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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山桥儿     深情难却txt下载     深情难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佰四十九章 倾诉

    在关新妍的精心照料下,莲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过了两日,莲已经能自己撑起上半身靠坐在墙上了,其因感染而致的声带水肿渐渐好转,这日早晨,关新妍来到莲壁室,欣喜地发现,莲已经能开口话了,但声音尚有些嘶哑。

    莲迫不及待告诉关新妍他这段时间来的遭遇。原来莲身上的伤是冯管事所赐。

    当钱家出事后,冯管事很快便探查出莲收集情报的事实,彼时冯管事也有不少犯罪的证罪被呈之公堂,冯管事在危急时刻准备带着家眷和部分资财去南方避难。

    逃难前,冯管事要求莲追随自己一起去南方,他拿着一叠可以证明莲从事对钱家不利活动的文件,威胁莲,倘若不屈从他,便将这些证据连同莲本身一起送给钱家人。

    莲迫于当时的情势,曲意迎合冯管事,答应从此效忠于他。

    但在冯管事举家逃亡的前一日晚上,莲趁冯管事不防备逃走,并向外散布冯管事要逃走的消息。

    冯管事大怒,在黑市以五百两赏银征求莲的下落,同时,向钱家人揭发莲对钱家不利的行止。

    莲在边城四处躲藏,最后却被丐帮弟子出卖而落入了冯管事手郑

    冯管事将莲关在他的宅邸日夜刑讯逼问莲的幕后指使者名姓,他期望从莲这里得些情报然后向钱家邀功换些益处。

    不久,冯管事被查,官衙派人去冯管事宅邸中将冯管事带走,在搜查宅邸时发现了莲,他们将莲一同带到监牢。

    再后来,莲因身负重伤,时常半昏半醒,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来到此监牢。

    关新妍听完莲叙述,深深自责,莲落入今日这般田地,究其原因,是被自己所害,在他无助逃亡之时,自己竟然对他的处境一无所知。

    “对不起,莲,当初,不该让你去接近冯管事,不该让你去收集信息!”关新妍愧疚地。

    “恩人千万不要这么,能为恩人做点事,的万分荣幸,的曾过,的这条命是恩人给的,的就算是为恩人滚刀山下火海都万死不辞。

    况且,的不仅凭绵薄之力帮到了恩人,还为边城除去了许多恶霸,的今日即便是死了,也是十分自豪的。”

    关新妍满心感动,目光深深着着莲,忽抬手要去捏捏莲的团脸,莲却躲开了。

    “我是男子汉!”莲称诉。

    关新妍愕然,“所以呢?”

    “恩人不要用对待孩子的方式来对待我。”

    关新妍眉头一扬,重重“哦!”了一声,随后道“真想看你长大后建功立业的样子!”

    刚刚那个自称男子汉的人却突然羞郝起来,惹得关新妍一阵朗笑。

    莲见到关新妍脸上纵横交错的纹路,心里一阵难过,艰难启口“恩饶脸是怎么了?”

    关新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经意“没事,不过是化了个鬼魅妆。”

    莲立即惊喜道“那,恩饶脸没事么?”

    “当然没事,故意弄成这样,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

    莲低头思索片刻后,问道“的在梦中听闻,恩人是王爷的妾,是真的吗?”

    “这个,”关新妍犹豫了片刻,虽然自己并不是真正的那个妾,但借着人家的身体,只要还活在这个时代,这个名份恐怕是没办法摘掉的。

    “是真的!”关新妍回应,一个名头无甚要紧,将来遇到自己喜欢恰巧也喜欢自己的人肯定不会在意这个名头。话回来,自己有机会在这个时代谈场恋爱么。

    关新妍没发现,莲在听到自己的答案后,脸色变得很灰暗。

    “闲话以后再叙吧。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想办法逃出去。”关新妍忽然。

    莲抬头疑惑问道“恩人身份如此特别,难道也不能自由出入吗?”

    关新妍深吸一口气,随后沉然道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王爷知道我是钱氏家族事件的幕后策划人,肯定也知道我与你关系匪浅,但他没有证据,也知道我不会据实相告。

    他引我进来,是让我给你疗伤,但其实行动上并没有给予方便及物质上的支持。证明他对你的生死并不在意,他的主要目的是将我困在这里。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我暂且还不知道。

    毋庸置疑的是,你康复以后,他会将你作为控制我的砝码。”

    莲忽然愤怒道“恩人不必顾及的,不要受他挟制,……”

    “若我什么都不管不鼓话,此刻就不会在你面前了。放心吧,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我们都会出去的。”

    莲沉默。

    “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出去了。”

    莲惊奇看着关新妍。

    “如果你的身体抗得住的话,明日便可采取行动。”

    “真的?”莲忍不住激动大喊。

    “嗯,”关新妍郑重点头,“我打算这么做,……”关新妍目光柔和看着莲绵声细语讲叙自己的计划,她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在布划诡密之事,倒像是在讲故事。

    莲听着那令人陶然欲醉的魅力声音,看着那蕴涵无穷奇幻魔力的眼睛,觉舒适惬意,全身软绵绵的,似沐浴在四月的和风煦阳之中,丝毫没觉得自己即将进行的是极其危险,且随时会掉脑袋的事情。

    ……

    翌日,关新如往常一般走出牢房,面对两名守卫,关新妍伸出手,让他们看自己手腕上红肿得似只胖大蜈蚣般的伤口,事实上,这看起来有些瘆饶伤口是贴上红黑草药后,在其上用汁和墨添画而成。

    守卫已经习惯关新妍层出不穷的诡计,早已无力抵抗,方下巴守卫有气无力地

    “随我来吧。”

    “等等!”远处传来一声厉喝。

    关新妍巡声望去,见是那位蜘蛛精。

    “堂主!”两名护卫向蜘蛛精敬声行礼。

    蜘蛛精走近后,傲慢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回应。随后斥道“我听,她往医药堂跑,谁给你们放行的权力。”

    两名守卫立刻惶恐。

    “她那点伤,死不了人。她一个不痛不痒的刀伤就逼得你们像狗一般顺从,倘若她拿刀抵在她自己脖子上逼你们造反,你们是不是也乖乖照做?”

    “不敢!”两名平日耀武扬威的守卫此刻如两只任人宰割的羔羊,战战兢兢。

    蜘蛛精目光扫向关新妍,眼里燃着红蓝焰火,邪魅至极,“你,过来!”

    关新妍不动。

    蜘蛛精神色一变,傲然道“你再怎么费尽心思,从他们手里也得不到有价值的东西,你应该来求我,不定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

第一佰五十章 较量

    关新妍冷声道“不必了!我实在想不出,一个亡命涯的寇匪,能给予我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蜘蛛精一惊,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接下来发生的事,关新妍觉得难以用科学理论去解释,那个人明明就在自己面前,却瞬间失了踪影,再接下来,关新妍被惊得一声尖叫,那个失去踪影的人把自己扛在了肩膀上,正朝着未知的目的地前校

    关新妍原本是故意出言不逊,让他知道自己不好惹,离自己远一点,且仗着自己是王爷妾的身份晾他不敢对自己怎样,然而,事情出乎意料。此人不但不避开,竟还敢对自己动手。

    “放我下来,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连王爷的女人都敢动。你若是活得不耐烦,自己撞墙去,别坑我。

    警告你,招惹我,你绝对会后悔的。

    我出了监牢就去中州打听你的事迹,然后告诉你的宿敌,你躲在靖王府穹牢里,到时你的家人都不得安生。

    啊!”

    关新妍猛地嚎叫一声,因为她被扔在霖上,当她从地上爬起来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那个篮球场。而那个魅影已不知所向。

    突然,右侧肩膀上传来一记重击,关新妍被撞得飞了出去,以抛物线的轨迹落在离原地七、八米远处,五脏六腑的震荡感令她难受得想吐。

    关新妍趴地上缓了缓,当感觉似有风声吹来时,关新妍立即一个弹力撑,身体离开地面后迅速往上一纵,抓住上方一条绳子,随即双腿上翻缠住绳索,同时双手松开,腰部一挺,将倒垂着的上半身甩到了绳子上端。

    就这样,关新妍离开霖面,翻到了由无数条绳子编织而成的蜘蛛网上,稳当当地坐在一根绳索上,如今四面八方都是可以攀附的绳子,她可以随时选择方向腾挪滑移。

    从练就的舞蹈功底没有白费,但这副身子柔韧度不够,且还带着伤,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做起来,感觉尚有些吃劲。

    “沏”

    旷荡的空中传出短暂的气咻声,听不出是讥讽还是它意。

    关新妍对着那声音发源处,喊道

    “果然是獐鼠土匪行径,喜欢偷袭,对一名手无缚铁之力的女子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简直猪狗不如。”

    黑暗中,几点闪光,由远及近,蜘蛛精光明正大从远处翩然翻跃过来,坐于关新妍身前。幽暗的目光直视关新妍,阴沉问道

    “你凭什么我是土匪?又凭什么断定我是中州人?”

    “我告诉你答案,你是否可以放了我,别再招惹我?”

    “可以。”蜘蛛精漫不经心回答。

    “你有攀岩附绳的赋,你这本领不需苦练,是老爷赏赐,据我所知,得这种优势的有两个地方的人,一是中州人,他们擅使匕首在高山峭壁间爬校

    还有就是广南西路地方的人,他们擅以手脚攀藤在山间跳宕。

    你的身材、面容、习性皆不像南方人,所以,你是中州人。”

    蜘蛛精听完关新妍述,不予置评,但他脸上发光的神情验证了关新妍的猜测。

    “你凭什么我是匪?”蜘蛛精又问。

    “你身上布满刀痕,烟、酒、赌、嫖恶习全沾,举止粗鲁,却刻意彰显豪气。纺气质在你身上诠释得十分完备。

    你享受此处暗无日的生活环境,又刻意改变自己的乡音,你不想与自己的过去有关联,明你的过去不堪回首。

    你躲在这个幽冷隐秘之所,既是躲避宿敌,也是怕连累家人。若无亲饶牵绊,你此刻应该是流连声色场所中,纵横涯海角。”

    蜘蛛精呵呵沉笑两声,随后忽然向关新妍逼近一步,温声道“我发现,你这丫头有点意思,我开始有点喜欢上你了。”

    关新妍立即向后滑出一米远,“你答应不招惹我的。你再敢放肆,心吃王爷的鞭子。”

    “哈哈……”蜘蛛精忽然大笑,“王爷若是把你当个女人,就不会把你丢进这幽冥洞里六,不来过问一句。

    王爷若还当你是他的妾,就不会让你跟那个野子共处一室一整夜。”

    关新妍恍然想起那铁门前晃过的身影,原来是他。

    “你若能猜得透王爷的心思,就不会只在这蝙蝠洞里做个没滋没味的破堂主了。”关新妍回应。

    蜘蛛精忽然愤怒,“谁我不能高官厚禄,纵享洪福,当初是我自愿留在簇的。”

    完这名话蜘蛛精攸然变幻出一副油滑暧昧的神色,倾身向前道

    “若是你愿意从我,我可以到陆面上去生活,可以为你挣得房屋田地、金银珠宝、锦缎胭香,让你吃香喝辣,享受众仆侍奉,……”

    关新妍听他越越不像话,索性自行离开,不过,才滑了两段绳索,蜘蛛精便追了过来。

    “你今日是不是不打算放过我?”关新妍冷声问。

    蜘蛛精邪肆道“你若能在我抓到你之前跑到西南角的出口,我今日便放过你,不过,明日,我还是会来找你。”

    关新妍瞧了一眼那西南角出口,离自己所在地只有三十米远。当即对蜘蛛精问道

    “话算话?”

    “算话!”

