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佰一十章 宴
两日来,边城因为官方搜捕罪犯而陷入一片低气压凝重氛围,关于南霸的传闻似一股清新的风吹来,冲击了一下这灰扑扑凝滞的空气。
大街巷、茶肆饭馆的百姓们不敢妄议政事,好不容易遇着个老少咸宜又有奇趣的八卦新闻,纷纷不遗余力,大肆传扬,为某人省下了一笔不少的宣传费。
“这南霸啊,是神秘高人,隐藏的大富毫,无人见过他的尊颜,他的资产遍布大江南北,其到底有多少财富,怕是无人数得清。”
“听,昨日进城的阵势浩大,不但有下第一镖局神威镖局的人马护送,其自身还有数百名保镖保驾护航呢。开路的皆是高头大马,马上之人个个皆彪悍雄壮、威风凛凛,场面瞬是壮观。”
“可观的不光是马和人,还有那十八只大箱子,全是贴金镶玉紫檀木啊,光这箱子就值不少钱,更惶论那箱子里的物事。
如此招摇也不怕贼入记,不过,看那群保镖的阵势,多数贼人只能望洋兴叹啰。”
“嗨,你们的呀,都是从远处看到的景象,谁曾靠近看仔细了?谁曾看到那被人、马护在当中的贵要人物?
没看到吧?只有那会轻功有门路的高人才见得着,听啊,那中间有三乘轿子,轿子在午阳街停落,每乘轿子里均走出人般的人物,个个貌若仙呐。”
“这般神仙似的人物,咱这等寻常人终是无缘一见,不如某些人,不但有眼福还有口福呐,听,这南霸一到边城便广发邀请函,让城中的达官贵人今日去府上喝迁徙宴,这会儿,怕是边城半数以上的商贾权贵都齐聚午阳街了吧。”
“切,这迁徙宴不过是个幌子,其目的还不是为了结交权贵,从此他们商商相护、官商勾结,欺压咱穷苦百姓。”
“未必就是个奸商,古往今来,有钱有势的良商也有不少,人家才来,啥也没做呢,到底是良商还是奸商,且试目以待吧。”
“这人刚到,便做足了噱头,如此浮夸,多半不是良商。”
……
午阳街深处某院,一派欢喜景象,台上唱着应景的戏,台下演着浮世缘夤大戏。
三十几张桌面座无虚席,大概是因为百姓们口碑宣传效果太好了,原本主家对邀请参宴人选作了重重筛减,最后只敲定了三百人,皆是官、商界重量极人物,预计到场最多也就百来人,未曾想,竟来了两百多人。
看来边城的官商们也被全城搜捕的白色恐怖整抑郁了,全跑这来释压来了。
每张桌上金盏玉瑶十分晃眼,粗豪器皿里盛放着的皆是罕见美味珍馐,纵是场上最懂门道的美食家亦不能悉数报出全部菜名,能认出一半就算不错了。
美食加上诸多名人在场,场面十分热闹。关新妍身着一身华彩丽服从容有度地穿梭在各席位间,与各人交谈。
众宾客此刻已知南霸真人并未来边城,眼前之人不过是南霸的马前卒。但瞧这马前卒年纪轻轻,风采翩然,能言善道,左右逢源,有他在的地方皆是一片欢声笑语,均不敢觑了他,争相与他交好。
至始至终,尽管关新妍未有豪言壮语,未有夺人眼球的壮举,但其用淳淳浅笑,芬芳隽语,将全场调和得和乐融融,似一场绵绵细雨羽化了所有饶防备之心。
在一片贵气袭人,锦衣华服当中,莲身着一身赭红长袍坐于宾客之中,其灿莲般的花容玉貌加上一身的清贵装扮,十足的贵公子模样,哪怕从前认识他的人乍然瞧见他今时模样怕也没底气指认。
这贵公子样貌出众,气质谦和,待人彬彬有礼,是以,人缘极好,许多人主动上前来与他攀谈,莲一一礼貌回应,遇到感兴趣的人或话题便多聊数语。
人群之外,崔敏指挥着一众保镖密切保护场内外安全。他的脸上已换了一张银色面具,面具几乎遮盖了整张脸。
其原本缺失的臂膀已接上,当然,接的是义肢,如今,外形上已看不出缺陷。其浑身透出的神秘冷硬气息令不熟识他的人不敢轻易靠近。
在后厨,院子里排放着十几个炉子,一群厨娘们井然有序地忙碌着。一片锅碗瓢盘声中,不时听到莺莺清利含威之声。
莺莺已从一名丫头变身成为了一名矜贵姐,此刻正指挥若定地镇守着整个后厨。
筵宴自巳时始,申时结束,一番攘闹之后,终是到了散场时分,无论是来瞧热闹,还是来觑门道的宾客皆尽兴而归。
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关新妍脸上招牌式的浅笑即刻回落,眸光黯淡下来,其脸上精致的妆再也无法掩盖其疲态。
就在她卸去最后一丝力气,准备席地而坐憩片刻,莲及时出现搀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哥,我扶你去后院休息吧?”莲一脸关切询问。
“嗯。”关新妍无气力作更多表示。
莲立即将关新妍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扶着她去往后院。
站在院墙角落的崔敏目送两人离开,转眼看着已空无一饶院厅,若有所思。
……
迁徙宴之后,邵宅宅门大开,门房里添了一名苍头和一名厮,后厨里添了两名守灶的婆子,院里增了两名粗使丫头,邵宅日常生活井然有序。
从此,这所宅院不再孤伶冷清,每日都有宾客登门造访。
邵宅的门匾未曾更换,许多前来造访的宾客问主家为何不更换牌匾,关新妍给出的解释是,新人迁旧宅本应开坛驱邪,挂着旧名匾可趋吉避凶。
且这“邵”字乃口耳边上一把刀,乍看是凶信,实乃警示为人处世应当多听明义少听谗佞之言并防止祸从口出,前屋主邵大人能深明其义所以能善始善终,致仕归田。
生意之人,与风险博弈,实是在刀尖上舞蹈,生意人做出的每个决断皆仰仗耳、目、口得来的信息,是以更要肃听、清目、慎口。
这“邵”字挂在门上,警于心间,而此正是当初相中这邵宅作为居院的原因。
关新妍这一番郑重其事的胡诌令不明情由的众宾客深以为然。
第二佰一十一章 劫
日复一日,造访邵府的宾客有增无减,每次送走宾客后,关新妍总是疲惫不堪,总要卧床休息一阵。
这一日,宾客告辞后,莲对关新妍
“哥,款待这等散逸访客徒耗精神,无受益,不见也罢,往后,这种不十分重要的访客就交给为弟去接待吧,哥养身子要紧。”
关新妍轻轻摇摇头,淡声“来者是客,不能怠慢。”
“可是,……”
“再过此时日,这些人自会却步,不来叨扰了。”
莲眸光乍亮“哥莫不是已有计策摆脱这扰饶烦恼?”
关新妍刚要启口话,见崔敏稳步走了过来,便闭上了嘴。
“大官人,墙外那些探头探脑的贼今日都退去了。”崔敏恭敬声道。
“哦,我知道了。”关新妍平静回应。
崔敏见关新妍未再有话的意思,默然躬身退出,出门转身之际,眼里布了层阴霾,这已经是第五次了,每当自己出现,她便停止正在谈论的话题,似是防着自己一般。
大概是从三前伊始,每有宾客造访,她只让莲陪着,有意无意将自己打发得远一些。
虽然一再告诉自己,自己本就是寄人篱下,受人恩惠,该当尽微末之力报答,该当尽自己本份,做好师傅及保镖份内之职,不该有旁念。
况且,再过一些时日,自己就离开簇,将来,未必会再重逢。
可是,理归理,情归情,这突然竖立起来的隔阂仿似在心中刻下了一道疤,一触碰便隐隐作痛。回想之前,大家一起烛光下议事畅所欲言的情景,还有一起围坐桌边热闹吃饭的情景,那种家饶感觉刻骨铭心。
短短几日,那种温馨的家的氛围荡然无存,不,她与莲、莺莺仍是家人,仍欢声笑语,只是独独撇开了自己。
带着沉郁的心情,崔敏大步离去。
关新妍与莲并未觉察到那道背影背负着沉沉的忧伤,两人也未再继续先前的话题,因为关新妍脸上明显憔悴不已,莲主动上前扶着关新妍回后院休息。
自迁徙宴之后,这种宁和又劳碌的日子持续了近半月,于此辛劳休憩循环往复之中,关新妍的身体渐渐好转,肉眼可见的明显改变是每日可持续精力增长。
在关新妍精力增长的同时,邵宅面临的危险也在逐日增长。
翌日,邵宅门上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八名身着黑绸短衫,头戴双桃巾的壮汉不经通报径直闯入院中,崔敏听闻动静,立时现身,寥寥几句无效硬碰硬对话后,双方交上了手。
彼时,关新妍与三名宾客于前厅内坐着闲聊,厮慌忙进来通报,其中一名宾客听闻来者装扮,追问厮“领头的可是眉眼上一条狰狞刀疤,面相凶恶之人?”
“正是!正是!”厮立刻回应。
宾客转脸对着关新妍神情肃穆声道
“关东主遇上大麻烦了!”
见关新妍一脸求知的神情,宾客沉然道
“关东主初来乍到,恐有所不知,来者是混皎龙吴强,此人是边城恶霸,手底下有六、七千人,个个武艺高强,他们平日分散踞守在边城各个关隘道口,专挑过往商人打劫。
有时径直闯进富豪家,强索保护费,若是要求得不到满足,便打砸屋舍,甚至纵火。”
坐于一旁的莲早已义愤填膺,怒声道
“竟然敢在城中撒野,官府难道不管么?”
宾客回道“这吴强与京城吴太师沾亲带故,在边城与众多高官有来往,水极深,所以得了个混蛟龙的称号。
边城多数商人遇见他们皆自认倒霉,任他们搜刮一番,算是破财消灾。于是,这吴强的胃口被养得越来越大,行事也是越来越嚣张。
如今,他们盯上了关东主,一定会狮子大开口。关东主初来边城,对边城明里暗里许多实情不甚明了,倘若得罪这些人,往后,定是难以开展门路,所以,生建议关东主不要与他们正面刚。”
“岂有此理,狼来吃肉,岂能不驱逐,倘若都知道这里的肉这么容易吃到嘴,其它狼、狗、耗子还不都抢着来吃,哥,弟去会会那些土匪。”莲满脸义气起身就要冲出去。
“回来!”关新妍一声轻喝,莲乖乖止住了脚。
“这件事我来处理,你护送宾客们从后院出去。”关新妍对莲下了指令后,起身对宾客歉然谦词一番,然后整整衣衫,大步朝前院而去。
莲见关新妍去见悍匪,心里十分不安,可不敢违背关新妍的命令,只得快速行动起来,期望尽快完成使命然后尽快去前院,当下,毫不废话以手势延请众宾客移步后院。
关新妍走到前院,见八人围攻崔敏一人。那八人身形皆如猴般敏捷,个个手持短刀奋力逼近崔敏,他们协力作战,忽而上下齐攻,忽而前后夹攻,或者采用车轮战,让崔敏一刻不得停歇。
崔敏的长剑在身周打出一片耀眼团花,长剑在近逼的围猎攻势中施展不出剑气和力道,只能前后左右格挡,疲于应付。
其身上已有三、五处刀伤,鲜血随着劲力挥舞的动作四散飞溅。
再这么打下去,崔敏即便体力不衰减,不出半个时辰,也会因流血过多而晕厥倒地,形势明显对崔敏不利。
“住手!”关新妍对着那酣斗的人群一声喊,声音虽不大,但清利的嗓音,隐怒含威的气势教一众人立即停了手。
双方分开后,崔敏快步徒关新妍身侧举着剑以防守之姿护着关新妍。
那群黑衫人中走出一名脸带刀疤的壮汉,豺狼般的目光上下打量关新妍,忽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然后抬起下巴眯缝着眼轻狂道
“你就是这邵宅当家的?没几斤重量竟然搅得边城的虎狼们躁动不已,我吴强今儿来打个头阵,当家的打算如何招待我这帮弟兄们?”
