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考试风波
今年的会试分三场举行,三日为一场。第一场在初九日,第二场在十二日,第三场在十五日。
这可是一场攻坚战,听闻参考的学生上万,却只录取三百人,竞争可谓是相当惨烈了。而只有考过会试成为贡士,才能在下一个月参加殿试。若是会试也考不过去,只能恭喜你再来三年了。
故此三月初八这一晚,锦书便督促着沈之璋收拾好了小书箱,准备好了笔墨纸砚等考试用品。
正当锦书以为一切完美无缺,准备上床睡觉时,谁料王氏过来送护膝,随意开口问了几句,才知道锦书这个考生家属当的有多不合格!
“护膝被褥都要带着!如今三月天还凉着,考场里可冷,千万注意别病了。卷布、油布门帘、号顶、蜡烛烛台、小凳、搁脚板、小炉子……”王氏一面念叨一面吩咐下人赶快去办,着急忙慌的问锦书和沈之璋:“你们这是怎么准备的?什么也不带,去考试三天两夜,要怎么过?”
沈之璋一脸懵逼,锦书比他还懵:“啊?还要带这么多东西?”
王氏当下脑阔一昏,连忙扶住旁边的丫鬟:“我的天爷啊!”早知道她就不该指望这两人,一个公主一个公子,一个比一个没有生活经验。
“明日让你们两个把东西送进去,准备好一切事情再出来。记得铺好桌布床铺,门口挂好油布门帘,万一刮风下雨也有个躲处。炉子烧起来,茶壶水要管够。至于吃食,带些莲子参片当做滋补提神。其他的熟食交给安检员,回头拿银子打点一下,叫他记得按时给二公子送去。我说的这些可都记下了?”王氏利落开口,拧着细细的眉头吩咐煮豆豆萁二人。
他二人连连点头,话音刚落就赶快跑出去收拾东西。
王氏这才回头叮嘱沈之璋:“一场考三日,莫慌莫急,看清楚想好了再下笔,不管写什么,卷面一定要干净整洁。照顾好自个儿,到点就吃饭睡觉,莫急一时做完卷子,可明白?”
沈之璋连忙点了点头。
锦书也跟着点头。开眼了开眼了!这古代的考试,还真是大有不同啊!她正暗自感叹着,王氏又伸手拉了她一把道:“明日就要考了,公主先让之璋睡下吧,然后再与我出来仔细核对一番东西。”
长见识长见识。
锦书连连点头:“好好好。”她刚应下,王氏已经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锦书和沈之璋两个人王八看绿豆,发了片刻呆,才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笑!还好意思笑。瞧你这个做娘子的,竟然不知道要准备什么!还好今晚嫂嫂过来了。”沈之璋抬手戳她脑门,脸上全是笑意。
锦书也佯怒抬手戳他一下:“你又笑什么?你才混蛋一个,上课没听吗?先生肯定说过要你们带什么吧?”
“先生没说过这些。”沈之璋一脸无辜。
“信你个鬼!快去睡觉,我出去替你打点东西去。”锦书转过去推他后背:“快点上床睡觉去。”
“你快去快回,我等你回来。”沈之璋一面走一面笑道:“我还有话想和你说,明日……”
“等什么等?”锦书将他按在床上,抬手一拉被子盖下去道:“你只要记着,考不过会试回头搬回你书房里去住就行了。懂?孩子?”
沈之璋懵逼:“啊?”
“那么晚安。”锦书摸摸他的额头莞尔一笑道:“明天加油吧,我相信你的。”
听着门吱呀一声关上,沈之璋还没反应过来锦书话里的意思,自言自语道:“加啥玩意?油?”
第二日一早,王氏就催促着大家早点动身前往考试地点贡院。
今年参加会试的人真是卧虎藏龙,达官贵人不少。比如太子妃弟弟杜柯、甘霖、候展飞、郭明理等人。每个人都是全家欢送,就是光他们沈家都出了三辆马车,别家自然也是。所以当锦书他们赶去时,贡院门口一条路上的马车早就堵的水泄不通寸步难行了。
万般无奈,锦书只好下车,跟着沈之璋步行进去。
一路上望过去,富家子弟都有马车随从相送,而那些穿着破烂瞧着风尘仆仆的人,多半是从外乡来进京赶考的穷书生。
“这么一比,咱家条件可真不赖啊。”锦书边走边感叹一句。她只顾着看周围行走的人群,却不料突然听得头顶一阵响动,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沈之璋护在怀里:“小心!”
接着便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一般丁里咣啷砸了下来。锦书虽被吓了一跳,可这一刻她清楚的知道有不少东西都砸在了沈之璋身上。待沈之璋护着她往后退了几步,锦书才看到一个小厮正握着断了的绳子站在马车顶上手足无措的往下看着他们:“贵人恕罪……小的不是有意……绑东西的绳子断了……”
“没事吧?”沈之璋率先出声问道,锦书来不及说话连忙扭头上下打量他:“你磕着哪里了?”
四目相对瞧到他头上时,锦书不由得倒一口凉气。
沈之璋不知所以,以为磕到她了,不由皱起眉头来问道:“你哪里疼?”
“血啊!”瞧他额角有血液缓缓流下,她登时慌了神连忙抬手拿帕子捂着他的额头道:“你流血了!”
“嗯?”沈之璋这才后知后觉抬手摸了摸额头,一看手指上都沾了血迹,他正准备说话,不料锦书已经回头冲那小厮吼了一句:“你瞎啊?还不滚下来?看看看!能看出个花来吗?”
小厮身子抖了抖,连忙跳下来跪了下去磕头请罪:“贵人饶命!小的该死……”
锦书这一嗓子把沈之璋也吓了一跳:这是那个我认识的锦书吗?
这边动静一大,引的王氏和沈之琰也穿过人群过来看。王氏一看便吓得惊叫一声:“这是怎么了?呀!之璋你的头怎么破了?”
这时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们,众人皆吃了一惊:“天哪,这不是六公主和驸马爷吗?”
“是啊,这下可闯祸了,谁家的下人这么没规矩啊?”
“呦,这考试头一天遇上这事,头上见红,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锦书一面给他按着伤口一面回头怼回去:“放肆!本宫看谁在这里胡言乱语!当本宫聋了不成?”
人群瞬间噤声。
锦书又低头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小厮,斥责道:“请你主家出来,难道要我亲自去问责?”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我去?六公主还能这么飙的吗?王氏眨了眨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沈之璋也愣了一下,抬手自己按着伤口,暗自叹一声:真是倒霉透顶!
“还是先看看伤势要不要紧吧。”沈之琰回过神来,接过帕子慢慢松开手,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
沈之璋连忙哎呀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抬手胡乱摸了摸故作轻松道:“小伤而已,没什么大碍的。”
“确实只是皮肉伤。”沈之琰松了口气道:“血止住就没事了。”
锦书也踮脚瞅了瞅,确认只是皮外伤后,同样松了一口气。
“你看真没什么事,回头包扎一下就行了。”沈之璋大咧咧一摆手道:“哎呀,不必担忧的。”
煮豆豆萁挤过人群来,兴奋道:“公主,国公爷夫人,考场的东西都安置好了,驸马爷可以……这是……公子你头怎么了?”
王氏眼神示意他们闭嘴。
是时忽然有男子穿过人群过来作揖赔罪:“六公主,驸马爷。在下坪洲段澜庭陪幼弟进京赶考。方才家仆莽撞误伤了您,还请您恕罪。”
锦书侧身上下瞥了他一眼丢下一句:“等下说。”
说着她又回头,直接伸手进衣袖里用力扯了一条白布来,一折三下抬手绑在他额前,十分淡定的拍了拍他的肩道:“啥事没有,这叫开门红。咱肯定考好。去考试吧小伙子!”
听她这么说,沈之璋忍不住笑了起来。
谁知进考场的时候沈之璋恰好遇到了昔日死敌甘霖。甘霖一见他便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哈,你这是啥造型啊,挺别致啊!”
沈之璋给他一白眼:“老子这是必过造型。”
甘霖咆哮:“过个屁,脑子都磕傻了,还不如回家去!”
“老子磕了头都比你聪明。”开玩笑,抬杠沈之璋输过吗?
“别在这充人数了,你又考不上,今年主考官可一口贿赂不吃,六公主也没招的。”甘霖继续毒舌怼他。
“呦?那你这是贿赂失败了?”沈之璋嘿嘿一笑:“没事,你这次先熟悉熟悉考场环境,毕竟以后还要来。”
“你!”甘霖气的脸都白了,追着他骂:“你混账!你才是来熟悉考场呢!”
“老子考场到了。傻子,你跟在我腚后边干啥?”沈之璋啧啧一声:“连地方都找不到,看来考场环境至少要熟悉两次啊。”
“你才两次!”甘霖骂完扭头寻找自己的考场。
“那行吧,你就熟悉一次。”沈之璋在他背后调侃一句。
甘霖步伐踉跄一下,阵亡。
第九十一章 会试结果
实不相瞒,锦书紧张了。
自家孩子进了考场,题会不会做啊?饭有没有吃啊?会不会粗心啊?尤其那一日沈之璋还磕破了头,带伤考试,更让她提心吊胆。
所以一向食欲佳睡眠好不信佛的锦书同学大半夜爬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蹲在床上挠头:“那啥,小环啊,咱们明天也去观云寺拜一拜吧……”
小环叹息一声:“好。”
“也不晓得他的伤要不要紧啊,就他那破体格,会不会得破伤风又发烧生病啊?”锦书开启碎碎念模式。
“咱们给驸马爷调养补身子这么久了,听豆萁说他的身体比以前强太多了,肯定不会生病的。”小环宽慰道。
“那倒是。一日三餐两顿点心,参片药膳的都没断过。”锦书点了点头,不过又是一拍大腿叹一句:“我就是担心他头上的伤,万一真砸出个毛病来,第一名给咱砸成第二名了可咋办?”