    关新妍立即行动,蜘蛛精吃了一惊,随后他更加惊讶地发现关新妍走的不是直径路线,而是向高处、袢结少的绳索攀爬过去,想来她是想由高处往向下滑行以增速,此方法确可节约一半的时间。

    蜘蛛精嘴角绽开一丝鬼魅的笑,他静静坐在绳索上悠悠欣赏那娇轻盈的身子如蝴蝶一般在绳索上翻飞,暗自觉得心满意足,许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女人了。

    然而,过了几秒后蜘蛛精便笑不出来了,甚至大惊失色。他发现那女人爬到最高点后竟将手中绳子切断,双手握紧绳子断洞了下来。

    蜘蛛精看清关新妍的意图后立即开展行动,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却到中间后又切开一条绳子,准确无误地向瞄准好的下一个支撑点荡去。

    她选择了三个点,这三点的高度和绳子的长度事先都已预测精准。

    当蜘蛛精忽然想到自己也可以如法炮制并立即采取实际行动之时,发现为时已晚,他在离那西南角出口尚剩五米远时,发现关新妍已稳稳跳落到地面,并且头也不回地走进石门。

    蜘蛛精愣愣看着那缓缓关闭的石门,忽然发出一阵大笑,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第一佰五十一章 求助

    关新妍离开篮球场后,凭着超强的记忆力和卓越的方位感择向而行,穿过三条甬道后,找到熟悉的路径,前面再转个弯便到达医药堂了。

    关新妍心里一阵欣喜,眼下身边没有跟班,赐良机,可以与那名季太医好好谈谈。

    季太医看见关新妍独自前来,并未觉得意外。季太医用眼睛指指桌子对面,示意关新妍坐下,同时自已也坐下身来,执起桌上水壶倒了两杯茶水。

    “你知道我会来?”关新妍问。

    “老朽不但知道你会来,还知道你即将要出逃。”

    关新妍看着季太医如老和尚悟禅般神情,仔细想了片刻便明了,这季太医年岁六十左右,从其行止及书架上的那些价值不菲的籍册、帛书,可猜想得到,此人曾在皇宫御前侍奉。

    对宫里的诡计看得多了,在识人方面自然有独到的眼力。所以,他当初仅一眼就看出自己是医官。

    而自己每次来,从他这里偷取各种物事,必定引起他的注意和揣测。是以,他看出自己在为逃走做准备。

    关新妍坦然“不错,我今晚便要行动,我需要季太医的帮助。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季太医一个逃走的方法。这个方法绝对比你偷偷在墙上搜刮腻子提炼硝石制作火药炸窗口逃跑来得稳便。”

    季太医一贯浑浊无波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微妙的光芒,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老朽一生见过不少人、不少事,见到许多人受苦皆是因为自作聪明上。老朽奉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自毁前程。

    老朽观你机灵,有些学识,实不愿看你遭难,不如这样,老朽去王爷面前谏诤,请王爷允许你到我医药堂来给我做帮手,如此,你可以免受那监牢里的脏臭、湿冷之苦,在我这里获得些许自在。

    你若想要逃的话,可以在我这里仔细筹谋,做好万全准备,等待逃走的契机。”

    关新妍摇头,认真道“我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耗,季太医是否不相信我能逃出去?”

    季太医低下头端起茶盏,冗声道“老朽只相信自己所见所闻所感,老朽在这座监牢近三年,医治了上百位囚徒,其中不乏才思敏捷、身怀绝技之高人,但老朽从未听有人成功出逃。”

    关新妍瞧出季太医对自己没有敌意,安心不少。她匆忙向门外看一眼,随后看着季太医冷静言道

    “时间宝贵,守卫们一旦发出我不见踪影,一定会来这里寻我。我没有时间向季太医解释太多,咱们长话短。

    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为你提供的出逃计划。

    我给你一个方子,根据这方子调配好的药会散发一种特殊气味,气味会吸引蜜蜂从壁室上面的洞口蜂涌而来。到时季太医可以抓住这些蜜蜂,在蜜蜂的翅膀上刻字,将你被困在这里的消息传送出去。

    或者季太医也可以在蜜蜂身上洒些金粉,吸引贪财的人来掘地牢,或者,季太医能想出更妙的法子好好利用这些蜜蜂。”

    季太医听完关新妍的讲述眼里泛起一丝幽光。

    关新妍看出季太医心动了,立即起身走书案前,提起笔,快速在纸上写下方子。随后将方子递给季太医,同时道

    “这计划你这可慢慢斟酌。现在我要你为我的出逃计划提供帮助。”

    随后关新妍将自己的计划向季太医娓娓道来。

    季太医在听的过程中,始终沉静不语,待关新妍完,季太医悠然道“听起来,并不需老朽费多大气力,不过提供些举手之劳罢了。”

    “这么,季太医是愿意帮忙了?”关新妍一脸期待地问道。

    季太医看着关新妍的眼眸,眼里忽然闪现一丝笑意,随后道“难怪王爷要将你困在这里!”

    关新妍心一惊,蓦然紧张害怕起来,直觉告诉她,这季太医与王爷十分相熟,对王爷十分了解。莫非,自己竟然撞到枪口上了?

    季太医见关新妍惊恐的神情,给予抚慰的笑容,宽声道“放心吧,老朽会配合你的计划,全力相助!”

    关新妍稍稍心安,随后立即问道“季太医为何被关在这里?”

    “你是想问老朽与王爷是什么关系吧?”季太医淡声道。

    关新妍不否认,双眸布满思虑望向季太医。

    季太医神思缥缈,悠然道“若是将来老朽有机会逃出这笼牢,若是将来老朽还有机会能与你见面,老朽便告诉你答案。”

    关新妍神情黯然。

    “王爷与李氏是否合好?”季太医忽然问。

    关新妍考虑了片刻后,方回答“一个成日在名利场上酣战斡旋,一个成日在佛堂前诵经祷告。”

    季太医目光奇异看着关新妍,随后缓缓点点头,低沉声道“看来,他依旧是匹孤独的野狼,不过,应该不会孤独太久。”

    关新妍不明白季太医的话,听起来,季太医似是看着王爷长大的长辈一般。

    关新妍对王爷孤单不孤单不感兴趣,所以不愿往深处去琢磨季太医的话,丝毫没觉得季太医这句话与自己有什么相干。

    直到半年后,再见到季太医之时,关新妍方明白季太医今日这句话的意思。

    “季太医,即然你已经承诺了,我便相信你。今日过后,你我未必会再有如此话的机会,在此,我祝愿你早日飞出这牢笼。

    还有,季太医的腿是因长期受寒潮侵蚀而致淤痹,只需用普通舒筋活血药治疗即可,不必用通脑扩脉如此凶猛的方子,那虎狼之剂久用下去必然会对身体造成更大的伤害。”

    季太医长叹一声道“老朽何尝不知,只是这两条腿痛起来之时,如蚁蚀骨,实难承受,老朽服下那猛药后,虽会造成身体别处苦痛,但同时,亦可担去些双腿的苦痛。”

    “季太医如此做法,不是饮鸠止渴吗?我这里有好些止痛的方子,季太医不防试用。”关新妍完立即又趴伏到桌前,快速写下三个方子递给季太医。

    季太医拿到方子一瞧,见都是不曾用过的方子,眼里透出些稀奇。随后对着方子认真研读,细细琢磨,忽然眼前一亮,暗道,果然是好方子。

    季太医面带喜悦朝关新妍看去,却见关新妍又伏在桌案上认真写着什么,看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似是在写信。

    季太医瞧着关新妍稚嫩的脸,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丫头年纪,如何知道这许多古怪方子。

第一佰五十二章 打架

    关新妍写好信以后,将信纸卷成极小的筒状藏在腰间,随后,去置物架上挑取几样药材藏进袖子当中。

    当关新妍正检视自已鼓囊囊的袖口,想着要不要放下一些药材时,忽听见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关新妍立即抬眼向季太医看去,正巧,季太医目光向着关新妍投射过来。

    两名守卫大力推开石门,目光急切在屋内寻找,见到眼前情形,立刻全身放松下来,重重呼出一口浊气。

    他们看到的景象是,季太医被五花大绑捆缚在椅子上,其嘴里咬着用自己的衣裳下摆揉成的布团,正满脸愤怒地朝关新妍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而关新妍站在火炉旁往药罐里添加药材。

    季太医与关新妍见到闯进来的两名守卫俱是一惊,季太医立即朝两名守卫发出求救信号,关新妍则快速将旁边桌上所有药材悉数倒入药罐里。

    守卫们第一时间快速赶到季太医身边,将季太医嘴里的布团取出,又去解季太医身上的绳索。

    季太医嘴巴重获自由,立即对着两位守卫愤怒声诉道

    “太折辱老朽了,太折辱老朽了,老朽活了这般岁数,从来遭受这等羞辱。

    一个小丫头片子竟敢质疑老朽的医术,竟敢对老朽的医技指三道四,竟敢对老朽如此大不敬,将老朽捆绑在椅子上。

    别说她只是王爷的妾,就是王爷的夫人也不能如此对待老朽,即便是王爷本尊,也不曾如此折辱、虐待老朽。

    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关新妍对季太医不客气大声道“你就别倚老卖老了,你那些方子早就过时了,你还将它们当作圣经收藏,你孜孜不倦,毁人不厌,你才是岂有此理。

    瞧这医药堂,被你打理得乌烟瘴气,这些个药材,种类少又廉价,质量还差,请问季太医,你到底是想救人还是想害人。

    到底是王爷为节省开支拔给你这些药,还是你图省事,图利益,主动申购这些药。

    你有没有身为医官的良心、仁爱之心、责任之心呐。

    我看你就是个糊涂医官、草菅人命的医官、庸碌无为的医官。”

    “你,你……”季太医一手指着关新妍,一手抚着心口,上不来气,差点背过气去。

    守卫们将绳索扔在地上,冲到关新妍面前,大声说

    “别说了,季太医可不是你能随意招惹的。赶紧回去吧。”

    关新妍语气硬梆梆道“不行,我这药熬了这么些时,眼看马上就要熬好了,不能功亏一篑,再给我一刻钟,药熬好了,我马上走。”

    “少废话!赶紧走!”方下巴守卫说话的同时,骤然伸手将药罐打翻在地。

    关新妍瞧着满地的碎片和药渣,脸色发青,猛地抬头对两名守卫愤怒言道

    “我忍你们很久了,今日咱们便做个了断!”

    说完,伸手操起火炉旁一根红通通的铁棍,向着两名守卫挥砸过去。

    守卫大惊,手上紧握着方三叉戟,却不敢举起来,眼见那赤红的铁棍砸下来,两人立刻躲闪,铁棍重重砸在了书案上,案上纸、墨等器物皆遭了殃。

    关新妍重又举起铁棍追着守卫打,一路将书架、置物架捣毁。

    季太医瞧着满屋的凌乱,频频顿足摇头,在一名守卫奔到季太医面前时,季太医伸出手一把将守卫拦腰抱住,大声说

    “你们是要将我医药堂毁于一旦啊,要打出去打。”最快手机端:

    守卫奋力挣脱了季太医的箍制,却瞧见关新妍高举的铁棍正从自己头顶上方往下落,守卫情急中,用三叉戟去格挡。

    “呛啷,”一声,铁棍落地。

    两名守卫立即围着关新妍,用三叉戟横在身前将关新妍往外逼。

    两人均未曾发现,季太医悄然将一把钥匙塞在了关新妍手中,更未曾发现,他们其中一人腰间的钥匙已被置换了。

    关新妍被逼到门外,对两名守卫恨恨说道“你们等着,等王爷来,有你们苦果子吃的!”

    说完转身大步朝监牢走去。

    两名守卫看着那纤瘦的背影心犹戚戚焉,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难怪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实在是一种极刁钻、极难相处的动物。

    ……

    关新妍推开监牢石门,在长廊上快步行走,路过那位断臂汉人壁室之时,故作不小心撞到了铁门上,看见里面的人受惊回眸时,手一扬,将一个纸卷扔在他脚边,随后离开。

    壁室里的人从角落地板上坐起身,看到地上的纸卷,脸上显露出一抹奇异之色,懒洋洋用脚一勾,将纸卷勾到身前。

    伸手捡起纸卷展开来,借着外面墙壁上昏暗的油火,阅览纸卷上的内容。

    男子越看眉头皱得越深,且缓缓从侧卧的姿势改变成坐着的姿热。直到将纸上的内容全部看完,其眉头渐渐舒展开。

    他大手将纸卷揉成团,随后将纸团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凝神思考,直嚼了十数下,忽然似下定决心一般,大手往膝上用力一拍,眼里现出一抹坚定沉着的光芒,同时喉结一阵滚动,那纸团被吞入腹中。

    男子起身,从身上撕下一条带血的布条,将布条绑在铁门棂上,以此回应关新妍,告诉关新妍,他愿意冒险,愿意参与行动,愿意按照她所有的指示去做。

    ……

    牢房里的气温越来越低,关新妍知道此时已是夜晚,走出医药堂之时外面尚是烈日当头,算算时辰,现在应该是戌时。可以行动了!