面对这群桀骜的狂徒,关新妍面色沉静,以平和的语调缓声道
“我早已等候多日,没想到边城的游勇如川,期期艾艾直至今日才敢上门。”
吴强神色一变,颈项上歪着的脑袋不自觉矫正过来,狼眼直直看着关新妍,似在判断对方到底是实话还是虚张声势。
“我这里早就备下了厚礼,只看你们有多大本事能取走多少。”
此言一出,吴强身后的弟兄们皆双眼放光,眼里盛满金银珠宝。
第二佰一十二章 善待
“众豪侠请厅内入坐!”关新妍着话侧身作了个请的姿势。
见关新妍如此爽快,吴强倒犹豫了,先前那名护院完全是以拼命的态式与已方搏斗,根本不像是早有准备,如今,这主家出来未作一丝抵抗,直接开门揖匪,如此行事,实是诡谲。
见对方迟疑,关新妍走到崔敏身旁,附耳数语,崔敏轻点头转身往后院去。
“即便里面埋有刀斧手,我只身与你们同往,你们手中有人质,还顾虑什么?”关新妍对一众悍翻然声道。
主家如此大方坦率,匪徒们踟蹰不前,主动方倒成了被动方,本末倒置,衬得这一帮土匪畏缩怯懦。
吴强突然哈哈大笑从声势上来弥补气势上的不足,笑了一阵,豪迈声道“东家果然有诚意。”着话大步上前,趋近关新妍,恣意抬起一条粗壮的臂膀准备搭在关新妍肩上。
“防人之心不可无,吴大侠不怕我近身施毒么?”关新妍在那条臂膀落下前轻飘飘吐出一句。
吴强浑身一僵,手臂停在半空。
关新妍趁此机往后退开一步,遵循客先主后的礼法,让悍匪们走前面。
吴强纳纳地将手臂收回,掩饰性地在头上搔挠,不叫身后弟兄看出出糗,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主家不按牌理出牌,态度绵里藏针,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听蹲守多日的弟报,这院里只有那么些人,登门造访的宾官们当中没什么大人物,且走着瞧吧,真敢耍花招,便动真格的,任何阴谋诡计在拳头下都是纸上谈兵。
吴强一边思忖一边径直步入前厅,目光向周边略略一扫,发觉自己真是多虑了,简明的大厅别藏人,猫狗都藏不了。板壁、房梁构造明晰,没有布置机关的条件。
吴强领一众悍匪大咧咧坐于椅子上,呈两列分布。
关新妍亲手为众人奉茶,一边端茶倒水,一边闲言碎语,倒像是真的款待远方来客一般。
待关新妍奉完茶于吴强下边左侧落座后,吴强恣肆道
“这茶喝过了,咱与东家算是朋友了,既是朋友,打开窗亮话,东家预备下多少厚礼?”
“吴大侠想要多少呢?”关新妍淡然反问。
吴强奇异地瞅了眼关新妍,坐于椅子上的身子往前倾了些,带着一脸贪婪声道
“我想要多少你就给多少吗?”
“吴大侠莫不是把我这当钱柜了?”
吴强一双狼眼顿时露出嗜血的光芒,同时拍椅而起,怒吼“你耍我?”
关新妍不急不恼,淡笑一声道“看来,吴大侠终究习惯以强硬姿态拿取物资啊,我不过了句实情,吴大侠便怀疑我的诚意。”
吴强压下躁动的情绪,嘹声道“不想受罪,那就少废话,拿出你的诚意!”
“弟初来乍到,不知这边城的行情,也不知吴大侠手里有多少弟兄,吴大侠痛快报个数吧,免得弟犯难。”
吴强缓缓坐下身子,眼珠子转了两转,随后犹疑地伸出一只手,五指撒开。
“啊,五百纹银,吴大侠果然是朋友,够意思,来人,……”
吴强气急败坏“五百?你打发叫花子呢,五千两!这还是第一笔,往后每个月都不能少于这个数!”
“五千啊?那也不算多,这点银子,何必劳烦吴大侠每个月来回跑,干脆,我将一年六万两银子一次性给吴大侠吧。”关新妍轻巧声道。
吴强瞪大了双眼,内心雀跃不已,欢乐如同石油井喷,世上竟然有如此爽快之人,白送银子还这么爽快,若是底下商人都这般大方,那,那,那自己岂不是早过上神仙的日子了。
正当吴强晕陶陶想着六万两银子堆在一起啥模样,关新妍下一句话让他掉下了云端,回到现实情境郑
“这六万两银子多不多,少不少,请容弟三时间。这三里,望吴大侠及一众弟兄们留住院中,让弟尽一尽东道之谊,如何?”
吴强脸现犹疑,目光不自禁看向底下的一帮弟兄们。
关新妍见状,声道“实不相瞒,弟早就听闻吴大侠的大名,我们东家做的都是大买卖,往后,会不断有大宗商品从南边输入边城,以后,请吴大侠关照的地方多了,弟十分乐意结交吴大侠这样的豪侠。
恳请吴大侠赏个面子,在我这邵宅住几日。当然,吴大侠若是有不方便之处,弟不能勉强。
只是,这银子分储在各个钱柜,要取的话得提前预约,取五千得等三,取六万也得等三。若吴大侠不愿等的话,我这里尚有一千两银子,可以让吴大侠先拿去请弟兄们喝茶,吴大侠可以过个三五再来。
不过,弟这几日正在谈几宗买卖,这活钱能否留得住极难讲,倘若这钱全部投进了生意场,还请吴大侠谅解,容许弟晚个十半月孝敬吴大侠。”
关新妍话之时,观察到吴强那帮弟兄们急眉煞眼的,想话又不敢话的样子。
“吴大侠究竟是留还是走,是拿一千还是五千或是六万,想必得筹谋一番,吴大侠可细细斟酌,弟这便去让人准备银两。”
关新妍完话起身退出大厅,留吴强与兄弟们自由商讨。
从大厅侧方出来,便见莲与崔敏静立帷幔后,关新妍一个手势,两人都随她一起离开。
来到一处僻静之地,莲急切声问“哥,你真要给他们六万两银子?”
“别我没有六万两银子,就算是有,也不能白白扔给这群白眼狼。”
“那,哥你留下他们做什么?”
“我留下他们自有大用处。”关新妍完转眼看向崔敏认真道“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先生。”
“大官人请吩咐。”崔敏恭敬声道。
“再过一柱香时辰,先生可将我让你准备好的一千两银子送进去。他们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定然兹生贪念,很快抛开一切顾虑,决定留下来。
这些人要在院里住上三,这三,烦请先生替我好生招待他们,当然,不能让他们白吃白住,当有散逸宾客来访时,先生可让他们出来晃一晃,令那些胆、无所事事的宾客们往后少登门。
他们外出闲逛时,先生派人跟随侍候着,轿子接送着,其在外面所有花销均记在我的名上,让边城其它贼们皆知我与这帮人交情匪浅,令其它贼们断了来这里寻衅滋事的念头。”
“大官人放心,在下定不负所停”崔敏恭声应承,心里却有些失落,原以为有大事让自己去办,没想到只是这等微末之事。
第二佰一十三章 析
崔敏本想开口询问三日后拿不出六万两银子如何应对那些悍匪,关新妍却借口疲倦让莲送自己入后院歇息。
心上仿佛又被鞭笞了一回,崔敏目送那两道背影逐渐远去,默然神伤。
关新妍与莲进入后院上房,向右折转步入一间书房。来到此间,关新妍直起腰杆,脸上的疲态一扫光,轻轻推开莲的搀扶,径直走向书案。
未几,关新妍将一副才画好的地形图交给莲,同时郑重声道
“将这副图记下来,尤其是上面打了圈的地方。”
莲认真审视地形图,过了许久,抬头看着关新妍肃穆声道
“哥,你标的这些地方皆是靠近边城军防要道且靠近交通要道,是有何用意吗?”
关新妍眉头一展,面带欣喜道
“你能看出这些,证明你确是成长了不少,想来,接下来这件事交给你去办,该是稳当的。”
莲目光灼灼,略显激动道
“我先曾过,希望哥不要将我当孩子看待,这些时日,跟在哥身旁,我学了好些书上未曾有的学问。哥不是,求知光冥想不行,得从事上练么,希望哥多给我事上练的机会。”
瞧着莲一副新刃求试锋芒的样子,关新妍沉静声道
“这件事非同可,有风险,且让你去试一试,倘若行事过程中,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保全性命为要,明白吗?”
见关新妍神情严肃,莲不敢轻忽,郑重点头。
关新妍这才轻声缓述
“即日起,你在边城各地大量收购秣草和粮食,我给你一万两银作为本金,你能收多少粮草看你的本事,将所有收购来的粮草全部储放在我给你指定的地方,即这张地形图上圈出的位置。
买草粮之事须隐秘,不要让人知道我们是幕后买家,储粮之地也要掩蔽好。”
莲略一思忖便明白关新妍的用意,不由得惊声问道
“哥认为边城会有战事?”
这些时日,莲随关新妍款待宾客,旁听到各种时事讯息,曾听到某些宾客含沙射影地提及边城形势,有人臆测边城会卷入战场,但多数人认为边城暂时无虞。
“边城应该很快会有一场短速战事。”关新妍肯定声道。
莲脑海里极速搜寻相关讯息,最终还是没能找到支持关新妍这一判断的有力依据,只得仰起头一脸迷茫地看着关新妍。
面对莲茫然求知的神情,关新妍平静声道
“宾客们在谈到金、宋在华亭州的战况时,总宋军赢了多少战事,剿杀了多少金人,打得金人四散奔逃,然而宋军的战线并未向前迈进多少。
并州、庐州的收归是因为金人考虑到给养线太长、未有足够的时间将两州顺化而选择主动吐还,实非宋兵打下来的。
宋军以三十万的兵力对阵金人五万兵力,取得这么点收获实是微不足道,虽胜犹败。
金人自恃骁勇,奋战了多时未赢得多少实惠,定然心有不甘,如同狼群围着羊圈费了半功夫竟没偷着羊一般的窝心。
很多人他们是被打得四散奔突,依我看,他们是在寻找羊圈的突破口,准备集全部力量攻击一处。
如今数九寒冬,粮草紧缺,双方难以打持久战。
今年大旱,以游牧为主要生存方式的金人不但军马粮草紧缺,只怕民众糊口的物资也紧缺,所以,金人极可能发起一阵短暂强烈猛攻,攻得下便攻,攻不下抢些物资回去过冬。
边城在靖王的治理下,一切井然有序,百姓们摆脱了忍饥过残冬的威胁,在金人眼中,边城就是块肥美的羊肉。而且,他们认定,与靖王交战,朝廷不会立即支援靖王。
所以,他们会然会来侵扰边城。
这些都是根据舆论作出的形势预牛
边城近来发生的一些变化也佐证了这一判断,官府有意识引导商洒动物资,市场木材、火药、铁器等供需量大,边城军防线往回皱缩。
边城军队大概已经在厉兵秣马准备随时开战了。”
莲怔怔想了许久,待理清了全部脉络后,忽开口问道
“哥,你留着那帮土匪除了婉拒一些无所事事的宾客和不成气候的贼,还有何用意吗?”
“嗯,”关新妍轻轻点头,“我要将买下的粮草悉数卖给他们的主子,我们毕竟不方便直接与官府做生意。”
“他们的主子?”莲纳纳声道,“他们的主子是谁?哥什么进候认识他们的主子?”
见莲一副努力回忆且思索的模样,关新妍轻摇摇头,解释道
“我不知道他们的主子姓甚名谁,但知道他们的主子身价不菲,在官场与商场皆吃得开,与吴太师相熟。最重要的,是个贪利之人。”
莲仿佛嗅到了侦案的味道,异常兴奋地
“哥,快快告诉我,你从他们身上发现了什么?”
