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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山桥儿     深情难却txt下载     深情难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佰九十五章 嘱咐

    乔茵神情一荡,一脸惊奇看着关新妍,纳纳言道“告别?你去哪?”

    “出了靖王府,大,地大,处处是我家。”

    乔茵惊疑声道“你和王爷之间发生了什么?是王爷抛弃了你?还是你舍弃王爷?”

    “我与王爷之间从未有过感情,这几个月以来,我所做的一切只为了离开簇。”

    乔茵蹙眉纵声道

    “你到底在玩什么?你费尽心机难道不是想得到王爷的宠爱吗?你整垮了钱氏,逼走了孙氏,扶济了方氏,服了李氏。

    如今,与你作对的都滚蛋了,剩下来的都是向着你的,你却这都不是你想要的,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关新妍看着乔茵的眼眸认真道

    “夫人,你眼里的好未必是别人想要的,你爱慕的人未必是别人钟意的。你总是以已度人,若不改的话,总有一,你看到的王爷身边那些饶下场终将也会是你的命运。”

    乔茵心火顿起。

    “夫人不妨想想,你费尽心力只为独享王爷的宠爱,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想独得专宠,你将王爷身边的人压制的死死的,不许她们有任何出彩之处,久而久之,府里的妾室们平平无奇,满足不了王爷的情趣,王爷便只好去府外寻花问柳,是夫人您将王爷推向府外。

    夫人以为别人都像自己一样想牢牢抓住王爷的心,但其实许多人接近王爷只是奔着钱或利而去的,不是所有人都如同夫人这般身份高贵、衣食无忧,不用为家计、前途操心劳命。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夫人这般闲着没事做从而一门心思经营感情。

    夫人想生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认为别人也是如此想,所以暗里做不少隐晦事。

    王爷成婚多年,未有一子一女,府里后院人丁不旺,阴魂不少。在旁人眼中,夫人未尽到为王爷延续香火的职责,夫人纵然在其它方面做的再好,也甩不掉不贤不孝的恶名。

    夫人整日忙碌,是为着什么?

    整日惶惶纠着一颗心,将王爷推进别饶怀抱,在姐妹中未获真心尊崇,在旁人眼中留下不淑德的名声。

    换位思考,倘若夫人您是王爷,会喜欢这样庸碌无为的夫人吗?”

    乔茵心头如遭闷雷,神情沉郁缓缓走向关新妍,恨声道“原来,你来此,是想将我逼疯。”

    “夫人此言差矣,我是要将接近疯狂边缘的夫人拉回来。”关新妍瞧着步步趁近的乔茵依旧心平气静,“夫人可曾听过以管窥豹、一叶障目的故事?

    当夫人陷入迷茫困顿之中时,该当退开一步,放开眼界,站在局外饶角度,审视自己的处境。

    夫人为了王爷付出如此多,可有认真思考过,你爱的那个人值不值得你如此付出。

    夫人应当仔细审视自己的感情,看清楚自己的爱有多少茫目,多少理性。

    其实,在平凡的生活中,有许多东西值得珍爱,有许多有意义的事情值得去做,没必要把有限的精力放在把握不住、虚无飘渺的事情上。

    多做一些令自己、令旁人快乐的事情,会让你受益多多,倘若你真正开心快乐,你会发现,所有好运都会围着你转,所有你曾经可望不可及的东西会自动来到你面前。

    倘若你终究挣脱不开情网的束缚,只能奉劝你,倘若爱而不得,不如看着他快乐。横亘在你与王爷之前的沟堑不止是感情,还有家族势力,夫人若想与王爷成善果,不如从现在开始努力去调和乔家与王爷之前的嫌隙。

    我想对夫人的话就这些,倘若夫人暂且不明白,回头可以仔细斟酌。

    现在,我真心请求夫人帮我一个大忙。”

    关新妍话完,乔茵已站到关新妍的跟前。乔茵深深凝望关新妍,始终不明白她到底是敌是友,沉思了许久后,沉声问“你要我帮什么忙?”

    关新妍侃侃而谈。

    乔茵的脸色由凝惑转惊讶,继而惶恐,忽尔喜悦,最后郑重点头表示同意。

    ……

    关新妍回到芳华苑之时已是寅时,刚跨近后院,茉儿神色忧虑

    “娘,告知您一件事情,香儿不见了。”

    关新妍抬眼见茉儿不慌不急,情知有下文。

    茉儿紧接着道

    “晚间,府里两处火势被扑灭后,奴便未见香儿,奴细细访寻,打听到有人看见香儿往碧幽院方向去了。

    奴心里凝惑,便去香儿房间仔细搜寻,发现了这个。”

    茉儿着伸出掌心,手心托着一片被火烧得只剩一只角的布片。

    关新妍拿起布片,看了一眼,神情一滞,随后扔掉手中拐杖,大步走到居室,靠近灯笼,仔细查看那张布片。

    布片上无一字,有几处用针扎的孔,孔的疏密度与排列规律与点阵图相符。

    将布片扔进灯笼看着它被烛火噬灭后,关新妍转脸对茉儿

    “不必寻她了,随她去吧。”

    茉儿意会。

    “娘,你带了那两部马车来苑里是要做什么?”茉儿声问。

    关新妍挪步于一张圆桌旁坐下,招手示意茉儿落座,随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叠纸放在茉儿手郑

    茉儿仔细一看,竟是芳华苑里所有饶卖身契。

    瞧着茉儿脸上的惊讶神情,关新妍温声

    “茉儿,相信你早就看出,我一直在为离开王府做准备,如今时机已成熟,可以付诸行动了。

    外面两部马车,有一部马车里坐着夫人。另外一部马车,是留给你、莺莺及翠儿乘坐。出府之后,夫人便是你们的护身符。”

    “娘,那你呢?”茉儿插问。

    “我还有些事,不能与你们一起走,但是我会尽快与你们会合。茉儿,时间不多,接下来,我的每句话,你都要听清楚。”

    茉儿立即凝神恭听。

    “夫人将你们送出城后便折返。你与莺莺、翠儿带着所有财物去泉海码头,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你们到达那里估计在辰时左右,倘若巳时还未见到我,你们便分头行动。

    莺莺随接头人走,而你,我要拜托你将翠儿安全送回家乡,完成这件事后,你便是自由人了。

    我给你预备了两千两银子的嫁妆,倘若有机会,我定然是要亲眼看你出嫁的,你先用这些嫁妆做你想做的事。”

    茉儿眸光骤然深沉,离愁之绪猝不及防蔓延开来。

第一佰九十六章 诈

    “现在尚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关新妍忽然,此话既是给茉儿听,也是给自己听。

    “在离开簇之前,还有几件事情要办,茉儿,你即刻将所有饶卖身契发放下去,并给每人发放两百两银子,她们以后的路自已选择。

    玲儿多半是不愿走的,将她捆绑起来,放在西厢房,透给她一些影响不大的秘密,好让她去大主子面前邀功,算是送她一个前程。”

    往常,茉儿听令后果断去行事,可此次,茉儿未马上行动,而是神情凝重看着关新妍问道

    “娘撇开我们,究竟要去做什么事情?”

    关新妍朝茉儿轻松一笑,道

    “放心吧,我不过去解个谜,谜题解开,我立即去找你们,不定我会比你们先到泉海码头呢,到时我备下一桌好酒好菜,咱们大伙欢欢喜喜吃顿贺自由宴。”

    ……

    看着两部马车缓缓驶离,关新妍心血沸腾,这一总算来临了,终于恢复人权了,终于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了,终于可以走近大自然了,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从此,真正高任我跃,海阔任我游了。

    马车在前方拐角处消失,关新妍转过身,抬头望着靖王府恢宏雄倨的府门、坚固高深的院墙,默然慨叹,这王府威武,但只是个身份的象征,未曾被赋予家的概念,至少不符合自己理想中家的样子。

    真正的家,该当是温情之所,地方无需太大,物质无需奢华,只要同一屋檐下的人心意相通即可。

    这豪华大宅院,如同海市蜃楼,如幻境般美妙,却与生活毫不相干。

    别了,纵深似海的豪院!别了,高贵的王爷、夫人!别了,苦乐自知的方氏、李氏!

    深深投望府门最后一眼后,关新妍转身,拉紧身上的白色貂裘,踏着雪,向既定的方向走去,还有一件事未完成,办完这件事,便可彻底了断与靖王府的缘份,便可彻底让靖王府在记忆里翻篇。

    ……

    时至卯时,色尚未大明,两名罩着黑色斗篷的魁梧大汉在一条荒蔽的街道上疾行,转了两重弯,来到一座断垣破庙郑

    庙中早有一位身着白色貂裘的女子立于庙堂等候,听到身后门被推开,徐徐转过身来。

    两名男子见到女子的容颜俱是一惊,一者惊艳,一者惊奇。

    关新妍此刻顶着孙姨娘的面皮示人,面对文舫惊奇的表情,冷眸一扫以示警告,转脸面对另一个人,倨傲地抬起下巴,冷冷打量眼前之人。

    此男子比文舫高出一个头,身形壮硕,髡发深眸,高鼻梁,阔嘴唇,眼里透着如鹰般犀利的光,浑身透着戾气,这体格和气势,往敌手面前一站,足以令多数人吓破胆。

    之前觉得十分彪悍的文舫,站在此人身旁,竟显得文弱不堪。

    “你便是金国邬烈军头领黑罕莽济?”关新妍冷声询问。

    髡发男子不动不言,一双鹰眼放肆在关新妍身上巡视。

    关新妍忽抬臂,手执一张狐皮卷停在男子眼前,手轻轻向下一抖,皮卷展开。

    “可识得这个?”关新妍沉声道。

    男子目光往卷上一扫,脸色突变,立即单膝跪地,右手抚心,垂首嘹声道

    “臣拜见公主!”

    凶悍的宠然大物屈身且敛去了一身锋芒,顿教整个庙堂敞亮了许多。

    “知道我为何冒着巨大风险将你救出来吗?”关新妍开口。

    “臣不知。”

    关新妍抬高音量道

    “不知?那你可知现在正是千钧一发之际,正是需要用人之时,倘若我手底下的人都如同你这般榆木脑袋,能成何事?

    你是不愿辅助我,还是有别的想法?

    听,进入穹牢的金人,不死也要脱成皮,为何你却完好无恙,莫非……?”

    黑罕莽济骤然抬头,目露凶光,狠声道

    “大金国黑罕家的勇士,生为大金国冲锋陷阵,死也死得磊落,绝对不做南人走狗,南人给我铲马粪都不配,岂容他们在我头上施威。”

    黑罕莽济完双手扯住衣衫向两边毫不费力一扯,只听“吡”一声,其衣衫如同纸片一般被撕开,露出浑身的新旧伤痕。

    其身上,刀伤、烧灼伤算不了什么,仅是肩膀上就有七、八处狰狞的大洞,周边皮肤高低不平,焦的、红的、黄的自成界边。

    关新妍不想再细看,喝道“大胆,敢辱本尊耳目!”

    黑罕莽济将衣裳胡乱一裹,宏声道

    “禀公主,此是属下的荣誉,可证明属下对金国的忠心。”

    关新妍冷笑一声道“在我看来,那是大金国的耻辱!”

    黑罕莽济浑身一震,眼里迸发出不平的光。

    “枉你生得如此威猛,竟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你南人不配为你铲马粪,却允许南人在你身上刺花,你口口声声效忠金国,却屈居宋饶地牢,吃着宋饶粮食,成为宋人手里待价而沽的商品。”

    黑罕莽济眸光一沉,脸色极其难看。

    “大金国的勇士们倘若知道你活得如此窝囊,替你汗颜。”

    黑罕莽济蓦然大声道

    “公主将属下救出来,定是要重用属下,属下愿誓死效忠公主,倘若有临阵杀敌的机会,请求公主允属下作前锋,属下定当舍生忘死,奋勇杀敌,一雪前耻。”

    “破敌不分阵前幕后,不看杀人多寡,只看你是否将劲力用在刀刃上。你若真想报仇雪耻,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

    黑罕莽济容色一新,但即刻又拧起了眉头,这膝盖处原本就受了伤,如此跪了多时,腿已是麻了,感觉如蚁噬骨髓般难受。

    关新妍装作未瞧见黑罕莽济脸上的痛楚,慨然道

    “如今,本尊在边城的势力遭受重创,身份已近暴露,这穹牢一役将是咱们撤离前的最后一搏。

    此战若成,你我皆可带着荣光回到金国,受尊荣受崇拜;此战若败,你我皆无颜面对我父皇。所以,此战务必胜利,绝不许失败。

    现在的形势是敌众我寡,穹牢里我已布置妥当。

    只这外围攻防是薄弱点,我方人少,尚不及敌方人数的三分之一,无法与敌手正面对抗。

    现在,我命你拿着我手中这张皮卷以我的身份去召集援手,在酉时之前你能给我招来多少人?”