小环又是一声叹息:“那公主那日怎么就那样放过那个段澜庭了呢?”而且驸马爷也考不到第一名啊……
“这不是给咱积德么。”锦书迷信了:“但愿好人有好报吧。千万考过会试啊,要不然也太受打击了。”
“哎。”小环给她投去一个关爱老年人的眼神道:“公主这几日真是像极了老夫人。”
锦书黑脸:“啊?有吗?”
“有啊!”话多唠叨又迷信!小环补充说明一句:“老夫人这两天都不许下人们扫地了。”
“啊?”锦书懵逼,这又是为啥啊?
“她怕伤着地上的蚂蚁,说是留着小生命要给驸马爷考试积德呢。”
牛逼!
锦书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话说时间过得最快的,就是考场中考生的最后五分钟。时间过得最慢的,是等在考场外准备接考生的家长的最后五分钟。
锦书站在贡院门口翘首期盼时,不料旁边的宁王妃也正眺望着。
“王妃啊,承颜堂哥也来考试啊?”锦书顺口问了一句。
“哈哈哈……”宁王妃尴尬一笑:“那个……他来碰碰运气。”
“哦?”锦书琢磨一下道:“堂哥运气不错,说不定能考过呢!”
“我也就是琢磨他运气好。你看上次在阮老先生那里,他不就考的挺好的么!”宁王妃提起旧事,不由得心中有了底气,顺口一提:“不过我觉得咱六驸马运气也不错。”
“……”
锦书语塞,只能在心中呐喊:“俺们之璋靠的是实力好吗?”这回轮她尴尬一笑:“哈哈哈……是的,运气也是成功的一部分嘛!”
“是啊是啊!”宁王妃大大咧咧嘻嘻哈哈道:“就是因为六驸马来考试了,这次京城里许多人家的公子不管读没读书都来了,听说题简单,好考呢!”
“纳尼?”锦书脚下一滑,差点没站稳:“题简单?谁说的啊?”
“大家猜的嘛!要是不简单,驸马爷才读了一年书就敢来考试?肯定简单呢!”宁王妃一脸理所当然。
只是她话音才落,便见一个考生率先冲出贡院,直愣愣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苍天啊!这也太难了吧!”
……
旁边甘大人连忙让人扶起他来,急切问道:“今年诗赋考啥题啊?”
“七言诗,战争题材。”
“策论呢?”
“也差不多,这次考试,题目多半是关于战争的!”
闻言甘大人一拍大腿长叹一句:“哎呀!这这这……怎么就突然考战争了呢?”
大梁这几年国家安定百姓丰衣足食,前几次科举考题多半是歌颂朝政清明国泰民安的,考生也大多往这个方向准备,谁料它冷不丁考了这么个题目呢?
锦书挠挠头,虽然听不太懂具体考啥,不过瞅着别人哭天抹泪脸色沉重,也大概猜到了这次考试题目不简单啊。
凉了……
自家那个临阵磨枪才读了一年书的驸马爷怕是考不上了。
她正担忧呢,瞧着沈之璋正大摇大摆的往外走着。他面色虽然瞅着不喜不怒,但瞧他走路那轻飘飘的得瑟样,锦书初步判断这孩子考的还不赖。
不料沈之璋刚上马车就立马绷不住咧开嘴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握着锦书的手叹道:“哎呦我的吉祥物啊!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啊?”锦书懵逼。
“你记不记得你说我哥铁马冰河入梦来的那次?”沈之璋不等她回忆完就继续说道:“后来第二日我逼着你给我写出全诗来,谁知这次考试,我用上了!”
“什么?”锦书猛地站起身来脑壳撞在马车顶上,她当下顾不得疼,一边捂着头一边看着沈之璋:“你你你你……你把那首诗写上去了?”
“对啊!”沈之璋嘿嘿一笑:“我这记性还不错。给你背背看啊!风卷江湖雨暗村,四山声作海涛翻。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一个字不差吧?”
观云寺钟声一响,面前佛像眼眸微垂,慈眉善目的俯视着芸芸众生。
锦书双手合十深深地拜了下去:“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啊,这事怪我,沈之璋不是故意抄袭剽窃的。不过,这个时代也没有陆游,这首诗就先借他用用吧,求您了,千万别怪罪啊,让沈之璋考过会试吧!阿弥陀佛。”
门口站着的沈之璋看着锦书的举动一脸纳闷,扭头问小环:“你家公主不是不信佛吗?怎么突然开始……”
小环连忙打断他说道:“呸呸呸!阿弥陀佛驸马爷口出狂言了佛祖不要怪罪。我们家公主天生信佛,从小就信,信的厉害。”
沈之璋无语:“我……”
煮豆偷偷扯他一把,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公子,公主说了,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佛会一脚把她踹开的。所以不许咱们提她平时不信佛的事儿。”
沈之璋无语加二:“……”
许是全家拜佛起了作用,也许是沈之璋这孩子真的运气好。会试放榜那日,沈之璋不仅榜上有名还考了个第三名,成为了街头巷尾的传奇人物。当然比他更传奇的是宁王家的傻世子考了第三百名,成为了踩在录取线上的男人。
据说当时宁王妃的笑声十里地开外都能听到。
周围人的反应是这样的:
“我的天爷!”
“苍天啊!大地啊!”
“我天!六驸马考了第三名!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
“宁王家的那个才是狗屎运呢,整个一傻子,不多不少考了三百名,逗我呢?”
“这次考试到底是难还是简单啊?怎么甘霖和杜柯他们都没过?”
“谁知道呢!按理说这太子妃家和甘大人家的后门不比他们俩低啊?”
“沈之璋高承颜他俩这得走多少狗屎运才能考成这样啊?”
“高承颜我不知道,不过沈之璋小时候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小神童,你们忘了?”
“哦哦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啊!”
“好像是!”
听到沈之璋榜上有名,锦书长松一口气。沈家上下都高兴坏了。沈老夫人拍手直乐,一边抹眼泪一边去祠堂里给祖宗上香。
沈之琰也笑意满满,语气温和问道:“之璋考了会试第三,那第一第二是谁?”
“第一名是郭明理,第二名是吴沛。”沈之璋这回扬眉吐气了,腰杆硬了说话底气也足了,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不过他们也就那样吧,这次题确实不难。”
瞧他那装模作样的神情,沈之琰就觉得自己的手有点想抽他的头。于是他慢慢敛起笑容教导道:“这才第一步,要想入仕,下个月的殿试才是关键。否则一样是失败了。”
“哎呀。总之这次会试之璋考的不错。他才读一年书便有这样的成绩,殿试肯定更没问题。”瞧着沈之琰又要破坏气氛,王氏连忙出来打圆场,转移话题问道:“之璋啊,候家二公子考的怎么样呢?”
“他啊?”沈之璋仔细回忆一下说道:“他也过了会试。考了个二百五……”
“噗嗤……”锦书一口茶水喷了半口:“哈哈哈……不好意思我……哈哈哈……没忍住。”
众人:……
六公主间接性失态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当天夜里,沈之璋拉着锦书的手苦苦哀求:“小吉祥物,快快快!咱俩来唠唠嗑,我觉得你画的重点比我们那老头画的准多了!”
锦书困的脑仁疼,一边打哈欠一边敷衍他:“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睡觉养身才是王道!”
第九十二章 科举落幕 上
这一年春天快要过去的时候,科考终于落下了帷幕。
四月初的殿试一结束,沈之璋便瘫在床上睡了两日。颇有锦书当年高考完的架势。不过对于他这种小废柴来说,能挣扎着学习一年再去参加大大小小的考试,已经是有很大的突破了。
而自己在“驯夫”这件事情上,也取得了初步的成功。不管沈之璋这次能不能考中,沈家太后静妃都没有再念叨她的理由了。
所以锦书也长松了一口气。
“虽然殿试结束了,但日后还会有几场小的考试,决定了你驸马去哪里做官。”静妃坐在窗台前穿针引线绣着手里的花样,语气温柔道:“还是不能太放松的……”她停顿一下又道:“应该说,日后他放松的机会更少了。”
“咦……”锦书放下手里的瓜子笑道:“最近这不是等放榜么,总得让他歇两日吧?一根弦紧绷着容易断。”她往前凑了凑,瞧着静妃手里的绣棚子好奇问道:“母妃你怎么开始做这些东西了?给谁的啊?”
“嗯……”静妃微微一怔,但很快回过神来:“你父皇前几天来了一趟,瞧见我做的东西眼馋,叫我做件衣裳与他。”
“啊?”锦书吃了一惊,皇帝这是抽了哪门子的疯,突然记起来静妃了?不过她还是笑道:“父皇难得来一次,还要问您要衣裳!”
静妃也跟着她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回头道:“反正闲着无事,做这个也打发时间。”
“那倒也是。”锦书顺着她讲话,半靠着软垫子歪在小榻上休息。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户落了进来,斑斑驳驳的洒在静妃湖蓝色的长裙上。锦书盯着她温柔的侧颜渐渐走了神。她还奇怪呢,为什么这两天入宫都没见着八卦小记者宁妃,原来是皇帝来了,那位吃醋了。
“你这孩子,盯着我看什么?”静妃后知后觉的回过头来,颇有几分不自在,故作不经意的抬手掩了掩领子。
锦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悄声问道:“母妃,父皇这几日是不是常来看你啊?”
静妃顾左右而言它,解释几句道:“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后宫的事务如今是珍妃在管。可宁妃的性子你也知道,为这事找你父皇哭了几次,惹恼了他。”
“哦~”锦书若有所思,她知道静妃脸皮薄,也就没再追问。两人静悄悄坐着,却听静妃突然感慨道:“书儿,我发现你父皇也老了许多了。”
“嗯?”
静妃放下手里的活,扭过身子来同她说话:“前两日你父皇还和我提起了你,夸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只是性格内向不爱和他亲近。你以后进宫来也记得给你父皇请个安才是。”
提起这位名义上的父亲,锦书除了一股从内而来的窃喜感:抱上大佬的腿可以沾沾光以外,并没有什么想要巴结的冲动和欲望。尤其是现在,沈之璋的考卷还在主考官和皇帝手里呢,她上赶着不早不晚挑这个时候去请安,别人还以为她要走后门呢!