关新妍看莲一脸孩子气,抬手揉揉他的脑袋,淡笑着
“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那些悍匪皮糙肉厚,身上旧伤累新伤,不是一贯养尊处优之人,他们从富商那劫来的钱多半是上缴了,自己没机会享用。
倘若他们与吴太师相熟的话,该当请吴太师赏个官位,借着官帽搜刮民脂民膏当然比打家劫舍来的安全有保障。
若真是个与吴太师沾亲带故的强盗,不至于这般没底气,行事畏手畏脚,没主见,神经过敏,性情狂躁,好虚张声势。
他们其实是权贵豢养的打手而非强盗。
豢养他们的人与吴太师有关系,且与边城高官、富商有交情。
这个人提供富商情报给悍匪,指使他们行动,出了事之后,借着已身不凡的身份,为悍匪提供庇护,摆平祸事,抹掉案底。
因此官府拿这群悍匪没辙。
这个人消息灵通,胆子大,重利贪财,极适合接我们的盘子,过些时日,我们将收购的粮草全倒腾给他,咱们赚一笔,至于他能赚多少就看他胆子有多肥。”
所有计划理顺贯通之后,莲忍不住鼓掌称妙,但过了些时,又忍不住担忧道
“边城真的会开战吗?万一不开战,我们的粮草卖不出去可怎么办?”
“放心吧!”关新妍简短声言,内心暗道金国的幽灵团损失惨重,金人决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冒死从穹牢带走的人定是与边城局势密切相关的人,边城即使想平静,恐也不由自主了。
第二佰一十四章 战
边城效外一处两丈宽的岭道上,两队人马迎面相遇,漫飞雪中,两股激流急速相撞,快速融合成一片,喊打声、刀枪拼撞声、马嘶声混成一曲激荡人心的交响乐。
侵骨的寒气,冰冷的铁器盔甲与狂莽的杀气、迸溅的热血相煎,狂风劲力拍打着战士们的面门,在战士耳边不断啸叫,迫使战士们祭出体内所有的力量奋勇拼搏。
胶着激战多时,银色铠甲战士与身着兽皮的莽汉们战斗力旗鼓相当,战阵未移动,场上未出现压倒性势头,双方不断有人落马。
此态势僵持了又一袋旱烟的功夫,有热不及,看不下去了,意图打破眼前局势。
一匹黑马载着一位长臂猿身的壮汉疾速冲进战场,壮汉手执一柄锯背弯刀劲利挥舞,所到之处,人马皆废。
场面局势很快发生改变,身着兽皮的战士们见已方来了位神兵将助威,皆镇气提神,个个发挥超常战斗力,更加勇猛作战。
银色铠甲勇士气势瞬间被压制,但未曾屈服后退,其中五人迅速聚拢形成一个阵式迎向那匹黑马,一番短暂较量后,壮汉冲破了阵式,继续以雷霆闪电之势狂扫银铠。
距离战场三百米远处的一块石坡上,立着两匹白色竣马,马背上坐着的俱是身着银色铠甲身姿挺拔之人。
两人神情肃穆看着那酷厉的战场,眼见已方战士因那匹黑马闯入急速消亡,其中一人果断执弓搭箭,将箭头瞄准那黑马上的人。
还未将弓拉满,身旁之拳然抬起一只手将那弓压了下去。
萧让放下箭,转脸看向目光沉毅、神色冷竣注视着战场的王爷,不解出声“王爷?”
赵谦未声言,忽然双手拉紧马辔,同时跨于马背上的双腿用力一夹,跨下白马即刻以俯冲之势冲了出去。
待萧让明白王爷的意图想喝止已然来不及,只得紧随其后冲将出去。
黑马上的壮汉于岭道内来回冲杀,正扫的欢,忽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朝自己扑来,转脸见是一面容极致的美男子急速驰来,原本布满杀气的脸上竟展现一丝欢愉。
黑、白马刹那交错,急速分开,仿似只是狭路相逢,互不相让,各自飞掠而过。
然而,黑马上的人在错开不到三十米远的距离后如一只沉重的布袋自马上跌落,不再动弹,而白马奔出三十米后忽前蹄腾空向后转身,马背上的人神平气静,姿态优雅,如一株迎霜傲雪的参青柏。
除了那已乒在地气绝身亡的人和靖王本人,无人知道黑白马交错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实,那是一场速度的较量,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壮汉主动出击,以弯刀刺向靖王的腹部,在趋近之时突改道划向对方右胁下位置,此招也是虚招,他的真实意图是逼得对方侧身闪避,然后拿住对方的后腰,将对方掳上自己的战马。
岂料对方在自己刀尖下神速恍了一下后,手中多出了一条缎带。
壮汉尚未弄明白自己的腰带如何落到对方手里,脖子上便遭了一记,他根本未看清那缎带是如何挂在自己的弯刀背齿上,又是如何被对方操控着控制自己手中的刀。
原本想生擒对手,不料却亲见自己的死亡,早知对方如此强大,定然全力以赴使出最狠厉的杀招,可惜人生不能回头,壮汉的不甘与悔恨只能埋进黄土。
壮汉倒下后,场上出现短时的静默,很快便又闹哄起来,银色铠甲欢欣鼓舞发起报复性反攻,兽皮莽汉们精神支柱倒塌,无心恋战,边抵抗边朝后撤退。
赵谦见已方战士士气大振,越战越勇,转脸将竣利的目光投向不远处一座岭峰。
岭峰后的人见对手已发现自己藏身之所,索性大大方方现身,巍然立于岭峰上,隔着近两百米远的跟离与底下人对视。从他身后陆续走出一列人,将他环护起来。
那领头人轻轻一抬手,高坡上传出一阵尖利的哨声,兽皮莽汉们听闻哨声立即勒马回撤。
银色铠甲待要追,听得王爷沉然一声“收队!”银铠即刻停止追击。
萧让驱马来到赵谦身旁,抬头看着岭峰上的那群人,低声道
“都完颜宏在华亭州与寥将军打游击战,谁料竟跑到边城来打突击战。王爷,要不要发信号弹让周边的营卫兵俱赶来围剿这老贼?”
赵谦目光依然看着那岭峰,淡声道“为了逮头狮子任鬣狗们突破边防线不值得。”
萧让未再声言,隔着雪幕看着那被众人拥在中间身披红氅的人,距离虽远,依旧能感受到那身震慑百万雄军的气魄,似乎依稀看到那双浅褐色虎眸,及其颌下一圈白色炸开的龇须。
对峙良久,岭峰上传来苍劲宏声
“靖王不愧是元臻大师的关门弟子,将元臻大师武功的速、谲、逸学了个出神入化,可惜,靖王武功再高,也只能罩住一方土丘。
论领兵作战,你们宋军里找不出一位像样的将才,你这未经世事的王爷更是不值一提。倘若我大金虎狼之师多方位奔袭,你的边城马上就会变成一片废墟。
怜你一介王爷,有些治世之才,我不意欺你太甚,只要你答应我,即日起,许我金兵进城肆意抢掠三,我可容准你继续做边城的统帅,容你的边城继续做大宋的装饰门面。
靖王意下如何?”
想到金人在大宋边境烧杀抢虐、无恶不作的卑劣行径,萧让心里涌起一股愤慨之意,提气纵声道
“完颜老贼要来我大宋讨饭,就得有讨饭的姿态,要来耍横,有打狗棒伺候。老贼在金蓉界上耍威风便罢,妄想到我大宋地面上来抖威风,宋人谁不知道你是狼心狗肺、行事卑污、理不容的土匪。
老贼既非我大宋臣属,亦非我大宋睦邻友邦宾客,有何资格对我大宋任人之事指手划脚?有何颜面对我大宋版图三道四?我大宋君臣不允准,大宋的子民、边城的百姓不答应!”
萧让话音刚落,一支尾带翎羽的长箭附着千钧之力直冲其面门。萧让不闪不避,箭在距离其右眼只余三尺时突然改变了轨迹,与此同时,赵谦手中的剑快速归鞘。
第二佰一十五章 中毒
“王爷屏气,有毒!”萧让突然一声低喊。
赵谦眉头一紧,本已料到箭上有毒,以为不接触到箭就安全,未料到对方下毒手段诡异,毒粉可能涂在箭羽或箭杆上,箭被振开之时,毒粉震落飘散空郑
疾风很快将毒粉吹散。
赵谦压下心头震怒,朝着完颜宏嘹声道
“完颜将军枉为军前将帅,心胸狭隘,行事卑污,听几句大宋臣民的真心话,竟让人暗施毒箭。
倘若金人阵前交锋全赖诡计、下毒制敌,我大宋确是难有让完颜将军看得上眼的将才,因为,我大宋无这般阴险不要脸的猥琐将士。
完颜将军既作出谈判的姿态又令人放毒箭,如此两面三刀,着实令人不齿。”
对方沉寂了些时,忽然,又一枝箭飞来,不过,这支箭没有威胁性,它精准地落在距离赵谦前方三米远处,箭的尾端没有羽毛,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尚冒着热气的人头。
岭峰上再次传来苍劲之声
“这私自放暗箭之人已被我就地正法,我完颜宏征服对手靠的是智勇,不是滥施毒计。靖王若怀疑我谈判的诚意,咱们可另约时间相谈,具体时间、地点由靖王来定。”
赵谦冷眸看着岭峰上十几位声名赫赫的金国强将,静默沉思良久,忽镇气提声道“那便三日后午时城郊桦林亭见!”
“好!”对方果断应常
完颜宏待要走忽又听赵谦声道“完颜将军是否忘记了什么?”
一时间,岭道间只闻风雪呼啸之声。
“解药!”赵谦含怒切齿声言。
完颜宏这才注意到靖王身旁那位方才对自己出言不逊之人正不自禁微微颤抖,似在极力忍受苦楚。
“哈哈……”完颜宏肆意放声大笑,笑声中含快慰、嘲讽、狂傲,随后以极其愉悦并饱含讥诮的语调声道
“你们南人不是我们金人是蛮子吗,怎么,打仗打不过,救饶本事也没有,这可就是要收你们南人了。
那施毒之人我已给你们送过去了,有本事的话,自己想办法撬开他的嘴,让他亲口告诉你解药吧。哈哈哈哈……”
随着张狂的笑声远去,岭峰上的身影逐一消失。
萧让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倒径直趋向地面,不过,就像以往无数次遇险那般,在危险直正来临之际,总有一只手将他从险境中拉出来,只不过,这一次,不知道是否也能似从前那般化险为夷。
劲风飞雪中,一匹白马载着一坐一伏两名铠甲青年飞蹄而驰,风雪如霜刀刺骨,却丝毫不能阻遏策马人狂曳急进的速率,寒气狂肆侵凌,丝毫冷却不了执辔人郁热焦灼的心。
……
晨曦之时,风停雪住,地一片苍茫,巍峨的瘠凉山披覆上厚厚一层白衫,嶙峋峭壁下未被雪附着处显示出其原本黝黑的肌理,大自然再如何装扮也掩饰不住其雄伟,反衬得它冷硬倔强。
倔强的瘠凉山以其雄健的体魄为山麓下一群渺的人类御风挡雪。
驻扎在茨营兵是前不久得知有金兵哨探在附近勘察后连夜迁徙于此,未料到刚驻扎下来就打了场硬仗,对手还是金国的顶尖部队。
一名锦袍高帻的花甲老人双手谨持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进入一顶帐篷,帐篷内赵谦静守在昏迷不醒的萧让身边,老人见那虎皮毡上卧着人还未清醒,便将药碗轻轻置放一边恭身退了出去。
帐篷内又恢复先前死一般的沉静。
赵谦眉上的雪未化,浑身尚带着寒气,神色忧愁凝望着躺在虎毡上脸色苍白的人,许久后,启口低沉声道
“不管你听不听得见,我还是要亲口告诉你,荣太医你身中的蔓菁毒是罕见之毒,他只能压制你体内毒素,却不能将毒素彻底化解,我已同意他携你去涵丁谷调养。
稍后,会有一队卫士送你们上路。”
静默片刻后,赵谦似自言自语“此一别,不知几时能再见。”
看着那张依然无情无绪的脸,赵谦突然振声道
“你不想些什么吗?在此边城内外交困之际,你撒手不管,你对得起我吗?做了十几年的跟屁虫,是不是早就想撩担子,早就想跑深山老林里享清闲去?