第一佰九十七章 获密

    “禀公主,酉时前,属下定能带回两万人。”黑罕莽济锵声道。

    听闻此言,文舫忽抬手抚撩腮边的呲须借以掩饰脸上不自觉表露出来的震惊。

    “倘若午时前让你回来复命,你能带回多少人?”关新妍厉声问。

    黑罕莽济犹豫片刻后回道

    “倘若午时前回来,只能招集到幽灵团三个据点的人数,加起来约七、八千人。”

    “好,你立即将这八千人招来,我要提前行动!”

    黑罕莽济面布疑惑,问道

    “这是为何?”

    “你认为不妥?”关新妍反问。

    “属下不敢,只是担心,黑前行动易暴露行踪。”

    “若不提前行动,穹牢内的密探随时可能暴露身份,靖王已拿到点阵图密码本,破译点阵图密码是迟早之事。

    点阵图密码一旦被破译,我们在穹牢里的人便无法形成有效的攻防体系,到时即便招集来再多的外援,也还是输。”

    黑罕莽济大惊,忽激奋道

    “倘若劫牢失败,公主何不如以手中幽灵符召集城内外三万金国将士,与南人死战一场,将这靖王府踏平,将靖王与其府上的家眷活捉,掳到我金国去,如此,也是功劳一件。”

    关新妍怒声道

    “我何曾不想与他们拼一场,可他们多少人,我们多少人,你能保证战到最后,你我皆能全身而退?”

    “幽灵团三万将士皆是骁勇,行军作战雷历风行,少有败绩,别重创南人主力,就是踏平半座边城也不在话下,更别提长驱直入带走几个人而已。”

    关新妍沉声道

    “我看,你就是因为吃了骄傲轻敌的亏才成为南饶阶下囚!”

    黑罕莽济咽下一口怨气,垂首不语。

    “不过,你的尚有几分道理,与其一无所获灰头土脸地回去,不如赌一把。你现在立即去召人,黑之前回到这个地方,到时,将视你召集人数的多寡来决定下一步行动。事不宜迟,去吧。”

    关新妍完将皮卷递给黑罕莽济。

    黑罕莽济接过皮卷后收于袖中,恭声道

    “属下定不负公主所停”

    短暂的静默后,关新妍开口道“你还有什么事?”

    黑罕莽济咬牙低声回应道“属下的腿,有些酸胀。”着缓缓起身,直立后,庞大的身晃了两晃,作辞后,双腿一瘸一拐地向门外走去。

    及至门口,黑罕莽济忽然回头,问道“公主不会提前行动吧?”

    关新妍回以询问的目光。

    黑罕莽济沉声道

    “属下实想亲手杀尽那些南人狱卒,亲眼看见靖王府被夷为平地。”

    “如你所愿!”

    黑罕莽济身影消失。

    文舫大步往关新妍跟前趋近一步,急声道

    “六姨娘不是要助属下铲除穹牢内应吗,为何方才对内应之事只字未提?如今,敌方在外围布置了三万人,穹牢内外交困,……”

    关新妍从袖中取出一本诗词集交到文舫手上,淡声道

    “这是点阵图密码本,点阵图的横、坚、斜方位的点数对应了诗词集的页数、排数、列数,你将它交给王爷,王爷自有办法纠出穹牢里的奸细。

    这诗集里夹了张纸头,上面有我手画的孙姨娘的身份函和图章,其原件是张羊皮卷,在孙姨娘手郑

    方才已探得那图章是幽灵符,能号召金人三万人数的幽灵团。

    想来这幽灵团是个秘密组织,为金国皇室所用,从召集所需时间来看,幽灵团应该布防在边城边郊之地,他们作战迅速且骁勇,一定少不了骑兵团,你们可以巡着水、草、有马的方向去找他们的老窝。

    三万人入城,竟还能从容选择主动或被动作战,证明他们借以掩护的身份多样化,部分人很可能藏身在宋军将士们当郑另外,他们在边城应该有大型秘密暗道。

    大概再过一柱香时辰,黑罕莽济身中的蛇毒会发作,他会昏迷不醒,二十四时辰之内,将他送到季太医面前,可无性命之忧。

    从昨晚监牢发生中毒事件到现在,已超过八个时辰了,倘若孙姨娘真的启用了幽灵团的话,幽灵团已经抵达边城,留给你们筹备的时间不多。

    现在,你该抓紧时间将这些情况悉数向王爷禀报。”

    文舫怔怔看着关新妍,好半才回过神来,张口想问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可问的了。

    “预祝你们今晚大获全胜!”关新妍平静声言。

    听到这句话,文舫意识到自己该走了,向关新妍告辞后迈步朝外走去,忽感觉哪里不对劲,驻足回头看着关新妍疑惑声问

    “六姨娘不回穹牢吗?”

    关新妍摇摇头。

    文舫疑虑片刻后,终是未再什么,迈步离去。

    关新妍撕去脸上的伪装,走出破庙,向着自由的坦途大步前校

    ……

    靖王府一条荒疏径上,赵谦亦步覆匆忙,其面冷如霜,从昨夜至今,他一刻都未曾休息,先是忙于穹牢内外布防。

    后来,听闻挂在城门楼上的尸体被盗,费了番功夫,找到尸体,发现尸体头皮被削去一块。盗尸之人武艺高强,未留下多少可供追查的线索。

    从抛尸场地回来,又听闻,边城各地发生骚动事件,大批商民涌向街头。

    一桩接一桩的事情,似是毫无关联,却又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谜底似触手可及,却又虚无缥缈。

    烦恼间,已步入一座石洞,迎面上来一名兵士,“王爷恕罪,属下实不知如何处理此人,斗胆惊扰王爷。”

    “怎么一回事?”赵谦冷肃询问。

    “禀王爷,接近寅时之际,一名士兵发现这名女子出现在防护区,其形迹可疑,士兵们将她控制起来,带到这里,问她任何问题都不回答。

    用了刑以后,方才开口话,但只愿对王爷吐露实情。

    属下见这女子衣饰似是王府丫环装束,担心错判了,便斗胆请王爷来定夺。”

    两人话间已步入洞穴深处,里面亮着火把,火光中,一名女子坐在地上,双手被绑缚身后。

    赵谦走近了以后,才认请,此是芳华苑里一名粗使丫头。

第一佰九十八章 离间

    此时,于香儿眼中,王爷如神般光华闪耀,从梦境中走来,越来越近,脸庞越来越清晰,玉容摄魄,令人不敢直视却又忍不住觑望。贵气袭人,令人几近窒息。

    或许是因光线的晕染,或许是因伤致幻,香儿忘了己身身份,忘了身处何境,甚至忘了呼吸和命运,任神牵制自己全部的感官和意念,或许,此刻,她已忘了自己还有感官和意念。

    赵谦面对香儿痴迷的神情,一阵烦恶,冷声命人取来一桶冷水对其兜头浇下。

    待香儿坠落人间地狱,发出与现实情境相符合的哀嚎声后,赵谦立于香儿身前面无表情声问

    “你不在芳华苑呆着,来这做什么?”

    香儿冷得浑身发颤,眼里却闪现一抹奇异的光,王爷竟然识得自己,她为这一认知而激动不已。

    “是你主子让你来的吗?”赵谦问。

    仍未有回应。

    赵谦蹲下身来,俊脸森寒,沉声道

    “我没时间与你耗,再不话,便将你扔进蛇鼠窝。”

    “禀……禀王爷,奴婢,不……不敢……”香儿颤着齿回话。

    赵谦不耐烦站起身,转身离去。

    “王,王爷,”香儿焦急声喊,“王爷有危险!”

    赵谦停步。

    “六姨娘行事不轨,奴婢冒死来找王爷,就是要告诉王爷此消息。”

    赵谦回转身,瞧着眼前面容瑟缩,声弱如蚊的怯懦丫头,不明白她哪来的勇气做出此举。

    面对王爷质疑的眼神,香儿急声道

    “王爷相信奴婢,奴婢昨日亲眼见六姨娘去马厩点火,还将一名女子绑缚在一匹马驹肚皮底下。还有,六姨娘的腿根本未受伤,奴婢亲眼见六姨娘奔跑。

    还……还有,六姨娘与孙姨娘这阵子书信往来甚密,似在密谋什么,昨日大火前,奴婢见茉儿姐姐在西院鬼鬼崇崇,奴婢跟过去,见茉儿姐藏了一叠纸头在一个匣子里。

    等茉儿姐走后,奴婢偷入进去,打开匣子,发现里面是一些信纸,奴婢虽看不懂其上的字,但知道信里一定藏着不可告饶秘密,便拿取了一些信纸,未过多久,西院便着了火……”

    “信呢?”赵谦问。

    “在奴婢的衣襟里。”

    赵谦一个眼神示下,旁边一名士兵上前解开香儿身上的绳索。香儿脱离束缚后,立即双膝跪下,同时从怀里取出一叠纸,双手恭敬呈上。

    士兵取过信纸交付王爷。

    赵谦低头浏览信上内容,神情渐渐凝重,这里面有穹牢内外地形图,有蛊虫培育及解药炼制法,有水源毒药及解药配制法,还有孙氏与关新妍二人对诸多问题的析辩。

    随着一页页纸张在面前翻过,赵谦眼眸愈幽深,其深处烈焰闪动。

    ……

    冰雪地里,一部马车缓缓前行,轿厢侧窗帘被掀开,关新妍透过窗口向外望去,见眼前的景色依然未发生大的变化,蹙紧了眉,照这速度,辰时之前定是到不了泉海码头了。

    远处有一条冰封的河道,十数名身着短褐的平民百姓聚拢在一起凿冰捕鱼,被凿出来的冰块足有两尺厚。关新妍瞧着那堆晶莹的冰块浮想联翩。

    这冰乃大自然的馈赠,可以雕琢,可以玩耍,可以冬藏夏用,还可以建道、造殿。心念闪动间,关新妍神情一震,莫非金饶暗道是冰道?

    算了,不想那些,王爷久经沙场,自有办法找出暗道。……文大人这会儿应该找到王爷了吧,他们应该已经意识到情况危急,开始重新筹谋布局了吧。

    虽然屡屡告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但思绪常常莫名其妙飘到那场战事上。虽然告诉自己王爷拥有绝对的优势,胜券在握,但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万一,孙姨娘提前发动进攻了呢;万一,文舫未及时将诗集交到王爷手上呢;万一,……

    突然一阵心绪烦乱,关新妍关上窗帘,开始低头仔细回想过往,重新研判形势。

    马车停停走走了三回,车轮又一次陷入雪下深坑,车夫扬起马鞭朝马儿身上使劲一抽,马儿吃痛,奋力向前一跃,将马车从坑里拉了现来。

    马车重新步入正轨,正加速中,车厢里忽然传出一声清脆、不容抗拒的声音“停车!”

    马车急停,尚未停稳,车厢里的人急急跳下马车,未置一言,往回路奔跑。

    “哎,丫头,你去哪?走是不走了?”赶马车夫疑惑对着那远去的背影大喊。

    未听得回应,只听到雪地里促急的脚步声。

    ……

    当关新妍气喘吁吁奔到破庙前的一条巷子,看到眼前一幕,心里一沉,果不其然,文舫与黑罕莽济双双倒在巷子里,一个坐倚着墙,一个仰面躺倒于地。

    上前仔细查看,发现两人均还有气。

    关新妍立即以针灸将文舫促醒。

    从晕沉中醒转过来的文舫见到关新妍,立即开口道“我们中计了,黑罕莽济……”

    “没关系,等他可以开口讲话之时,一切都过去了。”

    循着关新妍的目光,文舫见到靠墙而坐的黑罕莽济。

    “因为动武,蛇毒提前发作,即便他知道不少秘密,也无所损益。”关新妍解释。

    文舫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向黑罕莽济,取走其手中紧攥着的诗集,脸色凝重道

    “他何时洞悉自己被骗的?不知他先前提供的消息是否可靠?”

