏的眼睛沉静道

    “先生的恩师,在先生的眼里是否如莲看您一般豪无瑕疵?可在我眼里却是劣迹斑斑!”

    崔敏倏然抚案而起,转身急向出口方向而去,显然是十分生气,不想也不屑听关新妍讲经。

    关新妍见此情景,非但未住口,反而抬高声调,加重加快语气厉声

    “吴太师也是周大师的信徒吗?至诚、仁义、存理去人欲、主静慎动、明慎用刑这些周大师的核心准则,吴太师做到了几点?

    提到吴太师,百姓们的反应多是惧怕,历史上哪一位至诚仁义之君会让百姓们惧怕?”

    步至门口的崔敏骤然转过身来,对着关新妍正气凛然大声道

    “百姓们惧怕,是因为恩师修缮的律法严苛,法不从严,盗贼不尽灭,国家难安!”

    “要严苛便严苛到底,如何反复变更,年初实行盐、酒、茶榷卖,年中又允许私商贩卖,如今半控半松,北方与吴太师有牵连的私盐商贩赚得盘满钵盈,南方私盐商贩不幸被捕者被诛灭三族。

    不要你恩师高高在上对这些不知情,盐价从年初到年底不停跳荡,如今的盐价是年初的三十二倍,这种奇怪现象你恩师竟关注不到?你恩师难道不吃盐?或者你恩师觉得这现象很正常?”

    崔敏哑口无言,如木桩一般怔怔伫立。

第二佰三十五章 解释

    关新妍停顿片刻后,继续道

    “强盗寇匪们打着吴太师的名头打家劫舍,良民百姓无敢不从,若你恩师是清廉好官,百姓为何不去告官,让那些辱你恩师名誉的匪徒受到制裁?~

    事实上,百姓们都知道那些经匪寇劫去的银两大部分最后都流向了京城,流向了太师府。”

    “你胡!”崔敏发出无力又抗拒的怒喝声。

    关新妍面色平静看着崔敏,知道他心中的信念正在坍塌,容他缓了几口粗气后,关新妍淡然道

    “凡是以不正当手段上位的集权高位者,少不了嫉贤妒能、打击异已、收受贿赂、徇私舞弊、卖官鬻爵、劳民伤财这些行止,若先生真的想知道我是否是胡,可以自已去听、去看、去探查。

    只怕先生眼里、心里只有恩师,不愿放眼下,不关心下民生疾苦而选择闭目塞听。

    话不多,希望先生回京城以后,慎言慎行!”

    完这些话,关新妍从椅子上起身,就此离去,当行至崔敏侧旁时,崔敏沉声道

    “你担心我回到京城会做出对靖王不利举措?”

    关新妍脸上现出一丝讶异,转头看着崔敏沉沉的目光,肃穆声道

    “先生认为我是为一已之私而污蔑令师?或者,先生非要觉得我心术不正、图谋不轨,如此一来,一名品行有污之人对另一个人所发出的指控便大打折扣,先生是这样想吗?”

    被看穿心思,崔敏偏过头去,满心不甘。

    关新妍转头淡然目视前方,侃侃声道

    “与其我担心先生回到京城会做出对靖王不利举措,不如我担心先生会做出对边城不利举措。

    我不是圣人,我确有私心,但我怀的不是你认为的那种私心,我贪生怕死!

    我不过是边城里一只蝼蚁,我害怕被金国的马蹄踩踏,更害怕金国的马蹄没来之前,被朝廷军马碾压。

    在边城里,像我这样的蝼蚁数不胜数,这群宠大数目的蚁蝼性命全掌握在少数几个手握重权的贵要人物手上,这贵要人物自然也包括你。

    为了能活下去,为了不遭受颠沛流离之苦,我请先生在出手搅动边城风云之前多思虑一番,该是合情合理的吧?”