不去不去!去了也没说的。
不过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锦书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知道了母妃。”
等到放榜那日,沈家再一次沸腾了。沈之璋这个半吊子,竟然考了个二甲第六名。
虽然按照穿越定律,他作为穿越女的老公,应该创造什么考中状元的奇迹。如此看来,老天并没有给锦书同学任何穿越女该有的光环啊!
不过总的来说,冲刺一年就能考中,沈之璋已经做的很不错了,锦书相当满意。据说沈老夫人做梦都笑出了声。
沈家开了谢师宴,宴请了诸多亲朋好友。听闻此事后,远在苏州的高勋也赶了回来。
他和沈之璋已经有好久未见,兄弟二人一见面,酒喝多了互相瞅着对方咬着大舌头笑骂:“瞧你如今这人模狗样的德行,哪里还有当年名动京城沈二公子的半分模样?”
“怎么没有?如今我不是正风光吗?”沈之璋眯起眼睛来,往后靠在椅子上瘫着,悠悠轻笑道。
“扯淡!你看看你,如今活脱脱又是一个郑文科!”高勋抬手指着他道:“还以为你要做一辈子的李龄呢!结果也失守了阵地了……”
“你不也一样?鬼鬼祟祟混了官场!穿着打扮也和以前大有不同。”沈之璋不屑置辩:“还好意思说我?”
听闻此言后知后觉的郑文科突然凑过来插话:“哎?哎?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像我,不好吗?”
“一般人像不了你的!”高勋贱兮兮笑道:“京城模范丈夫,一般人哪有您的思想高度啊!”
“你……”郑文科摇摇晃晃地抬起手来指着他叹了一句:“你你你懂个屁啊……”人前温文尔雅的大驸马已经很少喝的这样醉爆粗口了。
沈之璋有些诧异地含笑侧目瞧他,见郑文科平日里云淡风轻稳重飒然的脸庞在醉后多了些无奈和隐忍,看来,他的日子过得并不像传言中那样好啊。
“哎,你们看,大姐夫喝醉了!”四公主拉了拉锦书的衣袖,不由抿嘴笑道:“怎么还喝醉了呢?真是少见啊。”
大公主闻言轻轻皱眉望向郑文科,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无所谓又有几尴尬的笑容:“真是……多大的人了,也不分个场合!”
四公主愣了一下,连忙打圆场:“也许是替六妹夫高兴呢,我看六妹夫也喝了不少酒,拿杯子都不稳了。”
锦书并不接话,装鹌鹑一笑。
瞧这情况,春绢默默上前附在锦书耳边小声道:“公主,厨房里备下醒酒汤了,您看……是给驸马爷送过去吗?”
锦书喜出望外,给了她一个“就你懂事”的眼神,连忙点头:“赶快送去吧,别忘了给大驸马他们也送一份。”
送的迟了,郑文科可能今天晚上就要跪搓衣板了……
吴湘坐的离她近,听到她和春绢的对话,连忙附在她耳边笑话她:“我真是没见过比你更懒的人了,连给自己驸马备醒酒汤的事都是宫女操心着。”
锦书摸摸鼻子心虚一笑:“我……是我吩咐春绢准备的嘛……”
“信你才有鬼。”吴湘哼哼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啊?”
为了防止丢脸,锦书连忙转化话题:“哎?这次考试青年才俊层出不穷,你的亲事是不是要定了?”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吴湘伸手轻轻拧她一把,满脸的尴尬,说着凑在她耳边小声道:“你可别说了,你是不知道,这次承颜表哥中了进士,宁王妃竟然偷偷去我们家提亲了!”
“什么?”乍听这消息,锦书吃了一惊。可她还没来得及表示出震惊的神情,吴湘眼疾手快捂着她的嘴,立马拉她出席道:“你跟我过来,我慢慢同你说。”
二人偷溜出席,躲在了后院的花厅里闲聊了起来。
远处酒席上的丝竹管弦声隔着小湖传来,听的有些不太真切。湖畔灯火如豆,夜花香气阵阵。这样一个安静的花厅,倒是挺是个传播八卦的好地方。
“谁知道表哥也能中进士啊!到底是他运气好,还是真的学了东西啊?”吴湘一脸纳闷:“我真不明白了,你说英伯爵府家的候展飞都没中,他竟然中了?”
“我也不知道。”锦书挠挠头:“也许是像堂哥这样的人,天生在某些方面有过人之处吧,这也说不来。那他们提亲之后呢?”
“我母亲自然是不愿意啊!”吴湘苦着脸道:“她想让我嫁给这次的状元郎郭明理,可我父亲看中的是他们学堂里的一个书生,这次中了探花。我也见过一两次,是叫段澜康的。”
“嗯……”锦书陷入了思索,这个段澜康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就是那个砸了你家驸马爷的段澜庭的弟弟。”吴湘好心提示一句:“听说他们祖上曾有人在太医院任职,那个段澜庭医术了得,你不妨请过来给沈国公爷和你驸马爷瞧瞧。”
“这个日后再说。”锦书暂时不关心这个,好心提示一句:“不过,郭家不可取啊。”
听闻宁妃也替五公主瞄上了郭明理,正在和皇帝死磨硬泡呢。郭明理既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又是太子爷的舅家人,本人也优秀,将来肯定是风光无限啊。五公主能一边嫁个状元郎,一边还能曲线巴结一下正统继承人,那是多美的事情。
可是听说何氏知道此事后一个头两个大,立马给自己的儿子内定了老婆人选,生怕五公主嫁给郭明理。他们家有一个三公主就够喝一壶的了,再来一个五公主,郭家祖坟都怕是要炸了!
如今郭明理是个香饽饽没错,可也是个烫嘴的香饽饽啊。
“我也知道。”吴湘叹一口气:“有三公主在他们家就够了,我要去了那不得天天打架?可我母亲就是看中他年轻有为又是太子哥哥的表弟,这才动了心思。”
“那你自己呢?”
“我?”吴湘对锦书的问题有些疑惑:“我怎么啦?”
“你怎么想呢?”锦书问道。
“我也不知道。”吴湘双手托着腮帮子思索片刻:“我现在就是好奇承颜表哥是怎么中了进士的。”
听她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这么一句,锦书不由得笑了起来:“你管这个做什么?反正他是考中进士了。不过,这才是人生第一步,日后在仕途上瞧他如何,不就知道他是不是运气了么。”
“说的倒没错。”吴湘扭头认认真真盯着她道:“我总觉得,是因为秦家出了事,他以为本该娶到的娘子没了才这样要考取功名。表哥真是个可怜人,将来就算是功成名就,也未必能如正常人般娶妻生子,必然一辈子不快乐。”
“那倒未必。”锦书笑道:“他的快乐不是我们能知晓的。在这复杂的人世间,还是他过得更快乐单纯些,做他的妻子或许会更轻松自在。”说着她开玩笑道:“自古婚姻皆是表哥表妹的。你不妨考虑考虑堂哥?”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吴湘愣在原地:“我虽然没有瞧不起他,可他的那种情况叫我怎么……”吴湘卡壳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是时,花厅下树影婆娑,黑漆漆一片草丛,早有那不知名的小虫子在里面嘶鸣。
锦书抬手晃了晃,赶走飞过来的小虫子,继续等她的下文。
第九十三章 科举落幕 下
“可是表哥真的不适合嫁啊,旁人我也不甚了解,谁知道呢?”
吴湘扭扭捏捏结巴了半天,最终给了锦书这样一个结论。
锦书抬手摸了摸额头,犹豫一下还是说道:“早做决定,出手要快,下手要狠。”
吴湘闻言扭头惊恐地盯着她看:“表妹,我只是选个郡马爷啊……”
若是唤作旁人,也许今晚锦书便笑眯眯的装鹌鹑说点好听的话糊弄过去就是了。可是她与吴湘相处甚久,纵是锦书再慢热也渐渐有了感情。又碰巧遇到了这样一个花前月下酒喝多了的夜晚,一时她心中感慨,话也多了起来。
于是她便给吴湘分析起来眼下的局势利害。当然以下话语里面,十句有八句是来自王者静妃。
单说这一次科考,郭明理、吴沛、段澜康三人榜上前三。听说吴沛家里早就给他定了娃娃亲,这么一来,万一宁妃没抢到郭明理,少不得要转移目标盯着段澜康这样家世清白干干净净的男孩子。吴湘和五公主竞争,皇帝那个偏心眼的肯定是先照顾自己家姑娘了。
再说国际形势。
大梁和北夜国相爱相杀十几年了,好不容易碰到个热爱和平向往联姻的北夜国六世皇,可结果呢?人家大儿子宇文柏来了一趟大梁回去就挨了打一命呜呼,女儿宇文楠嫁了二皇子没多久,又因为二皇子造反和离回去当剩女了。如今国际形势紧张,这次皇帝又想主动送个人去,借着和宇文桥联姻的机会缓和两国关系。
可皇家眼瞅着的就剩下五公主和十二岁的七公主。就宁妃那个能力和五公主那个脾气都不是和亲的最佳人选。宗室里的女儿少,如今能划拉出来的,也只有高诗鸢和吴湘了。
这么一通分析下来,吴湘小脸一白当下一拍桌子道:“看来我得赶快嫁出去才是啊!”
锦书有几分薄薄的醉意,她轻轻点了点头,支着胳膊盯着吴湘笑。
吴湘苦着脸在花厅里绕了好几圈,瞧着锦书漫不经心的坐在椅子上发呆走神,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不由得过去拉着她的手央求道:“我的好妹妹,你快和我说说,我到底该如何啊?莫不是要嫁那个段澜康才是最好的选择啊?”
帮别人做决定的事情锦书从来不做。她微微思索一下组织语言道:“表姐,我不是你,只能理解你却不能感同身受。我要是替你瞎指点,那叫站着说话不腰疼。”
吴湘一怔。
她们姐妹又闲扯了几句,待重回到宴席上时,宴席已经接近尾声了。
月朗星稀,人声渐弱,丝竹已撤,宾客也慢慢散去。
王氏亲自送自己娘家大姐离府。她大姐王寄贤当初嫁了个小门小户的秀才,如今日子过得还凑合。临出门时她突然回过头来问道:“三妹妹,如今这沈府上的事务应酬可还是你做主着?”