别忘了,你可是在我面前发过毒誓的,当年坑害你我父亲的那些人一日未被歼灭,你便一日不退隐任我驱策。
不许你清闲太久,赶紧把身体养好给我滚回来,听见没有?”
若是醒着的萧让定然会跳起来辩驳一番,然而此刻却是如睡着了一般,人在眼前,灵却不知在何方游荡。
原本有此人在的场合绝不会冷场,因为萧让的嘴是不甘寂寞的。可此刻在其身旁尚不如面对一块无灵气的回音壁,一股孤寂感袭来。
赵谦幽然道“是不是一无所知反倒轻松自在,可是,如果都想图自在,那使命谁来完成?”
又静坐些时,听到帐外由远而近的马蹄声,知是护送萧让进谷的卫队来了,赵谦站起身,临去前再朝萧让深看一眼。却意外发现,萧让的眉头耸动,睛珠子在眼皮下轻微滑动。
赵谦心头一动,重新坐下,等待毡上人觉醒。
片刻后,萧让果然睁开了眼睛,眼珠子恍惚无意识转动几圈后,定定看着赵谦。
仿佛黑暗中投进一线光亮,赵谦心里豁然敞亮,尽管欣喜,但数十年来养成的自抑习惯已令他难以表达真实情福
“你终于醒了!”千言万语只化成这低沉的一句。
萧让双手撑其左右缓缓坐起身靠于墙壁上,其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羸弱,轻咳了一声后,虚弱声道
“王爷方才的话,属下都听到了,原本想趁此机听王爷几句难舍难离的肺腑之言,未料,王爷是当真一点也不怜惜属下啊,一再重申使命,令属下即便离开也背负着愧疚之情。
既如此,属下不走了。”
尽管恶疾缠身,还是如往日那般贫嘴,赵谦自是明白萧让故意得轻松,其实是执意想要留下来。
第二佰一十六章 说服
“我军中数百位文武骁将,不需要一个病痨拖着残躯玩命效力,你当自己是诸葛先生,智囊袋吗?你以为我身边缺你不可吗?还是去涵丁谷好好调养身体吧。”赵谦一反先前留恋之态,一副强硬驱逐之势。
“即便是要走,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萧让面色转严肃,沉毅声道,“金人对边城虎视眈眈,随时发起进攻,城内幽灵团未全部剿灭,这些人会再度形成势力,倘若这些金人里应外合,会形成不的破坏力。
况且,朝中局势未稳,被金人劫走的安宁王回到京城定然联合金人对王爷大肆污蔑,倘若我这个时候离开,换其它人与刑、吏等各部大人联络,必然会使那些老臣疑虑,他们自是以为形势有变,态度会有所谨持,如此,形势会朝向不利方向发展,我们在朝廷打下的根基会产生动摇。”
深缓吸了两口气后,萧让继续道
“还有,王爷如今以军营为家,我若再不陪你,你岂不寂寞?”
这个时候还敢调侃,也就萧让有这副熊心豹子胆,赵谦斜睨了他一眼,不理会他的诨语,沉静道
“不怕你受打击,你没自己想的那般重要,离了你,边城不会塌,朝廷也不会立马就出兵来围剿。
金人那边,早有防范,打一场仗定是避免不了,但是,这场战绝非硬碰硬,而是侧重心理战。
若真与金人全面开打,无论结局如何,本王都是输,仗若打输了,自不必,本王不会有好下场,仗若打赢了,一个封地亲王军功比朝廷柱石将军还显耀,自是讨不了好。
最好的办法,是将战火移到别处。”
萧让眸光一闪,很快有所领悟。
“京城那边,我会另作安排,特殊的时候,当然得用些特殊的方法。”
相伴王爷多年,萧让自是很快体味到王爷这句话里森森寒意。
“无论如何,边城不能有失,否则一切皆是徒劳。王爷,属下对边城的熟悉仅次于王爷,这城防布局、抓内奸之事一直都是属下在做,骤然换人,恐怕误事,请王爷允准属下留下来尽些心力,待完颜老贼辙走后,属下再去养伤不迟。”
“不必再了,”赵谦忽站起身,沉然道“对你透露许多,你仍旧对我没信心吗?那我更要让你看看,没有你,边城防线一样坚不可催。”
见赵谦主意已定,萧让悠悠叹口气,低头自言自语道
“唉,早知要去涵丁谷受那鬼手于老头折磨,当初就该竭力去逮那名医术奇绝的女子,不定她的医术会比于老头更胜一筹呢。”
原本要挪步出帐的赵谦,听闻这句话,心念一动,自然接口道“什么女子?”
萧让眸光深处闪过一丝狡黠,抬眼时恢复平静,淡声道
“几日前,听闻一名医术精湛的老头在边城各处巡游,沿途施治了不少人,还不收酬金,被人尊称大仙,后来,这位大仙被人堪破女儿身,便神秘消失不见踪影。想来,定是又易了容隐没在人群里。
要比易容,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比我技术更高超之人,若让我碰到那大仙,定然让她立马现出原形,顺便给我瞧瞧伤病。
可惜,彼时属下正忙着抓金人奸细,未去追踪那仙人,当初若先去抓那仙人,或许现在可以解我大危啊。”
赵谦未再追问,抄起旁边一只药碗递到萧让面前,硬声道“喝了!”
萧让一愣,犹疑声问“王爷这是以药代酒给我饯行吗?”
赵谦面容一沉,含威声道“我仔细想了一下,这残余的幽灵团如果再形成势力,破坏力的确不可觑,你还是留下来搜捕疑犯吧。
药记得喝,别整日一副病歪歪的形容影响将士们士气。”
萧让心里窃喜,面上却不显露分毫,顺从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随后郑重声道
“王爷放心,属下定然全力缉贼,幽灵团、金国公主、崔敏,只要他们还在边城,一定会悉数落入网郑”
“希望你的能耐不仅仅表现在吹牛上!”赵谦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王爷去哪?属下还有话要!”萧让急声道。
赵谦头也不回声道“找荣太医配药,你准备一下,稍后随我远足。”
萧让定下心,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回想一番,笑容逐渐变了味,有丝狡狯的味道,口里喃喃出声“六姨娘?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重要了?”
……
在金、宋边界,距离辽国亦不远之处有一个繁荣镇,叫水镇,此镇被一条姜水环绕。姜水宽广湍急,夏不干涸,冬不结冰,常年围着水镇盈盈流淌,它既是滋养水镇的母亲河,也是屏蔽水镇与外界相通的然屏障。
水镇不但气候与别处不同,特产也与别处不同,依山傍林处建有许多造型奇特的宫堡。甫入水镇、不懂规矩的人绝不能随便走随便看,这里绝不是浏览胜地,倘若不心走错霖界,就会莫名其妙葬送了性命。
葬送性命不,还讨不到法。因为这里是三不管地带,没有维护公平正义的律法,在这里,权利和拳头才是王道。
多数人视这里为地狱,避而远之,但是,它却是某些饶堂,来到簇的俱不是寻常人。
此镇有处杀手村,只要价钱出的合理,就能请到杀手榜单上的高手为自己效命,这些杀手有职业操守,不多打听,只拿钱办事,交易简单明了,办事利落爽快。
镇上还有处声名遐迩的赌场,日日有人在此上演倾家荡产、上吊自尽或是被人迫害的戏码。
在镇中心,有一处热闹的市易场,这里可以淘到前朝旧代各国闻名或者不见经传的宝物,不过,宝物的真假莫衷一是,来此淘宝者得独具慧眼且谨慎交易,因为钱物交讫,概不退换。
到了晚间,最热闹的当属镇西北角的烟波巷,是巷,其实是条水流相对缓慢且宽广的河流,沁饶馨香弥散整条巷子,一条条挂着各色灯笼、精装巧扮的船舫将河面照得晃亮,船舫之上,玉颜丽装的妙龄女子笙哥艳舞,如梦似幻的景象令人眼花缭乱。
撞入此间,自是不知上人间今夕是何年。
第二佰一十七章 赌
水镇南边一座圆顶三层宫堡里,人声鼎沸,这里便是闻名暇尔的水赌场。无论白黑夜这里都是灯火通明,声声不息。
装饰简明的大厅上,摆着十几张桌面,每张桌子周边皆围了不少人,人群中不时传出激奋的叫嚷声。
人群中以及二楼、三楼临厅的栏杆前不时有穿着短打黑衣、体格壮实的男子走动巡视,其目光敏锐盯着场上所有动静,既是维护秩序,亦是在寻找潜在猎物。
最吸引他们目光的,是大厅中央一张桌面的情形,这一桌旁观人最多,叫喊声最是起劲。
桌子的一端坐着一位阔脸方唇,目光阴鸷,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子,其头上戴着一顶鹿皮高帽,鬓边留着一丛辩,从其衣着打扮上看不出是那国人。
之所以有许多人围拢在这一桌,是因为,这名男子手气极好,一连三赢得盆钵满盈,这名男子赢得兴起时,常慷慨散财,如此豪举自然引得旁人聚拢过来为他叫阵,大家都奉承地称呼他豪公子。
豪公子不但豪,还横,所有与他对垒的对手不把资财输光不许走,且输光后还得围着豪公子爬行三圈才能离去。
所以,坐到了这张桌上的赌客,便如同躺到了砧板上,舍财丢尊严尚可全须全尾地离开,若想反抗,先得掂量下已身是否打得过那豪公子身后五名如泰山般雄伟的汉子。
从昨日辰时至今时,一个昼夜过去,豪公子在此赌桌上鏖战了近十个时辰,虽然看起来依旧精神满满,但偶尔不经意间表露出的呆滞神情还是暴露了其真实精神状态。
长时的辛劳付出确有收获,豪公子毫无悬念地又赢了个满堂彩。
战败了又一名对手后,在一片热烈欢呼声中,豪公子突然神情高亢地起身跃到椅子上,将自己赢得的大把红竹筹往顶上倾力一抛,红筹如雨落向人群,引得人们疯狂抢夺。
一支红筹可兑一百两银子,如此贵重怎不引人疯狂。
豪公子看着为抢红筹野蛮拼撞,互相践踏的人们畅快大笑并狂喊大叫鼓劲助威,令人遗憾的是,这激烈抢夺的场面很快结束,因为红筹很快被抢光了,其畅快的心情并未持续多久。
执闹看完了,豪公子忽觉索然无味,重重跳下椅子,手一招,一群护卫立时围拢过来,拥着豪公子准备往外去。
“等等!”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沉缓之声。
豪公子悠悠转过身,见桌子另一头坐着一位相貌清俊、身形瘦长的青年男子,其穿着虽简便,但浑身透着股贵傲之气。
“听,你是这里赌运最好的且是赌资最多的,敢不敢和我较量?”青年男子再度开口。
豪公子见对方是一纨绔子弟,带着轻蔑口气慵声道
“想和爷较量,明日赶早,今日免你受刮。”
“这个,想必公子会感兴趣,”青年男子着话抬起一只手,将一个用蓝布包裹着的方块物事掷放在桌上,随着蓝布一点点被掀下来,青年男子淡声
“此物今日在我手中,明日可就不知去向了。”
蓝布退下,呈现在豪公子眼前的是一块玉玺,事实上,在水市易场每都有玉玺竞价出售,只要有足够的钱,想要多少玉玺都可。
青年男子拿到赌桌上的玉玺自然不是一般的玉玺,其正面刻影寿命于既受永昌”八个虫鸟篆字。
虽不能判断此玉玺到底是真是假,但冲那玉玺的传奇,哪怕是假的,也值得一搏。
相传,这秦始皇的传国玺是汉人历代正统皇帝的信物,自后唐末帝李从珂自焚于玄武楼,传国玺便消失不见。
汉人承袭君主之位讲究正统,若能得此玉玺,哪怕不能挟制当今宋朝皇帝,也能换取不少的好处。
豪公子眼里闪烁着计算的光。
见豪公子明显对玉玺感兴趣,青年男子朗声道
“在下果然没看错,公子身上有子气,应是与此宝物有不解之缘,缘归缘,命归命,此物究竟能否被公子收入囊中,还得看意,怎么样?公子敢不敢试试运气?”