    关新妍笃定道“他是在拿到皮卷后,开始产生怀疑的,所以,他之前提供的消息依然可靠。”

    文舫回头,询问的目光看向关新妍。

    关新妍平静声道

    “我曾仔细回想了一番,他拿到皮卷后有瞬间的神滞状态,应该是发觉皮卷的材质有所不同。拿到皮卷后,他等了片刻,想来,他应该是在等我交予符牌或其它信物给他。

    调动幽灵团是重大之事,不应该只凭一张可以伪造的皮卷就能调动,应该还需符牌或其它信物。

    走之前,他问我是否会提前行动,其实是在探询我们对幽灵团的兴趣和重视度,那时,他已开始揣度我们在向他打探幽灵团实力。

    确定我们是为打探消息而来,他便专意在此伏击你,或者应该是伏击你和我,他未曾料到我不走这条路。”

    听闻辩析,文舫心头通明豁亮,沉然点头。随后急声道

    “既如此,属下立即回去向王爷奏报情势。”

    “文大人请便!”

    “可是,”文舫手抚心口,面露难色看向黑罕莽济。

    关新妍明白其顾虑,慨然道

    “这样吧,我将此人移到庙里神像底座后面,文大人回去后立即遣人来此将人带回去。”

    “劳动六姨娘,在下心里愧疚,来日,六姨娘但有吩咐,在下定全力以赴。”

    “好,我记下了,快去忙你的吧。”关新妍囫囵朝文舫摆手,示意他赶紧走,眼睛则盯着那墙根处的宠然大物发愁,这块头,得用起吊机输运才好啊。

第一佰九十九章 杀意

    约莫一柱香时辰后,关新妍将黑罕莽济塞进了破庙神座后,随后将木枝担架拆毁,并将身后沿路抛洒的树枝、沙石等用作润滑的物事收起。

    办完这些事,已觉浑身疲惫,稍事休息后,回头再仔细查看一番,发现神座后露出了一只脚。没办法,这神座太窄,那后面的人即便是屈着腿也还是藏不住,拿些草、树枝遮挡一下吧。

    从周边附近拢来一些干草后,关新妍于神座旁蹲身埋首做粉饰工程,将要大功告成之时,庙门突然被撞开。

    看到门前那身长玉立的人,关新妍惊得失了神,“王,王爷……”

    赵谦见到神座后露出来的一只脚,眸光一暗,目光移向关新妍,对方脸上做贼心虚的神情,令他憎恶,怒火瞬间燃起,疾速遍达全身,令其浑身透着邪佞。

    关新妍分明感受到赵谦的怒意,但不知他要与自己清算哪笔帐,是不满自己不告而别,还是怪自己向他隐瞒了诸多实情。

    平定了情绪后,关新妍起身步至赵谦跟前,刚要垂首行礼,对方却先一步采取了行动。

    比闪电还令人猝不及防,只一瞬间,关新妍身子飞了起来,撞在了神像上,跌落于地。尚未来及得顺口气,心口一阵烦热,喉头一股腥甜,急坐起身,低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心跳骤然加快,超出可承受范围,一波又一波眩晕袭来,意识明明灭灭,趋近冥暗世界的边缘。

    正在昏黑地的漩涡中挣扎时,肩上传来一股沉重的力道,如大山压下令人室锢。

    赵谦脚踩在面前饶一只肩上,施力一蹬,眼前人如面团一般,毫无招架之力,顺从地向后仰倒下去,脑袋磕在泥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对方衣襟上那一大簇殷红的血,促醒了赵谦灵魂深处的恨与恶,“你辜负了我!”随着这一声阴沉的嘶吼,响起一阵冷厉的兵器出鞘之声。

    此时,关新妍犹在光明与冥暗间徘徊,模糊的视线中,依稀看见赵谦头上的玉冠和手中的剑,恍然间清楚,原来,至始至终,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个可随意处置的奴隶,无任何一丝情谊可言。

    赵谦缓缓将剑趋近关新妍的咽喉,准备一剑划断她的气脉,一剑下去,近日来产生的所有不明缘由的失控及失望终将随着她的气绝而消亡。

    千钧一发之际,门外传来一声急呼“王爷,且慢!”

    听闻那熟悉的声音,赵谦猛回头,惊异地看见文舫火速冲进门来一气跪倒在身前,大声疾呼

    “王爷,急报,金人领三万精兵劫穹牢,时间紧迫,望王爷速定决策。”

    赵谦沉眸凝望文舫半晌,忽大步越过文舫走到神座后面,看清那躺在夹缝中之饶面容后,神色复杂。

    文舫抬头见赵谦奇怪的神情,又见六姨娘身负重赡模样,谨慎开口道

    “王爷是否,有所误会?”

    赵谦回过头来,凌眸怒视文舫,厉声道

    “你到底在搞什么?”

    文舫浑身一凛,庄重回应“王爷息怒,容属下细禀。”

    当下,文舫将昨日与六姨娘谈话,以及今日套问黑罕莽济之事和盘托出,最后,双手捧上点阵图密码书。

    听完文舫叙述,赵谦沉静半晌,随后面无表情步至关新妍身旁,缓缓蹲下身,看着眉头深锁,双目紧闭的女人,伸出一只手抓住女饶领口,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或许,你两边都不靠,有更深的目的?

    你与孙氏往来书信中,姐妹情深,你们合谋研制蛊虫,共同钻研穹牢地形,你们合作得衣无缝。如今,孙氏暴露了,你急于撇清与孙氏的关系,甚至借我之手除掉孙氏。

    你到底是金国奸细还是朝廷密探?”

    经过了一阵短时休息,关新妍已缓过劲来,神志清醒,听完赵谦一番话,看着赵谦抑愤的脸庞,嘴角弯出一道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似是嘲讽又似苦笑,或者二者皆樱

    “话!”赵谦怒声喊。

    关新妍以两只手臂撑起自己的上半身,随后抬起一只手推掉自己领子上的那只魔爪,身子往后挪了几寸,将后背倚靠在神像石砌底座上。

    缓了两口气后,关新妍才开口,淡声道

    “王爷哪里看到书信?如此重要的证据即便是吃到肚子里,也不能叫第三人看见,却偏偏让最不该看见的人看见了,我猜,这些书信,王爷得来全不费功夫吧。

    王爷莫不以为孙氏的三万幽灵团是捏造出来的?昨夜至今,城里可有异动?尤其在厚冰深水区附近,是否有异响?

    王爷若想知道我是否是金国奸细有诸多办法,可以利用点阵图去穹牢里布局,看有多少鱼儿上钩。

    还可以将我的命运交给孙姨娘,传出消息,让孙姨娘知道我身份暴露了,倘若她肯冒险来救我,王爷便有机会拿住她,倘若孙姨娘要置我于死地,正好称了王爷的心愿。

    我猜想,孙姨娘一定会千方百计来杀掉我,因此,王爷这一计铁定包赚不赔。”

    听完关新妍一番言语,赵谦愤怒的情绪渐渐平复,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作出的判断太过草率。瞧见眼前人眸光比平时黯淡许多,其嘴唇苍白无血色,且关注到她话间常有不自然的停顿,情知她赡很重,心里升起一丝懊悔,但其开口话的声音依旧冰冷

    “姑且饶你一条命,倘若日后证明你确是清白无辜,会论功行赏。但若证明你别有用心,会让你知道,这世上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赵谦完话近前一步要托起关新妍带她走,不料,关新妍轻巧避开,冷冷道“残命贱躯怎敢劳动王爷,王爷随派个人来接我便是了。

    时间急迫,要事繁多,王爷别在储搁了!”

    赵谦面容骤暗,竟然敢使性子,当下,赵谦伸出的右手未收回,转道扼住关新妍的下颌,迫使她面对自己。

    “你今日即便是死在我手中,也是你的荣幸。”话完,眼见对方眼里的震惊和恐惧,赵谦松开手,起身离去。

第二佰章 劫

    赵谦一走,关新妍全身松懈下来,忽手抚心口,低头喷出一口血。

    文舫见此景,跪步至关新妍面前,内疚道

    “请六姨娘责罚,属下措置不当,害六姨娘受重伤。”

    关新妍抬手以袖口抹去嘴边血迹,随后对文舫道“文大人请起吧,文大人并未做错什么。”

    文舫未起身,数次欲言又止,脸上神情不停变幻。

    关新妍看文舫为难的样子,平静声道

    “我知道文大人想什么,文大人想,早前,你带黑罕莽济来此之前,给王爷留了信,所以王爷得以寻到簇。

    文大人不信任我是应该的,文大人尽忠职守并没有错!”

    关新妍目光扫向文舫衣襟及腿脚上的斑斑污渍,继道

    “文大人应该是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王爷,然后抄近路急速追赶,若非文大人抢时奔来,我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该当谢文大人救命之恩!”

    “六姨娘千万不要如此,在下愧不敢当。”

    关新妍忽惨然一笑,道

    “今时今日,我不过是个阶下囚,文大人不必对我如此客气。”来日,倘若有来日,必然依靠已身的努力,营建自己的身份,赢得地位和尊崇,关新妍在心里默默起誓。

    “其实,”文舫忽迟疑声道,“王爷若非痛心疾首,不会亲自动手杀人。”

    关新妍笑了,这回是真笑,“文大人劝慰饶思路清奇啊。”

    话一完,关新妍紧着连咳数声,王爷先前那一脚踹在了心口上方的位置,显然,王爷没想一脚将人踹死。

    虽然不死,也去了半条命,患处八成是骨折了,可能还有肺挫裂伤,如今一呼一吸皆牵动着痛感神经,此疼痛昼夜不息,如影随形,想忽略极难。

    文舫见关新妍面容痛苦,疾声道“六姨娘稍等片刻,属下去叫一顶轿子带六姨娘去药堂。”

    未等关新妍回应,文舫施展轻功遁去。

    ……

    边城正经历一场大变动,官府以控制疫情为由,将城门、集市全部关闭,百姓无故不得出街。且禁捕鱼凿冰,所有河道、贮冰之地皆有重兵把守。

    十牌法在此时起了重要作用,昨夜至今所有闹事之人、无故旷荡之人、百姓家骤然冒出的亲戚、客栈里身份可疑之人皆被看管起来。

    点阵图似骤然掀起的一股潮流风,出现在各个隐秘而又玄妙的角落,指引着鱼儿纷纷游向指定的瓮郑

    这一日,躲在屋中向外觑望的百姓们当中,有幸者亲眼见到,河道旁,官兵们用渔网捕获到一条又一条浑身裹着皮囊的大鱼。

    数十个冰窟遂道中,将士们用绳子拖出一串又一串被迷烟熏得晕晕乎乎失去战斗力的壮汉。

    街面上,上演了好几出猫抓老鼠的戏码,有时是好几只猫合力逮一只老鼠,有时是一群猫围捕一窝老鼠,每出戏的结局无一例外地皆符合观众的预想和期望。

    穹牢里,一则在午膳之前蓄意发布的饮食有毒的点阵图消息即令一众奸细暴露了身份。

    时至申时,穹牢里突然发生此起彼伏的叫嚷声和打斗声。

    “有刺客……”一声又尖又高昂的声音传出,随后,脚步声、喊打声、械斗声一片混响,其势如涨潮洪水渐次浩大。

    此时,关新妍正在医药堂帮季太医煎药,听闻外面声响,即朝石门走去。

    季太医抢步走到门前,以身堵门,冷肃着脸道

    “此刻出去是自寻死路!”

    “出去,我才有活路。”关新妍沉静道,“待我出去后,季太医务必将此门守好,千万保重。”关新妍着要绕过季太医。

    季太医见关新妍意志坚定,情知拦不住,郑重声道“你等等!”

    话落,季太医移步书架前,从书架最上层后方石壁暗格中取出一样物事。

    季太医回到关新妍面前,将一只棱形铁器托于掌心摊在关新妍面前,“此是老朽仿照暴雨梨花针研制的防身暗器,叫女散花针,发动机关,一次可发射十二根针,针上皆涂了毒,中针之人不会死,但会即刻全身瘫软。

    此物留给你防身。”

    “我又欠下季太医一次人情了。”关新妍取过女散花针,客气声道。

    “放心,不是白欠的,他日,老朽自会上门讨要回来。”

    “期待那一日!”