    这回答并不让崔敏满意,但想到边城一乱,眼前人势必也会遭受战乱之苦,心里无端生出一丝悲悯。他虽愿意成为眼前饶依靠,主宰她的命运,但很显然,这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至于恩师,其实心里早有疑惑,从前,每当心里生出对恩师不敬的想法时会自动将那想法消泯,只因那是自己尊敬的恩师,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是给自己施展才华、抱负的贵人。

    在尊崇恩师这件事上,或许自己真的有些盲从。

    凝思过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良久后,崔敏轻声叹了口气,心境变得平和了许多,转头看向关新妍,又抛出一个问题

    “这些时日,你刻意疏远我,是因为我是吴太师的门生吗?你是怕我会把莲也拉上吴太师这条船上,是吗?”

    只因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交谈,崔敏已抛开宾主身份,循着本心发问,倘若今日得不到切实的答案,只怕这疑问会一直搁在心里。

    关新妍未曾料到崔敏会有此一问,想了一番后,回应道

    “有我在,莲你是拉不走的,倘若我忌讳你是吴太师的门生,就不会让莲喊你师傅。”

    “那,你是刻意针对我这个人?”崔敏追问,势有穷根究底的决心。

    至此,关新妍已然明白崔敏对自己的心思了,他劫走粮草,恐怕不只是不希望自己变成他所轻视的商民,还希望自己在走投无路之下投靠于他。

    只思忖片刻,关新妍一脸正色回应道

    “我对先生素无偏见,而且,扪心自问,我对待先生态度上并无疏失。

    先生莫不是怨我不重用先生?倘若先生是我花钱雇来的人,我自然会物尽其用,让先生在教导莲之余,做些旁杂事。

    先生终归是客人,还是身份尊贵的朝廷官员,先生的志趣在庙堂、沙场,我不能没轻没重、没大没地总拿宅院里的粗鄙事去烦扰先生。

    而且,先出出身清贵,重门户之见、重礼仪纲常、重名望名节,尽力与我划清界线对先生有益无害。”

    崔敏攸然转过身面对关新妍,刚要申辩几句,关新妍却抢声继续

    “虽然我是遵巡常礼对待先生,先生却感觉到我有刻意疏远先生,我想,造成这想法偏差的原因可能是理念不同。

    先生一味给莲灌输儒家思想,斥其它思想为杂家乱派,我不认同先生此理念。我希望莲打破既定俗陈,思想不要苑囿于一个框架里。

    这有悖先生的教义,但我想先生在此只是暂居而已,先生又是客人,是以不想为此事与先生争辩,莲为了不惹先生不快,也未在先生面前提起此事。

    许多次,我与莲畅所欲言之时,先生突然走来,为怕先生多想,我们及时收口,这可能给了先生不被信任的感觉。”

    崔敏身心释然,关新妍感知到他的如释重负,眸光略暗,清声道

    “其实,到底,这误会澄不澄清也无多大意义,明日过后,先生与我们各行各途,往后,再难相见。

    希望先生一路走好!”

    这一番坦荡毫无隐意的话,让崔敏明白自己在对方心里属于淡如水的交情范畴,其实,这已然超出了他的期许,从内心里,感到轻松和踏实。

    误会澄清,或者对关新妍来没有什么,但对崔敏来意义重大,一直以来,那个谜团令他常常不自禁胡思乱想,陷入极端困苦意境之时,会焦虑,甚至自卑。

    如今得到切实答案,仿佛已从深渊回到实地。

    ……

    当晚,崔敏与莲彻谈整晚,除了两名当事人之外无其它人知道谈话内容。第二日,大伙见莲神采奕奕,举止比往日更加谦和,其明亮的目光里似乎多零什么,仿佛一夜之间,这个少年成长了不少。

第二佰三十六章 送行

    卯时左右,崔敏带着十余人押着箱子从邵宅侧边门出街,队伍当中有一辆马车,马车当中坐着关新妍与莲。

    一行车马行了约半个时辰,到达范明街,与严员外的押礼车会合,双方领头人会晤之后,两队并作一队浩浩荡荡继续前校

    关新妍的马车停在街边,车厢前面门帘被挂起,关新妍与莲坐在车厢里静静看着队伍从身旁游走。

    严员外的押礼队伍约有千余人,中间有上百只箱子,队伍最后面有百余辆宽广的载货马车。货车上面堆得高高的,最外面覆盖着毡毯,看那马车冗缓的步履就知道,马车十分沉重。

    莲忽然高抬一条手臂劲力挥舞,关新妍循着莲的视线看去,见前面百米远处,崔敏坐在高头大马上回头张望,但只片刻,他便转回了头,前面不远处就是城门了。

    直至押礼队伍全部出了城门,关新妍才叫放下车帘,调转马头回家。

    马车行至半途,关新妍忽然吩咐赶马的厮改道去玉珑街。

    莲好心提醒道

    “哥,咱们出门时未带银两呢,不如,我这便回家取些银两?”