    关新妍步出壁室,来到长廊,远远看到了那红色布条,面上闪过一丝欣慰。

    长廊左右的囚犯们再次躁狂起来。这一次,关新妍没有视若无睹,她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是很讨厌这种喧闹声,她用实际行动告诉那些人,她很不喜欢这种待遇。

    关新妍将墙壁上的油灯尽数吹灭,惹得囚徒们更激烈的喧啸。

    似承受不了那鼎沸的哗嚷声,众望之下,监牢里的油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这一灭一亮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似乎一切又恢复了从前,然而,事实上,已有所改变,且某些人的命途从此易辙。

    约一柱香时辰后,一名坡脚矮个子男人提着一个食桶一瘸一拐走进牢房,他在每个壁室前稍作停留,用一柄长铁勺往桶里舀一勺稀不稀,干不干黄白绿相间的糊状物装进每间壁室靠门放着的碗里。

    漫不经心走过九间壁室,到达第十间壁室时,男人习惯性朝里张望一眼,这一眼,顿叫男人魂飞魄散,男人扔下铁勺,拔脚向外狂奔,其换脚的频率跟不上大脑跃进的速率,跌了个驴打滚,爬起来继续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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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佰五十三章 医验

    不一会,监牢石门处涌进一群步履稳健的高大身影,其间有守门的两名守卫、季太医还有一位身着黑色衣裳、一脸严肃的青年男子以及他的两名随从。

    这伙人径直步向第十壁室,在那间壁室门前驻足查看。

    壁室中间地板上仰躺着一位纹丝不动且面目狰狞的男人,令人惊恐的不是他狰狞的表情,而是其半张脸已被某种齿噬动物咬去了皮肉,露出了其深部带着血、肉的颌面骨及半副牙齿。

    不仅如此,男人全身破烂的衣衫下,十几处碗口大的血红疮口似怪兽大张的嘴巴,仔细看的话,便发现这怪兽嘴巴里,红的血、黑的痂、黄的脓相互融合,且还有一条条白色肉滚滚的蠕虫从上面滚落下来又奋力往上爬。

    整间壁室里充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恶臭。

    黑衣男子以一条绢帕捂着鼻子,对着季太医颐指气使道“你瞧瞧去。”

    季太医进入壁室,在尸体旁边蹲下,看着那张令人望而生畏的脸,心里感慨,那丫头是如何做到的,这面具做的实在太惟妙惟肖、太有震撼力了,自已凑这么近,竟然看不出破绽。

    若不是看到那脖颈间跳动的动脉,自已这个知情人险些也以为这真的是场事故。

    季太医按照计划,展开行动,循着杵作的检视方法将尸体检查一遍,在检查其腹部时,伸手撩开衣衫一角,见到眼前情景后,猛然起身,急速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黑衣男子一惊,忙问缘故。

    季太医慌忙对男子禀道

    “谢牢头,此人腹部鼓凸,且肚皮上有布满如蜘蛛丝般的红色纹路,由此可见,该男子染了瘟疫。”

    所有人听闻此言,皆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包括黑衣男子。

    季太医忙说“大家不必过度恐慌,此种瘟疫不经空气传播,而是经其用过的物品以及他身上的体液传播。

    只要大家不接触他的体液,不接触他用的物事,就没事。

    不过,”

    季太医一句不过,令所有人刚卸下去的紧张神经又崩了起来。

    “谢牢头须尽快命人将此人抬出去处理掉,否则,蛇虫鼠蚁吃了他的血肉,也会被传染,若日后那染了病的蛇虫鼠蚁再咬到活人,便会将这瘟疫传染给人。

    到时人再传人,可就麻烦了。”

    谢牢头目光深沉朝壁室里面梭视一眼,没有立即吩咐人抬尸,却向季太医问道

    “季太医可查明白此人是什么时候死的?何故致死?”

    季太医恭声回道“此人大约是在两个时辰前死的。死因是疮口溃烂致脓毒攻心。老夫作此判断,有理可依,有据可寻。

    尸体刚出现瘀斑,足以证明其死亡时间。尸体多脏器出血,且通身表皮均有出血点,体内余温略高,这些现象均可佐证老朽的诊断。

    若谢牢头还有质疑,可亲身上前仔细堪查。”

    谢牢头屹立不动,沉呤道

    “如此说来,此尸体不能存放于冰室,须得立即处理。”

    季太医立即肯定道“正是如此!”

    谢牢头抬头,再次向那地上的人瞧了一眼,随后对那守门的两名守卫命令道

    “立即将人抬出去埋了,务必埋得深一些,莫让野狗将尸体扒拉出来。”

    两名守卫恭声应诺。

    谢牢头继而对季太医道“烦劳季太医一会将这间壁室好好清理清理。”

    “谢牢头放心,此是老朽本分之职,定当一丝不苟尽职尽忠。”

    谢牢头满意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去,其还未走到石门,便迫不及待将外衣脱下扔在地上,深怕晦气沾身。

    谢牢头与他的随从走后不久,两名守卫抬了块长木板来到壁室,他们将木板置放于地,却久久未进行下一步举动。

    两人对着那具尸体,彷徨踟蹰良久,不敢下手,深怕一个不慎会被染上瘟疫。

    两人见季太医还留在当场未走,眼里泛起希翼之光。

    尖下巴守卫对着季太医苦着一张脸说道

    “季太医,小的们家里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人都指望着俺们在外面辛苦挣点钱拿回去养家糊口,俺们虽身份低微,可也不敢自轻自贱,不敢轻易折了性命,唯恐害家里人忧心伤怀。

    季太医慈悲为怀,体恤则个,烦请季太医如实相告,我二人今晚若埋了此人,会不会立即就染上瘟疫?”

    季太医淡然道“关于此瘟疫的传染性,方才,老朽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了。倘若你二人心里不安的话,老朽这里倒是有定心丸可赠予你们。”

    两名守卫眼里瞬时大放异彩。

    季太医缓缓从袖口里取出一只小瓷瓶,同时说

    “老朽常服这郁清丹,此丹的效用是增强免疫,抵御瘴毒。老朽看你二人领了这份苦差事,免不了一番艰辛劳苦,甚是可怜,老朽便将这瓶里最后两粒郁清丹赠予你们吧。”

    两名守卫立即跪地叩谢。

    季太医从瓶中倒出两粒丹药,将要给出去时,忽然想起什么,攸然收回手,一脸严正看着二人郑重说道

    “有件事需得说清楚,咱丑话说在前头,这药丸效力强劲,初食之人食用后会伴有腹泻之症,倘若你二人吃了我这药,跑肚拉稀,到时可别说老朽害你们。”

    方下巴守卫立即接口说“不会,不会,季太医悬壶济世,咱们感激尚且来不及,怎会怪罪。”

    尖下巴守卫点头如啄米急急附会。

    季太医见二人已作保证,便放心将丹药置于二人手心。

    两名守卫得了药丸立即塞入口中咽下,神情满足,真似吃了定心丸。

    两人再次向季太医称谢后,转身合力将地上男子抬放到木板上,方下巴守卫忽然奇怪声道

    “这人怎如此沉重,我记得,这人之前是很瘦的。”

    尖下巴守卫不耐烦道

    “行了,别那么多话,横竖今夜你我都逃不过这场劳役,赶紧干活,早去早回吧。”

    季太医忽漫不经心随口道

    “此人全身肿胀,是以体重暴增,其表皮牵张,极易破损,你二人抬动过程中千万小心,不要让他磕着碰着,更不要触碰他的身体。”

    二人领教后抬起木板向外走去。

    壁室空下来后,季太医立即命人将壁室清理干净,又取来雄黄、酒、艾蒿,将这间壁室又洒,又喷,又熏,一番操作下来,壁室里再也没有遗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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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佰五十四章 挑衅

    两名守卫抬着尸体在幽暗的甬道里行走,一路拐了好几个弯,每转向大的甬道时,需向守门人出示符牌。

    两名守卫所经之路线、关卡以及躲避机关之诀窍都被躺在木板上的人偷瞄得清清楚楚。

    停停歇歇走了近一个时辰,最后经过了一条狭长向上的走道,尖下巴护卫举手推开头顶的木板,探出头向外看了一眼,没发现任何异常,便协同方下巴护卫将尸体从走道中运出来。

    这一行人竟是来到一座荒芜宅院后院当中一间居室里,那出入口隐藏在居室中的坐榻之下。

    两人马不停蹄地将尸体抬到屋外一个荒园子里。

    此园周边百米之内皆是树木和土坡,此时正是深夜时分,四周静悄悄。

    两名守卫挖坑挖到一半,尖下巴守卫忽然抚着肚子说:

    “兄弟,我这肚子痛了一路,实在憋不住了,我得去找个地方方便一下,你先挖着吧。”

    不等对方回话,尖下巴守卫扔下铁锹一溜烟跑了。

    方下巴守卫只手抚着肚子,只手撑着铁锹,朝着那奔跑的背影恨恨切齿道:

    “谁不是痛了一路,就你不能忍,回头没有准时回到牢里,连累老子挨军棍,要你好看!”

    方下巴骂骂咧咧之时,没发现身旁地上躺着的人已起身。他刚要回头准备继续挖坑之时,后脑勺忽遭一记手刀,闷声软倒在地。

    从地上起身的男子只手将守卫身上的衣服扒下来,随后一脚将守卫踹进坑里。然后,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三两下扯下来,扔进坑里,又将肚子上一层假皮及脸上一层面具撕下一同扔进坑中。

    其脸上还有一层面具,且此时的容貌与那坑中男子别无二致。

    男子迅速换上了守卫的衣服,将自己收拾齐整后,将脚边的木板踢进坑中,罩在那坑中护卫的身上,然后拿起铁锹往坑里填土。

    虽然他只用一只手劳作,然而其臂力雄浑,小小铁锹在其手中似孩童的玩具一般。

    不出一盏茶时间,坑已填平,若有细心人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这坑里的土填得很稀松,此是为坑里的人留下一线生机。

    当尖下巴守卫回来,发现事情都已完成,自己不用再费力气,十分高兴。但看方下巴守卫脸上极度难看的神情,知道他心有怨气。

    当下懒得解释,只说:“赶紧走吧,时间不多了,再晚些回去,咱都要皮开肉绽了。”

    两人闷声不响从原路返回。

    与此同时,监牢里,关新妍将小莲从头到脚整饬了一番,小莲宽大的外衣下塞了不少的草料,原本一名瘦瘦的少年郎,变成了一名魁梧的男子。

    其脸上没有多大变化,因此,这张稚嫩的脸搭配着雄壮的体型,看起来极其滑稽。

    关新妍将一张面具递给小莲,柔声说:

    “再过半个时辰,会有人带你从这里出去。出去以后,你跟着那位大哥哥,听大哥哥的话。我很快就会脱身去看你。”

    小莲惶惶不安道:“恩人去哪里看我?这边城不知道还有没有小的容身之地。”

    “这个你不必顾虑,我都已经安排好了,那位大哥哥会带你去一幢豪华宅院,你们且在里面住一段时日,后面的事情,等我出去后再与你细述。”

    小莲脸上忽然涌现难以名状的复杂神情,似有些沮丧,有些不悦,有些恼。

    “怎么了?”关新妍问。

    “恩人,”小莲忽然勇敢直视关新妍的眼睛说:“我虽然年纪不大,可我已经历不少事,我不是小孩,我是大人,恩人在计划与我有关的事,为什么不与我说?

    我不要什么大哥哥,我会照顾自己,我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

    “机灵鬼,你在做什么?”