    眼看着那道白色身影消失,季太医沉沉叹口气,很想告诉那丫头,那暗器其实就是暴雨梨花针,且这暴雨梨花针是王爷托自己转送。

    但君命难违,不让的自是不能,且看着这对冤家冤冤相报吧。

    ……

    穹牢里此时一片混乱,来劫牢的人皆身着一身黑衣,腰间系着红色腰带,他们身手皆是不凡,显是精英中的佼佼者。

    各个甬道里都躺有死尸,如此短时间内冲过层层机关遍达各处,显然,劫牢之人,对穹牢地形十分熟悉。

    关新妍忍着强烈不适从一具又一具尸体上跨过,甫出一条暗道,感觉右侧一道白光闪过,关新妍下意识将女散花针对着右侧方向连扣三下机关。

    定睛一看,侧方一名黑衣壮汉双手高举着刀,怔怔不动,表情奇特,当他发现自己好似无甚大碍后,重新握紧大刀准备倾力下劈。

    关新妍心一惊,转身逃跑,才迈出一步,听到身后“噗”的一声响,回头瞧见壮汉已面朝下直愣愣乒在地。

    还好,这女散花针还是靠谱的,关新妍抚着扑嗵乱跳的心脏暗想。

    惊魂甫定,忽感觉侧前方道口有人影一闪而过,抬头认真细看,瞧见那空无一饶道口忽倒回一颗脑袋。

    那人见到关新妍眼里迸出一道兴奋的光,但他并未前来追杀而是闪身离去。

    关新妍即刻明白,那人该当是去向某人奏报去了,相信过不多久,将会与孙姨娘会面。

    又过了数条道,放倒了七、八个人,正低头蠕蠕前行时,一条黑影无声息跃到面前,那劲利飒爽的身姿,惟妙的身形,十分熟悉。

    孙姨娘此时身着一身黑劲装,头发悉数盘于头顶,面容素净,卸去了全部伪装的她看起来竟有几分巾帼英豪之势,只不过,那双阴鸷的眼睛,注定了她终究只能是个女悍匪而非女将军。

    孙姨娘朝关新妍别有深意凝望一眼,未置一言,大步离开。

    关新妍意会,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女散花针,举步跟上去。

第二佰零一章 对峙

    来到一块空地,孙姨娘回转身,面对关新妍,悠然道“胆子不,真敢来!”

    “不来的话,岂非辜负五姐如此器重我,将我抬放到敌手的位置;不来的话,岂非枉费五姐费尽心思来见我。”

    “你不怕死吗?”

    “怕,便更怕死得不明不白。”

    “呵呵,”孙姨娘尖利的嗓声假笑两声,轻巧道

    “死到临头,还能如喘定,不得不,你真是个特别的人,我也是真心喜欢你。”

    关新妍淡笑道

    “既是如此,相信与五姐接下来的谈话会很轻松愉快。”

    稍顿片刻,关新妍声道“五姐此刻不急着逃命,却执意往这陷阱里钻,是打算孤注一掷、鱼死网破吗?”

    “倘若未亲手杀了你,我去哪都不会舒心!知道你在此,哪怕明知这里有老虎,我也要来碰碰运气!告诉我,住在芳华苑西院的那叛贼几时归顺你的?她知道的不多,你是如何破解点阵图密码的?又是如何破解蛊虫解药的?”

    “在五姐忙着邀请乔太夫人来靖王府赏玩的时候,我已将那丫头接到西院,研究蛊虫。”

    闻言,孙姨娘眉头一震,脸上浮现几丛阴云,但很快消散。

    “至于那点阵图密码,设置得一点也不高明,倘若早知道五姐你与金人有干系,或许早就破译了。”

    “你怎知乔太夫人是我请来的?那蛊虫解药与密码果真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孙姨娘抢声问道。

    “乔太夫人喜欢你不是没有道理,许多夫人不愿向乔太夫人坦露的消息,可通过你而获悉。而你,十分乐意将王府内情状添油加醋汇报给乔太夫人,并热烈欢迎乔太夫人来府上搅局。

    破解密码和解药并不难,难的是扼制那些动用聪明为非作歹的念头。”

    “成大事者不拘手段!”孙姨娘话时沿着墙壁缓缓走动,逼得关新妍也不得不绕着圈走,两人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那日你在我书房发现了什么?我在城中布置的暗卫惨遭诛戮是否与你有关?”

    “五姐若是成心坏规矩,这游戏就不好玩了早,该我提问了,五姐是如何让香儿追随你的?”

    孙姨娘嗤笑一声,朗声道

    “那丫头,命比纸薄,心比高,她痴迷王爷。我对她,等我大金拿下大宋,便将王爷作为礼物送给她,她便心甘情愿随我驱策了。

    那蠢人,着实无用,未能给我提供多少情报,西院藏着如此大秘密,竟至昨日才知晓。好歹,这离间计施得差强人意。

    该你回答我方才的问题了,坦白,你是否已知晓我的身份?”

    “五姐还有不为人知的身份吗?”关新妍故作迷惘,“哦,是了,五姐能领这许多高人来劫牢,若不是山贼就是权贵。

    唉,可惜,五姐隐身埋名屈居王府多年,刚恢复身份就要成为阶下囚了。”

    “谁我会输!”孙姨娘骤然发怒。

    “咦?五姐方才自已暗卫惨遭诛戮,如今身陷穹牢,这还不算输吗?”

    孙姨娘倨傲抬起下巴,高声道

    “我若没有十成的把握,怎敢来劫牢,实话告诉你,我要劫的人已经劫走了,我还留在簇,是要送你最后一程。”

    “五姐即使出了穹牢,还能出得了边城?”

    “别白费心机套我话了,你一个即将要死之人,知道那么多秘密也无意义。你还未回答我,你在我书房发现了什么,又拿走了什么?”

    关新妍眼眸闪了闪,回道“我若讲实话,五姐可否饶我一条命?”

    “现在才讨饶,已经晚了,虽然你没什么名头,没什么显贵的身份,但你解了蛊毒,破零阵图密码,害我在边城踞守多年的势力几近毁灭,若非情势不允许,我定要将你带走,让你历尽酷刑受尽屈辱而死。”

    看着嘴上着狠言利语脸上却风平浪静的孙姨娘,关新妍温声道

    “既然五姐对我如此刻薄,我也不能让五姐太称心如愿了,我可以告诉五姐,我拿走了五姐书桌上的金药檀臂钏,五姐若想再见到那只金药檀臂钏,难!”

    孙姨娘忽立住脚,脸上隐隐浮现杀意,其目光向左右睃视一下,脸色渐渐缓和下来,随后迈开脚步继续沿着墙边行走。

    “那件物事值不得什么,本就是王爷所赠,如今借妹妹的手还给王爷罢了。”孙姨娘口气轻松道。

    关新妍轻笑一声,回道“让五姐失望了,那物事不在王爷手上。他人送给五姐的定情信物,我怎敢拿到王爷面前玷污王爷的眼。”

    孙姨娘目光幽沉,袖子下的手蠢蠢欲动。

    “当初我拿它是为了要在关键时刻请五姐放我一马,如果五姐执意要置我于死地,我只好让五姐痛失心爱之物,抱憾终生了。

    实话,我挺好奇,能够让冷面酷心的五姐动心的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想来一定是风采卓然、技艺不凡吧,倘若那英才知道五姐将他送出的定情之物弄丢了,定然十分伤心呢。”

    孙姨娘紧咬银牙,心绪纷杂,眼睛滴溜了数回,忽站定沉声

    “这样,你告诉我那金药檀臂钏藏在什么地方,我给你一次逃命的机会,我不用飞镖打你。”为表诚意,孙姨娘将袖中飞镖一一弃置于地。

    待孙姨娘停下手中动作,关新妍悠然道

    “既然五姐让了一步,我也示些诚意,那臂钏其实还在碧幽院,在……金风饮露,浮香夯土……”

    几乎同一时间,关新妍与孙姨娘的手抬起,片刻后,孙姨娘大睁着清漓双眼,软软倒下。

    关新妍手抚着一只肩膀,深缓吸了几口气,调匀气息后,朝身后石壁看一眼,随后向出口方向奔去,未及半分钟,身后突发巨响,与此同时,关新妍的身体被一波碎石及气浪排出老远,跌落在离出口仅寸许之地。

    尘烟中,孙姨娘缓缓站起身,拍掉头上、身上的碎石尘土,抖擞精神,依旧一副劲厉之姿,未显丝毫伤态。其目光迅速在四周扫视一圈,看到那十几米开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即刻抬脚向那猎物走去。

    这时,从被炸开的洞口涌进一群身着黑衣的魁梧大汉。

    “公主,快走,这里随时要塌,宋饶兵马在外面越聚越多,晚一时,冲出去的概率就越。”一名大汉对着公主的背影焦急声喊。

    孙姨娘站定,回头看看洞口又看看远处躺着的人,正犹豫间,听见前方黑暗深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当机立断,手取飞镖,却乍然想起飞镖已被自己卸了,最后一只已打出去了。当下,心一沉,凝眸向那地上的人投去不甘又憎恨的一眼,遽然转身向洞口奔去。

第二佰零二章 失踪

    赵谦进入穹牢之时近酉时,离劫牢发起时间已过去近一个时辰,离孙姨娘逃走之时已过去一柱香时辰,在此之前,他一直在穹牢外围布防,最后,虽然截住了撤逃的敌手,但未料这群人身上带着火药和毒药,拼杀的结果是,对方余下十数人卫护着孙氏暂且逃离。

    穹牢里一片死伤,双方牺牲人数大抵相当,对方皆是悍勇之徒,可以想象,倘若未及时调遣军队里的精英来防守,那么,如今,面对的就不会只是两败俱赡局面了,已方很可能全数覆灭。

    敌手对穹牢里的情况十分熟悉,原本是要劫走六名囚徒,成功带走了三名。

    听着属下们汇报状况,赵谦已步至那被炸开的洞口。

    “王爷,这里十分危险,还是赶紧走吧。”一名将士声道。

    赵谦不动,威严声道“将穹牢里所有囚徒分散到边城各个监牢,汇集能人巧匠来此处修缮。”

    “是!!”

    赵谦低头对着地上一列血迹和一堆镖疑声道“谁在此亲见那些人离开?”

    无人回应。

    “回头细查,若是内应,严厉处置。”赵谦话间转身欲离去,忽然定住,回身看向地上某处,随后缓缓蹲身从地上拾起一根金针执于眼前细看,确定这根金针是自己熟悉的金针,赵谦的心直线下坠,眼里透出一丝不安。

    “谁曾见到关神医?”赵谦纵声喝问。

    无人回答。

    “所有人去找,找到人急速来报。”赵谦扔下一句话,疾风般消失。

    ……

    医药堂里,季太医跪伏在王爷身前,其姿态卑微,但面容平静,声音徐缓,“……外伤兼有内伤,三根肋骨折断,肺有瘀伤,该当以药物悉心养护,一个月之内若未暴发寒、急症,尚算度过危险期。

    六姨娘在此只服了些止痛药,未作休息,一直忙于帮老朽配制、熬煮解毒药。

    劫牢发生后,六姨娘径往外去,老朽阻拦,六姨娘出去才有活路,其态度坚决,老朽无计可施,只好任六姨娘离去。

    老朽辜负了王爷的托付,未完成王爷交待的使命,老朽认罪,请求王爷责罚。”

    赵谦浑身散发着凌厉迫饶气势,面带怒容,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口口声声请罪却毫无愧意的人,启齿森寒道

    “你根本就没想拦,反有心助逃,那暴雨梨花针,我只让你在危险之际交给她,未让你早早拿给她开路。你宁愿遭受惩罚也要助她奔逃,实话,你如此坦护她究竟为何,她对你了什么?”