王氏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是我,大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那个公主弟媳不曾和你要过府上的账本?”王寄贤追问道。
“不曾……”王氏没有多想,只笑道:“六公主小孩子心性,不爱管这些事情的,从来没有过问。”
听她这么一说,王寄贤摇了摇头叹息一句:“这事情你是糊涂了不成?公主是什么身份,咱又是什么身份?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虽然是沈家长媳,可是膝下没个儿子,将来这国公爷的爵位,那必然是要落在沈之璋的身上了。将来你们母女都是要在公主手下讨生活的!人家六公主下嫁来多久了,你竟然还把着管家权不放?叫别人怎么想?”
“这……”王氏吃了一惊:“大姐,我没有这么……”
“还说没有?”王寄贤抬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寄贞,你瞧瞧你今天晚上的行为,像个正儿八经的女主人似的招呼宾客。知道的说你是替小叔子公主操心办谢师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夫君考中了呢!”
“大姐,今天晚上的宴席确实是我一手操办的。”王氏心急不由得辩解几句:“可是六公主她真的不爱管这些事,我也是……”
“行了。”王寄贤抬起眼皮飞快的环视一周,瞧着时候不早了,说话的语速也变快了许多:“六公主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单知道你家夫君身子骨不好,将来你们娘俩少不得仰仗着人家。世上哪有个不爱当家做主的女子?明明能自己做主为甚要听旁人的安排?我话已至此,三妹妹自己再想想吧,大姐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得罪了公主还不自知。”
王氏默默地瞧着大姐王寄贤快步上了马车,马车吱呀一声前行,车后一盏小小的灯也越来越远,光亮逐渐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回去的路上,王氏陷入了沉思。
沈家一直和睦,兄弟阋墙争夺家产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上演过。就算是沈之璋娶了个六公主,可人家性子好的如同老僧入定般,从来不管任何闲事。哪怕你追在她屁股后头让她做主,人家都是“你定”二字。
所以这几年王氏管家一直都是自己裁定,也不觉有异。可方才姐姐的一番话却让她突然心慌起来。
明明都是沈家的儿媳,她凭什么掌家啊?再说沈之琰这两年身子越来越差,将来继承爵位的肯定是沈之璋。到时候沈如意……
一想到沈如意,王氏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将来如意的婚事,都是六公主说了算啊……
这边王氏正心乱如麻翻来覆去难以入睡,那边沈之璋正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打酒嗝。
“我瞧着郑文科好像过得不太好似的,蔫不拉几的,没个年轻人的样子!”
“哦?”锦书好奇,放下手里的梳子同他唠嗑:“他怎么了?”
“嗨!我今天知道了个大秘密,也是他今晚喝多了说漏嘴了……”沈之璋八卦起来也是猛地一批,立马爬起来有精有神的说道:“我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我听郑文科说大公主把她身边一个宫女给了他做了妾,可前阵子那位妾好像怀孕了。大公主就连人带孩子一块处理了……”
“我天?真的假的?这么血腥的?”锦书一听也吓了一跳:“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大公主办事,你能听着响啊?”沈之璋翻了个白眼:“这事都是偷偷摸摸处理的,据说是那个妾失足落水了,可究竟是不是,谁知道呢!”
“咦……”锦书只觉后背一凉:“太可怕了吧……”
“郑兄原本是想和大公主讨个公道的,可是……”沈之璋叹一口气格外同情他:“结果他现在还睡书房呢……”
“大驸马这么硬气?”锦书甩了鞋子上床,一面拉被子一面叹道:“宁愿睡书房也要赌气啊?”
“你想啥呢?能不能有点做公主的基本素养?”沈之璋哭笑不得,抬手捏捏她的脸颊道:“是被罚去书房,非召不得入院。”
锦书躺好眨巴眨巴眼睛,思索一下结婚前嬷嬷讲的东西,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驸马进公主的房间是要提前打申请报告等待审批的。
可惜她没贯彻落实下去这个优秀的规矩……失策啊失策啊……
这么一想,锦书立马抬腿给他一脚:“出去,打报告再进来。”
……
沈之璋一脸懵逼:“打啥玩意?”
“就是希望你有一点做驸马的基本素养。出去请示一下,我让你进来再进来。”锦书得意洋洋的说道。
沈之璋思索片刻,立马嘿嘿一笑弯腰趴在她身边给她抛媚眼:“咱们锦书这么乖这么美丽善良,可不学那些不好的人,是的吧?”
“这是你我的基本素养。”她故作认真道:“日后你也搬回去吧,我叫你过……”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了嘴。沈之璋顺势凑过来给了她一个吻。
一吻下来,两人的脸颊都有些发烫。
“你上次说,考不过才搬回去。”沈之璋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锦书听到他故意用温柔的声线说道:“我都考过了。”
“嗯。”锦书认可他:“你都做到了。”
“我已经如你所愿,考取功名。”沈之璋含笑盯着她的眼睛看,双眸熠熠生辉,眼神里面全是坦荡和温柔:“锦书,再没有人能用我笑话你了。”
“嗯?什么?”锦书愣了一下,下意识追问道:“什么笑话不笑话?”
沈之璋没有回答,只是低低的温和的笑了。他的笑容里少了往日的几分明亮和张扬,多了些成熟和隐忍的意味。像是锋利的石头被磨去了尖尖的棱角,开始变得温润圆滑。
锦书在这一刻突然有些难过。
她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双手稍微使劲拉了拉他的嘴角道:“笑的丑死了,和只老狐狸一样。还不如以前那样傻乎乎的好!”
“……傻乎乎?”沈之璋内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难道我不应该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姿飒爽的吗?”
锦书抽了抽嘴角:“几个菜啊?醉成这样?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啊。”
“你难道不是爱我这张英俊的容貌?”沈之璋摸摸脸颊,一脸怅惘:“难道是爱我的才华?不过也没关系,今后小爷就是才貌双全的官老爷了。你爱的我都有。”
锦书终是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躲他落下来的吻:“你虽然长得丑,想的倒是挺美的!哎呀,别闹了,别闹了,一身酒味,难闻死了……唔……唔……讨厌……”
锦书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昏昏欲睡,意识渐渐模糊下去。
此时沈之璋正是神清气爽,他环抱着锦书,默默盯着她的睡颜出神,手上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
这时他突然想起来宴席上郑文科同他说的话。
“夫妻五载,我从未觉得她如此薄凉。”郑文科举杯一饮而下,广袖长袍飞快的、装作不经意的擦去眼角还未来得及落下的一滴泪。他故作轻松的耸耸肩,扭头问道:“此生我是注定了身不由己了。你呢之璋?可……心悦六公主?”
心悦?
沈之璋微微低头吻了吻锦书的额头,轻轻一笑。
她不是他年轻时向往的那种明艳动人风姿绰约的佳人。她既不聪慧也不贤惠,也从来不像芙蓉她们那样,天天追着说爱他这样那样好听的话。
她耍着小聪明变着法的偷懒,她冷漠理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贪财好吃,逮着机会玩的比他还快乐。可她真实又热忱,柔软又固执。表面上有多难靠近,心里就有多热情。一颗心,总是软的一塌糊涂。
是时春夜里万籁俱寂,窗外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锦书往他怀里蹭了蹭,渐渐睡熟了。
沈之璋嘴角微微扬起,他记得他是这样回答郑文科的:
“从前她只是我的妻子,以后我的妻子只是她。”
郑文科斟酒的手一顿,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他抬手用力拍他的肩,一掌打的他往前倾去半个身子:“何苦在我眼前秀?”
沈之璋摊手:“你自找的,你嘴贱要问啊!”
今日的沈之璋风光无限。
红袍在身,佳人在怀。
明日可期,未来在望。
“我心悦你,日后,换我做你的明灯。”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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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还有一卷哦~
大概十万字左右吧!
第九十四章 走马上任
四月末,沈之璋又通过大大小小的考试测评后走马上任,在朝廷做了个正五品的谏议大夫。
听说他的前任是个刚正不阿又叽叽歪歪的老头,因着多次举报怀疑上次太子爷趁火打劫二皇子而被太子党搞下去了。名额空了出来,刚好沈之璋顶了上去。
听到这个安排,锦书第一反应就是暗骂皇帝这个老狐狸,可真会安排人事啊!
谏议大夫说好听点叫“朝廷的啄木鸟”,说难听点是“枪打的出头鸟”。沈之璋又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敢打敢杀,干事只管想不想哪管能不能?把他放在这个位置,既不怕他阿谀奉承拉帮结派,又不怕得罪人别人搞他,毕竟是沈之璋还是皇帝的女婿嘛,别人搞他之前还得掂一掂自己的份量。
可这孩子到底是年轻,虎的一批。上位一个月,便大刀阔斧的想干出业绩来,直接一折子参了同样刚刚上位的吏部尚书甘大人,参他个贪污腐败没留情面。
可人家混迹官场多年,能从小地方调到京城来,一路爬到尚书的位置,手段一看就了得。收拾个刚入职的小菜鸟那不是易如反掌么!
于是乎,甘大人当场三言两语化解了矛盾,反而说沈之璋这是公报私仇故意栽赃陷害。
皇帝一挑眉头问这是报什么私仇啊?
甘大人便有选择性的说了当初沈之璋和甘霖两个人的恩恩怨怨,顺便发挥语言的魅力,引导皇上主观认为是沈之璋打击报复。当初打断了甘霖的腿不说,如今刚刚上任不说好好干活,第一件事还是打击报复。
本来这次科考,皇帝对沈之璋的不好的印象大有改观,可这么一听,他又皱起眉头来:一个临时抱佛脚侥幸通过科考的人,到底有没有实力啊?做事情毛毛躁躁的,一点也不沉稳!不挫一挫他的锐气,怕以后也难成事啊!