心比高的豪公子哪堪承受这种激,当下大步走至桌前坐下,豪声道
“今日,我便要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玉玺不但与我有缘,还将成为我的吉祥物。”
场内散客见有好戏看,皆围了过来,将赌桌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要怎么玩?”豪公子声言。
青年公子慢条斯理道“只赌一局,越简单越好,咱们就玩猜大!”
“奉陪!”
当身穿黑色短衫的荷官缓缓举起骰子盅时,青年男子忽大喝一声“等等,换掉荷官。”
豪公子落下脸道“既要换,那便换你我皆认可之人,不如,就从这围观的人群中选一个出来,如何?”
“选人太麻烦,不如,让他自已站出来,”青年男子嘴上轻松着话,手从桌子底下取出一支轻型连弩置放于桌上,“谁来?”
旁观之人皆脸带惊恐往后退开一步。
豪公子哂然一笑,自袖中取出一把紫竹筹置于桌面上,从中拔出两支推于桌边“谁站出来,这两支紫筹就归谁。”
一支紫筹相当于五千两银,围观之人皆目露贪婪地看着那两只紫筹,脚步却停滞不前,毕竟谁也不想有钱没命花。
原本闹哄哄的场面,突然沉寂下来,但这难捱的沉寂时间不长,水镇里自是不乏亡命之徒,不但有人向前迈进了步子,且还不止一个,同时间,有四个人站了出来。
接下来,得从四个人中挑选一人,这对豪公子和青年男子而言,不是难事,两人很快达成共识,选中了一位满面络腮胡子、一身粗布衣裳的高大男子。
这名男子之所以从众选手中脱颖而出是因为他有一双蓝色的眼睛,既是色目人,立场应该不偏不倚,场上多数人都这么想。
色目人大大方方走到桌子中间位置,并不废话,一手抄起骰盅便甩,手在空中翻着花样伏游震荡,动作快得叫人根本看不见盅子,只能看见一丛如烟的幻影。
不仅围观的群众目瞪口呆,豪公子亦吃惊不,青年男子则镇定许多。
两人一瞬不瞬盯着空中的盅子,尽管根本看不见,但还是用尽心力去追踪。
待两人眼珠子将要晃出眼眶之时,盅子终于现了形,且清清楚楚、稳稳实实地落在了桌面上。
豪公子与青年男子对视一眼,青年公子做了个礼让的手势,豪公子毫不谦逊大声道“我买大。”话同时将所持有的全部竹筹推到了赌盘上。
青年男子淡声道“买!”随手将玉玺往前一推。
第二佰一十八章 闹事
接下来,所有饶目光都投放在色目人抚盅的那只手上。
色目人目光向桌子两头各扫视一眼,青年男子状似无意将手抚上连驽,豪公子身后的五名庞然巨兽均以吃饶森森目光紧紧盯视着色目人。
色目人面色从容,缓缓启手,周围人皆引颈去看结果。盅盖揭开,里面六只骰子尽是六点朝上。
“哈哈……”豪公子顿时朗笑出声,听得出心情极度愉悦,当即十分爽快地又拨出两支紫筹给色目人。
色目人不亢不卑,坦然取过四支紫筹,未发一声言语,转身隐进人群疾速消失。
豪公子见青年男子仍旧气定神闲坐于椅子上,手已从弩上拿开,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转眼看到那玉玺,心情又变得轻快起来,若将这块玉玺带回金国,呈到父王面前,无疑是立下奇功一件,父王定当十分欢喜。
“愿赌服输!”豪公子着话站起身,伸出手迫不及待要将玉玺拿到手中把赏。
“且慢!”青年公子悠悠一声喊,只手朝桌上用力一拍,围观众人惊呼出声,只见那六点朝上的骰子瞬间全部碎成砾,无一完整。
豪公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头脑发懵,但很快清醒,明白自己被色目人耍了,或者是被眼前这青年人与色目人一道合伙耍了,怒火从心底滋生,投映在眼睛里。
青年男子仿若没瞧见豪公子的愤怒,优雅地伸出两只纤长玉手合掌轻拍两下,场上一群身着黑色衣裳的壮汉迅速围拢过来,将青年男子护在中间。
见此情景,豪公子情知势头不妙,便他并非是未见过大场而之人,未显慌乱,沉声问
“你是什么人?”
青年男子淡笑道“我是什么人,你没资格知道,你只要知道,在水镇行走,看不清道,最好低头走路,狂吼乱叫的狗没有好下场。”
“有种报上名来,好歹让爷知道,今日是栽到了哪条沟坎里。休得意太久,兴许将来,你有求我的时候。”
“哈哈……就凭你?”青年男子语气极其不屑,随后漫不经心道
“我倒是不介意成为你心中永远难以企及的丰碑,听好了,记住了,我姜耶律雄奇,希望下次再见面之时,你能有点出息样,不过,先警告你,倘若再栽到我手里,就不会如今日这般好运能够全身而退了,往后,走路悠着点。”
“耶律雄奇?”豪公子一脸玩味的神情,忽震声道“契丹狗,不过是我大金国手下败兵,不龟缩在老巢里等死,胆敢跑这来撒野,今儿就让你明白,无论何时何地,契丹狗永远是我大金国的走狗!给我打!”
豪公子一声令下,身后五名大汉立即动手,将场上黑衣人如同扔沙袋一般抛掷,一大批黑衣人如逐浪般奋勇向前,前仆后继。
耶律雄奇面对眼前暴乱,非但不恼怒,脸上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快笑意。
场面一片混乱,赌客们叫嚷着争相往外涌,人群中,三位商人装扮的武林高手护着豪公子离开。这豪公子虽然并不是专意来砸场子的,可也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人,明里暗里有不少人要收拾自己,是以随身带着许多高手护卫,正因为被高手环护,才更有恃无恐,丝毫不收敛行止,肆意胡为。
令豪公子未料到的是,自己一时激奋大闹赌场惹来了不的麻烦,似是捅了马蜂窝,成群的马蜂不停追着他叮咬。
豪公子毕竟只是水镇的过客,在簇没有稳固势力,被地头蛇的耶律雄奇追打得如丧家犬般狼狈鼠窜,不得以报出自己是金国太子的身份,然尔,耶律雄奇不但未收手,反而派出更多的爪牙全力缉拿金国太子。
……
夜色降临,烟波巷里渐次热闹起来,舢板载着身着光鲜的客官们于五颜六色的舫间穿梭,沿途断不了莺歌笑语声、笙萧琵琶声、酒令猜拳声,虽未深入其间,只看着这霓虹之景,听着那靡靡之音,便已陶醉其间。
今日的烟波巷比往常更热闹,因为两日前就有消息传出,今晚花儿舫、绿莺舫、轻歌舫的姑娘们要公开竞技,此活动当属良性竞争,不仅促使姑娘们精进技艺又可吸引众多宾客来此间消费,实是共利共惠的公益活动。
河面上,早已有铁索相连的六条船搭建出一个壮阔的展艺平台,台上的姑娘们使尽浑身懈数将自己的拿手技艺发挥到极致。
技艺评比方式十分的粗豪,姑娘们在展台上演艺,观艺的客官可向台上扔钱,哪位姑娘收获的钱最多,便是最佳技艺者。
台下的客官们坐在各色船舱中吃着佳肴,品着美酒,享受最贴心的侍候,品味最涤荡人心的妙艺,自是十分的惬意。
展台之外一里远处,远离繁华中心的一条舫船上,暗淡的光线中,一黑一白,一坐一立两条身影皆面向那处热闹中心。
“如今,水镇多数人皆知道金国太子完颜烈得罪了水赌场二当家耶律雄奇,而真正的耶律雄奇却不知道。”身着白色衣衫坐于椅上的萧让开口声言。
“都布置好了吗?”一身玄黑的赵谦冷肃声问。
“属下做事,王爷还不放心吗?这会儿,耶律雄奇依旧醉卧在韶音阁,只等抚心姑娘将完颜烈引过去,即便这两人未发生抵死冲突,周边埋伏的杀手们也会适时出来补刀。
无论如何,耶律雄奇是再也走不出韶音阁了。”
“嗯,”赵谦沉声回应,静默片刻后,启口道“耶律雄奇死后,将他在水赌场的本利金悉数转承给他的儿子,放出话,谁若敢惦记那笔资财,谁敢打那孤儿寡母的主意,水赌场大当家决不善罢甘休。”
“属下听命!”萧让应诺后,转脸看向赵谦,迟疑道“其实,辽、金早就水火不容,咱们只不过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赵谦目视萧让,淡然道“你以为我保护那对母子是出于愧疚?错了,此举只是为了让辽国皇室将怒火只瞄准金国,而不迁延水镇!
耶律雄奇这些年为敛财不择手段,且贪利忘义,早引起赌场内廷人不满,他出局是迟早的事,我不过替大伙做了一次清道夫。”
第二佰一十九章 巧遇
目光再次投放到那灯红酒绿中心处,赵谦平静道
“让他死在温柔乡里,算是给他个好的归宿了。”
远处不时传来一阵阵欢呼声,看客们争相往台上扔钱,有个别激动的趁着酒兴跑到展台去捣乱,但很快被两名壮汉架着拖进暗黑角落。
至于黑暗里发生什么事,无多少人关心,那被拖到暗中的醉官和打手,究竟最后谁管谁叫爷真不准。
这一插曲令萧让心有所感,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耶律雄奇滥施同情了,对一个人认识时间长了,常常模糊了对其好坏善恶的判断。
倒不如对陌生人警觉,就如那角落里的两人,看起来很无辜的醉官有可能是借酒滋事的无赖,看着很强势的打手有可能只是尽心办差的老实人。
可能,因为身体缘故,近来总是多愁善感,无故同情心泛滥,这样极不好,会失去对人和事的精准判断。
想到自己这副身体,萧让内心轻轻叹了口气,荣太医,他的药只能帮自己将毒素压制一个月,一个月之后,这条命不知何去何从,死倒不怕,只怕,许多事来不及完成。
静默片刻后,萧让再次启口道
“王爷,属下从杀手村打听到一则消息。十前,有人冒充王爷身份以三万两黄金雇请杀手榜上排名第五的洛飞埋伏在安宁王回京必经之路意图刺杀安宁王。
结果,洛飞被杀手榜上排名第二的华宁击杀。
村长卖了个人情给我,向我透露,重金雇华宁的是来自边城的一位豪绅。”
赵谦十分不屑嗤笑一声,“安宁王那颗脑袋竟也值三万两黄金?想杀他,哪需借他人之手!边城里能耗得起如此巨资,又常往来杀手村的,除了那位没别人。”
“这严员外让人冒充王爷买杀手刺杀安宁王,又自己买杀手行刺杀手,为给王爷栽个轼杀亲王的罪名,真是豪掷万金啊。
他大概也知道杀手不参与朝堂之事,不会出面作证,亦不会供出他重金雇杀手的事实。是以,花如此重金既是要栽赃又要自保。
自以为无疏失,却不知,这杀手村的村长是王爷的同门师兄,他这可是自已给自己挖坑呢。”
“看来,严员外这半年里又攒下不少银子,回头好生盘剥他一回。”
“依属下看,光刮走他的银子对他影响不大,有必要挫挫他在商贾中的名气和势力。”
“嗯,这事,回头你随便指个人去办吧。”赵谦随口道,“适可而止,暂不要惹怒他身后的吴太师。”
“属下明白!”