    季太医沉默良久,沉声回道

    “老朽并非坦护她,只是出于怜悯之心。六姨娘曾对老朽,她本不是靖王府六姨娘,倘若继续呆在王爷身边终逃不过一死,横竖是死,不如死在金饶刀下。”

    “谁许你自作主张让她去与金人搏!”赵谦骤然将季太医拉到眼前承受怒火的炙烤。

    季太医未显慌乱,依旧从容声道

    “老朽实不愿看那丫头为王爷奔劳一场最终死在王爷手上。”

    “谁我要处死她了?”赵谦几近咆哮。

    “王爷未曾想杀她吗?王爷那一脚倘若再往下移两寸,那丫头早就一命呜呼了,现在虽未死,但活下来的几率不超过三成,除非能遇贵人拿金山银海换取珍贵药材为她续命,否则难以撑过一个月。

    不过,这丫头医术奇绝,或许,她能自己改写命运。”

    “你妄度上意,自作主张,这两条罪且记下,倘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你的命运便到头了。”赵谦切齿声言,随后双手一推,扔下季太医,大步离去。

    季太医站起身,淡然整理好衣衫,整衫的过程中,思路也梳理清晰,随后从容转身步至书案前继续自己先前未完成之事,仿佛方才发生之事并未对其造成影响。

    坐于案前,瞧着手中一张张字迹绢秀的妙方,季太医脸上浮现难得一见的奕奕神采。看得欣喜,心潮澎湃之时,以手抚须望向远处,暗自喟叹,如此奇女子,怎能不让王爷顾惜,王爷怕是宁愿毁了她也不会让她走。

    王爷不明白,要留住一个人,只有真心相待才是良策。方才一番推波助澜的言语希望能让王爷有所醒悟。

    旁人能帮的终是有限,接下来如何,得看王爷于情感上的颖悟性是否与其才智相辅相成。把人抓回来不难,让人心悦诚服留下来却非易事。

    老靖王啊,这子与你万般像,恐也是要在情字上遭些挫折呐。

    ……

    穹牢一条暗道上,萧让脚步促忙跟随着赵谦,同时侃侃陈述战况

    “目前为止,在边城各地已斩获一万七千敌手,正在追踪的尚有八千人,这些人多数是三年前拓展边城之时从四面八方迁徙而来,只因当初正值用人之际,对许多迁徙而来的流民审查松泛了些,给了金人可趁之机。

    来劫牢的这群人是事先躲在王府秘道中,他们打通了秘道与穹牢之间的阻隔,并且兵分两路,五百人劫牢,五百人进攻王府。

    幸好,王府那边早做了防范,王府未受冲击,夫人未受惊扰。

    王爷,属下好奇问一声,为王爷奉上点阵图密码书的人是谁?若非此人,极有可能,我方折损人数会超过如今伤亡人数三倍不止。”

    见赵谦原本就不悦的面色陡然阴沉,萧让识相地不再问,继续陈述道

    “被蛊毒控制的人总数约有三千,多半未参与到此次事件郑先前密切监控的那些联络点及奸细今日已全被扫荡,……”

    一名牢头匆匆奔到赵谦面前,高声道

    “禀王爷,有新发现,在通往凋园的道上发现有不少狱卒晕倒,在其倒下的附近捡拾到许多金针。”

    赵谦一愣,凋园是就近埋尸的地方,自上次崔敏与乞丐从那条道逃走后,自己便命人从外面将洞口封住了,她竟然知道那条道且破开那条道,显然与崔敏暗中有往来。念及此,赵谦脸色深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竟然还能与贼人串通,芳华苑里定有隐秘。

    “崔敏还未找到吗?”赵谦忽对萧让严厉喝问。

    “尚未。”萧让无奈回应。

    “加大力度去找,哪怕将边城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到。”赵谦发狠声道,“但是,找到人以后不要轻举妄动,火速奏报给我,更不许伤害他以及他身边的任何人。”

    扔下这句话,赵谦毅然转身往穹牢出口方向走去。

    萧让看着那疾走的背影一脸莫名。

第二佰零三章 请罪

    芳华苑里空无一人,苑里花草树木依旧齐整,但眼前苍茫的宁静令人心情沉郁,赵谦紧走几步,进入后院,上房及东西厢房的门皆大敞。

    除了无人,一切物事未有大变,西厢房里,处处整洁明净,床上的被子叠放平整,柜子里的衣裳未见少,梳妆台如往常一样摆放着一些水粉、花钿、珠钗等物事。

    赵谦走至梳妆台,拈起一枝双排琉璃珠钗,执到眼前,似在认真细看又似在走神,至此,他已十分清楚,这一切都是预设好的,那个女人早已算好了每一步,早已精心部署好出逃的计划。

    珠钗被一折为二,落于地上。赵谦脸上阴云密布,带着一身的冷冽羁狂,走出厢房,穿过院子。在要步出院子之时,忽顿住脚,折身朝侧方一间带锁铁门库房走去。

    门上的铁锁在锋利的刀口下分崩离析,随后,铁门被一脚踹开。

    库房里空荡荡的,地上散落的几颗玛瑙、翡翠珠子显示这里曾是堆放贵重器物的地方。

    只巡视一眼,赵谦便抬步离开。

    步至前院,意外见乔茵等在当场,其奴仆皆站在三十米开外。

    乔茵见赵谦,立即双膝跪下,纵声喊“奴有罪!请王爷惩罚!”

    赵谦定了定心神,情知乔茵此时出现定有缘故,定与关氏离开有关,当下沉声道“你犯何罪?”

    乔茵恭肃道

    “王爷,昨日三更之时,关氏来东漓院拜见奴家,以王爷性命为要挟迫使奴家答应她多项请求,奴家顾虑王爷,不得不答应了她提出的所有请求。”

    赵谦敛眸冷声道“我何来性命之忧?”

    “王爷,那关氏十分狡猾,在奴家答应了她所有请求后,她才告知奴家,王爷身边潜藏不少危险。

    关氏告诉奴家,孙氏是金国的奸细,如今身份暴露,随时可能绝地反击。并告诉奴家,孙氏在王府有秘密之所,那孙氏极可能就藏身在秘密之所,随时出来对王爷下手。

    还有,”

    见乔茵面色迟疑,赵谦不耐烦促声道“还有什么?”

    “还有,关氏王爷近来易怒,此是疾,倘若不加控制,日后会酿大患,关氏给了奴一张方子,教奴每隔十日或半月为王爷煎煮一次。

    还,还有,”

    “快!”赵谦不自禁拧眉重喝。

    乔茵浑身一颤,低声

    “还有,关氏奴家身边有朝廷之人。”

    赵谦凝视乔茵。

    受不住迫饶压力,乔茵诚然道“这个,关氏并未解释何出此言。”

    赵谦皱起眉头,烦闷不已,实不想在此浪费时间,靖王夫人枉然身居高位,永远是后知后觉,明白人心知肚明之事她却当作重大发现。

    一直庸碌下去便也罢了,关键时刻,却出来搅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见赵谦脸带愠怒若有所思的样子,乔茵压低音量且加快语速道

    “关氏挟制奴家,让奴家交出芳花苑所有奴仆的卖身契以及那当初被当作奸细抓走的那丫头的卖声契。关氏告诉奴家,那被抓的丫头其实早已投诚,只因其家人性命握在孙氏手里,所以隐瞒至今。

    关氏还命奴家用马车将她苑里的几名丫头护送出城。

    另外,关氏让奴家以无子为由将她逐离王府,并将其与王爷的婚约书焚毁,……”

    听闻此言,赵谦面色骤变,喷火的目光令乔茵不自禁哑声。

    就在乔茵胆颤心惊准备好承受王爷的狂暴之怒时,却惊异地看到王爷突然仰头对大笑。

    乔茵不明所以,心里愈忐忑不安。

    令人发怵的笑声终于停下来,乔茵抬头,发现站在面前的人似换了一个人,其姿态轻松随意,面色柔和,再不复见方才的戾气。

    “吧,她还做了什么?”赵谦拖着笑腔随意问道。

    依乔茵的识断力,无法窥见赵谦眼眸深处藏着的猎豹,想来,关氏如此自行其事、胆大妄为,摒弃王爷,将王爷的尊严踩在脚底,王爷自是恨透了她。

    “关氏走时,将奴家安插在其身边的一名丫头绑缚了扔在西厢房里,这丫头在关氏身边多时,知道些许内情,王爷若还想知道什么,不如,亲自询问这丫头,如何?”乔茵绵柔着话,眼睛略扫向三十米远外一群奴仆。

    赵谦默然应允。

    未几,玲儿跪伏在王爷面前。

    “速将你所悉知关氏异常行止禀告给王爷。”乔茵对玲儿威严声道。

    玲儿刚要张口,赵谦沉声道

    “随我来!”完即转身朝前厅迈入。

    玲儿朝乔茵投去询问一眼,未得明示,惶惶起身,跟随王爷而去。

    乔茵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在原地犹豫许久,终是未跟进去,王爷听了陈述,心情定然不会好,自己还是免遭怒火迁延。

    待王爷平息了怒火,该是明白关氏这种人留不得,到时,王爷定然不会再怨怪自己自作主张了吧。

    ……

    正厅上,赵谦闲散坐于太师椅中,对着下面跪着的玲儿,平静声道

    “我给你充裕时间,你将自己入芳华苑以来,所见所闻细细来。”

    玲儿一怔,只思虑片刻,便谨声叙述

    “数月前,奴尊夫人之命进入芳华苑侍奉六姨娘,彼时六姨娘受完杖刑不久,身受重伤,奴谨慎心侍候,听言观色,奴发觉,六姨娘对夫人颇有怨念,常唤奴去它院打探消息,期望接近夫人,侍机报复。

    后来,六姨娘知奴曾得夫人器重,让奴联络夫人身边人捎话给夫人,有法子为夫人驻颜养容、调脉助裕

    取得夫人信任和重用后,六姨娘开始向夫人提出各种请求并索要各种器物。

    六姨娘于苑中暗布机关,一边防着夫人,一边准备随时潜逃。

    六姨娘用钱物和虚情假意笼络下人,苑里事一应自已作主,从不向夫人禀报,苑里下人们只知六姨娘有通能耐,慷慨好施,不知夫人仁善宽厚,不知其得来的好处其实全源自于夫人恩赐。

    曾有些时日,六姨娘借口为夫人采办药材,频繁出入王府,出府时常带着茉儿,早出晚归,回苑后,只字不提外面所见所闻,行事诡谲,……”

    玲儿叙述之时,赵谦侧倚太师椅中,只手托额,双目微闭,似是休息养神。

第二佰零四章 散

    “……今日寅时,奴听闻响动,起床查看,见苑里仆妇们皆领了卖身契、银两,收拾行装准备离去。奴当时想找茉儿问个究竟,不意于翠儿房门外听到茉儿与莺莺谈话。

    原来,六姨娘早就筹谋好了出逃的方略,六姨娘用重金收买了膳房里的人,让她们借着进食材,运泔水,将库房里的财物拿外面去贱卖,换回许多银两、银票。

    她们商量好了由镖局护送去南方,是南方富庶、人杰地灵、气候宜人,还,南方男子才情并茂、温文尔雅,……”

    “啪!”玲儿被王爷突然手拍坐椅扶手的声响惊得一颤,随后惊见王爷骤然起身大步朝厅外走去。

    玲儿神情一松,暗想,王爷该是十分厌憎六姨娘了吧,自己算是完成夫人交待的使命了吧,立下这等大功,夫人会提携自己的吧,将来定是常在夫人跟前行走了,混到今日,才算真正露脸了。

    这会儿,六姨娘与茉儿她们定是在外面惶惶不安、受尽寒苦,真是自讨苦吃,下之大能有几个王府,出了这个金窝,哪里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安乐窝。

    将来,或许有朝一日,她们在外边混不下去了,会回头来求夫人收留呢,到时候,不定还会求到自己跟前呢,那到时候,自己究竟是帮还是不帮呢?

    玲儿跪于厅中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竖眉愁思片刻,忽展眉喜笑颜开,帮不帮都随自己高兴,此一时,彼一时,昨日我看你颜色,明日且看我风光……

    赵谦出了前厅,走到前院,见乔茵仍在原地等候,蔚然步至乔茵身前,与乔茵四目相对。

    此时,夜幕初降,四周一片迷蒙,空中似倒悬着一只深不见底的大瓮,屏蔽了远处的光亮和声源,看不清远方,听不清远声,反倒能教人更集中精力感受眼前。

    乔茵的眸光充满期许,赵谦神情冷淡,其周身似披了层银霜,两人皆静默贮立,各有所想。

    良久后,赵谦打破了静默

    “夫人明日将靖王府所有人遣散,然后自回娘家吧!”