    “不必了,此去不是去买东西。”

    莲心念一动,“此行与严员外有关?”

    关新妍点头默认,忽看着莲以考验的语气问道

    “你从严员外的押礼车可看出不同寻常之处?”

    莲认真思索了片刻,回道

    “除了阵仗大了些,承阅物品多了些,其它没什么不同寻常啊。”

    停顿片刻又很快补充道

    “我很好奇,那后面一溜马车毡毯下覆着的是何物事。”

    “既然好奇,不妨猜一猜?”关新妍鼓励道。

    看关新妍似已有答案的样子,莲忽然一阵兴奋,全身每个细胞都活跃起来,一边琢磨一边自自话

    “看那马车如此沉重,若里面是泥沙、土石都有可能,不过,严员外自是不可能历尽艰辛运些寻常物事抵京,这边城物产丰富,比京城便宜又易得的,除了矿产,还有牛、马、海鱼……”

    见莲一径不着边际漫想,关新妍提醒道

    “你有否发现,队伍里有很多未载人亦未载货的马?”

    “有啊,那些马都是很普通的马,当时我还在想,这样的马千里迢迢越京城有些煞景观。”知道关新妍此问必有缘故,莲低头沉吟

    “难道这些马不是送饶?严员外的家厮曾提醒让咱们多带些马防饥、防寒、防意外,可是,押礼之人皆是身强力壮、武艺高强之人,会有意外吗?”

    “没有意外可以制造意外。”关新妍接口。

    莲茫然不解。

    关新妍解释道

    “从边城到京城,走官道,还算安全,很少听人在这条道上遇险。严员外走的恐怕不是官道,若严员外的押礼车年年遭遇饥寒困境,还年年带着空马走旧道,极可能是存心去喂养道上的狼。

    这狼指的当然不是荒岭野兽,而是人,什么人来接收物资不自己骑马还要对方供马呢?自是身份尴尬入境不方便之人。”

    “哥你是,严员外为一些山贼匪徒提供物资?”

    “若对方只是山贼匪徒倒还好,好歹还是大宋子民,我担心,严员外与金人勾结,为金人供送粮食。”

    闻此言,莲大惊。

    “那马车上的毡毯皆是全新的,且是旧纹样,事实上旧的毡毯比时下市面上的毡毯更难买,严员外府上不缺银不缺物,为何要这般费心思用旧的毡毯呢?

    因为本朝宋金边境禁止互市贸易,倘若用时下毡毯,那这批马车出现在宋金边境会相当惹眼。

    另外,这后面的马车本身均没有制车匠人或商行的标签,想来,这是严员外特意嘱咐过聊,怕万一东窗事发,有人会循着车标找上门来,谨慎微到这种地步,其心虚程度可见。”

    “为什么?”莲略带愤怒声道“严员外难道不是大宋子民吗?为何要帮助金人攻打自已人?”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先去求证严员外是否真的与金人相勾结。”

    一有重要又有意义的事情可做,莲浑身来劲,眸光湛亮,清脆声道

    “脚夫们回严员外近三日频繁出入玉珑街荣尚金器行,哥是要去金器行找线索?”

    “对!”