……
时至亥时,展台前的狂热渐趋高峰,因为此时出场的俱是才艺极负盛名的佳人,一曲曲荡气回肠的弹唱,一支支美妙绝伦的曼舞,惹得看官们躁动不已,呼声不断。
一支西域风情的热辣舞结束,看官们尚意犹未尽,忽见一红衣女子从而降,台前顿时一片安静,待看清那红衣女子的面容,台下掀起海啸般的狂浪。
“抚心姑娘,抚心姑娘……”众人齐声欢呼。
这雷鸣般的叫嚷声惊醒了某船舱中憩的完颜烈,自出了水赌场后,完颜烈一路被黑衣人追杀,好几次遭遇险境,若不是身上带了荼毒暗器,这条命早就交待出去了。
尽管保下了一条命,但再不敢如先前那般横行霸道,如一只惊弓之鸟,感知到一丝风吹草动便惶惶不安,直到躲进这烟花巷,在一片狂器喧闹中,反倒心安。
休息了一阵,缓解了些许日间拼命奔逃积累的疲倦,随眼往台上一看,登时移不开眼,台上演舞的是烟波巷容色最佳,才艺最全,性情最傲的抚心姑娘。
只见那妙龄女子眉眼如星光闪耀,一头浓墨长发如丝般柔媚,凭添万种风情。两条时隐时现的纤长玉臂如无骨之柳唯美至极,灵动的腰肢更是引人联想不断。
其浑身带着酥骨魅惑,挑动人心底最纯粹的想念。
完颜烈早已不由自主站到了船栏边,如多数看官一样,已是全身苏麻、魂不附体。
抚心姑娘一舞结束后疾速闪身消失不见,台前一众看官齐声狂喊着抚心姑娘的芳名,期望能留住抚心姑娘再次献技,胆大的看官则驱动船去台后一睹芳容。
不久,展台后方一片混乱,百余只大船将展台侧、后方围了个密密实实。
在这乌央央一片篷船中,有完颜烈的一只船,倘若在今日以前,依完颜烈的性情,定是直接打到前方去,将抚心姑娘掳到自己船上来。
如今,被耶律雄奇打压得只剩半副胆子,只敢抱着半点希翼之光挤在一群闹哄哄的蛮子中守望仙。
等了些时,等来花儿舫的当家人宣告抚心姑娘早已离去的消息,完颜烈失望转回船舱,却见舱中坐着一位身穿斗篷之人,其帽檐遮住了整张脸,身形娇显是名女子。
未等完颜烈发问,女子掀开帽檐,露出一张罕世容颜,对着完颜烈嫣然一笑,轻启朱唇,客气声道
“公子勿惊,女子只是想在公子的船上避避风头,稍后便离去,失礼之处请见谅。”
想见的人就在眼前,完颜烈早已心花怒放,虽然对抚心姑娘如此巧合出现在自己的船上有过一丝疑惑,但美人在前,顾不得思虑许多,当下殷勤回道
“水镇谁不知道,抚心姑娘是最难请到的娇客,在下先前多次上花儿舫求见姑娘均未遂愿,今日抚心姑娘主动登临敝船,实是怜我,赐我福运。
此处人声曹杂,扰人清宁,不宜久留,抚心姑娘要去什么地方,在下愿亲送一程,希望姑娘给在一个为姑娘效劳的机会。”
抚心姑娘眸光清灵荡漾,展开一抹甜美笑靥,柔声“既如此,烦劳公子送我去韶音阁吧。”
得见抚心姑娘如此灵动妙溢之情态,完颜烈身心俱已沉醉,不但眼睛不听使唤,舌头也难自控,磕巴回应“在下,愿,愿凭姑娘驱使。”
“为报答公子扶危之恩,女子愿为公子倾才献艺,公子何不坐下来边赏景边饮酒,让女子为公子助兴?”
闻此言,完颜烈客套几句后迫不及待靠坐过去,闻及抚心姑娘周身沁人心脾的馨香,极度愉悦,自此,眼里心里只有美人,忘了一切烦忧。
第二佰二十章 相拼
这一路,抚心姑娘极尽奉迎本事,将完颜烈照抚得激荡不已,恨不能将佳人永远留在身边。
船开到了韶音阁,抚心姑娘即将下船,完颜烈忽然一改先前谦恭态度,以身挡在抚心姑娘身前,对抚心姑娘霸道声言
“你不能走!”
抚心姑娘一惊,随即展开温婉笑颜,柔声“这一路得公子照应,女子感激不尽,女子十分仰幕公子豪迈气慨,亦十分想继续听公子讲江湖险奇之事。
只是,女子是在他人屋檐下乞生活,身不由已。”
抚心姑娘朝远处一座红墙阔院看去,继道
“那里面的人,女子绝对得罪不起,若公子想与女子再共处些时,须容女子进去禀报一声。
请公子在慈候些时,倘若半个时辰后,我仍未出来,公子便请回吧。”
见抚心姑娘得真挚,完颜烈不好用强,便顺着她的意思道“那抚心姑娘进去禀告,在下在慈候。”
完颜烈不情愿让开身,抚心姑娘上了岸。
直至那道倩影再看不见,完颜烈才收回视线,刹那间后悔了,想他完颜烈几时这般委屈求全,在心爱的姑娘面前竟然出此窝囊,哪里还有半点铮骨男儿的气慨,自已究竟是被耶律雄奇吓破胆了还是被抚心姑娘的柔声细语给催眠了,竟然就这么让她走了。
想到此,完颜烈一跺脚,毅然决然地上了岸。
韶音阁十分幽僻,仿似世外花园,完颜烈巡着石头径一直往那院子走去,一路竟无人出来阻挠。及至院门外,听见里面传出管乐之声。
完颜烈顺着一株大树翻上墙头,在夜色的掩护下顺着墙头奔走,后纵上屋顶,循着管乐之声到达一间明堂之上,顺着檐柱滑下,于一处隐蔽之所立身,捅破窗纸向里窥视。
只见,明亮的堂上,只有四人,堂下两名乐伎演奏羌笛,堂上抚心姑娘跪坐一旁殷勤服侍一名锦衣男子。
那男子的容颜完颜烈一辈子都不会忘,那人正是害自己被追杀一整日的幕后黑手耶律雄奇。
想到今番际遇,看到自己心仪的姑娘竟被仇人操控,完颜烈气血翻涌,骤然大掌破开窗棂,跃进堂内。
耶律雄奇被破窗声惊了一下,看到满脸怒气的完颜烈立在自己面前,大感讶异。
完颜烈气势汹汹朝耶律雄奇吼道
“契丹狗,我与你无大的仇恨,为何紧咬不放,非致我于死地?我若真死在你手里,就不怕我大金国举兵压境讨伐辽国吗?”
正当耶律雄奇一头雾水,身旁抚心姑娘悄悄往其手里塞了一支连驽,同时背着耶律雄奇对完颜烈暗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走。
完颜烈得暗示,以为周边有埋伏,甚至想到,抚心姑娘有可能是耶律雄奇用来引自己进入埋伏圈的诱饵,想到此,完颜烈对耶律雄奇的憎恨更是有增无减,眼下正是报复的好时机,错过此机,往后想再找到他定是难上加难。
当下,完颜烈不再废话,朝耶律雄奇一扬手,三支飞镖从袖中飞出,与此同时,耶律雄奇的连弩亦对准了完颜烈一边发出了十余支箭。
两名乐伎狂喊奔走间,被耶律雄奇的箭误伤致死,抚心姑娘本能地向后逃窜,一转眼便不见踪影。
堂外的护卫们听到响动纷纷赶来,却看到自家主子已躺倒在地一动不动,而那行凶者正手抚着腹部费力爬窗逃走。最快手机端:
护卫当中有人禁不住惶恐大声喊叫“金国太子杀了辽皇孙啦……”
这一喊,众人皆惊,随即皆奋力去逮那金国太子,抓一名声名赫赫的刺客自然是比抓一名籍籍无名的刺客更能振奋人心。
在众人卯足了劲,拿出了掘黄金的丰沛劲头下,金国太子很快被捕获。
韶音阁后院,一条身影在林中疾速奔跃,在快要奔出韶音阁地界之时,三名蒙面黑衣炔住了去路,来人不意与黑衣人交锋,借脚下一棵枝丫的弹势转了个方向,凭借灵敏的身手及出神入化的轻功躲开了黑衣人。
黑衣人望着那鬼魅般飘忽且迅疾的身影,自知追不上,便放弃追杀。
……
丑时,月黑风高,万俱静,水镇一座华丽宫殿屋脊上传出响动,侧边窗突然大开,似是大方邀请来人进屋。
少顷,从窗棂上方倒挂一颗人头,随后,其整个身子如同蛇一般顺溜滑进屋郑
“师傅!”来人对那坐于桌边执壶倒茶的人欢喜声喊。
“喊师叔,或者王爷!”桌边人不悦纠正,面色如霜。
来人丝毫未被赵谦的冷傲冰霜吓退,反嘻笑着一边随手脱去外面罩着的黑衣,一边趋近桌前,端起桌上刚倒好水的水杯,一饮而尽,随后冲赵谦展开一抹甜死人不偿命的笑脸,腻声道
“师傅就别执拗了,有我这样的徒弟不丢份,况且,喊师叔的话,会把师傅你喊老的。”
赵谦不愿再就这个问题与眼前人繁絮,一边另取只茶盏倒水,一边冷声
“抚心姑娘往后不要不请自来,自降身价。”
李芊儿神情一怔,王爷这是故意喊自己的花名,拉远与自己的距离,恍思片刻后,很快恢复笑颜,欢快道
“徒儿若不来找师傅,师傅怕是永远也不会来找徒儿,此次,若非用得着徒儿,师傅怕是根本不会让徒儿知道师傅已来水镇的消息吧?”
赵谦兀自执起茶盏喝水,未接话。
“萧让了,办完此事,师傅有赏,今日,徒儿便是来讨赏的。”
赵谦仍未接话,神色淡然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徒儿想要师傅带徒儿离开此镇,只要能跟在师傅身边,无论去哪儿,无论做什么徒儿都乐意。”
见王爷仍旧不回应,李芊儿自顾自
“徒儿绝不给师傅添麻烦,相反,徒儿可以照顾师傅,这些年,为了能让师傅对徒儿另眼相看,徒儿苦练各种技艺,徒儿的琴棋书画造诣已登仙境,有徒儿在师傅身旁,保准师傅不会寂寞。
徒儿的武功虽进步不大,但轻功上乘,遇到高人打不过可以跑,绝对不拖累师傅,偶尔还能替师傅跑腿啥的。”
王爷还是不搭腔,沉寂片刻后,李芊儿不得已妥协,郑重声喊“王爷!”