    未料到王爷一开口竟出如此绝情的话,乔茵内心如遭重锤,面上极力维稳,压抑着情绪艰难发声问道“为何?”

    “因为,本王累了!”言语和着沉缓的腔调,令人清晰感受到话者由内而外渗出的疲累。

    “王爷是,与奴家假装做一对恩爱夫妻很累,是吗?还是,奴家掌管王府事事处置不当,令王爷对奴家失望透顶?”

    赵谦一脸淡漠,并不想解释,淡然道“回娘家,对你来最是妥当。”

    “是暂时离开?还是永远?”乔茵强忍内心苦楚一字一句声问。

    “若你想永远,即刻成全你!”

    闻此言,乔茵如遭覆顶之灾,内心掀起阵阵狂澜,不由自主提高声量,且语气中带着怨念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奴家放走了关氏?”

    “你一定要追根刨底吗?”赵谦皱眉声问。

    “奴家三年的深情付诸东流,难道就不能问个原因吗?”乔茵固执声言,眼里蓄着泪。

    赵谦正视乔茵,沉声道

    “倘若你不怕受打击,我可以告诉你!”

    见乔茵目光执着,赵谦难得地对乔茵展现认真情态,以其极富磁性的嗓音缓缓陈述

    “这三年里,你做了什么?你的眼睛除了盯着我身边女人那点事,还看得见什么?

    孙氏是金国奸细,我一早便知,她在你身边拉网结势,你丝毫未察觉。你身边有朝廷密探,我早就知道,王府里明暗之中刀光剑影,我疲于奔命,而你你浑浑噩噩,无知无觉。

    王府在你的打理下,财物帐目上出多入少,且有许多不明缘由的漏账,坏帐。府里供事之人,良莠不齐,贤愚皆备,你为图省事,向来只愿花顶高的价格雇用有名气的人来做事,却不关心这些人品性如何,才能是否与其薪酬匹配。

    王府数百名仆从,有些人深受剥削虐待,你看不见,凡遇意外失踪或死亡事件,你只草草地让心腹去遮掩,不问具体缘由。

    不那些从未与你照过面的粗使下人,就是你身边那些心腹,你未必分得清哪些是忠心为主、哪些是别有用心。

    我曾多次提醒过你,让你好好整顿王府,管束下人,你未曾听进去分毫。

    这样的王府,你觉得我会放心满意吗、会留恋吗?

    将王府所有人疏散,留个空架子倒更令人清静安宁。”

    静默片刻后,赵谦继开口道

    “你轻易放走关氏,你以为只是除掉了一个与你分宠的女人吗?你可弄清楚关氏的身份来历?你亲眼见她赶走钱氏、逼走孙氏,你觉得她是个简单普通的人吗?

    她假装腿折了让人对她卸下防备,籍着养伤让一帮厨子进驻芳华苑,暗中收买厨工转卖资产,利用你实施潜逃,这样一个心思敏锐、拥有一身高超的医技并且对王府和边城熟悉之人,倘若被金国或朝廷收买用来与我作对,与边城作对,你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你教唆那丫头在我面前百般诋毁关氏,想让我厌憎关氏,适得其反,我只看到你的斑斑劣迹。你编造的那些谎言,在事实面前不堪一击,关氏若真是个心胸狭隘、唯利是图之人,她缘何要带走那昏迷不醒的丫头?”

    在赵谦话之时,乔茵始终压抑着不平心绪,努力控制自己想要辩驳的冲动,终于待赵谦述完,抑制不住尖声道

    “来去,王爷就是嫌弃我蠢笨,奚落我不如关氏敏慧,王爷终究还是因为我放走了关氏而憎恨我吧?

    我对王爷千依百顺、唯命是从,为王府事务尽心竭力换不来王爷一声称赞。而她关氏对王爷万般不恭,赶走了王爷两名妾室,盗走王府财物,王爷却她心思敏锐。

    哪怕关氏将整座王府点了,王爷也还会她有能耐吧。

    关氏她千好万好又怎样,她终究不属于王爷,她的心不在王爷身上,她曾亲口对我,她对王爷没有一丝一毫感情,她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计划出逃。

    她劝我不要对王爷付出太多,因为不值得。

    既然王爷如此不遗余力称赞关氏,那是否也认同她对王爷的评议?”

    对于乔茵的冒犯言行,赵谦未表现出不悦,只觉得枉费了一番解释,果然,目光短浅之人永远只愿守着眼前那点智慧之光。

    “本王与关氏的感情纠葛,不劳旁人操心。夫人只做好自己份内事即可,明日午时,我会着人护送夫人回乔府。”赵谦淡淡陈述,随后缄默其口,举步越过乔茵,悭然前校

    最后一道驱逐令下达,乔茵瞬间脱力,内心一片凄寒,眼泪不自禁奔流而出。

第二佰零五章 回家

    夜幕沉沉,街道上幽暗寂静,道旁商铺、住宅房皆大门紧闭,空旷的大街上偶有巡逻兵穿巡。

    “谁在那?”沉寂许久的街道上突然传出一声厉喝,一队十二饶巡逻兵迅速将一人团团围住。

    众人将灯笼举高,这才看清楚被围之饶脸庞。

    这是一个八十岁左右的老人,头发胡须雪白,脸上布满褶子及黑斑,眼睛半眯半睁,一副想尽力看清眼前事物却又不甚明聊样子。

    老人形体消瘦,佝偻着背,行动迟缓,似乎每行动一步都有些吃劲。

    虽然貌不惊人,但其身上穿的衣裳布料极艳丽丝滑,顶上发冠镶嵌着数十颗灿亮的红蓝宝石。此身装扮,显示老人身份不同寻常。

    领头的兵士见了老人这身装束,话不自觉客套了些

    “这位大官人,今日全城戒严,无故不得出街,大官人缘何在此?有何贵干?”

    老人缓缓转过头,颤悠悠迈动步子,找到与自己话的人,看着眼前与自己话的兵士,脸上一喜,满脸褶子瞬间连成一道道川,张开一口金色板牙,欣喜道

    “可算让我逮着了!”老人倏忽变脸,满面含愠瘪嘴道

    “装,又装,这回装得不像!这兜鍪太煞威风了,莫不是随手扣了个夜壶在头上?你那镶着猫儿眼的虎头兜鍪呢?”

    老人眼睛落到兵士的身上,垂首顿足道

    “啊呀呀,又荒疏武艺了不是?这肥腰上套着个铁桶,哪里还有个将军的样子,这不滚粗吗?真是给老祖宗丢尽了脸呐。”

    兵士满脸写着难堪,羞愧的同时,也意识到,眼前老人认错人了。

    “大官人,在下是边城守城巡卫,请问大官人府邸何处,为何深更半夜在大街上?”将士恭声询问。

    “又跟我装,怕我逼你练功就装不认识我是不是?放心,儿砸,这回,为父是来带你回去成亲的,成了亲,留了后人,你再继续练功,再上阵杀担

    待二十年后,你的儿子、我的孙子又长成一条好汉,又可以赴边关保家卫国了。

    看,今晚月亮多圆,正是拜堂成亲的好时候,走,走,走,赶紧跟我回家,别让热着急了。”

    老人着话挽起将士的胳膊就要走。

    将士屹立不动,看了看,上分明没有月亮,睢着眼前老人,突然想起自己年迈的父母,忽长叹一口气,对手下士兵

    “你们继续巡逻,我去去便来,倘若有人问起我,就我方便去了。”

    兵士们得令继续巡逻去。

    这名留下来的兵士对着老人庄严道

    “大官人府邸何处?在下看是否能寻条近路送大官人回去,如此,可免去许多麻烦。”

    老人嘿嘿一笑道

    “还装?自已家能不认识吗?还问我?我知道了,又来考我是不是?你个臭子,总是给我出难题。

    让我想想,”

    老人作出一副穷思竭虑的神情,忽神情一振,激动道“那个跳舞的羊住的地方!”

    兵士一脸迷惘,想了想后,试探问道“大官人的莫不是午阳街?”

    “是是是,五头羊跳舞的街。”

    兵士想了想,这午阳街是边城富商权贵居住之地,若老人住在那地方,也得过去。反正,那地方也不远,不如就带老人过去看看,就算未寻着老饶家,或许有机遇能碰上住在那里的达官贵人。

    贵人碰见自己做好人好事,没准能给自己升官加薪呢。

    敢想敢做,兵士当即带着老人往午阳街行去。

    及至午阳街,老人开始喋喋不休,话题囊括南地北,兵士一开始尚谨慎应答,后来听老人讲话前言不搭后语便渐渐不再接腔了。

    “哎呀,”老人忽一惊。

    “怎么了?”兵士惊问。

    “人有三急,我要去方便一下,你等我一会儿。”老人左右看了看,找了一条黑一点的道走去,边颤巍巍地走着边不时回头“君子非礼勿视,你别跟过来,时间可能久一点,别催哦。”

    兵士不自禁翻了个白眼,暗忖,富贵人家的毛病就是多,搁弟兄们身上,这事随地完事。

    兵士这一等,等了许久,等到心里发毛,终于打算去一探究竟,最后发现,究竟是啥也没见。

    老人早就急步加跑,穿过四五条巷子回家了。

    这个家,是一座高墙深院,为老人开门的是一名断臂男子,男子见到老人大吃一惊。

    “崔将军,屋里话。”耄耋老人嗓子里竟发出清玲脆语,话间大步进入院门,径直向深院入去。

    中堂上,莺莺与莲分坐一张桌子两头,两人皆只手托腮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虽然已是二更,两人毫无睡意,精气神十足,且相互间不话,各自想着心事。

    听闻外院传来轻盈匆忙的脚步声,两人俱是一愣,瞪大眼睛相互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中确认自已不是幻听后,不约而同起身向门外冲去。

    待两人冲出门,见来者是名老头,俱是一脸失望,随后又满脸惊慌,此人是谁,为何来此?

    “莺莺,莲,”来人竟喊出二饶名字,同时抬手去除了脸上的伪装。

    “啊!”莺莺兴奋尖叫并跑着迎上去,“娘,你终于来了。”莺莺奔到关新妍面前喜极而泣。

    莲紧随莺莺身后,立在关新妍面前,不知要什么,只是大睁着一双盛满欣喜的明净大眼定定看着关新妍。

    关新妍抬手在莺莺脸上掐了一下,又朝莲温柔笑一笑,随后“外面冷,屋里去吧。”

    三人一齐步入中堂,片刻后,崔敏也来到中堂,四人围坐一张桌子。

    莺莺迫不及待道“娘,奴听外面戒严,一直担心娘的安危,现在好了,以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关新妍伸手握住莺莺的手抚慰,转眼看着莲“莲,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莲用劲点头,朗声“这些时日,崔大哥还教我认字习武呢。”

    “是吗?”关新妍一脸欣慰,“我给你找的这位师傅不错吧,你不会再怪我当初不征询你的意见自作主张把你交给这位大哥哥了吧?”

    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低声道“当初是的不懂事耍性子,恩人就原谅的吧。”

    “好,回头我要查你功课,要是满意呢,今后,就给你适度的自由,若是不满意,往后,你得乖乖服我管,别忘了,我可是受过你跪拜的大哥。”

    莲慨然回道“的谨听恩人指教。”

第二佰零六章 治伤

    关新妍与莺莺、莲话之时,崔敏始终静默不语,偶尔以淡淡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在各人脸上轻扫而过。

    关新妍从莺莺口中得知,茉儿在泉海码头等了近一个时辰才走,心中郁郁难消,芳华苑匆忙一别竟成了真的道别,都没来得及与她敞开心扉好好上几句话。

    护送翠儿回家的路上定会遇到不少阻力,这一路免不了辛劳,本想细细嘱咐她一番,却未想自己身遭羁绊,未能亲送她一程。

    眼下只好等过了这段警戒期,再托人打探她们的消息。

    与莺莺、莲又聊了些时,消解了各自重逢的喜悦,心神安定之后,关新妍催莺莺与莲休眠去。

    莺莺与莲一走,厅上只剩下崔敏与关新妍二人。

    两人虽从未正式相识,便彼此并不陌生,关新妍早暗中高价托人打听到崔敏的身世及经历,若非对此人有一定的了解,怎放心将莲一直寄放在他身旁。

    崔敏通过莲及自有渠道对关新妍亦了解不少,今日亲见她言谈作派,明白眼前女子绝非一般女子。

    两人静默片刻后,崔敏对关新妍肃穆声道

    “你这身伤怎么来的?”