然后皇帝就痛骂了沈之璋一通,说你没证据别在这儿瞎参良臣。
于是乎,刚刚上任一个月的谏议大夫,此时被挫了锐气正苦着脸蹲在台阶上揪廊前的花花草草。
夏绫探头瞧了一眼,附在锦书耳边道:“公主,奴婢听老夫人的意思是,叫您在皇上面前多少替驸马爷美言几句。说看人家四驸马爷就多亏了四公主在皇后娘娘和太子爷那边帮衬着,仕途上也少了许多波折。”
“不去。”锦书摇头,低头悠哉悠哉的喝茶:“亲身下河知深浅,亲口尝梨知酸甜。有些事情他总得自己去碰壁尝试才能摸索出门路来,我才能帮他多少?”
夏绫眼神一闪,只好看了看春绢,希望她再劝说一二。
锦书注意到她二人的眼神小互动,于是率先说道:“你们不必再劝我了,人要自己成全自己,他没你们想的那么笨,颓个一两天就会想出法子的。”
“奴婢信公主说的话,只是老夫人总会对公主有意见的。”春绢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她老人家从开始就指着公主能帮到驸马爷……”
锦书抬手揉了揉眉头,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心道:“这位我可惹不起,还是先装糊涂吧,能躲一时算一时!”
装糊涂,她还是在行的。
所以这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了下去。
果然,没出几天,沈之璋又好似打了鸡血一般满血复活,重归朝堂了。人果然是这样的,吃过亏才会成长,沈之璋熬过了最初艰难的适应期,很快便凭着多年闯荡江湖的经验在朝堂上逐渐熟悉,慢慢混的风生水起。从聪慧无知的愤青变成了喜怒不形于色心思难猜的男人。
只是,日子长了,他们两人却渐渐无话可说了。
刚开始沈之璋还会在夜里缠着锦书吐槽些朝堂上的新鲜事情,可后来睡前的话就慢慢少了。锦书本是个不爱多过问事情的性子,又一心不想招惹闲事不操闲心,所以对他说的张三李四主张什么新政改革、旧党对抗一无所知,除了附和几句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一次这样,次次这样,时间长了沈之璋也没了说的欲望。夜里两人除了不轻不重的调侃几句,发泄一通年轻人的生理需求,便再无交流。
时间久了,锦书的日子开始过得索然无味。沈之璋长大了不给她添堵了,她的穿越人生也就没有任何波澜了。
想到这里,她慵懒的爬起来,拥着被子盯着床帘后隐隐晃动的身影问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回答的是小环,她笑眯眯的掀起床帘调侃锦书:“公主好长的觉,驸马爷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
“这么久了?”锦书伸一个懒腰,手才出被子便又缩了回去:“今儿怎么这么冷?”她探出头去瞧着窗外白光茫茫一片,不由问道:“可是下雪了?”
“是啊,昨夜下了一夜呢!”小环笑答。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却见春绢急匆匆进来请安道:“公主,候家两位夫人突然过来邀您去庄子里吃烧酒烤肉,已经等在大厅里了!”
“啊?”锦书一呆:“怎么这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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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呢,烤肉还没吃够,锦书便明白了候家两位夫人此番邀约的意思——走后门。
说起去年科考殿试被刷下来的人,候展飞就算一个。可再复读重考又要三年之后,所以他们家便动用了一些后门关系,打算让他走高勋的路子,先去外地做个小官再慢慢调回京城来。
可谁料,家里把一切都打点好了,候展飞却负气直接报名从军去了。候家是文臣清贵人家,贸然出了这么一个从武的,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一直是那个性子。倔!不肯落人后,宁愿自己吃苦也不要靠家里。”卢钿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可他一个公子哥,从小也没吃什么苦,我们总不能看着他在疆场上靠命挣功劳吧?”
锦书点了点头。
“原先他从军,家里也都没说什么。想着锻炼一番也好,可是眼瞅着北夜国和咱们大梁关系越来越不好,听闻开战在即,我们这才……”蒋紫姗温温柔柔的补充说明:“我们这才想看看有什么机会,能把他调出来做个文职……”
锦书又迷茫了片刻,慢慢明白了她们找自己的意思。沈家为武将世家,虽然如今沈之璋从文了,可家里还放着个曾经是少将军的沈之琰。就算是久病不从军,可他在军中总是有威信的。如今候展飞去了军队做大头兵,打起仗来,就他那公子哥的二把刀武功,真有可能做炮灰。
“这事……”有点棘手啊。
锦书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且不知沈国公有没有这个本事调人,不过单论咱们两家交情,能帮上忙的必然会尽力。不过,我也说个明白话,此事我怕是没有什么话语权,待我同之璋说说,让他同沈国公讲……”
“不可……”卢钿连忙阻止道:“若是叫驸马知道此事,只怕展飞更有心结了!”
“你的意思是?”锦书刚问完心里便有了答案。候展飞和沈之璋从小一同长大,两个人如同亲兄弟一般。如今一个高中做官,一个却落榜从军,若是要昔日好兄弟帮着自己走后门,还是靠着裙带关系走,也太伤男人面子了。
“此事展飞他并不知道,我们也不希望他知道。”卢钿低下头去,声音也越来越没有底气:“他多骄傲一个人啊!”
锦书默然,在这一点上沈之璋也一样。但凡是个有骨气的男子,谁愿意靠着裙带关系走后门呢?
“我们想,此事最好不要叫沈二公子和展飞知道,免得伤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情义。”蒋紫姗又叹息一声道:“可沈国公身体不好,贸然前去怕打扰了他养病,我们与沈国公夫人也不是很熟,实在无奈,才来请公主帮忙。”
“这……”锦书陷入了思考。难道要她瞒着沈之璋直接去找沈之琰谈话来一个暗箱操作免去候展飞的兵役?可她平时最主张的是“人各有造化”,就连沈之璋她都不给开后门。可这回要帮的是沈之璋最好的哥们儿,人家妻子嫂子好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况且战场上确实刀枪无眼,万一出什么意外,到时候以悲剧收场那就更不好了。
锦书吸了吸鼻子,闻着诱人的烤肉香气,心中叹一口气。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无奈笑了笑道:“两位夫人莫急,眼看快到年关,未必打仗。此事我先同国公爷说说,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在定夺,如何?”
第九十五章 初现端倪
在锦书心里,沈国公沈之琰一直是个有几分神秘既让人敬仰又让人心疼的男人。他年轻时挽长弓降烈马,南征北战功名赫赫,人到中年却常年卧病在床,靠药为生。无论是人设还是颜值,他才应该是穿越言情剧里男主角的标准模样啊!
可话到嘴边,瞧着眼前沉默温和的男子,锦书到嘴的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王氏搓了搓手里的帕子,又吩咐小丫鬟加了次炭火,才偷偷打量了一下锦书的神色,犹豫道:“眼下就要用晚饭了,我去厨房瞧瞧去!公主一会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吧?”
眼瞅着王氏就要躲出去,锦书抬手便拉着她的袖子求救道:“嫂嫂留下!”哪有自己留下把人家老婆撵出去说话的道理?
王氏和沈之琰对视一眼都疑惑了,实在是摸不清这位六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之琰犹豫片刻,试探问道:“公主,可是之璋那个孽障他又造次了?”
“不是,不是。”锦书窘迫的清了清嗓子,几番思索才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英伯爵府候家二公子落榜后从了武,他家里面瞧着如今世道不太平,想着活动活动,把他的名字从这次出征的名单上划掉。”锦书一面揣测着沈之琰的神色,一面说道:“大哥您看这事……”
怎么瞧着他脸色有点不善啊?
“这是他们的意思还是沈之璋的意思?你答应下来了?”沈之琰破天荒的厉声打断了锦书的说辞,他一拍桌子怒不可遏:“你堂堂一个公主,图他们什么?怎么还答应这种事情?候展飞既然有这想法,怎么不叫他直接来找我?”
沈之琰眉宇间的怒气和威严唬的锦书大脑一片空白,她连忙解释道:“大哥莫气,我明白其中的轻重,此事并没有答应下来。”说着她赶快给王氏投去一个求救的目光。
王氏也被沈之琰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他们夫妻快十载了,除了面对沈之璋,沈之琰什么时候动过这么大的火气?这当着六公主的面发火,后果可不好预料啊!
“夫君莫要生气,当心身子!”王氏心惊胆战赶忙劝道:“你先别急,我们不妨听听公主的意思?”
沈之琰一面咳嗽一面叹息,他缓缓地抬起眼皮,投给锦书一个失望又隐忍的目光。
两人四目相对,锦书看到沈之琰的眼睛时,不由得后背一凉,一股莫名的悲壮感由心而生。
也是,他一个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少将军,怎么能容忍逃兵、为一己私利弃家国于不顾的人呢?
想到这里,锦书赶快柔下声音缓缓解释道:“对不起,大哥,是我思虑不周了。不过,这件事情我并没有答应下来,想背后活动的,也非候二公子本人。我也是瞧他家里人相求,于心不忍,又恐伤了之璋他们兄弟二人的情面,这才主动找您说起此事,看看可行不可行。”
室内又陷入了一片沉寂。隔了许久,就在锦书以为沈之琰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听得他一声轻叹道:“也罢也罢。我们京城的公子哥们,不去也好。”
他低头理了理衣摆,慢慢抚平膝头的褶皱,才道:“我有一个昔日的部下,名叫刘斌,负责这次出征。届时我手书一份,便可免了他的兵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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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凭谁叫我去吃饭,我都不去了。吃人家嘴软,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如今我也是吃多了开始膨胀了,没有危机意识,竟然开始管别人的闲事了!”锦书一面解下披风一面吐槽,几下甩了鞋子跳到床上拥着被子道:“你们是没见公爷看我的眼神,看的我都心虚了。”
春绢跟她后边善后,把披风挂好,鞋子摆齐,劝道:“活人还能没有个人情世故?瞅着咱们和邻国关系越来越不好,这事放谁头上都忧心。”
“我若不是看在沈之璋的面子上,怎么会管这等子闲事。沈大哥一向和气,头一次见他发火竟然是冲着我了。”锦书忍不住嘟囔几句:“这夹板气受的啊!总之事情办成了,夏绫,回头告诉蒋紫姗和卢钿一声。”
闻声而入的夏绫一面应下,一面道:“公主,方才驸马爷身边的豆萁跑回来说,这几日驸马爷不回来了,知会公主一声。”
“他去哪?”