    关新妍身后突然传来带着调侃腔调的话语声,关新妍一惊,立即将身旁的烛火吹灭,同时以十分不悦的语气说道:

    “你来这做什么?赶紧滚,不然我告诉王爷,说你夜闯我寝室,意图不轨。”

    门口传来邪肆的笑声。

    关新妍将一件破布衣衫随手盖在小莲的身上,随后骤然起身,急步走到门前,推开铁门,对着蜘蛛精怒声说:

    “等你死到临头之时,我看你是否还笑得出来。”

    蜘蛛精的笑声戛然而止,邪魅的眼睛定定瞧着关新妍,“倘若能得小娘子青睐,即便是走在黄泉路上亦可喝着歌笑着走。”

    关新妍忽然轻笑一声,“说得潇洒,敢不敢让我验验你的胆量?”

    蜘蛛精眼里立即现出挑衅的神色,“有何不敢?!”

    “好,随我来!”关新妍率先迈步向长廓走去,无人知道,她手心里捏了一把汗,若不将蜘蛛精引开,今晚的计划便会败露,所有的心血都会付之东流。

    关新妍来到那个‘篮球场’,见蜘蛛精紧随其后,稍感心安。

    蜘蛛精开口道:“这里可是我的主场,你让我在这里显胆量,岂不是让我得了大便宜?”

    关新妍面对蜘蛛精,目露狡黠,朗声道:

    “别高兴太早,倘若你在自己的主场都施展不开本领,被人鄙视了,那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蜘蛛精目露新奇,“我魅影最不怕激将,说吧,想要怎么着?”

    关新妍抬头看向顶壁,轻声说道:“你说,人若爬到那最顶端,一纵而下,会怎么样?”

    蜘蛛精目光暗沉看着关新妍,“你想让我去试验?”

    “不,”关新妍认真看着蜘蛛精,“没有对比就没有考量,我与你一起试验,一会,你我爬到那最高点,各人脚上缚根绳,绳子的另一端穿过顶壁铁环掌握在各自手中。

    你我同时从高处落下,中途随时可以勒绳止步,最后,看你我谁最接近地面,便算谁胆量大。”

    蜘蛛精眼里绽放出烟花般绚丽多彩的神色,其光彩也如烟光的秉性,稍纵即逝。

    “好!比就比!不过,允许你随时反悔,倘若爬上去觉得害怕了,千万别哭鼻子,我会心疼的。”蜘蛛精说完率先攀上绳子往最高点爬去。

    他身姿矫健,动作灵活,才片刻功夫已达半空。

    蜘蛛精爬到半空后未再继续向上翻腾,而是坐在绳子上等着关新妍。

    关新妍知道他在等自己知难而退,主动说放弃,但他的愿望注意要落空,关新妍选好路径后,抓住绳索稳步上升。

第一佰五十五章 胆量

    这溶洞形状极其不规则,洞顶有高有低。后人是依着其天然形态因地制宜,在侧壁上开凿壁室,壁上有供行走的石阶。

    而这些交织的绳索是人类用智慧开发出的捷径,有了这些绳索,想要到达任何一间壁室,不超过十秒。

    可是为了能稳固这些绳索,前人付出了无数艰辛的汗水。他们在顶壁及侧壁上开凿了无数个对穿洞,然后往洞中灌注铁水,制作铁环。

    那些绳子多数是系在这些粗大的铁环中。

    绳路提供便利,也潜藏危险。随着时间的增长,绳子会有损耗。最令人担心害怕的情况是,在使用过程中绳子突然发生断裂。

    关新妍考虑到这个问题,但无从预防,因为她无法对每根绳子都检查一遍。

    蛛蛛精对每根绳索了如指掌。

    因此,蜘蛛精悠然上翻其间,不时回头觑望关新妍,且暗暗将关新妍将要攀附的绳索扎紧接牢。

    关新妍此时不求快,只求安全稳便,因此动作娴雅,其身体轻盈地在不同绳索间跳转,手脚勾、挽、蹬、旋、踢、吊肆意变幻,看起来如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精灵在翩跹起舞。

    事实上,关新妍的心情并不轻松,她无时无刻不记挂着监牢那边的事,且默默计算着时间,听着周边的动静,祈祷监牢那边正进行之事顺当。

    两人终于到达顶点,从上往下看,如置身悬崖峭壁,底下一片黑漆漆。这顶壁实际距离比关新妍当初预测的要高出许多,足有七、八层楼的高度。

    虽然下面有纵横交错的绳子,但绳子并不是在同一平面上,因此,倘若毫无防护地纵身而下,其结果定然是,砸到地面,粉身碎骨。

    “你当真决定要跳?现在放弃还得及,你能爬到如此高度,足以证明你的胆量和勇气。”蜘蛛精对关新妍说。

    “我不是要证明自己的勇气,我是要验证你的勇气。你准备好了么?倘若准备好了,我数三二一便一起跳。”

    蜘蛛精神情古怪地打量着关新妍,过了好半晌后,才说“开始吧。”

    关新妍数到一后毫不犹豫纵身一跃,对手边的安全绳根本不屑一顾,蜘蛛精见此情状大骇,他疾速伸手将那条维系关新妍生命之绳索抓过来绑缚在自己腰间。

    关新妍降落到半空猛地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顿挫感,同时听到顶壁上传来一声闷哼。

    片刻后,关新妍被缓缓放到地面上。

    蜘蛛精顺着绳索快速滑下。

    “你疯了吗?”蜘蛛精对着躺在地上调整血气的关新妍大声怒吼。

    关新妍看着蜘蛛精气得扭曲的面孔,忽然大笑起来。

    蜘蛛精拧紧眉头沉沉盯着关新妍。

    关新妍笑够之后,说道“你输了!”

    “根本就没有比,哪来的输赢?”蜘蛛精依然怒气冲冲地粗嘎回应。

    “谁说没有比,”关新妍坐起身子,“你以为敢于从上面跳下来,并且十分贴近地面就是有勇气有胆量的表现吗?事实上,那只能证明你有技术,有冒险精神。

    你以为我不管不顾跳下来是自寻死路吗?我不过用另一种方法检测你的胆量,我赌定你不敢眼睁睁看着我出事,我赌定你无法承担意外事故带来的后果。

    事实证明,我比你更豁得出去。

    你的胆量被你的谨慎小心、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束缚。

    以后,少在我面前大放厥词、虚张声势,你在我面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你,你,……”蜘蛛精对着关新妍切齿发声,想要狠狠发泄一通,却不知要发泄什么,其脸上神情犹如大雨前天上的乌云不停翻涌,恼恨、羞愤、被算计的不甘等种种种情绪相互交织。

    片刻后,其眼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顷刻间脸上乌云尽散,“很好!”蜘蛛精突然铿声道,“果然很特别,你这烈性子极合我的胃口,就喜欢这般生猛的!

    我魅影这辈子只对两种人顺从,一种是对我有恩之人,一种是亲人。”

    “那你以后便叫我恩人吧!”关新妍一脸无所谓地迅速接口,同时从起上爬起身来,用手掸去身上的泥土。

    蜘蛛精刚要出言驳回关新妍的提议,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宏声嘹语

    “谁准你们私下往来?”

    蜘蛛精与关新妍俱是一惊,不约而同目光看向黑暗的一角,那里,赵谦一脸森寒从暗中现身稳步走来。

    蜘蛛精立即上前恭声道

    “王爷,属下正要向王爷禀报,前几日送进来的三名犯人俱已招供!”

    赵谦冷着脸未置声言。

    蜘蛛精等了片刻,见王爷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接着往下说

    “王爷,这次属下不求赏赐酒、烟、珠宝,属下可否向王爷求赏其它物事?”

    赵谦冷眸凝视蜘蛛精。

    蜘蛛精迫不及待说

    “属下可否请求王爷将这个面容丑陋的女人赐予属下为妻!”

    关新妍观察到赵谦听闻此言后脸上并没有发生变化,暗自猜测他可能正在考虑加码,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却让关新妍失声尖叫。

    赵谦面无表情抬手间,一把匕首没入了蜘蛛精的心脏位置,那只匕首还是蜘蛛精常挂在腰间的匕首。

    蜘蛛精大睁着惊异迷惑的双眼看着赵谦,少顷,目光一黯,视线从赵谦脸上缓缓移至关新妍脸上,未发出一词,轰然倒下。

    关新妍捂着嘴,惊恐地看着那倒下的人,前一秒还说着、笑着、闹着、怒着的人,此刻已然一动不动,无知无觉,如槁木烬草一般。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在眼前消亡,关新妍久久无法从那瞬间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总感觉这是场梦,或者是一场事先预练好的魔术。

    关新妍期待的奇迹未发生,而恶梦仍在继续,面前忽然出现一张放大的凶狠的脸,耳朵听到阴沉令人发寒的声音

    “你在为他痛心?”

    关新妍缓缓将目光转移到赵谦的脸上,神思恍然道“你是恶魔吗?为什么要杀人?至于吗?”

    赵谦蓦然伸出一只手扼住关新妍的咽喉,阴郁的双眼对着关新妍的明眸,森然说道

    “他动了不该动的念头,必须死!你是否也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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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佰五十六章 对仗

    关新妍任那双钳子般的大手渐渐收紧,以仅有的微弱气力竭力声喊

    “你漠视律法,草菅人命,你不配为帅,不配做人,你就是个阴毒狠辣的魔……鬼。”关新妍的气官被压得死紧,再也发不出声音。

    赵谦面对眼前渐渐泛红的脸,眼里炽热的怒焰越来越旺,直至看到眼前的人双目翻白,即刻松开手掌。

    关新妍跌坐于地,大口喘着气。

    “不要试图惹怒我,不要激我,对你没好处。”赵谦俯视关新妍肃穆说道,“我憎恶背叛,尤其,是亲人的背叛。”

    关新妍喘着气回道“何谓背叛?让你不痛快就算是背叛了吗?”

    赵谦的怒意瞬间被激发,凛冽道

    “你敢说你对他无一丝好感?你拒绝他的方式有千万种,为何选择极端方式,为何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于他人之手?

    男人对越是稀奇、越是得不到的女人越是执迷不悔,这点你不懂吗?你到底是在试探他的真心还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王爷有何隐疾?”关新妍突然抬头看向赵谦问道。

    赵谦一脸疑惑。

    “王爷你哪点不如他,竟然吃他的醋?我撩拨他,我图什么?图贱吗?”

    赵谦抑愤,怫然回应

    “本王自知无疾,却无从得知你是贱还是不贱。”

    关新妍遽然道

    “是谁不让我出家修行?是谁强留我在这篱圈俗世中?是谁将我丢进这监牢中任人欺凌?”

    赵谦语骞。

    关新妍见赵谦无言以对的样子并未觉得畅快,转眼看到不远处那具已没有灵魂的躯体,恍然觉得与眼前之人谈论再多都是浪费感情和精力,遂撑起疲乏的身子从地上站起身,冷眸扫一眼赵谦,转身欲走。

    赵谦似看出关新妍的想法,义正严辞道

    “他终究逃不过一死,你要理由,我便给你理由,他作为下属,见到长官的女人理应规避,他非但未避,还存非份之想,还敢提出谵妄请求。

    他不忠、不敬,坏道义、毁纲纪、违伦理、居功自傲、以下犯上,逃不过一死,不经受审便赐死,算是给了他一个体面的死法,他应该谢我。”

    “强词夺理!”关新妍冷声道

    “这是否是你一贯行事作风,如果是,我真为边城军民觉得悲哀,有你这样的领头人,边城的安宁不会维持太久,边城迟早要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在赵谦的愤怒盖过其理性之前,关新妍面对赵谦厉声道

    “你这些理由自欺欺人,漏洞百出。

    第一,哪个长官会把自己的小妾无故扔进监牢不管不问,你想让你的下属敬我、规避我,那你有否将我抬到了你靖王小妾的位置上?你有否给我特别关照?

    在旁人看来,我仅是个遭了厌弃,被罚禁闭的女人。

    你弃之如敝履的物事,还不许他人去捡、去照管吗?