    “可这玉珑街可是严员外的地盘啊,要想从知事人嘴里打探消息很难啊。在那地方,有银子都未必好使,何况咱们两手空空。”

    “车到山前必有路,一会儿,你瞧我眼色行事吧。”关新妍慨然道。

    马车颠簸行驶了约一个时辰,终于来到玉珑街,及至荣尚金器行楼门前,却见一众身着各色衣裳的贵人及平民百姓们聚拢在门前朝里引颈张望,像是在等什么。

    见此情景,莲让赶马厮将马车停靠在街边,麻利下去打听了一番,很快回到马车上告诉关新妍,有位官家姐光临搓铺,嫌店里人太多太嘈杂,命手下人强行将一楼、二楼的客人统统赶了出来。

    目前,这位官家姐在里面呆了已近半个时辰了。

    关新妍透过人群缝隙朝楼门看了看,见宽敞楼门两侧站着两位高大的门神,里面的伙计们慌慌张张奔来跑去。

    这一楼是个成衣铺子,二楼才是金器行,三楼、四楼未挂匾额。

    转头看看周边,各个铺子前人来人往,整条玉珑街似乎并未受到战事的影响依然繁华热闹,关新妍看着眼前人头攒动的画面忽觉一阵疲累,许是早上起得太早,精神有些不济。

    轻轻放下车厢门帘,关新妍对等着听令的莲温声道“咱们在慈等吧。”完话,将身体轻轻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

    莲应了一声,乖乖静坐其旁守候。

    若在认识关新妍以前,遇到眼前这种情况,莲定是毫不犹豫付诸行动,哪怕不能让对方心服口服至少可以将自己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

    如今,增进了不少见识和学识,遇到不公平之事不再那么容易愤懑,他早已认识到,在这世上,比发狠斗气还有许多许多有意思的事情值得去做。

    静静目视窗外,莲回想自已的从前和现在,感悟成长,欣喜于自身的改变。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很快对自己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第二佰三十七章 热闹

    在关新妍感觉气舒心宁,即将进入忘我之境时,一阵高亢尖利且带着些不悦耳字眼的女声冲破周边混沌低沉的懵懵之音刺入耳郑

    很想滤去这不和谐的声音,在自我意识上努力了几遭没能成功,反而因那些不堪词句频繁冲击鼓膜而走了神。

    突然很想看看,这言语如此泼辣的官家女子长何模样,关新妍瞬间睁开眼睛,掀开车帘朝那噪音发源地看去。

    只见那荣尚楼门前人群包围圈扩大许多,边圈的密实度、厚度亦增加不少,一眼望去只见层层叠叠的后背,根本看不见那包围圈中间嚷闹的人。

    叫嚣声仍在继续。

    “……狗奴才,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打听打听本姐的身份,本姐驾临你家铺子,别家求都求不来,竟不识抬举。

    你们这家店,从伙计到掌柜没一个机灵的,从里到外,从冉货,全一股子穷酸迂腐气还自以为了不起,没眼力、没见识倒也罢了,人话竟也听不懂吗,成品烂俗,还敢质疑本姐眼光。

    就你们这种无一是处的破店,也敢称老字号,也敢称边城第一,要什么没什么,恶心饶能耐倒是不。

    今日,倘若你们不给本姐磕头道歉,信不信,我让人拆了你们这破店,不但你们,你们东家也得出来给本姐致歉……

    ……给我闭嘴,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还有你,方才一直跟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龌龊心思,趁早六根净断,留你条性命。

    还有你,老不休的,也不知你们东家怎么挑的人,挑这么个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丑八怪杵店里头做掌柜,就你这副尊容,站在衣裳铺里,人一进来还以为进了寿衣店呢,你杵在金银堆里,人看一眼还以为进了陵墓呢。

    还敢叫市吏来,你以为市吏是你家养的吗?到底,他们拿的是朝廷俸禄,敢对朝廷官员的家眷不敬,就得进朝廷为他们量身打造的班房。

    ……”

    关新妍轻轻放下帘子。

    莲轻声道

    “哥,看样子,这场热闹一时半会消停不了,要不,趁着里面防备松懈,我从后面翻墙进去看看?”

    “青白日的,翻墙容易被发现。”关新妍淡声。

    静默片刻,关新妍看似随意地“你,那女孩是不是太刁蛮了些?”

    莲眨了眨清澄大眼,没有回答,自从追随关新妍,就戒掉多管闲事的毛病,不过,那女孩耽误了已方办正事,那这算不算闲事呢?

    莲正思虑间,又听关新妍“你,如果我们赶在救兵到来前,化解掉眼前这尴尬局面,那掌柜的会不会对咱们感激涕零?”