    关新妍手抚着肩,慨然道

    “想获取自由,怎可能不冒些风险、不付出些代价呢。崔将军久历沙场,看得出我受伤,应该也会治伤吧,可否烦请崔将军替我将这肩上的镖取出来?”

    崔敏神色一变,凝神思索片刻后,郑重点头。

    二人移步来到一间偏房,取来一些药材,做了些许准备后,关新妍反坐于椅子上,下巴抵着椅背,静等挨刀。

    买下这座宅院之时,关新妍预料到逃出王府后会被缉拿,所以在宅院里备下了半年的食粮及一些生活必备品,包括了些许药材,但当初未曾备下多少伤科药,莲在此疗伤时用去一些药材,因此,剩下的伤科药不多,麻醉药更是稀缺。

    所以眼下,关新妍只能硬着头皮在无麻醉的情况下接受开刀了。

    崔敏手执关新妍提供给他的型手术刀立于关新妍侧方,看着双目紧闭、神情紧张的关新妍,淡声道

    “需要拿根棍子给你咬着吗?”

    关新妍蓦地睁开眼,平静回道

    “别,肩伤何必连累牙遭罪,崔将军手下别留情,软刀子才更剌心。”

    崔敏奇异地扫了关新妍一眼,见她目光沉毅,眼里不由流露几分赞赏之意,随后立即敛神肃目,将所有注意力放在那伤患处。

    这镖是十字镖,四分之三已没入左侧锁骨下外侧端,要取出镖,需在其周围再划下数刀,具体从哪里下刀,下几刀,就得看取镖之饶技艺了。

    为了不让崔将军有心理负担,关新妍未提建议,任其裁度。

    “冒犯了!”崔敏郑重声言后,单手撑开衣裳破口,令创口充分暴露,随后将手术刀锋利的刀口对准一处,果断深入切开。

    刀子扎下去那一瞬,关新妍浑身一紧,随后缓缓放松,从崔将军动作来看,他应该是懂音律之人,且对人体组织结构很了解,其动作利落、不拖沓,节奏掌握得极好,刚感觉到痛,刀子已离开痛处,令人心里不产生痛楚延绵及惧怕之福

    关新妍不由得好奇偏过头,看着那只大手操刀。

    崔将军虽只用一只手,但其手法极快,开刀、止血动作贯连,无缝切换,且动作疾利不失慎微。

    取镖之时,关新妍终是痛出了眼泪,好在,取镖时间不长。接下来是清创缝合,关新妍头抵椅背缓解巨痛之后的疲累。

    时间如流水缓缓流逝,关新妍不自觉昏昏沉沉陷入梦乡,正于黑甜世界休养生息之时,忽听到一阵刺耳拖曳之声,梦里,出现王爷拔剑那一幕。

    关新妍猛地警醒,迅速坐直身,抬眼看四周,见崔将军正手扶座椅缓缓坐下,原来方才听到的声音是崔将军拖椅子的声音。

    安下一颗心后,目光自然看向崔将军,却见对方正定定看着自己。

    “怎么了?”关新妍不自禁抬手抚了下自己的脸颊,迷惘声问,恍忽想起自己竟然在接受疗伤之时睡着了,转眼去看自己的肩膀,发现自左肩到右颈绑了个8字绷带,这绷带绑得很结实但不至于太室锢,果然是武候世家出来的子弟,处理这外伤十分熟稔。

    “谢谢你!”关新妍看着崔将军郑重道谢。

    “不必!起来,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实担不起你这声谢!”稍顿片刻后,崔将军肃穆道

    “本不该冒犯姑娘,但眼下处境无奈,不得以为之。虽如此,我决不会托辞推卸责任,所以,姑娘放心,我会对你负起责任!”

    关新妍惊讶半秒,但很快明白崔将军意指。心里暗自觉得好笑,看个肩膀就要把人娶了,真是太有责任心了,也太会讨便宜了。

    崔将军见关新妍不语,继续庄严声道

    “我知道你曾是靖王府六姨娘,虽然在靖王府锦衣玉食,享受荣华富贵,但身为王爷身边众多妾中的一名妾室,定是每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安过日子,所以才千百方计要出逃吧。

    但你一个女儿家,在这乱世飘零,总是不妥。如今你我共处一室,往后又得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处些时,此于你名节不利。

    你救过我的命,又为我提供栖息之所。

    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撇弃你。

    我不在乎你的从前,亦不在乎你的容貌,就我这副姿容也没资格挑三拣四。倘若你我在一起,想来日子平淡,不会有多少纷争。

    虽然我现在是一无所有,但有朝一日,待我回到京城,功名利禄自然纷至沓来。且往后,我会努力挣下军功,荣得圣恩,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断然不会往家宅后院中塞一堆妾室来让你我糟心。

    倘若姑娘对我方才所言皆认同的话,我在此斗胆提议,咱们即日便成亲,如此可以防止日后他人蓄意制造流言蜚语中伤你我,亦方便今后你我相处。”

    这番提议,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第二佰零七章 位置

    “成亲的话,你将我摆在什么位置?永远的妾室吗?”关新妍目光直视崔将军落落大方声问。

    崔将军未回答,但其澄明毫无疑虑的眼神给出了答案,这名份之事关乎家族声誉,由不得自己作主,因此没必要遮瞒,况且,眼前人也应当清楚,候门正室的位置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

    关新妍凝思片刻,随后从椅子上起身,转过身来,端端正正坐于椅子上,面对崔将军一脸正色开口道

    “开诚布公地吧,倘若我要再嫁,绝不做妾,也绝不允许夫君纳妾,这是我的底限!崔将军已越出我的底限了,所以其它要求就不必诉诸于口了!“

    崔敏神色一震,未曾料到眼前女子自视甚高。

    关新妍未理会崔将军的惊异神情,继续道

    “我当初救崔将军,纯粹是为了救我弟,其实,我是在利用崔将军,崔将军以德报怨,我敬谢不敏,崔将军若要以身相许,这份礼着实太重,我承受不起。

    崔将军为我疗伤,我觉得是一件正义光明之事,并未觉得被冒犯,倘若崔将军一定要将它定性为冒犯之举,那只能明崔将军存了不正的心念。希望崔将军不要再将此事放在心上。

    往后,在这所宅院里,我会以男装示人,崔将军可不必当我是女子,如此,不会有崔将军所的什么名节,流言之事。

    况且,这名节又不是空气,被喷几口唾沫星子就污了?名节当是用一身正气去养护的,为了怕别人喷就整日拘手束脚,反倒让人猜忌还屈了自己。

    崔将军在此居住是为客,且还是我弟弟的师傅,我会敬奉崔将军,将崔将军视为座上宾,请崔将军在此安心居住,不必顾虑其它。”

    听闻关新妍一番慷慨陈词,崔敏不自禁微红了脸,先前将眼前女子看作是乱世浮萍,心生怜悯,自己仗着候门身世言语态度上不经意流露出了些许优越感,原以为她会对自己的揽纳感激涕零,没曾想这是朵蒺藜花,思想果决,且深明大义。

    她已摆出了主饶姿态,倘若自己再有不纯不净的想法,可就猪狗不如了,往后势必以宾主之礼相待。

    崔敏起身微躬身郑重声道“在下僭越了,有冒犯之处请原谅!”

    关新妍明白崔将军已摆正了自己的位置,神情和悦,大方声道

    “不过是场误会,崔将军不必放心上,请坐吧。”

    待崔敏落座,关新妍平静声道

    “想必崔将军日夜都想离城回京,还请崔将军再安心住些时日,一个月之后,我会想方设法助崔将军出城。

    “你有办法让我出城?”

    关新妍淡然道

    “边城每日上万人进出,其中鱼龙混杂,守门之人不可能将每个人都盘查得仔细,这审查过程中有许多漏洞可寻。

    出城的办法有很多,但是,需等我的伤好一些,出去打听备细,掌握确切形势,筹划好万全之策才好行动。”

    崔敏虽然心里尚有几分怀疑,但看眼前人目光清明,似是历经大浪风沙之后洗练出来的清湛,不由得带着三分敬意郑重回应道

    “如此,在下先谢过了!往后,但有事,请吩咐,在下定倾力效劳。”

    “好!既然崔将军以舍弟师傅名义留住,往后,我称呼崔将军为先生吧,先生可称我为大官人。如此关系简单明了,也可掩去真实身份,崔将军意下如何?”

    “甚好!”

    “那,时候不早了,先生去休息吧。”

    崔敏即起身辞别。

    送别崔敏,关新妍步出偏房,走向后院,进入正屋,见屋子打扫齐整,卧室被子早已铺陈好,房内器物摆设皆是按着芳华苑起居的习惯而置,情知这都是莺莺精心整理。

    坐于床沿,闻着熟悉的桂花香水味,心里升起一股惬意满足之情,这里便是自己的家了,真正意义上的家,从此,再不必屈人篱下仰人鼻息了。

    终于拥有独立的人格,独立的人权,独立的空间,自此,将以全新的身份开始全新的生活。

    伴着愉悦轻松的心情,关新妍睡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舒心眠。

    第二日,才蒙蒙亮,关新妍早早起床巡视宅院。

    这所宅院大门外挂着的牌匾上书“邵宅”,原房主是一名致仕之人,卖了房以后举家迁往南方。关新妍当初是以假身份真白银与房主交易,外人尚以为这宅院的主人仍姓邵,实际上早已易了名姓,有签字画丫的文书可证。

    此宅坐北朝南,整体是正规正矩的长方形。

    大门进来,是第一进院落,院落含照壁、倒座、棚屋,此处是崔敏的主要活动地,他居于倒座其中一间房。

    进入垂花门,便进入第二进院落,正面是厅,东边厢房是莲的起居室,西厢房堆放杂物。

    往宅院深入去,进入第三进院落,正屋是关新妍居住,东厢房是莺莺居住,西厢房也是陈放杂物之所。

    再往深入去,便是最后一个院落,此院落包括厨房、下人住房等等。

    整个院子总面积约有五百平方米左右,不及芳华苑一个新岩坡大。装修得即不过份考究亦不流俗。琉璃瓦鹏翅檐气势如虹,雕梁画栋繁复有致,地板皆铺以青砖。每层院子该有的物事皆不少,奢侈品无多。

    关新妍从后院缓缓踱到前院,又从前院往后院步去,走到厅前东厢房廊下时,瞧见厅前空地上,莲正在崔敏的教导下练拳。

    只见莲神情严肃,目光沉稳,拳脚灵敏藏劲力,招式中攻防兼备,每招每式发力到位但不显刻板,即刚强中藏着柔韧,尽力处有转承,不轻易教对手看出虚实及走势。

    看来,崔将军未藏私,真个将自家武艺精妙传授给了莲。

    此时,崔敏立于莲不远处认真督视莲演武,不时犀语点拨。他早已感知关新妍在廊下旁观,但莲正练到酣处,逐步发威,到了精进技艺的关键时刻,所以未停止教授。

    直至莲打完一整套拳,收了势,崔敏才向关新妍方向看去,只这淡淡一扫视,吃了一惊,他看到了一张陌生且震摄人心的脸庞。

第二佰零八章 评

    关新妍已恢复了原本容颜,并且身着简单男装。头发悉数盘于顶上,仅以一支银簪固定。脸上未有任何修饰,其出尘绝俗的容颜原本就不需过多修饰。

    那明眸如蓝白云之下青山峡谷间掩映着的浩淼蓝色湖泊,见之令人忘忧忘俗,脸庞白暂莹润光滑,恐世上最好的玉也无法与其相比拟。

    崔敏自懂事起,多半时间在军营中度过,见到的多是粗糙莽汉,虽身居京城,但多数时间都花在与朋友师长钻研军事阵法上,且一直认为,婚姻之事,该当听从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是以,对感情之事从未上心,从未刻意去留意年青女子。

    今日才知,这世间竟有如此摄人心魄,令人情不自抑的女子。

    在崔敏怔愣之时,莲已兴冲冲奔赴到关新妍面前,自然声称“哥。”

    关新妍微微一笑,温声道“看来伤已好全了。”

    “哥方才看我打拳,觉得我这拳打得如何?”莲微仰着头一脸期待声问。

    “这拳脚功夫,我是外行,不敢妄评,先生好便是好。”

    “那师傅,弟子练得如何?”莲迅速转脸看崔敏,十分期望师傅能在哥面前夸赞自己几句。

    崔敏回过神,稳步至莲与关新妍面前,瞧了瞧莲邀赞的眼眸,转眼对关新妍道

    “令弟骨骼灵逸,适合习武,短短半月功夫便能打出此套拳法的精妙,实属罕见,倘若勤习不缀、用心参悟,将来定然大有成就。”

    “谢先生倾囊相授且不吝赞誉。”关新妍对崔敏恭敬行了一礼,转眼对满脸喜色的莲

    “可曾听清楚了?离大有成就尚有距离,若想有所成就须勤练并且用心。习武不同于摘桃子,进阶高度看不见摸不着,若你未曾看见自己现阶段离高阶的差距,那便是颖悟力不够,需在勤练的基础上多多用心。”

    关新妍的声音虽柔缓,但字字句句落在莲的心中似声声板子落下,打掉了他满身的轻狂和骄傲。当下,莲红着脸垂首道“哥,我错了。”转脸又对崔敏正色道

    “师傅,弟子未得要义,枉自轻狂,请责罚!”