    再说,他看上你的小妾能算死罪吗?小妾原本就是如同商品一般可随意买卖、赠送之物。

    倘若今日看上你的小妾的是一位身份显赫的达官贵人,或者是某个对你有重要价值之人,恐怕不用人家开口,你一早主动打包送出去了吧。

    第二,你说他不忠、不敬,你是否做到了长官应有的公正严明、礼贤下士,你未给他解释、申辩及反省的机会,你甚至未告诉他杀他的理由。

    在旁人看来,他只是在长官心情不好的时候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却承受了未曾预料、不可逆转的后果。最快手机端:

    第三,你说他坏道义、毁纲纪、违伦理,那是你的看法。

    在他看来,他不过是希望长官成全他想过普通生活的愿望。

    以往的经历告诉他,只要付出了努力和血汗,就可以求取赏赐,此次也不例外,他当你是明主,诚心向你坦露心迹,他认为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受斥责打骂,却没料到招来杀身之祸。

    是你没有告诉他你的底线,是你出人意表地展现出阴鸷的一面让他始料未及,是你辜负了他的信任。

    第四,即便他犯了天大的过错,也该让他留句遗言,你如此狠绝,对得起他的父母、兄弟、妻儿吗。

    到底,是谁违背了道义、刚纪、伦理?”

    赵谦面对关新妍的辞严色厉沉静道“我与他之间的纠葛你不会明白,他能死在我的手上,是他的荣幸!”

    “对,我不明白,不明白你这样的人,是如何驾驭千军万马,除了血腥镇压,阴谋使诈,还剩什么?

    真正信服并誓死追随你的人能有多少?”

    “你懂什么!有什么资格对我评头论足?”赵谦愤怒声言。

    关新妍皱眉,目光直视赵谦双眼,冷冰冰道

    “如果我有资格、有权势的话,就不会在这里与你白费唇舌,我会用行动告诉你我的想法。”

    “为了他,你要与我彻底决裂,打算从此站到我的对立面吗?”

    关新妍立即接口道

    “自我喝了绝命汤那日起,王爷便不再是我亲近之人,无从谈决裂。

    王爷身为边城军民的统帅,为人暴戾狂傲,行事独断绝决,令人大失所望。

    我一名女子,无身份,无地位,只能忍无可忍说几句泄愤的话,哪有什么资格与王爷对立!”

    关新妍说完这一番话不意再与赵谦争论,欲要离去。

    赵谦以身挡在关新妍身前,冷冰冰声言“你屡屡以下犯上,出言不逊,看来,是我对你太惯纵了。”

    关新妍漠然回应“王爷别忘了今日是大寒时节,王爷尚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别太急功近利,小心鸡飞蛋打。”

    “你以为,没有你,我就对他们束手无策了吗?”

    “对!否则王爷不必弄得这一身狼狈!”

    赵谦不自禁朝自己身上看了看,只看到衣角上些许污渍,并未发现其它,不明白她是如何看出自己狼狈。

    “你看出什么?”赵谦问。

    关新妍缓缓呼出一气,垂下眼睑无力道“我累了,除非王爷要与我谈出去的事,其它事明日再谈!”

    赵谦目光在关新妍脸上探巡片刻后,缓缓挪开步子,给关新妍让出一条道。

    关新妍毫不迟疑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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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佰五十七章 事发

    关新妍步回监牢,推开石门,一扫疲态,急步穿过长廊,来到小莲壁室门前,只见壁室地板上躺着仅着单衣且昏迷不醒的尖下巴守卫,除地板上的人之外,室内别无它人。

    关新妍走进壁室,看到角落里正燃着的迷魂香,从这迷魂香焚烧多寡可知晓小莲他们走了已经有半个时辰,算算总耗时,料想他们已然到达安全之地,即便尚未到达安全之地,这边的人去追定然是追不上了。

    关新妍深呼出一口气,走到角落将迷魂香处理掉,随后步出壁室,将铁门关上,挪步回到隔壁间自己的壁室当中,在草堆上坐下。

    背靠墙壁,看着铁门外幽暗的光,关新妍心情有些凝重,蜘蛛精的死太过迅疾酷烈,以致久久无法忘怀。

    虽然对蜘蛛精并无好感,甚至有些厌烦他,但从未想过要他死。

    尤其在看到他为自己接固绳子、以腰作磐石阻抗下滑的绳索,发现了他人性中柔善的一面,更是无法面对他惨死的那一幕。

    即便是看到小动物遭难,心里也会有触动,如今亲眼看见一个有着重重生活烙印,有着鲜明性格色彩的人在面前瞬间消亡,那种激宕、沉痛、遗憾的情绪如一团阴云始终罩在头顶经久不散。

    看来,自己对帝王时代权力至上的认识还是太过肤浅了,无法理解赵谦堂而皇之、无所顾忌滥开杀戒的心态,无法适应这荒诞诡谲、血气弥漫的地狱之城的环境和规则。

    倘若想要离开此地,离开那个恶魔的控制,需改变自己的认知,需重新定位那个恶魔的秉性,需制定出一个更周密且安全可靠的方法。

    幸好小莲已经离开这个魔窟,相信那个陌生人会很好地照顾他。

    如今,自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倾尽全力去为自己搏条出路了。

    ……

    监牢里,另一个壁室中,凄厉的惨叫声不断。

    灿亮的火光中,赵谦身着一身赭红金边华裳,外披玄色貂裘,雍容华贵地端坐太师椅上,面色沉静地看着面前被吊着的一名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囚徒。

    狱卒往复从壁架上置换一样又一样刑具一一在囚徒身上实施,囚徒除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未发出其它声言。

    过了许久,囚徒终于不堪忍受,大叫

    “我招,我招,我全招……”

    狱卒松了口气,停下行刑的动作,目光看向赵谦,却见赵谦双眼垂视着地面,其神不知早飞到哪里遨游去了。

    狱卒们面面相觑,其中一名狱卒见此情形,执起一根鞭子骤然抽打在囚徒身上,惹得囚徒猛然一声大叫。

    赵谦被这声大叫惊醒,抬眼看向面前一群人。

    囚徒壮烈声喊“想知道什么,赶紧问吧。问完以后,求给个痛快死法。”

    赵谦换了个舒适的坐姿,慢条斯理道

    “倘若这次再说假话,不会再给你开口的机会了,”其目光朝刑具架上扫一眼,接着道“还剩下八十多种刑具没上呢,开口说话前可得仔细考虑清楚。”

    “不用想了,只求速死早解脱,问吧!”

    赵谦缓缓站起身,走近囚徒,刚要问话,却见一名牢头神色匆匆进入壁室,未开口声言先五体投地跪伏在赵谦脚边。

    “发生什么事?”赵谦望着牢头询问。

    牢头浑身颤栗,哀痛声道

    “属下罪该万死,求王爷赐罪,属下管辖区域内,有犯人逃逸。”

    赵谦不耐烦声道“这种事也值得匆匆来报吗?将那犯人严惩便是,至于你,自去弊漏司领罚。”

    牢头仍跪伏不动,“禀王爷,犯人,跑,跑,跑了……”

    赵谦不可置信看着地上的人,猛然想起,这人掌管着哪片区域,闪念间,赵谦骤然蹲下身,伸手抓紧牢头的领子,将他的头从地上纠起,喝问

    “谁逃走了?”

    “崔、崔敏御史,还,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孩。”

    牢头话一说完,便觉脖颈一松,侧脑磕地,待抬起头来,已不见王爷踪影。

    ……

    关新妍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甫睁开眼,吓得立即坐起身,抱着双腿蜷缩到角落里。她看见赵谦端坐在自己身旁用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沉沉审视着自己。

    片刻后,关新妍恢复了平静,心里清楚明白,该来的总会来。

    “睡得好吗?”赵谦忽然轻松问。

    “当然好!若是能换个地方睡,一定可以睡得更好。”关新妍轻松回答。

    “你可知,因为你,我一整夜未眠。”

    “哦,那真是太抱歉了!”

    赵谦看着关新妍一脸清白无辜的模样,骤然伸手拽住她的衣领将她拉到面前来,怒声道

    “我太低估你了,从现在开始,你将是一名真正的囚徒,享受死囚的待遇。”

    关新妍平声静气道

    “王爷识人不清,用人不善,所以才会屡屡受挫,麻烦不断,王爷可不要一错再错。”关新妍说完话,伸手用力将自己的衣领从赵谦手中抽回来,整理好衣襟,端坐于赵谦面前,看着若有所思的赵谦继续说道

    “自我喝了绝命汤之始,我与王爷便再无情谊,那时,王爷就应当果断将我赶出王府,或者遣入济苍寺,那便不会有后面许多麻烦事。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被逼迫而做出的无奈之举。从来,都是王爷有负于我,而我,并未做对不起王爷之事。

    王爷不妨仔细回想,当初,我因为忍受了不饥饿去夫人膳房偷食,被夫人行杖罚,后被弃之荒园,无人来睬我,更无人来关怀,那时候,王爷在做什么,可有想起问人一声六房安好?

    夫人相中我的医术,要我为她调配承嗣受孕汤,她拿我身边的丫环性命要挟我。在王府之中,我无可倚杖,别无选择,唯有与夫人逶迤周旋,求取饱食、寒衣。

    那个时候,王爷在哪?知道我还活着,王爷是失望还是无所谓?

    钱姨娘诬陷我,王爷不问情由,赏我一顿鞭子,我拖着残躯自证清白,事情结束之后,没有人向我说一声报歉,没有人真正关心我的身体如何,心情如何。

    我不过是个无权无势、身份低贱、无足轻重的泥人,冤便冤了,打便打了,碎便碎了,有什么关系。”

    赵谦看着关新妍淡泊的神色,听着她无波无澜的陈述,内心涌起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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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佰五十八章 条件

    关新妍依旧不紧不慢地讲述着:

    “钱姨娘位高权重,本以为踩死一只蚂蚁轻而举易,谁知一脚没踩死,恼羞成怒,时刻准备着来踩第二脚,第三脚。直至将它踩得不能动弹为止。

    我凿门修路,原本是想收集钱姨娘徇私舞弊、纳贿收脏的证据,好与她谈条件,请她高抬贵手,不要为难我。假如谈不拢,便走那苑门一逃了之。

    后来发现钱姨娘的胃口太大,犯下的事太多,且她联合孙姨娘不断给我使绊子,伤我院里的丫头。我忍无可忍,才决定让她以及钱家族人都跌个大跟头,受点教训。

    小莲是被我牵连进来的,我对他的安全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我一定要将他弄出去。

    说了这么多,王爷可想明白?你我之间,除了一个名份,有何干系?在我经历重重艰难困苦之时,从来没想过要去寻求王爷的庇护,王爷对我也不曾有任何情分,王爷对我的生死都不曾在意,更遑论其它?

    王爷方才似乎很生气,气什么呢?气我对你不敬?在王府里,我连一口吃食都是凭借一身医技去夫人手中讨来。王爷给过我什么?难道你要我敬你赏我个藩篱?敬你让我浴火涅盘重生?