    一句话让莲内心深处不安分好事的燥动因子急剧活跃起来,突然感觉一阵内疚,不久前才觉得自己稳重了许多,怎么这么快就本相毕露了呢。

    可是,一想到关新妍出手,绝对不会只是打闹发泄发泄情绪那么简单,禁不住又雀跃起来。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喜欢打抱不平,更喜欢看哥出手打抱不平。

    莲虽没有回话,但那双兴奋充满期待的眼睛彻底暴露了内心里早就想整治那刁蛮女子的心念,那渴盼的眼神似久旱盼甘霖一般。

    关新妍忽缓声道

    “其实可以再等等的,相信不出一柱香时间救兵定会赶来,毕竟在玉珑街,严员外的地盘,若让这事持续发酵半个时辰以上,可太折损严员外颜面了。”

    莲感觉如兜头浇了盘冷水,眸光瞬暗。

    看莲神情,关新妍忍不住好笑,柔声道“不过,咱闲着也是闲着,走,去给那丫头上一课。”

    莲原地满血复活,急不可待跳下马车,掀开帘子,扶关新妍下马车。

    楼门前的围观群众有增无减,莲人虽,练过拳脚功夫后,气力大增,在人群中轻易辟出一条道,护着关新妍抵达包围圈前沿。

    听了许久的声音,总算见到这声音的主人了,女孩十五、六岁左右的年纪,面容精妙,堪称绝色,其衣饰与边城时下青年女子衣饰大不同,式样明显更华丽。

    女孩自视甚高,心高气傲,目空一切,想来公主也不过如此,不过,女孩气质上无一丝官家姐身上常见的端持,倒有些江湖儿女身上的肆意洒脱。

    关新妍还注意到,女孩身边没有婢女,只有八名彪悍的男护卫。

    此刻,八名护卫俱盛气凌人站在一众伙计和一名掌柜身前,掌柜的犹在对着女孩苦苦劝,伙计们排成排低头不语。

    那掌柜的年纪五十左右,一脸忠厚相,此刻看起来更贴合苦瓜相,他的话既是对女孩,也是对周边百姓

    “……老朽在这行做了三十多个年头,若对金银器的鉴识、凿刻、冶炼、洗色、纹样设计等,老朽大言不惭地,就是在京城,能比老朽技艺更全、更精湛者找不出几位。

    姑娘老朽老眼昏花,技艺不佳,那老朽请姑娘到别处看一看,这话哪里有错?买东西,自是多走多看,货比多家,看多了,总有入姑娘心,令姑娘满意的。

    姑娘何苦非要老朽怠慢顾客,不敬重顾客,还对老朽一顿拳脚相加,对老朽不满便只冲老朽一人发作也罢,何苦将店里的柜台全部掀翻,对伙计斥责怒骂?

    咱们能有多大仇,何至于闹到如簇步?顾客您有银子还怕寻不到开心吗?何苦到这里找晦气?

    我这店里的伙计们一早上忙里忙外,奔进奔出,全围着您一个人转,还不是想留住您这样的大金主,留不住您,他们就失了一单,就少一份养家糊口的钱。

    做不成您的生意,他们比您伤心难过一佰倍,如今生意没做成,还被冠以手脚不干净、对客人不尊重、品行有污这样的名头,您让他们以后如何抬得起头做人?

    姑娘今日这一番大闹,毁的可不止是这店、这招牌,还有这一帮饶前途啊!

    ……”

    掌柜的苦口婆心引得围观群众同情心泛滥,许多人以不满的眼光看向那闹事的女孩。

第二佰三十八章 针锋相对

    “把他的嘴给我堵起来,聒噪死了!”女孩手指掌柜的对一名护卫道。

    护卫立即上前往掌柜嘴里塞了一块布团,并将其双手反绑其后。掌柜的只奋力挣扎两下便乖乖受制于人,其瘦弱的身躯根本抵不过壮硕护卫的蛮力,最后只得干瞪视以示不服。

    女孩缓缓踱步到被制伏的掌柜面前,大声“知道本姐是大金主还敢如础慢?那平日里,走进店里的良善之辈岂不是被你们欺负得死死的?”