“说是朝堂上出了要紧的事情,皇上命驸马爷和大驸马、四驸马去办。”
“哦。”
沈之璋从政这大半年来,锦书也逐渐摸清楚了皇帝用人的规律。按道理,自古帝王应该都是多疑的,都不怎么用自家的兄弟姐妹,又或者防止女性干政,也不怎么用姑舅女婿之类的人。当今的皇帝倒是个例外,就爱抓着亲人加班加点,生怕他光领工资不干活。尤其是有点什么上不了台面的私事,皇帝便颇有碍于面子家丑不可外扬的意思,专门抓女婿去处理。
这次一下派出去三个女婿,看来是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锦书粗略排了排逻辑,暂时也想不到什么能危害到自身生命安全的大事,于是酒饱饭足后,就安心入睡了。
谁知道这次沈之璋一去三天未归,音信全无。锦书还没觉得有什么,沈老夫人就坐不住了,把手里的拐杖敲的邦邦响,催促着让她入宫打听打听消息。
锦书口里一句“大老爷们出门在外走四方很正常”还没来得及委婉的说出口,沈老夫就已经颤颤巍巍的举着拐杖指着门道:“公主,我给你准备的马车等在门口了。”
得。我高锦书在线卑微。
胳膊拧不过大腿。
我去。
锦书入宫后直奔静妃宫里,去时静妃不在场。宁妃和陈贵人正嗑瓜子聊天聊的上火,说的是三公主开府另住后,突然怀孕了,不过掐指算日子这孩子不太像是郭经理的。这事儿目前还没有官方人员公布,是宁妃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听到皇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说的。
听到这个消息,锦书心里默默给三公主比了一个大拇指。
“这事儿还没准呢。”宁妃摇摇头笑道:“不过听说皇后娘娘又头痛的厉害,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陈贵人心满意足的听完八卦,赶快露出一副你说的我并不想听,事情与我无关的表情:“也是,这种没有依据的事情姐姐还是不要乱说了。”
宁妃皱起眉头突然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嗯?”陈贵人你在说什么?怎么是我乱说?刚才津津有味听我说话的人不是你吗?宁妃才想怼回去,陈贵人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锦书立马起身笑道:“六公主,您怎么回来啦?您回来也不叫宫人通报一声。”
我这不是怕打断宁妃传播八卦嘛?锦书打马虎眼笑道:“我这不是怕打扰宁妃娘娘和您聊天嘛。哎?我母妃呢?”
“静妃姐姐去后面更衣了。”陈贵人说话间麻溜放下手里的瓜子,略微寒暄几句就撤退了。宁妃也没有自讨没趣,同一时间也撤了。
瞧着大殿里安静了,静妃才缓缓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她悠悠一声轻叹:“她可算是走了。”
锦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宁妃这会怎么总是来母妃你这里聊天?”
“这两日她又因宫里的事务和珍妃争风吃醋。你父皇为朝堂的事情头疼不已,无暇顾及她。她这不成天跑来和我发牢骚!”静妃一面摇头一面叹气:“还好有个陈贵人,不然我可真应付不来。”
也是,静妃是宫里的老好人、背景板,话少脾气好。皇帝年纪大了不怎么贪恋美色,如今宫里也就剩下珍妃、宁妃、静妃三个大妃子和几个不咸不淡的嫔、贵人。宁妃时常找静妃也是因为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锦书只好笑着劝一句:“母妃不喜欢她,躲着就是了。”
“不然怎么办呢?”静妃笑道,她歪头打量锦书一眼:“你又怎么了?”
“哎。”锦书未语先叹息:“沈之璋说是朝堂上有事,才三天没有回家,沈老夫人就催我入宫打听打听消息。”
“哦?”静妃挑眉疑惑到:“三天没有回去了?”
“是的,母妃。”
“可问过他去哪,什么时候回来?”静妃追问一句。
“豆萁说他这几日都不回来,说是父皇叫他去办事了。没说去哪,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你也没问?”
“我问啥?”锦书懵逼:“他工作上的事情,我问了也没用啊!”
“他说的这样不清不楚的,你倒是心宽!三天了才来打听消息。”静妃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锦书一眼:“能不能上上心!”
第九十六章 局势混乱
虽说进了一趟宫,可并没有什么收获,宫中是一贯平和威严,压根没听说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大事。可一想到家里把拐杖敲的邦邦响的沈老夫人,锦书又派了夏绫去了趟福庆长公主府上,借口关怀婚事被搁浅的吴湘,顺便打听了一下消息。
春绢这边也打发了小厮去找煮豆豆萁,仍旧是一点音信也没有。
纵是心大如锦书,也开始心慌起来。总不能再入宫去找她那名义上的便宜爸爸皇帝吧?问他:嗨!爸爸,你把我老公搞去干什么了?
要不去大公主四公主那里问问:听说我老公和你们老公一起加班了,我的三天没消息了,你们的呢?可他们两家什么着急的消息也没有传出来啊?尤其四公主,如今稳如老狗和往常一样。她冒冒失失的上门,万一惹出麻烦来又该怎么办?
锦书愁眉苦脸起来,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找人办事悔当初啊!她要是和大公主四公主关系好,也不至于办事这么难啊……
转眼天色阴沉,大雪又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
王氏打帘而入时,锦书正趴在桌子上发呆。王氏瞅了瞅趴在桌子上发呆的锦书,又打量了一下春绢,才冲着春绢招了招手。
“如何了,可有音信了?”
春绢带着王氏走向内间,才压低声音道:“回夫人,奴婢派了小福子去了驸马爷当差的地方悄悄打问,也是一问三不知。不过听大驸马的同僚说,是皇上急召,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多说一二。”
“再急的事情,也没有不和家里说一声的道理啊!”王氏叹息一声:“可去大公主四公主那里问过了?”
春绢摇摇头,冲着锦书的方向努了努嘴道:“公主说了,天子办事,没必要藏着掖着。既然这事是单叫驸马爷们去办,又不对外公布,必然是一时半会不便明说的。再者四公主尚且坐的这么稳,可见也没什么打紧的事情。我们冒冒失失的去,万一真有什么要紧事,我们添了麻烦就不好了。”
“这……”王氏仔细思索片刻,还是感叹一句:“这么说道理倒是没错,可是妻子担心丈夫,打听个消息也无可厚非。圣上是公主的父皇,问的又是驸马爷的行踪,总归是一句话的事情。问清楚了,也不必咱们老太太跪在祠堂里念佛啊!”
“夫人,皇家怎么似寻常人家呢。”夏绫闻声而入,不卑不亢又轻描淡写道:“若是六公主能这样问皇上,当初又如何会被逼婚……”春绢一听这话,连忙偷偷拽夏绫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夏绫一句话让王氏哑口无言,她一时又羞又愧,连忙道歉:“真是……我是关心则乱了,单想着之璋和母亲的事情,竟然忘了公主的为难。”她转念一想,赶快圆自己的话:“说来也是之璋不懂事,哪有三天不给家里一个准确的消息的?说的含含糊糊,要我们去哪里寻人?”
“夫人说的也是。想来是事务紧急吧?”老好人春绢打圆场:“夫人不必心急了。一来驸马爷是个有能力的,几日不归家也不是头一次。二来大驸马和四驸马都在,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道理谁都懂,可是眼下这局势不是有些不太平嘛。这种悄没声的事情,才是最让人忧心的。之璋出去几天不要紧,要紧的是没有一点动静啊,这不应该啊?”王氏说道。
一时众人都无言了。
直到第二日清晨,宫里一道紧急通知才炸醒了整个京城。
听说,已经废掉了的二皇子不知什么时候溜了,如今潜逃北夜国,求得了前岳父丈母娘的政治庇护。
北夜国写了战书公告天下,打算和大梁干架。说你大梁皇帝脑子不够用不辩忠奸,说你大梁太子不厚道陷害弟弟。说大梁人不爱好和平,故意挑起国家矛盾,企图当世界霸主,不仅杀害他们的长子宇文柏,还侮辱他们的公主宇文楠。
可人家也说了,我们打仗不是要管你们大梁的家务事,单是为了给自己家孩子讨回公道。只是顺便政治庇护一下二皇子,这样一举两得,将来胜了,二皇子为帝,他们女儿还是皇后,北夜国也可以好处多多啊!
这事是前几日皇帝陪着小儿子写作业时,从边疆收到急报才知道的。在这之前,他对二皇子的力量一无所知。
所以,皇帝当下就炸毛了,二儿子跑了这么久了,他这个当爹的一点也不知道。而且底下负责看管的人也不知道。这么大一个人,都跑出国了还没人发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看管二皇子的都是人家的自己人。
这么一想皇帝就觉得毛骨悚然。二皇子的手到底是多长啊?这每天给他跪着磕头上朝的人有多少是二皇子的手下啊?再说,他也不知道太子的水有多深啊?到底是老大陷害老二,把他逼的跑出国了,还是老二想儿子打老子啊?
皇帝思索片刻,立即下令全面封锁消息。抓了三个自己家的女婿着手调查此事。连夜审了当初负责调查二皇子造反事件的太子的人、负责看守二皇子人以此来摸索二皇子的爪牙、以及调查北夜国的实力和宣战相关事宜。
内忧外患同时出现,又丢脸又紧张,皇帝只得暂时封锁消息,害怕打草惊蛇引起恐慌。
强盗走了才拿出棍子来。直到皇帝和数十个内臣重臣、三个女婿拼凑出了事情大概的轮廓,确定的事情的危机状态,朝野上才知晓了二皇子潜逃他国、大战在即的消息。
与此同时,煮豆也终于能跑回家,给沈老夫人汇报了沈之璋这几日的行踪。
直到第七日的傍晚,沈之璋才一身疲惫的回到了家。他神色凝重,一言不发,衣裳凌乱着,下巴上胡子泛青,整个人显得异常的焦躁和萎靡。像是心里装着许多事情一样,整个人也仿佛老了几岁。
虽然精神不佳,不过人平安无事,沈家人都松了一口气。锦书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就是她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放养沈之璋,可到底有了感情,他六七日不露面,她也是心急的。
想到这里,锦书轻轻偏头小声吩咐春绢:“去备洗澡水和干净的衣裳。再准备些简单的吃食,回头让他早点休息。”
看着沈之璋勉强笑着安慰众人,大家也都少叙几句叮嘱他早些休息。众人一撤,锦书一句“累了吧?你先洗个澡”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沈之璋便收敛笑意,语气强硬的质问道:“你插手候展飞的事情了?”