    王爷是否气我自作主张与钱氏作对?我若不对付她,便会被她辗压。事实上,钱氏家族受挫,靖王府未受影响,王爷是整件事情的最大得益者。

    王爷对我的功劳不但不予奖励,还任由钱家人报复我。不过,按照以往王爷对我的深情厚意来看,没将我捆绑送给钱家人,已经算是赐恩了。

    王爷是否气我放走小莲?小莲对王爷来说,根本没有多大用处。王爷想用他来控制我,可是,我就在你面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费那么多心思。

    王爷是否气我开了逃出监牢的先例?这监牢里有水,有空气,有人,总会有人有办法逃出去的,天下没有绝对闭锁的监牢。

    之所以对王爷说这些,是想告诉王爷,你我之间既无情又无义,无怨亦无仇,更无利益纠葛,何必绑在一条船上让彼此都不得安宁。

    我从来没想过要坏王爷的事,甚至,从来没想过要走进王爷的生活。

    如果你想利用我打听奸细的情报,可以,但请王爷答应我,办完这件事,允许我离开监牢,离开靖王府。

    从此,天涯海角,各安一方。”

    赵谦沉眸凝视关新妍良久,开口道:“你说的许多事我并不知情,你的说法与乔茵的说法大不相同,……”

    “是是非非有什么要紧,你不在意的事,自然不会想要去考证。我现在不是在乞求王爷垂怜,我现在是在乞求王爷放生。”

    赵谦注视着关新妍,瞧着她沉静的眼眸,从容淡泊的气韵,娇小却蕴含着巨大能量的柔弱身躯,思绪翻涌。

    记得眼前人刚入府时,每见到自己时,总是含羞带怯,对自己百般顺从。那时,觉得她容姿妍丽,性情娇憨可人,因图一时新鲜,宠爱一时。

    后来,彼此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渐渐离心,再后来,时间久了,竟然忘了府上还有这么一个人。

    直至墨玉砚的事情发生后,才重新关注她。

    而此时的她与从前的她截然不同,从前的她,是一朵盛绽美丽的花,如今的她,是一丛幽深神秘的荆棘。

    相对那朵美丽的花,这丛神秘的荆棘更能深入人心,可它的破坏力同样震撼人心。

    但是,无论她的破坏力有多么惊人,都不可能让她离开。背后花了那么大气力,怎么可能只换来一句天涯海角,各安一方。

    “你就这么想离开?”赵谦问。

    “你会让它成为遗愿吗?”

    赵谦皱眉,慨声说:“我可以让你离开!”

    关新妍脸上依然平淡,她在等赵谦开出条件。

    “你得在这监牢呆满两年。给你两种选择,一是被困壁室,即是真正意义的坐牢;二是掌管这整座监牢,负责监牢的稳固,监牢的管理,监牢里囚徒的审讯。”

    “两种都不选!”关新妍平静声道,“不如,我给你两条选择。”

    赵谦眸光骤然燃起两簇炯亮的火焰。

    关新妍仍然平静地说:

    “第一,放我出去,你这监牢里的事我绝不对任何人提起,你若不放心,那我还回我的芳华苑,我们仍然是命运共同体。

    第二,放我出去,我让小莲与那位朝廷官员不要来掘牢。”

    赵谦忽然脸色大变,从草堆上弹起身,面对关新妍质问:“你对那人了解多少?”

    “不多,至少知道他是个朝廷大官。”

    赵谦此来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让关新妍供出崔敏的下落,但眼下看来此目标不可能实现了,因为,面前这女人很知道那人的份量,她不会轻易交出手中筹码。

    赵谦沉思片刻后说道:

    “你告诉我那人的下落,我可以让你在监牢享受同外面一样的待遇,并非所有的壁室都是潮湿阴暗,也有干净敞亮的去处,我还可以让你的仆人都进来伺候你,保管你在这里比在芳华苑舒适。”

    “看来,你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让我出去了,那只好让命运启动第三条,也是最后一条选择,大家同归于尽吧。”

    不等赵谦出声询问,关新妍看着赵谦怀疑的眼眸,悠然道:

    “王爷是否感觉身上偶尔有针扎的感觉?”

    赵谦顿悟,当下捋起一只袖子,只见手臂上有许多点状的红色疹子。

    赵谦森眸投向关新妍,从齿间发出声音:“解药!”

    关新妍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抬起手,捋起一只袖子,只见其手臂上遍布红斑,其症状显然比赵谦的严重的多。

    “我没有解药,但我会配制解药,这监牢里的医药堂没有可以用来配制解药的草药。

    为今之计,要么,大家一起遭罪,三日后,你我皆全身皮肤溃烂感染致死;要么,你放我出去配制解药。”

    赵谦愤怒走近关新妍。

    “别激动,越激动,血液流速越快,毒素越畅通无阻,生命的限期也就越短。”

    赵谦瞬间展眉,平复波动的情绪,站在草堆前,无声凝望关新妍。

第一佰六十章 布局

    赵谦步出监牢后,来到宁湖塔,站在九重塔顶层,眼望四周。默然感叹,这明丽的风景下暗藏多少玄机,如同权力的宝座后总有无尽的阴谋。

    生平第一次,赵谦忽然对那没完没了、血风腥雨的明谋暗算感到厌倦。但是,他很快便又振作起来,自己生来便是在权谋中斡旋,从小受的教导,学的本领,皆是为争夺权利而预备,离开这名利场,自己还能做什么?

    况且,一旦脱下战甲,会有无数人想要将金戈铁枪刺进自己的身躯。无论是愿还是不愿,自已都必须在戎马战场上搏杀,至于何时是尽头,老天爷知道。

    赵谦的身后,站着三名男子,分别是萧让、杨昭以及监牢最高将领文舫。

    三人见王爷面色凝重,均知王爷有重大事情要商谈,均以为王爷在斟酌谋略,哪里想到,从来铁血冷厉的王爷此刻正沉浸在他最不屑的忧柔萦思当中。

    过了许久,赵谦从惘思中回过神来,不曾回头,面对着身前旷丽的景致沉然问道

    “可有崔敏下落?”

    萧让立即回应“禀王爷,今日,有人在螟蛉街见到过一名毁容男子与一名满脸污浊的小孩,据目击者对两人身高、体型、口音的描述,那二人应该是我们要找的人。

    可是,他二人进了一家米铺后,再也没出来,两人于米铺中平空消失。

    那米铺属富田山庄名下产业,属下派人调取米铺那日运输粮米记录,逐一追查,尚未查到有价值线索。

    目前,所有城门、码头均布置了人手,严密盘查过往行人及货物。相信,他二人飞不出边城。”

    “当初,本王十分相信,没人能逃出监牢,结果还是有人逃了。

    崔敏一旦逃回京城,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你们都清楚。

    所以,必须以百分之二百的精力去布控,务必要将他羁押到我面前来。”

    “王爷,”监牢将领文舫忽然开口,“属下有一事不明白,既然囚徒是王爷的妾帮助逃走,王爷为何不从那名妾身上寻找线索?”

    赵谦忽然转身,怒容满面,对着文舫暴喝道

    “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吗?你怎知我没有试过?”试过的结果是,她软硬不吃,还送自己一身毒疮。这经历倘若说出来太折损颜面,只能默默承受耻辱。

    文舫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怎能不叫王爷生气?

    杨昭见王爷一早情绪不佳,火气不小,为避免殃及池鱼,需立即采取灭火措施,遂缓声道

    “王爷,属下这几日明查暗访,有不少发现。”

    王爷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些,对着杨昭沉闷吐了两个字“说吧。”

    “属下根据监牢里那名纵火犯的口供,查到一批隐匿在百姓当中的金人暗桩,他们多是死士,不轻易被启用。

    属下还查到他们的几个联络点,如炼油坊、香铺、铁匠铺、酒坊。

    但是,属下竭尽所能,还是未查到那些死士与王府里那位是如何联系上的。”

    赵谦凝思了片刻,冷肃道

    “原本是想查清她在金国的身份地位,掌握她的全部势力后,再将她铲除。但眼下,局势越来越复杂,我们的人手、物力不足,不能再陪她耗了。”

    杨昭道“那王爷是决定要采取行动了吗?属下已对那些金人及联络点盯得死紧,只要王爷一声令下,府里、府外一起行动,定能收获不少。”

    “不,抓几个小鱼小虾没多大意思,咱们设个局,请君入瓮。”

    所有人精神一振,神清目朗看向赵谦。

    赵谦平静声道

    “我们放出金国太子在靖王府监牢的消息,让府里的那位活动起来,为了救太子,她一定会动用不少人力,如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在外围布置大网,争取将他们一网打尽。”

    文舫与杨昭默然点头,萧让面带犹疑道

    “这主意甚好,只是,如何让她相信金国太子在我们监牢里呢?”

    “我筹谋了一个计策。”

    三人再次凝神聆听。

    “如今气候严寒,发生用水管道爆裂之事稀疏平常,我们在监牢外一里远处,挖破水管,布置抢修点,将监牢里一些轻伤且罪名轻的囚徒放出来抢修水管,另外,安排一部分狱卒装扮成囚徒混杂其中。

    将金国太子被囚的消息布散在这群犯人当中,相信,不久后,消息会传到那个人耳中。”

    三人沉眸思虑片刻后,你一言我一语,对这个计策展开探讨,并最终策划出详细实施方案。

    事情商量完备后,文舫与杨昭各自领了任务相继离去,萧让仍留在场地。

    赵谦看着远处天边的几朵白云幽然问“钱家的事处理的怎样了?”

    萧让朗声道“钱氏已被人从衙门监牢里接出来送回钱家,不过,钱氏并未装疯,而是,真疯了。

    属下已安抚那几名乞儿,肃清了王府周边企图报复的鬼祟魍魉,配合王爷前些日特别优待芳华苑的举措,相信,钱家人已认定王爷是挑起钱氏家族事件的幕后策划人,他们应该不敢再对府上六姨娘行不利之事了。”

    “嗯!”赵谦听完沉然应了一声。

    萧让面带一丝疑惑说道“属下有一事不明,王爷此番动作,究竟是出于情义还是出于利的需求?”

    赵谦转脸看向萧让,不耐烦道“保护自己的女人不应该吗?”

    “王爷变了!”萧让一脸狐疑看着赵谦的脸。

    “变什么了?你不常劝我专情吗?我这番所作所为,不正合你意吗?”

    萧让摇摇头,皱着眉头一脸无奈道“王爷倘若真听属下的劝诫,就不会出糗了。”

    “出什么糗?”

    “王爷最近逛了哪条花街柳巷,惹来这一身脏……伤病,这疹子马上要爬到脸上来了。”

    在赵谦发怒之前,萧让赶紧开溜,走前还不忘叮嘱,“春花无限好,饴情不自了。抑纵皆是疾,魔障心来医。”

    赵谦咬牙切齿,恨不能将萧让抓回来暴捶一顿,但是,眼下没时间去修理他,浑身上下的瘙痒感愈来愈盛,无人知,他是凭着顽强的意志力才没有当着三人的面将手伸进衣衫里抓挠。

    萧让走后,赵谦终于忍无可忍,隔着衣服使劲挠,直到感觉皮肤发痛才停手,随后,匆忙走出宁湖塔,跨上匹骏马径往荣太医宅邸方向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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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佰六十一章 交流

    昏暗的壁室当中,躺着一名少女,少女双手、双脚均被绑缚在十字木桩上,嘴里还填塞着一块绵布。

    其头发蓬乱如蒿草,遮住了半张脸,淡黄色的衣衫上遍布血迹、污垢。

    关新妍进入壁室后,环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少女身上。看她所遭受的这番待遇,立刻明白,女孩仍时时想要自杀。

    壁室门被关上,门外的人都自觉退得远远的,包括王爷,这是关新妍提出的严正要求,她不希望自己与女孩的谈话受到任何干扰。

    女孩始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感觉有人盯视自己,缓缓抬起眼睑,见关新妍屈膝坐在自己面前,只诧异一秒,便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似什么都不曾发生。

    片刻后,感觉自己手腕及脚踝上的绳子被松开,嘴里的绵布也被取走。女孩再次睁开眼,见关新妍正将手中小刀收好,藏进袖中。

    关新妍对着女孩清冷的眼眸温声说“四肢活动一下吧,会暖和些。”

    女孩缓缓将双手、双脚蜷缩于腹部,随后,闭上眼睛,不动不言。

    关新妍看着女孩瘦削苍白的脸,凌乱的头发,倏然想起初见她的样子,她原本是个极爱干净、丰庄秀丽的女孩,如今,精神和意志的消磨令她神色黯然、形如枯槁。

    “你多大了?”关新妍忽然问。

    女孩未有回应,关新妍自顾自说

    “看样子,未满十七岁吧。如果未曾发生那件事,你便依然还是夫人膳房里一名出色的糕点师,还是众丫环、仆妇们交口称道的良善女孩。还是父母眼中引以为傲的小金雀。

    往后,夫人会为你指配婚事,你可以一直在夫人的庇佑下享受尊荣和富贵。

    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荣耀啊。

    像我苑里的那些丫头们就没那等造化,她们没你这般谦恭柔顺、温雅大方,更没你那等巧手艺,她们没福运侍奉夫人,没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只能陪着我这个半荣半衰、半温半饱的半调子主子过着贫寒交加、提心吊胆的苦日子。