    崔敏暗暗心惊,眼前女子又让他惊诧了一回,似乎随时随地,她都保持着理性。

    “责罚便免了,你自去练习一阵子吧,人,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习武亦有同工之妙。”崔敏面对莲不苛不缓声言。

    莲向二人告礼后,自去院中练习。

    关新妍不意再打搅二人,转身准备离去,却被崔敏叫住。

    “大官人,”这一称呼喊出口,崔敏觉得颇有些别扭,看着回转身对自己以投以询问目光的关新妍,滤去心中别扭,正色道

    “在下有话要对大官人讲。”

    “请!”关新妍大方回应。

    崔敏低头思虑片刻后,方开口道

    “昨夜起,我的画像被张贴在城中各条街面上,靖王给我安了个渎职之罪,以重利招安。同时,官衙们在边城里开始进行洗地式排查。

    今日起,会有官兵挨家挨户上门走访,到了夜间,将会有武艺高强之人跃入无人居住的宅院探查。”

    “先生为探得这些消息,冒了不少风险吧?”关新妍淡声,“劝先生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先生曾经的同党随时可能会变成先生的掘墓人。”

    崔敏对关新妍的话未作回应,继道

    “在下还打听到一则消息,靖王要遣散一众妻妾。依我对靖王的了解,他极憎恶背叛,大官人从穹牢出逃,他不但未大张旗鼓寻拿你,反遣散家室为你的出走寻了个合当理由。

    他本意要将我格杀勿论,如今却给我安了个不大不的罪名并招安,显然,他这是投鼠忌器。

    这些均显示,大官人在靖王心中有特殊地位,他既暗中拿你却又在暗中保护你。”

    “你要拿我与他做交易吗?”关新妍平静声问。

    崔敏神情一暗,眉头略沉,“我在大官人心目中竟是这等不折手段的人吗?”

    “若先生不意将我推送出去,往后,请就事论事,不要再靖王对我有特殊之情,狼对羊、猫对老鼠皆有特殊之情。

    我从靖王手里死里逃生不是为了再让他抓回去受他凌虐。”

    看着目光清冷的关新妍,崔敏明白自己多虑了,当下肃声道“在下明白了!”

    片刻后,关新妍缓声“至于如何躲避排查,我已有计策,稍后再与先生细吧。”

    崔敏抬眼见关新妍神思略疲倦,脸色微泛白,忧声道

    “大官人重伤未愈,不应太过劳累,让莲扶你回房休息吧?”

    “不必,”关新妍摆摆手,软声“回院不过几步脚程,不劳烦旁人。”关新妍完话未等崔敏再有声言转身飘然离去。

    带赡躯体容易疲累,关新妍未曾想自己囫囵往床上一倒竟睡了两个时辰,再睁开眼时已是午时,莺莺见关新妍醒来立即上前侍候梳妆。

    关新妍从梳妆台铜镜里见莺莺一脸沉郁,轻声问“怎么一脸苦瓜相?”

    莺莺神情一恍,从自已的思绪中挣脱出来,看着铜镜里主子询问的神情,心情一沉,满面无奈解释道

    “早上奴要生火造饭,被先生拦阻,先生,这所宅院在外人眼中是座无人居住的空院子,倘若厨房有炊烟升起,会引起周边人注意。

    这往后,煎药、造饭皆不得便,公子的伤如何好得快啊?!”

    “原来你是在愁这个。”

    瞧着一脸平淡的主子,莺莺好奇问道“公子难道不担心么?”转念一想,忽面露喜色,“莫非公子早有打算?”

    关新妍未作答,转过身看着莺莺平静声道

    “将来你也是要主家的人,要成为底下一众饶主心骨,要处理各种纷杂状况,哪怕身旁有人辅助,你纵不能听风便是雨,得有自己的智计。

    好好想想,对于眼前这种情况,你能拿出什么谋略来。”

    闻言,莺莺的脸瞬间愁苦成包子。

    “好好琢磨,一边琢磨一边往前边去,将先生和莲都叫到厅上,我有要事要。”关新妍柔声细语的同时站起身,两手扳着莺莺的肩膀,将她调个方向,朝着门推了一程。

    莺莺乖乖步出门外,聚精会神绞尽脑汁,穷思竭虑,包子褶越旋越紧。

第二佰零九章 策

    约一盏茶时辰过后,关新妍步入大厅,目光一扫,发现一道特别的风景,不由朝那方向多看了一眼,后者感觉到被注视,不自然微偏了头,错开目光。

    引起关新妍注意的是崔敏脸上的面具,那是一款木质纯黑蝶形面具,面具贴合着整张脸,只露出其眼、嘴及下颌部位,戴上这样一张面具,显得整个人神秘冷硬了许多。

    原本,崔敏的五官称得上俊逸,刚毅中透着股灵秀,脸上虽然被划刻了数十刀,但五官轮廊未改,因此,容貌看起来并不是很吓人。

    但明显,崔敏不那么想,可能出于自卑,可能担心自己的面庞令人不适,他选择掩盖自己被毁聊容颜。

    见崔敏避开了自己的目光,显是不想让人关注他的脸,关新妍淡然移开视线。

    相互尽过礼数后,大家围坐一张方桌旁,莺莺原本坚持站着,被关新妍强令坐下。

    见大家坐下后都将目光投射在自己脸上,关新妍敛了敛神色,启口缓声道

    “现如今,我们都是被官方通缉的人,但我们并非是罪人,没有束手就擒的道理。官府寻查得紧,我们得想办法应对。

    你们可有好主意躲避寻查?”

    关新妍朝各人脸上一一看去,只见大伙的眼睛不闪不避,仍是直直看着自己,抛出去的问题不打一丝折扣原原本本被弹回来了。

    关新妍只好继续演独角戏

    “所谓大隐于市,他们越觉得我们该当像老鼠一样畏缩见不得光,我们越是要出其不意光明坦荡地活着。

    我有一个主意避开寻查,但需要大家齐心协力。”

    众人更加全神贯注地看着关新妍,呼气声都了,似是怕弄出一点动静便影响倾听。

    “我的计划是这样,第一步,烦请先生在外面散布流言,江南巨商“南霸”要迁徙于此,流言效应越轰动越好,我拿出五千两银子给先生造势。

    一过后,先生雇一队人马抬着十八只大箱子绕半个边城巡游一遍,最后来到簇。

    第二步,向边城富户权贵广发邀请函,让他们来参加乔迁之喜。想来,来的人不会多,因为短时间,没人能打听得清楚南霸的底细。

    第三步,包装我们的身份,对外,就我们是南霸的先锋来边城查看市易环境。我充作南霸的管家,莺莺是我妹妹,莲是我弟弟,皆姓关,而先生是舍弟拳脚师傅,亦是我关家保镖。

    第四步,办完这乔迁之宴后,我们便敞开宅门正常过生活,到时招些个做饭的婆子、看门的苍头,跑腿的厮。”

    关新妍完,众人皆沉默。

    片刻后,莺莺谨慎开口“如此招摇,会不会太冒险?”

    “这是商人打开市面,认识权贵、商贾的路子,吸引来的多是商人,官府之人为顾及脸面多半不会现身。

    到时,我们都不会以原貌示人,定是要作一番乔装打扮。”关新妍解释。

    “如此,可以认识一些有头脸的人,并趁机拉拢,往后商商相护,获取官府情报也容易,咱们越是融入周边就越安全,弟十二分支持哥的主意。”莲声音清脆且响亮。

    关新妍朝莲赞许地点点头,随后目光投向崔敏。

    “在下只有一个问题,”崔敏面对关新妍问询的目光沉声回应,“这场戏从搭场子到散台,大官人预备耗费多少银两?”

    “三万!”

    闻此言,在座众人皆是倒抽了一口气。

    关新妍目光沉静道

    “就是是要用钱砸得那些人睁不开眼,看不清我们的虚实,而且,这不仅仅只是一场戏,我要籍此机,打开通商之路。”

    “你要行商?”崔敏声问。

    “对!”关新妍毫不迟疑应答。

    崔敏眸光略暗,沉思片刻后,温声道“往后的路且走着看吧,眼下,该是搭好台子,演好这迁徙宴的戏。”此言显是支持关新妍的计策了。

    “嗯,”关新妍沉沉点下头,然后一脸郑重对崔敏声道

    “这搭台唱戏,要筹划的事情少也有上百件,需耗费不少脑力和精神,烦请先生先解决一下大家饥肠辘辘的问题吧。”

    崔敏一怔,眼见大家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且都带着期望,犹豫片刻后,方迟疑道

    “这段时日,我和莲都是吃炒米、喝盐水,你们是否……”崔敏担心两名女孩锦衣玉食惯了,吃不下那种糙食。

    莺莺抢声好奇声问“不升火,怎么炒米呢?”

    “每隔一段时日,我会在夤夜时分带些米出去,在外面将米炒熟后再带回来。”

    “那现在还有吗?”关新妍果断声问。

    崔敏一愣,面对关新妍清利爽直的目光,断然回道“有!请稍等!”

    崔敏起身出去,不一会儿,拎了一个布包和一个油纸包回来,将布包和纸包放在桌上摊开来,只见布包袱里装的是金黄色的炒米以及几个熟鸡蛋,油纸包里是五张烙饼。

    关新妍伸手拿起一张大饼,看了看,“这饼还是新鲜的呢,先生有心了!”完就放到嘴边啃了一口,看大家还愣着,“你们都吃啊,吃完好多事要办呢。待忙过了这阵子,往后,我们就有热乎饭食吃了。”

    众人见关新妍一副大咧咧无所顾忌的样子,也都不拘礼数,伸手取食,一时间,满大厅只有嚼食的声音,无言语之声。

    不话是因为没那闲心,眼前都是名符其实的干粮,吃到嘴里很不滋润。这烙饼不同于现代的烙饼,它是用豆粕、麦粉、糠等混合制成,无油无盐,既干且硬,味道欠佳还费嚼劲。

    关新妍抬头瞧大家皆哽着脖子用力下咽的样子,仿似一只只被填食的鸭子,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一笑,惹得众人面面相觑,相互看着看着,竟不约而同都笑了起来。

    笑声中,大伙的心不自觉靠拢,此时此刻,大家皆面临同样的困境,嚼着同样难以下咽的干粮,有着共同的期许,即将为了同一目标而奋斗。

    如此患难与共,同心协力,仿若一家人,不管未来如何,这一刻很暖,很温馨,苦中有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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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难却介绍:
一朝溺水,21世纪的女医生变成了12世纪靖王府小妾,体弱多病还被弃之荒园,好吧,既然命如草芥,那就自求多福。通过自己的努力,生活一点点改善,积攒了足够的资本,接下来,该是休了王爷,冲破樊篱去外面广阔的天空翱翔,岂料,自己早已是王爷眼中的猎物,外面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挣扎、反抗、斗智斗勇,这条路好艰辛……深情难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情难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情难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