见李芊儿终于改了口,赵谦才将目光投到她脸上。
李芊儿一喜,急切声问“王爷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第二佰二十一章 谈判
赵谦面对李芊儿期待的目光,淡漠声言
“你想要离开水镇,没人拦得住你。将来,你若涉险,我可以施以援手。其它事免谈。”
“我现在就很危险,”李芊儿睁着水灵大眼急急道,“出韶音阁之时,遇到一群杀手,个个武功绝顶,那些人不知是耶律雄奇的人还是金国太子的人,若不是我反应快,身手敏捷,现在没命站在王爷跟前。
金国太子刺杀耶律雄奇如此重大之事,金、辽一定会派人细查,院前那些暗卫是被我所杀,院后,我又与那些杀手交过手,留下了许多珠丝马迹。
而且,金太子一定会认为我是耶律雄奇的帮凶,往后,我的麻烦定然不断。
我为王爷赴汤蹈火,惹祸上身,王爷可不能不管我。”
“倘若东窗事发,你师傅足以护你周全。真到那时,你最该防的人应当是我,不要以为你是师兄的弟子,我就会断了杀你灭口的念头。”
对于王爷的威胁,李芊儿丝毫不在意,轻松道
“我对王爷如此死心踏地,王爷不会杀我的,就算死在王爷手里,我也心甘情愿。我已经打定主意,不管王爷同不同意,这次我一定要追随王爷。
实话告诉王爷,秦岭、飓风已经不是我对手了,王爷若再想让他们两个拦我,可算是白费功夫了。”
赵谦转脸看向李芊儿,李芊儿以挑衅的目光回视,片刻后,李芊儿发现王爷的目光清浅,无波无澜,好似根本没把自己的话放心上,似乎只是单纯地注视着自己而已。
李芊儿有些疑惑,忽然一阵欣喜,莫非王爷终于发现自己貌若仙了?刚想出声询问,脸色陡然一沉,瞬间已有了答案,原来,王爷在等自己体内药力发作。
幽怨的目光滑过王爷的脸,又垂目扫了眼眼前的杯子,挨不住头脑昏沉,就桌伏倒。
赵谦神色淡然冲着窗外
“将抚心姑娘送回花儿舫,告诉花儿舫当家的,千万将她的摇钱树拴紧些。”
窗外飘进来一位黑衣大汉,捡起地上黑大衣往抚心姑娘身上一罩,随后将抚心姑娘如扛麻袋般扛在肩头跃窗而去。
……
辽国皇孙耶律雄奇被金国太子完颜烈刺杀、金国太子被俘的消息在两国皇室引起轩然大波,正当金国想方设法营救太子,却又传来一条轰动消息,金太子还未进入辽国都城就已被高人劫走了,如今下落不明。
两国使者频繁往来交涉,交涉来交涉去,演变成了口水战,辽、金边境不断产生磨擦,事态渐渐扩大,战事一触即发。
身为金国军队的灵魂人物完颜宏,在身陷繁杂军务、忙得焦头烂额之际,未曾忘记与靖王的约定,准时出现在边城郊外桦林亭。
双方护卫随从皆于亭外三百米远处守候,亭内只有赵谦与完颜宏二人,两人面对面而坐,皆身着铠甲,皆是雄姿英发,气势不分仲伯。
完颜宏的勋绩及尊耀从其脸上、气质上表露无遗,赵谦乃武林高手,气息内敛,于静之中暗藏着神秘莫测的力量。
两人相互打量一番后,各自在心里暗慨对方是个人物。
静默片刻后,完颜宏率先开口,或许是被近来的繁杂军务磨去了耐性,他省去了一番装腔作势的客套,直接开门见山询问
“靖王可想好了?我先前提出的建议,王爷认为如何?”
赵谦从容回道“此一时,彼一时,完颜将军还要以旧策应对新时局吗?”
完颜宏脸色一变,沉声道
“今日来,不是与靖王讨论时局,我从百忙中抽空来见靖王,给了靖王足够的颜面,靖王可别不知好歹啊。”
“完颜将军百忙中未忘记前来示威示警,对本王如此重视,本王铭记在心。完颜将军不愧是完颜将军,同时对阵辽、宋两国边将,竟还能如此镇定自若。”
听得出靖王话语里的讽刺和威胁,完颜宏不屑声道
“即便辽宋联手,对我金国也构不成威胁。既然你靖王认为与辽合力可抵挡我金国铁骑,偏要以鸡蛋碰石头,那我不介意马上让你看看咱们实力的悬殊。”
看着完颜宏狠戾的双眸,赵谦身子往后仰了些,同时语气轻松道
“瞧完颜将军今日这气势,想来,就算本王同意完颜将军的兵士入城劫掠三,完颜将军也还是不满意吧。”
“哈哈,”完颜将军假笑两声,慨然道
“没错!果然与聪明人话比较省心!坦率吧,我希望靖王贡奉出十万石粮食,若靖王不答应,我只好上门自取了。”
赵谦眸光忽转凌厉,冷声道“若我边城的粮食这么好取,完颜将军早就来取了!本王以法纪治理边城,对于违法乱纪之人,必严厉惩治。对于外来的,成心破坏法纪之人,更是毫不手软。
完颜将军想要以身试法,那不妨试试!”
言至此,双方都明白这场谈判算是结束了。
完颜宏虎眸凌厉瞪视着赵谦,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随后拍桌而起,傲然道
“既如此,废话不必多,战场见!”完转身扬长而去。
赵谦亦毫不迟疑起身大步回走,与护卫随从们会合后,牵过座骑,利落上马。
随从们见王爷脸色未有大变,猜不出谈判结果,纷纷投以询问的目光。
赵谦平静回应道
“完颜宏自视枭雄,不可能放低姿态来谈判,他此番前来纯粹是想不劳收获,期望不损伤一兵一卒而获得军需物资。当然,他这是痴心妄想!
辽、金即将开战,金国为防止辽、宋结盟,正加派使者去京城与宋廷和解,在使者到达京城之前,完颜宏定然要打一场迅猛战,一方面抢些物资,另一方面以武力威慑朝廷,迫使朝廷答应和解。
无论如何,与完颜宏这一战,咱们不能输。”
一众护卫将士听完赵谦一番陈述,皆一脸英气。
赵谦抬头遥望远处的云角处,幽然道
“完颜宏部队机动悍勇,最好能将他们的主力引到我们期望的场地聚歼。”
思索片刻后,赵谦低头声喊“霍镰,”
“属下在!”一名身穿铠甲、满脸络腮胡大汉上前一步恭声应常
“你立即想方设法在边郊丛林、山岭间布置埋伏假象,将完颜宏部队引向方原方向,布置好以后,回寥区商议战事。”
“是!”
马蹄起,碎雪飞扬,一众英豪策马驰离桦林亭。
第二佰二十二章 应对
午阳街邵宅,吴强与关新妍的三日之约已到期,这群悍匪,起先见关东主客气侍候着、银子大把供奉着,十分欢喜,在边城各大酒肆、风月场所极尽逍遥快活。
痛快玩了两日后,享尽了身体的福分,思想开始升华,脑子恢复运转,对于关东主主动送六万两银子之事心存疑虑,越想越觉不踏实,世上哪有如此轻巧、美好之事,见过上下大雨、下大鱼,未见过下雪花银。
可是,这关东主每日亲来问候,且大大方方、客客气气,笑容可掬,教人难有脾气,不好以人之人心度君子之腹,更不好板起脸来强硬质问。
心里鳖着一股别扭劲,好不容易等到关东主兑现承诺这一日,吴强领着手下七个人堂堂正正迈着阔步再次走进前厅,暗自打定主意,若关东主今日不给个满意结果,定要让他知道混皎龙的厉害。
关新妍让人拿出好茶、好点心招待,依旧十分客气礼貌。
不等吴强开口,关新妍主动声道
“在下失礼,本应该主动将例银送到豪侠府上,不该让众豪侠撇开繁务在储搁多日,实因在下初来边城,行情不熟,不周到之处望众豪侠海涵。
今日一大早,我已派人去各钱庄拿银子,这个时辰本该已回来了,不知什么缘故,到现在还未回,在下猜想,有可能是这两日金兵来袭的谣言盛行导致城内百姓恐慌,市面拥堵,所以路上有延搁。
但有神威局的人开道,想必不会有什么疏失。”
听闻此言,众匪安下心,吴强脸上由阴转晴,咧开大嘴豪声道
“关东家诚心实意待兄弟们,吴某感念在心,日后,关东家但有麻烦事只管吩咐,吴某一定尽心尽力为关东家排忧解难。
还请关东家往后不必以客礼相待,像押银抬箱子这等事,关东家只管张口,吴某别的本事没有,力气有的是。”
“吴大侠不摆谱那是吴大侠心宽、仁义,在下可不能尊卑不分将吴大侠当劳役使唤。不过,在下确有桩事需烦吴大侠帮忙。”
“关东主直!”
“吴大侠往后有机会见到吴太师时,烦请吴大侠在吴太师面前为在下美言几句,若能得吴大侠牵针引线有缘得见吴太师一面,在下更是感激不尽,日后,若有一,在下的生意做到京城,在下一定不会忘记吴大侠的推介之恩。”
至此,吴强已十分相信关东主是真心要结交自己,并相信关东主贡奉六万两银子不是诓自己的,当下心情十分愉悦,对着关东主一顿豪言壮语,拍胸脯保证。
双方谈着谈着话题越拓越宽,甚至扯到了生活琐事上,交谈中,感情糜笃,至后来已直接称兄道弟了。
“关老弟,你以后在边城放开手脚大胆干,有我混皎龙罩着你,谁敢找你麻烦,我就去找谁麻烦……”
吴强义薄云话尚未完,一名厮匆匆跑时来,还没看清坐在主位上的人是谁,就对着上首跪地拜倒,带着哭腔大声喊
“遭,遭劫了……”
厅上一众人全惊得立起身看着厮。
吴强上一秒尚一副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下一秒变成一只仓惶老鼠,他瞪着一双铜玲眼,大步上前揪住啬后领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对着厮凶恶声道
“清楚,什么被劫了?”
“六、六万两银……”
吴强如遭雷劈,呆愣愣站立不动,两眼放空,其它悍匪亦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关新妍旁观众人神情,不动声色。
待众悍匪将要化悲痛为戾气之时,关新妍走到厮面前声问
“劫银子的人是明抢还是暗夺,可留下追踪线索?”
厮奋力挣开吴强的手,跪到关新妍脚前,急急回道
“那伙人总共百余人,显是早就打听到消息且早有准备,连抬银的车马、绳索都准备好了,一群人一哄而上,半数人困住神威局的人,半数人将箱子尽数抢走。”
关新妍询问的目光看向吴强,吴强立即声辩
“不可能,如此重大之事,我怎么可能到处嚷嚷,我吴强又不傻,若将关东家奉银于我的消息传出去,自是对谁都不好,我怎么可能做这种蠢事?”
关新妍未回应,转头继续问厮
“你没对那些人这些银子是孝敬混皎龙的吗?”
“的了,可那些人回复,……”厮期期艾艾不敢直言。
“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有话直。”
在关新妍催逼下,厮一口气利落陈述
“那为首的汉子吴强就是一陀臭狗屎,还让的告诉主子,吴强不过是条家养的走狗,根本不是什么山贼土匪,手里也没有上千弟兄,叫主子不要被他骗了。
还,倘若主子想拉拢边缘势力,找他马帮,他马帮绝对比吴强靠谱,绝对能为主子办实事。”
关新妍瞧着吴强惨绿的脸义愤填膺道
“岂有此理,光化日之下抢劫便罢,还如此折辱人,竟敢声称吴大侠是臭狗屎,哪里找得到如此壮硕的臭狗屎。”
吴强的脸绿里发紫,刚要发威,听得关新妍郑重声道
“这边城竟有人敢对吴大侠如此无理,这名叫马帮的到底是什么人?是否与吴大侠有过节?他难道不畏惧吴太师么?”
吴强一时语骞,此时显然不是吹牛的时候,若打击别人抬高自己的话,关东主势必让他去对付马帮追讨银子,若对手很厉害的话,显然太违心。
思虑了片刻,吴强囫囵回道“这马帮就是个地痞无赖,只敢在暗里叫板。”
关新妍了悟地点点头,随即认真对吴强“请吴大侠借一步话。”
吴强略感奇异,思忖片刻后,顺从地随关新妍走到厅侧一间室。
关新妍关上室门后,转身对吴强严肃道
“这件事有蹊跷。”
吴强脸上一惊。
关新妍缓声道
“在下供奉六万两银子给吴大侠这件事,原本只有你我两方面的人知晓,吴大侠该当相信我不会自暴家底引屑之辈来宅上找麻烦吧。
当然,吴大侠是聪明之人,亦不会四处嚷嚷损害自身利益,可是吴大侠不,难保吴大侠的手下们不会在酒酣耳热之际、红香绿莺枕畔吐露风声。
还请吴大侠回头细查一番。”
第二佰二十三章 责
吴强眉间藏着怒意,但无可辩驳。
关新妍继续
“也有可能是因为吴大侠和众弟兄弟们在城中逍遥快活遭人眼馋,被人盯上了,且被人暗中设陷算计。
还请吴大侠查一查你手下弟兄们最近都跟谁有接触。”
吴强神色一震,声道“你是,我手下人吃里爬外,勾结外人来设计陷害我?”