锦书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
第九十七章 大吵一架
“哼。”他飞快的抬眼看她一下,又摇头苦笑一声:“看来还真是插手了。你平日里不是连我的事情也不管吗?突然管这事做什么?”
“这……”锦书大脑空白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她这个人一向不会吵架,尤其面对这样陌生、咄咄逼人的沈之璋,她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好诚实回答:“我是插手这件事了,不过是候家嫂嫂和他娘子说,想让……”
“所以你就去逼我哥给你卖这个人情了?”沈之璋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知不知道我哥以前是什么身份?我们沈家以前又是什么身份?他从前是大梁沈家军的少将军,他……”
“逼?”锦书吃了一惊:“我逼他?我做什么了,怎么成了我逼他?这是谁和你说的这话?”
“难道不是吗?你堂堂一个公主提的要求,我们沈家哪有敢不听从的?”沈之璋嗤笑一声道:“我真不敢相信,你何时成了这样的人了?”
“我……”锦书一脸莫名其妙:“我变成什么样的人了?候家找我,人家妯娌二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叫我怎么推脱?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何苦要应下这样的事情?”
“好一个看在我的面子上!”沈之璋声音不觉提高,言语间皆是怒气:“既然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此事为何不与我说一二?你把我蒙在鼓里,又是什么意思?”
“你……”锦书只觉胸腔里一股血直冲大脑:“你怎么这般不分青红皂白?怎么是我不和你说,明明是候家娘子说,与你说了怕影响你们兄弟二人情感,我这才没有多言!”
“候家娘子说什么你便听什么?你与她亲近还是与我亲近?”沈之璋少爷脾气上来了,抬手摔杯子拍桌子吼叫:“你不早与我商量,害得今日我与候兄大吵一架,日后兄弟也没得做了,这般就全了我们的兄弟情义了?”
“这?”锦书被震慑的一脸懵逼:“这都是哪和哪啊?”
“哼!今日点将,名单上唯独没有候兄,刘将军一阵冷嘲热讽,说的是某些公子哥厚颜无耻贪生怕死!”他气愤道:“候兄来找我算账时,我还一脸诧异,大言不惭的替你开脱!这么大的事情,要决定一个人的前途命运,你如何都不与我商量商量?直接去找我哥哥说此事,你不觉得羞愧吗?”
我去你妈的!我羞愧你妈!
“我怎么还要羞愧了?”
“我是你的丈夫,为何不先问问我的意思?”
大男子主义?男权警告?
“你……我倒是想问你,可能见着你人吗?”锦书忍不住埋怨道:“你做事也没事事都告诉我啊?哪天回来不是倒头就睡?这次不就是丢下一句话,七八天没人影?反而叫我们替你操碎了心。”
“这次的事情我怎么告诉你?再说了,我说的事情你听得懂吗?你有听过吗?”沈之璋说来也是一肚子气:“朝堂上的事情,不说你嫌不说,说了你又嫌我烦,你要我怎样?”
锦书更是忍不住的委屈,当下眼泪就无法控制的落了下来:“那你要我如何?我这是出力不讨好,两边不是人。也罢也罢。其余的我也认了,只有一点我不认,我可不曾逼迫过你哥。”
“嘁。我还两边不是人呢!”沈之璋许是气极了糊涂了,嘴上仍旧不依不饶的:“你身为公主,不管说什么,就都是逼迫人了。正如候兄说的一样,靠我自己哪里考的上功名,主考官和皇上看的还是你的面子。”
“你这又是翻什么旧账?你今日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锦书哭了几声,便抬手抹去眼泪,气极反问一句:“大老爷们婆婆妈妈扯旧账出来,到底是要我如何?”
“我要你日后莫要再插手旁人的事情,也莫要瞒过我做什么决定,更不要去向我哥我母亲我嫂子她们提要求。与其操别人的闲心,不如多给我操操心!”
一语毕,室内陷入了死寂。春绢夏绫小环都白着脸不敢言语。
锦书被他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胸闷眼酸,可思维却变得敏捷起来。
她一向是个没有主角光环的穿越女,结婚这么久了,夫妻间有点情绪大吼大叫吵架拌嘴也是肯定会发生的事情。沈之璋如今做了不大不小的官,腰板越发硬了起来。再加上锦书一向好说话,不计较什么地位尊卑,家中男强女弱的氛围是越来越浓烈。沈之璋本就是个封建社会中的男子,虽说离经叛道了些,可到底是个大男子主义、急了有少爷脾气、能摔杯子动手、没有男女平等意识的古代人。
从前她在他面前还有公主的威严和距离感,后来两人亲近熟悉了,这点先天的优势感消失也是很正常的。两个人过了热恋期,婚姻里总是会有争吵的。他们二人也算不得爱的死去活来,日子差不多过就行了,争个对错出来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浪费两口唾沫而已。
一想到这里,她就明白了。
想清楚这些,锦书心冷一层,也理智了不少。她慢慢抬手擦干净眼泪,只点了点头,平静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就算了?
这一举动,又给众人整懵逼了。就连沈之璋都愣住了。
夏绫心中咋舌,这么大的耻辱,六公主咱们不能忍气吞声啊!得上啊!
“候展飞这事,是他们家人有求于我,说是战场上刀枪无眼,让我与你哥讨个便利。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怕你们兄弟面子上过不去。”锦书缓缓解释道:“说这事的时候,嫂嫂也在。有没有逼迫,你大可去问她。沈之璋,这事我也是看在你的份上,才推脱不得。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我拒绝了此事,将来候展飞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如何做人?那时你是不是又有一番道理?”
“至于你说的,我有没有仗势给你母亲你哥你嫂子提要求,你自己心里也有数。”锦书冲他漠然一笑:“人可以有情绪,不过说话还是要过过脑子的。我要是仗势欺人,你还能在这里摔杯子?”
“我……”沈之璋哑口无言,只颓然的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了。
“多说无益。”锦书说完便起身理理衣摆,神色已经恢复正常,扭头问几个呆若木鸡的丫头:“这几日咱们明园的梅花可是开了?”
“开了。”聪明伶俐的夏绫赶快接话:“听守门的说,梅花开的正好呢!”
“嗯。我们回去赏梅吧。”锦书随手摘下披风,反手一披,大步走出了房门。小环春绢夏绫等人也都赶快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上。就连一向向着沈之璋的徐嬷嬷也板着脸走了。
不到片刻,整个院子就剩下沈国公府上的几个老下人和沈之璋主仆。
煮豆豆萁对视一眼,才想说什么,便见沈之璋微微偏过头去,抬手掩住有些发红的眼眶。他们二人看在眼里,也是急在心里。
这几日沈之璋确实是事物繁忙,整日忙的焦头烂额,为了查清二皇子身边的人,不知被皇帝骂了多少次。这才刚办完公事,没出大门几步,迎头碰上怒气冲冲前来质问的候展飞。
同样是封建社会里的贵公子候家小爷受了委屈又怎么是省油的灯?他以为是沈之璋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包揽了此事,仗着六公主的面子,让人给他开了后门。话赶话说的过了头,戳着沈之璋娶了公主靠着大树好乘凉的痛楚。兄弟二人各有痛处,针锋相对,最后不欢而散。
这才导致了最终矛盾的爆发。如今六公主连夜回公主府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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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女人一定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经济独立才能人格独立。否则吵架了都没地方去。”锦书啧啧感叹一句:“女人也要有自己的事业,你看,没有共同语言说不到一起去,这事竟然也怪在我头上了?真是搞笑!”
“是,公主说的是。”小环愤愤不平道:“驸马爷今天实在是太过分了!”
“怨不了人家,我自己造的孽。”锦书叹息一声冷笑道:“怎么能怪他犯了错呢?是我给他自由过了火啊。”
春绢夏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话,犹豫了片刻,春绢才道:“公主也别气坏了身子,过阵子驸马爷定会赔礼道歉的。”
“老话说的没错啊。亲者疏,疏者亲。”锦书揉了揉脑袋,万般无奈道:“名言警句诚不欺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
哎,世道就是这样不公平。凭啥别的穿越女得到的老公都是才貌双全文韬武略,而且爱的深情又温柔体贴。怎么偏到她这里,穿越定律就不灵验了呢?
第九十八章 波谲云诡 上
六公主和六驸马大吵一架两地分居的事情原本是没什么人知道的。最近二皇子潜逃他国已经宣战这个政治大新闻才是人们关注的热搜。可架不住皇家又爆出了三公主给郭经理戴了一顶绿帽子,如今肚子里有了绿油油的果实,郭家人在皇后面前撕破了脸皮,说什么也要休了三公主。
皇家的女儿都要出轨被休了,可见最高级别的女儿教养也出了问题。一时连累了几个出嫁的公主,名声都变得不好起来。
比如说大公主家法严苛,老给郑文科立规矩,搞得一大老爷们整天蔫巴巴的。说二公主连累夫家,好好一个大将军,被贬去边疆不算,又因为皇帝怀疑二皇子能出国是他放走的,如今正被关在囚车里押送回京。三公主更不要提,养面首都怀孕了。郭经理头上的绿帽子都让他有两米高了。
有的刚说四公主暂时没黑料,就立马有人唏嘘:“记得四驸马那个乡下的老相好嘛!说是后来纳成妾了,可没在府上住了半个月,如今被发配到庄子上干粗活了。”
一时众人啧啧称奇,老五和宫里的侍卫私定终身,不过她和前未婚夫窦英朔倒是互相绿。老六……
说到六公主,老百姓忽然风向一转:“六公主倒是个安分可怜的。你们听说了吗?六驸马又把她撵出去住了。”
“哎呀,是吗?有这事?”