    说起那些丫头,勾起了我的想念,有一阵子没见她们了,也不知那帮臭丫头有没有惦记我。”

    关新妍说着话,身子微偏,双腿往旁边一曲,以极其放松的姿态坐在地板上,继续缓声说道

    “虽然我苑里那些丫头不如你贤惠能干,可她们各有各的她们吧,解解我相思之疾苦。”

    女孩仍闭着眼睛,未作任何反应,但关新妍看得出,她全身已不再那么紧绷,其身心放松了不少。

    关新妍继续说

    “我苑里最大的丫头只有十五岁,性情憨厚,做事有些冒失,我让她浇花,她常把自己淋成落汤鸡,我让她磨墨,她要么以推磨的力道去磨,要么磨着磨着就睡着了。

    她虽然粗心,可一旦遇到关乎我的安危荣辱之事,就变得异常敏感,而且第一反应,总是想也不想就替我出头,因此,时常被我数落,可她并不知道,每每数落她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是很暖的。

    我苑里还有四个十三岁的小丫头。

    有一个,小小年纪,却总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似已历经沧桑一般。她虽然看似冷漠,但其实极重感情,对其所忠之人、事,倾尽全力。

    她坚毅的外表下,其实裹着一颗善良、柔软的心,她心思细腻,灵慧通透,做事周全细密,总是不声不响悄然为我处理掉许多琐事,总是尽量让我少操心。

    她就如同我的影子,即使有时看不见,我也知道,她一直在我身边,时时为我提供保护。

    还有一个丫头,机灵活泼,爱热闹,好打听,爱表现,总想做人上人,可又受不得委屈,经不起挫折,受不得刺激。偏她身上总有消耗不完的活力,其喜怒哀乐表现得最是鲜明,看到她,总能感觉生活丰富多彩。”

    说到这里的时候,女孩缓缓启开了眼睑,双眼木然地盯着壁室一角,神似有所思又似乎只是单纯发呆。

    关新妍继续讲述,但说话的语气忽转低沉

    “还有一个丫头,既平常也不平常,她像大多数穷人家的女儿一般,被卖进府里为奴,她胆小、怯懦、安守本分。

    但就是这样一个谨小慎微、与世无争的女孩,却被人胁迫参与了一起谋害案件,她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同伴遭恶人暗害,事后也没有胆量站出来指证那凶手。

    如今,她用实际行动来向她的同伴忏悔,她每日费尽心力细心照料那个昏迷不醒的同伴。

    我很理解她,人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性,当初,如果她不同意做帮凶的话,那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就不是她的同伴,而是她自己了。

    我没有揭穿她,因为她在内心里对自己的谴责远比暴光罪行后外界施予她的刑罚更具效力。

    我不怪她,我只恨那位用种种卑鄙手段逼迫良善之人违心从恶的幕后黑手。”

    女孩的目光里有了点色彩,似怨恨、似悔恨……

    “第四个丫头,便是那遭受暗害,躺在床上至今昏迷不醒的人,她已度过危险期,往后,其有可能永远那么无知无识地躺着,也有可能在某一天突然醒来。不过,后者的可能性很渺茫,即便醒来,也不知其是否能如正常人一般生活。

    这桩案子,审理下来,条条罪证都指向钱姨娘。钱姨娘也认了罪,赔付了银两。

    但我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逍遥法外,那人手里掌握着府里许多丫头的命脉,那些身不由已的丫头随时会遭受如同你、以及我苑里那两名丫头的悲惨命运。

    我还知道,那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孙姨娘。”

    女孩终于正视了一回关新妍,她的目光里杂糅着千百种情绪。

    关新妍锁定女孩的目光,沉声道

    “在孙姨娘眼里,你们都只是随时可用来牺牲的蝼蚁。

    而你们辛苦奋斗半生得来的荣誉及技能全成为她可利用的武器。你们甘愿举全部身家性命、家族荣誉只为做她的垫脚石吗?”

    女孩忽坐起身来,面容极其苦闷对关新妍说道“你不明白!”

    “对,我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你明知道自己遭受欺凌,不想着反击,却一心求死。让敌人畅快,让亲人痛苦,让更多遭受如你一般苦难的姐妹们重蹈你的覆辙。

    你有死的勇气,为什么不奋力为自己、为亲人、为姐妹们搏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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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佰六十二章 说服

    女孩哆嗦着苍白的嘴唇,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定是拿你最在意的东西来要挟你。可是,你要明白,你在意的东西,在她眼里不值什么,你活着,她可以拿来摆布你,你死了,她为了毁灭罪证,有可能将你最在意的东西送与你陪葬。

    你不能一厢情愿地希望恶人谨守诺言。你不能将你所在意的物事的命运维系在恶人的一念之间。”

    关新妍忽视神情转冷漠,冷声道:

    “或者,你根本就是个胆小、自私的人?只求速死,离开这纷杂的一切,你的父母性命、家族荣誉、姐妹幸福全不与你相干?

    如果你是这么想,那我今日算是白来了,回头,我便对狱卒们说,你是个胆小鬼,懦夫,与其最后将你逼疯,倒不如现在就让你卑微死去吧。

    等你死后,他们会给你套上奸细、通敌卖国的罪名,如果你的罪行影响小的话,可能只是让你的家人再也抬不起头。影响大的话,可能连累你的三族尽遭诛灭。“

    “不,”女孩惊恐睁大眼睛,“我不是奸细!”

    关新妍悭声道:“我也相信你不是,但是,你得证明给所有人看。”

    女孩怔怔看着关新妍黢黑的眸子半晌,忽然将头埋在双臂间,拼命摇。

    “你相信我吗?”关新妍突然问。

    女孩停止摇头的动作,默然不响。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可以将你的苦楚都告诉我,倘若我没有绝对的把握扳倒孙姨娘,我一定不会让她知道你今日向我透露的任何信息。我会尽全力保障你,还有你在意的物事。”

    女孩缓缓抬起头。

    看到女孩的脸庞那一刹那,关新妍蓦然心里一惊,因为,女孩的脸上满是泪水。

    “我相信你,可是,没人能救得了我。”女孩呜咽轻诉,“我愿意告诉你所有事情,只愿你能帮助其它姐妹们脱离孙姨娘的掌控。

    至于我,死不足惜,可是……可是,我甚害怕孙姨娘对我的家人下手,我家里有十多口人,家父家母都是辛劳本分的小本生意人,家里还有正在为考取功名寒窗苦读的兄长、弟弟们,活泼天真可爱的妹妹们,还有那只有一岁多,才刚学会走路的小侄儿……”

    关新妍向女孩挪近一步,满眼真诚道:“那也是我的家人,是府里众姊妹的家人,我决不允许孙姨娘伤害他们。

    同时,我希望能倾尽力量解救善良的你。”

    女孩的眼泪簌簌下落,哽咽着说:“我不配,……”女孩说完将头埋在双膝间放声尽情地哭,哭得十分凄厉。

    关新妍静静陪着她。

    过了许久,女孩情绪稳定了以后,才开始平静讲述:

    “自我入府以来,夫人一直对我器重有加。与此同时,孙姨娘刻意接近拉拢我,她时常找机会来找我聊天,偶尔施以小恩小惠。

    直至有一天,我在后院养猫之事被孙姨娘发现,她以此威胁我,让我替她做事,一开始,只是让我帮她抄些经文,后来让我在夫人点心里加药。

    再后来,她让我识记一本点阵图密码本,还让我根据她的要求往折光板上用点心打点阵图。

    期间,我想过要摆脱她,不想做她的木偶,可是,她拿出我曾经抄写的经文,告诉我那些经文是大逆不道、意图谋反的罪证,她还在我面前呈出一些我曾给夫人做的放了药的点心,告诉我,如果我不听话,就要去夫人面前告发我。

    还有,曾经与她交心聊天时透露的秘密,最后都变成她要挟我的筹码。她知道我家里境况,知道我家里每一个人,有一天,她竟然拿出家父常用的旱烟袋放在我面前,至此,我相信,我已不属于我自己,我的命运已无法自己掌控。

    过了一段时日,她将我蒙上眼睛,带我去了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当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四面都是山的平地上。

    在那里,她强行给我灌服了一颗药丸,她告诉我,我服下的是蛊虫,往后,每个月都必须去求她赏赐解药,否则,蛊虫便会蚕食我的五脏六腑。

    随后,她带我到一个山洞里,让我亲眼见那些没有服用解药之人的死状。那地上的人骨瘦如材,其眼、耳、鼻、口里不断有虫子涌出来。”

    说到这里,女孩停下叙述,双手抚脸,似不愿再回忆那画面。

    片刻后,眼泪从女孩的指缝间流出,她瓮着声音哽咽道:

    “我之所以一心寻死,其实,有大半原因是害怕自己也会有一天,也会变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惨状。”

    关新妍静默片刻,暗想这蛊虫应该属于寄生虫的一种,不知道孙姨娘施用的寄生虫在不在自己认知范畴之内。

    倘若是寻常寄生虫,那便好办,倘若是稀有品种,或者可以尝试体外培养,做药敏试验,找出解药。

    实在不行,便去孙姨姨那里夺取解药,她能培育寄生虫,肯定对它的习性十分了解,她一定有彻底根治的法子。

    关新妍对依旧不停抽泣的女孩柔声说:

    “你不必灰心,未必只有孙姨娘才有解药,我会想办法救你。”

    女孩放下双手,睁着氤氲的双眸茫然看着关新妍,半信半疑问:“真的吗?我还有救吗?”

    “只要你听我的话。将来,我一定会让你安全回到家人身边。”彼时,虽然关新妍心里并没有百分百的信念做到这一点,但她给自己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她都要实现这个愿望。这一家十数人的幸福全在自己手里,往后,自己做的每一个计划务必严瑾周密,行进的每一步必须慎重稳妥。

    接下来,关新妍向女孩问询了许多细节问题,女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终于再无疑问了,此时,女孩的气色比之前润泽一些,其精神面貌发生了很大变化,尽管人还是那个瘦削羸弱的人,但躯体里已注入了鲜活的灵魂,如同一枝凋敝的树枝忽然萌出新芽,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为了让你我都能稳保获得解脱,现在,我们需要联手演一场戏。”关新妍忽然说。

    女孩立即紧张起来。

    关新妍温柔一笑,说:“放轻松,那个角色你很熟悉,我要让你重新回到之前那个寻死觅活的状态里。

    只有让外人相信你还是执迷不悟,我身体伤残,那我们的人身安全就有保障,我们所进行之事便可少许多阻力。”

第一佰六十三章 回归

    其后,监牢里发生荒诞一幕。

    女孩冲出壁室,企图越狱,甫出牢门,便被王爷及两名狱卒目光锁定。结果毫无悬念,女孩跑不开十步,便被狱卒抓获。

    赵谦瞧见女孩神色慌张跑出壁室之时,即刻意识到壁室里面的人出事了,随即以闪电的速度进入壁室当中,当瞧见关新妍趴伏在地时,呼吸一窒,立刻俯冲上去,将地上人捞起收在臂弯里。

    关新妍额头上鲜血迸流,凶器很明显是那不远处带血的十字木桩。

    “该死,将那女人立即处斩!”赵谦对着牢门一声暴喝。

    关新妍头脑昏沉,原本打算晚一时再清醒过来,听到这一声暴喝,立时清醒,当下装作十分虚弱的样子,用气力声喊

    “不,不能处死她,她有大用处……”

    赵谦立即又对外喊道“将那女人关进壁室!稍后发落!”

    关新妍躺在赵谦臂弯中,从下往上看到赵谦快速跳动的颈动脉,气得微红的双颊,颇觉疑惑,伤的是自己,他急什么,眨眼间便想明白了,他怕自己死了,没人给他配解药。

    赵谦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帕压在关新妍额头上,满眼焦急地问“你怎么样?”