“六万两银子不,越少人瓜分越好,就为这冒一次险该是值得的吧。”
吴强不语。
“这马帮无疑是嫉妒吴大侠,敢如此大胆行事,想必有几分能耐。为了尽快将这笔钱追回,咱们需马上分头行事。
我这边,立即报官,请官府协助追拿马帮。还望吴大侠动用个人势力及吴太师的威望于边城郊岭间收集情报。
如此一来,相信这笔钱很快就能追回来了。”
“你的意思,你承诺给我的贡银得等这笔钱追回来才能给我?”吴强不满声道。
关新妍惊奇回道
“吴大侠莫不是想让弟再去拖六万两银子出来贡奉给大侠?”
见吴强不语,关新妍一阵气恼,疾言厉色道
“吴大侠难道觉得今日被劫之事只是弟一人之事?吴大侠觉得那被劫的是弟的银子,而不是吴大侠的银子?
若不是想结交吴大侠,向吴大侠表示诚意,弟何苦费劲将那躺在钱庄里好好的银子拉出来涉险?若不是吴大侠手底下人不靠谱,外面又有宿敌,怎会有此一遭?
就算被劫的是弟的银子,吴大侠方才口口声声弟若有麻烦,大侠绝不袖手旁观,言犹在耳,吴大侠就是如此实践诺言的?
吴大侠在城里有官府撑腰,在乡野有自己的势力,抓一个马帮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如何却像是怕了他马帮一般。
莫非这里面有什么隐情?是吴大侠能力不济,还是,吴大侠贪心不足,一方面想从我这里再得一笔银子,另一方面,想暗中捉拿马帮,将那笔钱也收入囊中?”
面对关新妍劈头盖脸的指责,吴强脸憋得如同煮熟的虾,话也不利索“少,少胡袄,我吴强没,没那般险恶。”
关新妍气势上明明占尽上风,却突然后退一步,委顿下来,长长叹口气,低沉声道
“实话告诉吴大侠,那六万两银子已是我能拿出的全部活动金,本想拼个运气,打通官匪门路,使生意顺遂,没想到全喂了野狗了。
我初来边城,边城就遭遇战事,往后生意环境可能越来越差,投出去的钱不知道能不能收回来。若这边城的生意实在难做,我只好舍家弃业回南边了。”
“那怎么行?”吴强急急声道,“你回南边,我怎么办?”
关新妍疑惑看着吴强,声道“吴大侠毫发未损,你慌什么?”
“我,……”吴强喘憋半,终于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当然不能告诉他倘若空手而返会遭到主子残酷责罚。
想到主子那张阴沉的脸,吴强一阵恶寒,无论如何不能空手而归,脑子快速闪念,眼珠了转了几转后,吴强振声道
“关东主也别太灰心,这马帮虽然狡猾,但未必就一定抓不到,这样吧,关东主再给弟兄们拨万两银子做跑腿钱,有钱做诱引,相信弟兄们定然尽心尽力。没准,很快就将那六万两银子追回来了呢。”
关新妍露出一丝苦笑,叹气道
“吴大侠方才未听清吗?那六万两银子是弟能拿出的全部活动金。”
稍顿片刻,关新妍忽看着吴强认真道“不如,吴大侠先借我万两银子,先抓住马帮,追回银子,我借吴大侠的这万两银日后必双倍偿还!”
吴强面显不悦,急速回道
“我弟兄们从来有多少用多少,没有积财的习性,别万两,百两也没有的。”
关新妍失望低下头,心里却在想,这帮匪徒的境况比自己想像的要艰难得多啊,背负使命而来,身上百两活动金都没有,其身后的主家可真是个狠辣人。
吴强想到此番来,耗了三日最后一无所获,实在无脸回去交差,心情变得异常焦燥,忽对着关新妍妍恨声道
“我弟兄们听从关东主安排,在此苦等了三日,如今,关东主要怎么向我交待?”
关新妍神色一敛,定定看了吴强一会儿,冷肃道
“吴大侠这是要翻脸无情吗?吴大侠此话可昧良心?吴大侠在我邵宅三日,我未曾亏待过吴大侠,吴大侠吃的、用的无一不精良,吴大便在外头花酒地未曾让吴大侠掏一锭银子吧。
吴大侠想要我如何交待?那六万两银子吴大侠是全然放弃了吗?我之所以贡奉六万两银子给吴大侠是期望吴大侠以后帮衬着弟,未想到来边城遇到头一件棘手事,吴大侠就甩手了。
什么豪情、道义,什么兄弟情,原来只是而已,吴大侠原来只是个有口无心、虚头巴脑、胆如鼠之人。
枉我拿你当个人物,你竟是如此不堪,实在是令人大失所望!”
面对吴强阴晴不定的脸,关新妍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无奈又发狠声道
“听吴大侠一不高兴就喜欢烧人房子,若吴大侠想烧我房子那便烧吧,没准能迫使我早些下决心回南边,免得在此受煎熬!”
关新妍完话不再给吴强辩驳的机会,冷脸甩手走了出去。
吴强怔怔站在原地,鼓突着大眼,不知所措。被关东主如此一顿狠批,他自己都觉得惭愧,但是,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当晚,吴强与手底下一帮兄弟并未离开邵宅,却也未有过分之举。一行人窝在倒座一间屋舍里低声密语商讨对策。
与此同时,邵宅后排房其中一间屋子里,却是一片繁忙景象。莺莺坐在一堆金箔、玲珑盒中双手飞忙。
她将一个个以密蜡裹好的药丸放入精巧的紫檀盒中,再在紫檀盒外面包覆一层富贵牡丹花纹的绸布,绸布在盒顶上折成一朵花式结,最后以镂空立体金箔点缀其上,终形成极富视觉冲击的高档礼品海
第二佰二十四章 礼
已近年关了,尽管金兵袭扰的消息令边城有些燥动不安,但新年的繁忙气息并未因此消减,这个时候是官商们最繁忙之际,都要为前途奔走,上下打点。
关新妍身为边城新晋豪商,自然不能坐井观,虽然她没有很大野心,没有想在商途上有很大作为,但被那么多双或期盼、或观望、或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她不得不随波逐流,四处送礼。
要拿出真金白银挨家挨户投递,关新妍没那个魄力,也没那个实力,所以只好动些巧心思。
莺莺亲手打包的这些礼盒是关新妍花了一个晚上时间设计出来的精工巧艺,成本不高也不低,拿出去十分的亮眼,关键是那些官商的妻妾眷属们见了肯定心花怒放,对美丽又精致的东西情有独钟是女饶性。
若这精巧礼盒是意儿专意俘化女饶心,那里面的药丸可称得上是大通神丸,俘化所有男女老少的心。
此药丸叫清枢丹,取一粒于开水中化开后饮服,清香甘醇,滋喉润嗓,还可通气去蔽,刮油排污,令人神清目明,身轻气爽。久服可使人容颜瑰丽,青春常驻,血气丰盈,精神永健。
当然,这都是关新妍刻意散播出去的广告宣传,实际效果虽没有那么的夸张,但确是一味很好的补身养颜保健药,重点是口感好,见效快,且适合绝大多数人服用。
投放了几批清枢丹于市面之后,引起轰动性效应,达官贵人们捧着大把银子却不知上哪里去买这清枢丹,传这清枢丹来自南边,眼下供不应求,是以,清枢丹的价格被炒出黄金价。
靠这一奇技偏方,关新妍不但赚了一笔,还省下不少年礼金,拿这清枢丹走人情,不但比送黄金白银高端,送礼人还显得特别有面子。
莺莺在忙着打包时下最紧俏的清枢丹之时,莲在边上手执笔往纸上添人名。
两人手里各自忙活着,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莲伏案执笔的久了,不免感觉脖子酸胀,转眼看了一下莺莺这边,忽然问道
“姐,你手上总共有多少成品?”
莺莺停下手上的活,朝自己周边看了看,一时报不出具体的数,便
“昨日做了三屉丹药,废了十二粒,盒子少了十七个,金箔多出十五个。今日做了五屉,废了二十三粒,还剩这许多。
昨日送出去七十三盒,今早又送出去五十六盒,我也不知道库里还有多少海
看样子,今日这盒子有得多,金箔却少了些。这金人一来搅和,市易买卖都不好做,买一样东西要跑好几家。
算了,不这些糟心事,你这便要统计数目么,那我这就去库里数一数,……”
莺莺刚要站起身,莲“不必了,我已知道数目了,库里应该还有六十八盒,这里有一佰三十二海今日多了十八个盒子,少了十二只金箔。”
莺莺瞠目结舌,片刻后怅然若失,感觉倍受打击,从前,有个茉儿处处比自己强,如今,来了个弟弟,凭自己在高门大户多年的生活阅历,自以为见识比弟弟广,原本要在弟弟面前树立个知书达礼、温柔贤惠的姐姐形象。
可才过了短短半个月,这个弟弟举手投足比自己更有贵气,在外人面前,礼数方面做得比自己更周全,偶尔嘴里出的话深奥得自己费了半功夫还是琢磨不透。
这个弟弟如今自信、练达,已看不到过去一丝半点的影子,仿似从来就长在贵族人家似的,还是个聪明、知礼的贵公子。
见莺莺在发愣,莲声道“姐,你在想什么?”
莺莺被这一声姐拉回神,看着面前这个面容俊秀的少年,突然觉得都不好意思做他姐,不过,这念头只是一瞬。
转念一想,在智慧方面兴许比不过他,但论与主子相处时日,论对主子的忠心爱护,谁也比不过自己。仅凭这两点,受他一声姐,理直气壮。
但心里还是有一点点不忿,莺莺声道“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答案,却故意来问我,让我出糗?”
莲一愣,随后道“姐你误会了,我是根据你提供给我的信息,还有这两日置办物品的数据算出来的。”
莺莺脸一扬,摆出一副大人教训孩的态度,声道
“你是如何贯彻尊长爱幼这一礼法的,看到姐姐不高兴,还不恭维几句?就算你脑子好,算术快,在无伤大雅的场合,非跟我这么较真么?”
“啊哈,”莲了然,展颜一笑,回道“对不起,姐,弟弟错了,弟弟以为家人之间,坦诚一些比较好,外人才会用甜言蜜语糊住姐的心智。不是吗?”
莺莺沉下脸,还要再,莲抢先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强项,姐姐算数不及我,可是在这手工方面却比弟弟强多了。
而且,姐姐温柔貌美,心地善良,近来夜以继日地劳作,从不喊一声苦累,弟弟很想对姐姐一句姐,你要是累了,就歇会吧。”
莺莺眼睛眨巴两下,不满道“你是不是少了一句?你是不是该这么姐,你要是累了,就歇会吧,让弟弟来!”
莲绽开一抹人蓄无害的笑容,声道“姐,你没明白弟弟良苦用心,弟弟方才问姐这里还有多少盒不是白问的,姐姐这里做好的已有一佰零七盒了,加上库里的六十八盒,比名单上还多出了十五个数。
所以,姐你可以歇息了。”
明明是好话,可莺莺总觉得怪怪的,直到看到莲掩嘴偷笑,莺莺总算是抓到他戏弄自己的把柄,当即撸袖子上前要收拾莲。
莲大笑着机敏跑开。
关新妍推门进来正好瞧见两活宝在你追我赶耍闹,温柔笑着“好啦,别闹了,一起过来尝尝我新做的美食吧。”
着走进门来将手中托盘置放在桌上。
莺莺与莲停止追打,都朝关新妍围拢过来。
“这鸡翅怎么油亮亮的?”莲看着托盘里两只碟子里满满的鸡翅好奇问道,凑上鼻子闻一下,两眼放光,感慨道“好香啊!”
“这是我用秘制配方做的,堪称独门绝技,赶紧尝尝。”
莲刚伸手,莺莺一个巴掌拍下来打到莲的手背,同时疾声道“你洗手了吗?”
见惯了这两人打闹,关新妍不以为意,果断拿起一只鸡翅塞进莲嘴里,“边吃边去洗手吧,两不耽误。”
莲嘴巴被堵,没法话,乖乖出去洗手。
关新妍转头又对莺莺“你也去洗手吧,回头去厨房把乌骨汤喝了。”
莺莺嘻嘻一笑,伸出双臂拢了拢关新妍的肩膀,然后转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