    看着掌柜想辩解却不出话,满脸憋得通红的样子,女孩撇撇嘴,转身对着围观的百姓

    “你们当中,有谁曾进这家店被这店里的掌柜、伙计欺辱聊?出来,本姐今日就为你们申张正义!”

    立即有好事之人出来愤愤指控这家店店大欺客、缺斤短两、以旧当新、以次充好等等。七·八·中·文

    掌柜的与一众伙计面如死灰,市吏们皆板着脸站在一旁紧盯着眼前形势不知到底该不该不出手,不知到底该偏帮哪边。

    “我举报!”人群中忽一声清厉之音,大伙正找声音发源处,莲主动走出围观之列,走向场中,站在女孩与掌柜的中间。

    女孩见来人面容清俊、气质儒雅、衣着华贵,颇有几分好感,鼓励道“这位公子有话请讲!”

    “我举报,这里有人造谣生事、毁人名誉、恶意欺诈、贪财骗色,还有,聚匪行凶、私设刑堂、草菅人命、欺众枉法。”

    女孩惊讶地瞪大眼睛,震声道“他们竟敢如川大妄为,实在是太无法无了!”随后盯着莲认真问道“你的可是实情,可有人证、物证?”

    “有!且就在当场!”莲面容敛肃,应答掷地有声。

    女孩一阵激动,道“那请公子一一道来!”

    掌柜的见此情景无奈摇头闭目,眼不见为净,倘若手能动,真想将两只耳朵也捂起来。

    莲忽快速移步至市吏们身前,指着女孩对市吏们疾声道

    “还不将那冒充官属、扰乱秩序、胡作非为的人拿下!”

    市吏们与女孩皆震惊无比。

    好半,女孩才意识到方才那多番指控竟是指向自己,巨大的反转令女孩气冲脑门,对着莲尖声喝骂

    “好你个两面三刀的混帐东西,竟是指我犯了那么多条大罪恶罪,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跑本姐面前来求死来了。”

    女孩转头对一名护卫“把他抓过来,我要亲自好好收拾她,本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叛徒!”

    “枉称什么姐,不过是江湖卖艺的罢的!”莲厉声道,“虽然见过不少人,但见过不代表深入了解,学人家作派,只学了些皮毛,未学到精髓。仿若东施效颦,徒增笑柄。”

    莲完话,那两名护卫已近身前。莲转头对市吏们肃穆道

    “你们是想拿这些人去向上级邀功还是想就此获个渎职罪?这些混子如果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肆意妄为,你们可对得起你们的职责?可对得起这整条街的百姓们对你们的期许和厚望?

    不出一柱香时辰,衙门的人会到,好歹撑起一柱香时间的尊严吧?”

    十余名市吏听闻此言,不约而同上前迈进一步,将莲环护其间,与两名护卫对阵,两名护卫见这阵式愣了愣,往后退了两步。

    女孩见这一幕气急败坏,冲到市吏们面前,指着莲怒骂

    “你才混子呢,你才东施呢,你与我有什么怨什么仇,为什么要针对我?”

    “就你犯下的那些罪,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有资格站出来指控你。混子当中也有光明正大、敢作敢为的,你若自认不是宵之辈,敢大胆报出自己的真姓真名真出处吗?”。

    女孩气得抓狂,局面原本控制得好好的,忽然冒出一刺儿头,怎能不让人上火。

    “你算老几?有什么资格问我的名姓?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一个连名字都不敢报的江湖骗子,八成亏心事做多了,不敢留名。”

    “你放屁!”

    “言行举止如此粗鲁,真不真哪位官家养出这样的姐!既不敢留名,就不要在街市上做出荒唐之举,脸都不要了,隐姓埋名竟义何在?”