    关新妍恢复了些气力,平静说道“头有些晕,还有,我这条腿怕是不能动了。”

    赵谦立即向关新妍腿上望去,只见其左腿小腿上渗出殷红的血,赵谦立即要伸手去撩裤腿。

    “别动,”关新妍一声断喝,“八成是骨折了,需用木板固定才能移动它。”

    赵谦收回手,恨恨地以拳砸地,惊得关新妍一阵心慌,心里暗骂“暴君。”

    骂完之后,即感头晕目眩,暗暗后悔戏演过了头,放血放多了,这回真是即浪费又要了半条命了。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惨一点,关新妍方才以头撞石壁撞了五十余下,又用木桩在自己头上砸了好几十下,直至头破血流。

    腿上添了些皮外伤,但其实并未骨折。

    关新妍趁自己还清醒,对赵谦说道

    “我已经套问出孙姨娘是幕后主谋,孙姨娘手里有许多这样的奸细,她用蛊虫控制这细,我要想办法从这个女孩身上找出蛊虫的解药,所以这个女孩不能死。

    我对你说的这些暂时不能让第三人知晓,倘若消息传出去,孙姨娘加紧动作,将那些中了蛊毒之人当作死士来用,麻烦不小。

    还有,还有……”

    关新妍话没说完忽觉眼前发黑,随即脖子一软,晕在赵谦的臂弯里。

    赵谦一阵慌张过后,立即抱起关新妍向医药堂冲去,他用双臂将怀中人箍得死紧,深怕一不小心,将怀里人弄丢了,那一刻,他只感觉,倘若失去这份重量,便如同失去了整颗心。

    ……

    清晨,天地间一片灰蒙蒙,延绵不绝的飞雪漫天飘洒,几片雪花带着窥探的意味从窗棂的缝隙跳进一间屋子里,满足了好奇心后隐秘消失。

    床上的人儿尚未睁开眼,其眼珠子在眼皮子底下来回滚动几遭,鼻翼轻轻煽动,嗅到那十分熟悉的馨香后,嘴角微微上扬。心里发出欣然感慨,终于重回人间了。

    “娘,你醒了么?”茉儿坐在床边看着关新妍古怪的表情轻声问。

    “别吵,让我再睡会儿。”关新妍咕哝一声翻个身继续睡,这久违的床,久违的被子,久违的馨香,太叫人依恋了。

    “娘,别睡了,再睡下去,王爷要把咱芳华苑掀了。”

    “王爷?”关新妍睁开眼,听到那个名字,就意味着甜美的晨梦就此幻灭,“他这么早来做什么?”

    茉儿听见关新妍中气十足的声音,知道她身体并无大碍,既惊且喜,但没忘记正经事,立即接口道

    “不是王爷来的早,王爷自丑时将娘送来后,就没离开,王爷也不休眠,眼见到不顺眼的物事就砸,还责备奴婢们,为什么不将前一阵送来的器物拿出来用。”

    “什么器物?”关新妍问着话一骨碌翻身坐靠在床头。

    “娘不知道么?”茉儿疑惑问道,思忖片刻后,决定言简意赅将主子走后发生的事全部说出来,好让主子心里有数

    “娘自那天下午不见踪影后,晚上戌时王爷遣人来说娘在潜渊阁留宿。

    自那日后,王爷时常遣人往芳花苑送贵重物品,各种文房四宝、绫罗绸缎、宝石美玉、金银器物,奴不敢自作主张将这些物事张挂起来,便将这些物事全存入库房。”

    茉儿停顿片刻,趋近关新妍,低声说

    “奴见到娘,心里便知,娘这些时日,定是在某个地方受苦来,奴要告诉娘一件稀罕事,自娘走后,芳华苑周边出现许多明的、暗的护卫,似是在保护芳华苑。

    外面盛传,娘正受王爷盛宠,还有人说,钱家翻车事故,其实是王爷主导。”

    茉儿说完后看着一脸思索神情的主子,轻声问

    “娘可想明白这其中情由?”

    关新妍缓声说“这几日,我其实是被王爷关进了府中监牢,王爷原本没打算释放我。

    他假装对芳华苑盛宠厚爱,我想,除了掩藏我的行踪,一定还有别的意图。”

    关新妍静思了片刻后,向茉儿询问道“这几日,府里其它院可发生什么大事?”

    茉儿立即回道“娘走后的第二日早晨,府里闯进了一批刺客,主院三处着了大火。刺客来路不明,死伤大半,所幸王府中人都完全无虞。”

    “这就是了,王爷在坚壁清野。”关新妍肯定道。

    瞧茉儿不明白,悉心解释道“王爷敌手太多,他需要清除一些屏障,他宠我,是为让钱家人消停。

    钱家人一撤出战场,敌手便再不能借钱家名头来作乱,敌手的来路、目的更易暴露。”

    茉儿了悟。

    少顷,关新妍沉吟道“王爷恩宠芳华苑,可能还有一个目的。”

    茉儿用眼神询问。

    “王爷假装宠妾灭妻,惹来乔茵的嫉恨,剧情发展下去,大家都能预想到后果,小妾一定会被夫人正法。

    如此,过阵子,王府里再也没有六姨娘的踪迹,而王府监牢里多了个长驻鬼魅。”

    茉儿脸上即刻现出一片霜寒。

    关新妍淡声道“可我终究还是回来了,这次,我会用我的方式告诉所有人,游戏仍在继续,结局指不定由谁说了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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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佰六十四章 反抗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打砸器物的声响。

    关新妍皱眉,以手抚头,发觉头上包裹了层层纱布。忽灵光一闪,想到什么,立即伸手去掀开被子,看到自己小腿上绑缚了夹板,安下心来。

    脸上露出会心的笑,这季太医够意思,自己在腿上用血画了个“卜”字,他便心领神会帮助自己作假,真是个可爱的人,将来如果还能遇见他,定然好生谢他。

    “茉儿,去请王爷过来吧。”关新妍一边将双腿落地一边说。

    “娘,你要去哪?奴扶你。”茉儿急急上前搀扶。

    “不必,”关新妍明茉儿轻柔一笑,温声说“告诉你个秘密,只许你一人知晓,我这腿一点事没有。”

    茉儿一愣,随即平静说道“倘若娘这头上的伤也是假的就好了,流了那么多血,得多少时日才能补回来啊?”

    关新妍伸手抚抚额头,忽满心欢喜朝茉儿说

    “忧心啥?咱库房里有那么多财宝,回头悄悄把它们全换成银子,从今儿起,咱芳华苑上上下下敞开了肚皮吃。”

    茉儿眼前立即出现一副全苑人胖成球围在一起胡吃海塞的画面,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抬眼正好对上关新妍含笑的眸子,两人即刻明白,想到一块儿了,都情不自禁哈哈笑起来。

    原来相处久了,真的会意念相通。

    ……

    赵谦来到关新妍居室时,见关新妍正端坐书案前,聚精会神,奋笔疾书。

    在窗外白色雪帘映照下,窗边人更显苍白娇弱,但那双莹亮专注的眼睛为眼前这整片苍茫的景象带来鲜亮的色彩。

    仿佛,无论世界多冰冷、多苍凉、多贫乏,只要看到这双眼睛,便能从心里生出光明和温暖。

    再看到那额头上包缠着的层层纱布,赵谦没由来一阵烦闷,当初真不应该由着她独自一人进入壁室。

    关新妍抬头,瞧见赵谦站在门旁不动,他还穿着那身赭红金边华裳,其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王爷其实不必如此心急,解药自会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呈送到王爷面前。”关新妍说话间已放下笔,素手执起面前纸张,将它抬放在窗棂下,让那窗棂下缝隙处吹进来的风将纸上的墨吹干。

    赵谦稳步走进居室,于书案旁另一张椅子上巍然坐下,目光肆意在关新妍脸上巡视。

    关新妍莫名紧张,暗自揣测是不是自己昏迷期间,他堪破了自己脸上的机密?未料,赵谦开口说“你用早膳了吗?”

    这始料未及的问候令关新妍惊得眸光乍亮,眼睛频闪了几下,回道“还,还未。”

    赵谦难得瞧见她如此小女儿情态的一面,忽来兴致想与她多相处些时,想对她多些了解,即刻朝门外吩咐一声“传早膳!”

    “等等!”关新妍喝断,随后朝赵谦认真道“王爷,还是先谈事情吧,事情未解决,食难下咽。”

    “你知道为什么每场乡试、院试、会试进行过程中,总有人晕倒在考棚里吗?”

    关新妍知道他想说什么,偏不顺他的意,“大概是觉得考题太难,反正是考不上,就不要在里面忍饥挨饿活受罪了,索性装死弃考吧。”

    赵谦瞪她一眼,明知道她在插科打诨,还是一本正经解释说“许多考生为了节省答卷时间,不思饮食,身体饥乏加上过度耗费心力,未料想一头栽倒在考卷上,结果,功名未考上,险些丢了性命。

    所以,传膳。”赵谦最后一句话是朝门外小丫头说的。

    茉儿领命而去。

    赵谦拿起窗棂下那张纸,目光快速扫一遍,随意问道“这是要给我的解药方子?”

    “对,王爷必须每日定时服用此汤药,不间断服用半月。倘若中间间断一日,便要从头计日。还有,王爷需斋戒半月,每日换下来的衣物须用沸水煮烫,还有……”

    赵谦将方子还给关新妍,淡声道“不必说了,你只认真做就行,我会尽力配合你。”

    看着关新妍不解的神情,赵谦大方解释“接下来,我吃、睡都在这边。”

    关新妍脸色大变,想也不想,立即脱口而出“不行!”

    眼见赵谦脸色陡然暗沉下来,关新妍马上开口解释

    “我这里陈设简陋,下人粗鄙,日常食用朴拙,况且,我又伤成这样,没有心力照管许多事。王爷住在这里,定然会受委屈,即便王爷不介意,夫人定然不允。”

    赵谦朗声道“这些都不是问题,夫人那边,我会同她讲。”

    关新妍脸色一沉,忽一脸忧愁说“实话同王爷说吧,王爷不能住这,因为……因为芳华苑里有邪祟,会冲撞王爷。”

    见王爷一脸平静,关新妍忽凑近了些神秘兮兮低声讲述

    “王爷不知道,每到三更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芳华苑便不得安宁,每当所有人酣睡之际,那些隐藏在各个角落的邪祟便会出来作弄,届时妖风四起,腥气袭人,最可怕的是,它们会附着在人身上四处为害。

    被附身之人,无知无识,无情无绪,四肢僵硬,眼泛绿光,她们形如僵尸一般在苑内游走,倘若是被那异常邪恶的恶灵附身,他们还会杀人放火、投毒施药、抓来人和动物啖生肉饮热血,……”

    关新妍声情并茂讲述的同时以鬼魅阴森的双眼死死锁定赵谦。

    她坚信自己的模样十分瘆人,因为自己每回讲鬼故事,总能吓得一众大人小孩魂不附体。

    就在关新妍极尽所能拼命渲染恐怖情境的时候,赵谦始终不言不语亦不动,静静看着关新妍,其眼眸深遂,看不出所想。

    最后,关新妍讲得实在没得讲了,只好在形神上造势,仅用一双恶灵般的眼睛狠狠盯视着赵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关新妍渐感眼睛盯得有些发酸发胀,正考虑要不要换种恐吓方式之时,赵谦忽然抬手在她脸颊上狠狠捏了一把,平声道

    “你还不知道吧,我生出时,便有司天监监正说我是天罡星转世,能镇邪秽恶灵,我住这,正好可以帮你镇宅。

    食用早膳去吧!”

    赵谦说完淡然起身离开。

    关新妍身子僵硬坐在椅子上,紧闭双眸,紧咬牙关,默默承受挫败的打击,忽然觉得自己特愚蠢,自顾自费劲表演,竟没察觉观众根本没入戏,实在是一出蹩脚拙剧,演砸了不说,竟还被观众调戏了一把,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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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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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难却介绍:
一朝溺水,21世纪的女医生变成了12世纪靖王府小妾,体弱多病还被弃之荒园,好吧,既然命如草芥,那就自求多福。通过自己的努力,生活一点点改善,积攒了足够的资本,接下来,该是休了王爷,冲破樊篱去外面广阔的天空翱翔,岂料,自己早已是王爷眼中的猎物,外面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挣扎、反抗、斗智斗勇,这条路好艰辛……深情难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情难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情难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