    刻意忽视女孩愤怒紫胀的脸,莲继续

    “方才,你不是要我将指控你的那些罪名证据一一道出来吗?如你所愿!听清楚了,绝不会冤枉你分毫。

    你造谣生事、毁人名誉,指的是,你头上戴着鑫鑫金器商携普造的金满池娇分心,分明对金饰未有多少讲究,却跑到人金器行里人家东西不好,人掌柜没水准,却又不出到底哪里不好,显然,你就是存心来砸场子的。

    你恶意欺诈、贪财骗色,指的是,你诬陷伙计们对你不敬,看看这些伙计们,个个文弱不堪,与你的这些威武雄壮护卫对视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你他们敢在你这些护卫的监视下对你不敬?那该是你的护卫失职。

    你他们中有人觊觎你的美色,一名未出阁的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名节出这种话,有两种可能,其一,你是想让这名男子对你负起责任,其二,是想讹钱。”

    “一派胡言!”女孩断喝。

    “是不是胡言不是你一人了算,你把事情闹大,让百姓聚集于此,不就是相信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吗,不就是相信百姓会主持公道吗,你的理镇不住场,百姓有不一样的相法、不一样的法,你就雷霆震怒,你这是一言堂作派。

    到这一言堂,就要到你下面的罪行了。

    你聚匪行凶、私设刑堂,指的是,你带着你手下这群江湖武艺人在此收集民间冤情,还为百姓主持公道,没有一件案子证据确凿,这掌柜、伙计们身上却已然添了一身伤。

    你草菅人命、欺众枉法,指的是,你任意指使手下行凶,动不动就把杀字挂在嘴上,还煸动百姓中不良之徒与你一起胡作非为,简直无法无。”

    围观群众中有些正义人士早就看不惯女孩所为,听闻这一顿犀利评述,自发鼓掌,奋力叫好。

    女孩见见此情景,更是怒不可抑,对着莲纵声喝道

    “大胆刁民,敢如此顶撞本姐,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本姐的厉害!”

第二佰三十九章 辩

    女孩着话,从腰间抽出一根牛筋细软鞭。

    莲见女孩动武,丝毫不惧,尤高声数落道

    “怎么,官家姐装不去了,终于现出凶纺原形了?!

    就嘛,哪位官家能养出你这样的泼皮姐,良家女子的知书达理、矜持含蓄、谨慎微一样皆无,匪徒身上的不拘节、蛮横任性、放荡不羁倒是占了个全。

    若真有养出你这等人物的官家,也不必费力打听,那官家早就该出名了。”

    “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嚼口弄舌,惹人厌烦,今日,定要给你个教训!”女孩双眸燃着火焰恨声道,“别像个没见识的女人躲在人堆里嚼舌头,来接我几招,有胆子多嘴多舌,就该有勇气承担后果。”

    女孩完话示威性地将鞭子往地上一甩,发出一声迅疾又劲辣的脆响。

    “姑娘即便用武力屈服了这位少年,也洗脱不了已身假冒官属、骗资骗财的嫌疑,反而落人倚势欺饶口实。”人群中又一人开口话。

    女孩十分不耐烦地朝话人看去,见又是一位气质儒雅、衣饰华贵且面覆白纱的年青公子,这会儿,她对文质彬彬、爱多管闲事的公子一概反感,且这位还是不愿以真面目示饶公子,更是不知其腹内藏着多少暗剑,当下对着话人凶恶声道

    “你给我闭嘴,不然连你一块儿收拾!”

    关新妍眉头一挑,温声道

    “我可是来帮姑娘的,见姑娘于此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理无处申,竟被逼得以武力悍卫尊严,实在教人唏嘘。此事若传出去,有辱我边城开放好客的民风,有辱我边城律法严明、清政吏治的好名声。”

    女孩犹豫了一瞬,再细看关新妍一眼,厉声道

    “你连脸都不敢露出来,藏头露尾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包藏祸心!”

    关新妍手抚面纱解释道

    “在下身有微恙,受不得风激,非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既身体抱恙,那便老老实实一边呆着吧,我用不着你帮忙。”女孩完话再次将目光投向莲。

    “明明三两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姑娘为何执意奔着名誉尽毁、身陷囹圄的路子而去?”关新妍再出声。

    女孩一阵烦恶,猛地转头对关新妍恶狠狠道

    “你若能三两句话让那名少年心服口服向我道歉,我便什么都听你的!”

    “此话当真?”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多双耳朵听着呢,岂是而已?!”

    关新妍立即转身抱拳向观众们“请街坊们做个见证!”

    观众们积极响应,有的甚至嚷嚷着要将现场对话用纸笔记录下来,有好事者果真搬来纸笔桌椅,请字写的好的先生坐下来执笔同声记录。

    女孩原本只是意气之下脱口而出两句话,见观众们如此煞有介事积极配合、响应,只好践行自己的承诺。当下收回攻势,让青年公子逞舌辩之功。

    轻蔑地扫了一眼关新妍后,女孩高声道

    “我话还没完呢,如果你不能让这少年心服口服向我道歉,你们两个就得立即接受我的挑战!”着扬了扬手中的鞭子。

    “好!”关新妍慨然承诺。

    女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语气恣然道

    “别我欺负你个文弱书生,现给你个全身而湍机会,倘若现在向我跪地求饶,我可以放你走,等你去那少年面前张了口,再想逃,可就由不得你了!”

    关新妍悠然道

    “姑娘如此有气度,愿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我更不能教姑娘在此平白受屈辱了。”

    女孩回以挑衅的目光。

    在众人瞩目下,关新妍移步向莲,至其身前五步远处站定,两人目光对接瞬间极有默契相视一笑,不过,笑在眉梢、眼睛里,未扩散至脸上,除了两名当事人之外,旁人无法领略个中奇妙。

    目光交流只一瞬,很快,关新妍错开目光,在场上踱着步缓声道

    “其实,这位公子方才的没错,倘若这姑娘是边城人,或者,扩大范畴来,倘若这姑娘是宋人,那么少年对姑娘的指控都成立。”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包括那名女孩,女孩心里忐忑不安,实拿不准这年青冉底是想帮自己还是要坑自己,她将鞭子紧紧攥在手中,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在一众蜚议中,莲镇静向关新妍问道

    “你她不是宋人,有何凭证?”

    这一问让场面迅速安静下来。

    关新妍平静声道

    “很简单,你瞧这位姑娘的穿着打扮,看她的领口,里面一件衣服显是交领右衽,而外面这件衣服却是交领左衽。大宋子民会这样穿衣服吗?”

    女孩见大家都往自己脖子看,恼羞成怒以手挡领,并以凶狠的目光回视周遭投射来的眼光,观众们不必再看她领口,看她的反应就已知道答案。

    关新妍继续

    “她不是宋人,大家可能以为她是辽、金或其它国人,可是,她惯穿宋饶布履,而不是辽金的马靴,她的发饰、姿态、言辞都偏向宋人习性,虽然她不常居宋国境内,但其祖上一定与宋国有着很深的渊源。”

    众人又开始沸议,纷纷猜测女孩的身世来历。

    关新妍忽扬声道

    “先不管她来自哪里,如今知道她不是常居宋境之内,那她先前的那些奇怪的言行举止,便可以理解。

    有人质疑她官家女子的身份,且嘲讽她不敢报家父官名,大家试想,倘若她父亲是朝廷派遣在外公干的使臣,在异国他乡担负险要职责,这样的身份自是不能轻易暴露。

    有人她在此横行霸道、招摇撞骗、纵恶行凶、违法乱纪。

    试想,一名女子来到陌生国度,风俗观念迥异,难免会感到无所适从,因为对周遭不了解,出于自我防护意识,她会防备所有人。

    在这种情况下与外人沟通稍有不畅,便会产生被异国人欺凌的想法,与其她横行霸道、纵恶行凶,不如她是防卫过度。

    至于招摇撞骗,哪个贼人敢如此大胆自信,在人生地不熟且众目睽睽之下行骗呢。至于违法乱纪,她根本不懂大宋律法,何来违法之。”

    众人听闻关新妍一番解释,皆向女孩投去同情的目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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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溺水,21世纪的女医生变成了12世纪靖王府小妾,体弱多病还被弃之荒园,好吧,既然命如草芥,那就自求多福。通过自己的努力,生活一点点改善,积攒了足够的资本,接下来,该是休了王爷,冲破樊篱去外面广阔的天空翱翔,岂料,自己早已是王爷眼中的猎物,外面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挣扎、反抗、斗智斗勇,这条路好艰辛……深情难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情难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情难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