“啧啧啧……他也真够胆啊!”
“沈国公家什么门槛,人家世代出忠烈,就是太后娘娘皇上都要礼让三分的。”
“就是就是。”
皇家的这点事通过街头巷尾无数老妈子、大婶子、说书的、唱戏的、看门的、牵马的……传的人人皆知。
转头又通过煮豆豆萁的嘴巴添油加醋的传到了沈之璋的耳朵里。两人绘声绘色嘚不嘚说了半日,沈之璋才把头从书堆里抬起来,顶着两黑眼圈无奈道:“你俩哪里听来的这些话?什么叫我把六公主撵出去,六公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我大腿哀求?”
煮豆豆萁:……
“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沈之璋翻一白眼,抬手一边翻找材料一边叹道:“谁又过得不可怜?我现在忙的四脚朝天,回家连一口热乎饭都没有。亲娘变后娘,全家人都胳膊肘往她那里拐,就我一个是恶人!”
“啊,那个,老夫人说了,等公子您把公主接回来,就叫厨房给您送饭了。”豆萁连忙说道:“公子,要不我们还是低头认个错,上次这事儿确实是……”
他还没说完,便听“啪”的一声,沈之璋把手里的书往自己脸上一盖,哀嚎一嗓子:“你们别念叨我了成吗?就算是我去负荆请罪,也得给我个脱衣服找荆条的时间吧?”
“奴才们帮您啊!”煮豆忙不迭说道:“荆条早就放门口了。只要您开口,马上备马车。”
沈之璋瞪眼:“我干!”
此时深得民心的锦书正趴在桌前思考:她到底是做迟早被嫌弃的混吃等死的废柴女性,还是参考一下穿越小说里将事业混的风生水起的女强人,除了天降的公主头衔,咱也拼一点事业出来?
安逸生活还是奋斗人生一直是个矛盾的问题,时代对于女性的考验始终是纠结在重事业还是重家庭上。一直挣扎在“成为平凡人”生死线上的锦书从前并没有什么伟大的愿望和事业心,尤其穿越后更是心安理得的做了一个封建社会中两耳不闻天下事的废柴公主。可是她一想到沈之璋吐槽的“我说的你听得懂吗?你听吗?”这句话,她就像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
咽下去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她好歹也是冉冉红旗下成长起来的新女性,九年义务教育,高中大学读下来,算不得学富五车但不是个睁眼瞎啊。怎么还混到了被人嫌弃的份上了。
果然名言警句诚不欺我,人生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夫妻之间也一样,沈之璋上进出息了,她却停留在原地,就算是再深厚的情意,也会有相看两生厌的一日。
一想到这里,锦书猛地一拍桌子跳起来道:“小环小环!去请东旭先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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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二皇子的事情也有一阵子了,很多线索忽明忽暗,模糊不清。尤其某些审问出来的细节看似简单,可仔细一推敲,便觉得古怪万分。
眼瞅着天又阴沉了下来,桌上几盏烛灯灯火跃动。郑文科挠了挠脑壳,将桌上堆积的纸张翻了翻,探头瞅着旁边同样挠头的沈之璋,不由好奇问道:“沈兄,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你不也在这儿么。”沈之璋凉飕飕回一句嘴:“大姐夫不走,我哪敢走啊?”
“我……”郑文科一想到自己回府上还要在大公主院门口立半个时辰,就郁郁寡欢:“我……我这不是还有点事儿没想明白么。”
“巧了,我也想不明白一点事儿。”一提这个,沈之璋也附和几句:“我记得当初调查秦雨荷城门遇刺案时,是你和太子爷负责的对吧。”
“是,怎么了?”
“这就怪了,当初给太子爷作证,指认二皇子的那些证人,如今都以各种理由不在京城了。”沈之璋琢磨道:“你看啊,当初给二皇子通风报信的秦家丫鬟被杀了,这倒是可以理解。可那位制作弓箭的匠人,怎么就离开京城回老家去了呢?而且,秦雨荷也不见了。”
“她?”郑文科愣了一下问道:“她不是说被罚没到……”
“秦雨荷罚没到宁王家城外的庄子里干粗活去了。她妹妹,不知道叫什么的,被罚去靖州,去了前朝先齐王后人的庄子里去了。”沈之璋摩挲着手里的纸张道:“按道理,秦雨荷的罪,纵是杀了也是合理的。怎么处罚的反而没有她妹妹重呢?”
“这……”郑文科一听这话也吃了一惊:“对啊。当初案子结了,我们倒是没有关注过这个人的下落。”
“而且,昨儿问到宁王那里去,庄子上的仆妇都闭口不谈她,只有管事说人来了没多久,就死了。”沈之璋摇摇头:“谁信啊?从前秦雨荷多有名气啊,况且又是差一点成了世子妃的主,怎么可能无人问津?就算是死了,怎么可能没人知道尸体在哪?”
“这事确实古怪。”郑文科道:“我也琢磨这些事有些不对劲,你想,二皇子是什么人啊?三句话不对头就能动手的人,现在竟然跑去北夜国找前妻去了,并且还说服前岳父岳母庇护他?他当初和宇文楠为了秦雨荷的事情,就差打的你死我活了!这么大仇,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化解的了?二皇子哪有那么好的口才?”
“这事儿,真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沈之璋皱起眉头分析道:“要是说北夜国谋利,借着庇护二皇子放长线钓大鱼,你方才说的又说得通了。要说是皇上故意把秦雨荷放在宁王家的庄子里,给宁王他们出气,我说的又说得通了。可是……”
“可是什么?”
沈之璋偏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郑文科道:“郑兄,别的不说,我自然是信你的。可是,不是我胡说八道啊,在这么多事儿里,太子爷又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呢?当初,太子爷和秦雨荷关系也不错啊……”
第九十九章 波谲云诡 下
室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隔墙的街上梆子声越来越近,屋内的气氛也越来越沉重压抑。沈之璋没有再说话,偏过头去,低头揪着衣摆上脱了线头的图案,利落地把好好的一丛竹子,揪成了秃叶竹。
许久郑文科才道:“从前邓昌去边疆时,我托你转达给他的话不是假的。论公论私,太子爷没必要陷害二皇子。宫里皇后娘娘和以前的德贵妃不合我知道,大公主和二公主不和我也知道。可她们终归是女人家,争一口眼前的气,没什么眼界。太子爷正宫出身,性情又敦厚。皇上的三个皇子中,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他有什么出手的必要呢?”
“可是……”沈之璋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从前我不了解朝政,自然不好插话。可是,光有敦厚二字,就够了吗?自从二皇子倒台,朝廷参太子爷的折子,也……不算少吧?”
“可太子爷也没傻到明目张胆的对二皇子下手吧?”郑文科两手一摊,也十分纳闷:“上次那可是大张旗鼓的查二皇子,就算动手,也不会动这么明显啊。”
“所以才想不明白啊。”沈之璋揉着饿的咕咕叫的肚子,无奈道:“我琢磨一天了,真想不通。除非是有另一种可能,不过那就更奇怪了。”
“什么可能?”
“这事是第三人所为啊。”沈之璋一面怀疑一面推敲道:“你看看,太子爷和二皇子鹬蚌相争,到时候两败俱伤,自然有渔翁得利的一个。可是算来算去,唯一可能得利的三皇子才十五,这么小年纪,生母是个小小的贵人,他有能耐下这一盘大棋吗?”
“这……”郑文科沉默片刻,突然猛地站起来问道:“之璋,你说会不会是他人所为?”
“什么?”沈之璋怔住了:“还有什么他人?”
“譬如其他皇家成员?”郑文科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得自己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他顺手往下捂着肚子轻轻哎呦一声。
“怎么了?”沈之璋起身问道。
“饿的。”郑文科抬头白他一眼道:“晌午去审问送信的差使,就没吃饭。”
“那……”沈之璋探头瞅瞅窗外的天色道:“那赶快回家吃饭吧,这都不早了还等啥呢,人四驸马早回去了吃了,估计这会儿碗都洗了。”
“我……”郑文科犹豫一下,嘿嘿笑问:“之璋啊,咱哥俩是不是好久没出去吃了?”
“呦!想请我吃饭呢?”沈之璋调侃一句:“不想回去就直说,拐弯抹角什么?”他说着拿肩头顶了顶郑文科,笑问:“又吵架了?”
“说的好像你没吵一样。”郑文科毫不客气怼回去:“从前说起回家跑的比兔子还快,这几日是怎么了?不回家了啊?”
“废那么多话干嘛!听说吉祥坊上新开了家涮羊肉锅子,去不去?”
“走走走,你请客!”
“哎呦!大姐夫您可真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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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腾腾的铜锅架起来,咕嘟咕嘟冒着香辣辣的热气。店小二麻利的送上一大盘切的薄薄的鲜羊肉,才刚放下盘子,朱东旭就挽起袖子毫不客气的夹了一筷子煮进锅里:“哎呦呵,真不错!那啥,小二,整个油碟!”
“油碟?客官,您说什么油碟?”店小二一脸懵逼。
“算了算了。香油,葱花,香菜,辣椒酱,花生碎,酱油,都拿一份来!”朱东旭乐呵呵问道:“锦书小公主,您要不?”
锦书忍不住笑着给他一个白眼:“要!您可真是不客气啊。”
“当然了,我请客我掏钱,我客气什么?”朱东旭示意店小二出去:“去,双份,拿去吧!”店小二应声退下。
“这家羊肉锅子可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家了。你还别说,古人在吃上还真会享受。贵是贵了点,不过我如今也算是小有成就,请你吃一顿还是没有问题的。”朱东旭伸筷子进去夹羊肉吃:“你快尝尝啊!”
锦书一边夹羊肉一边道:“你以前吃我们家那么多饭,我吃你一顿怎么啦?”
“嘿!吃的是你家的嘛?我吃的是封建剥削阶级的饭。”朱东旭笑眯眯道:“这不也没白吃吗?你老公那个莽汉,说话和二哈一样,有时候我要不明里暗里拦着他,你那便宜老爹早骂死他了。”
“这么说我还要谢你了。”
“那当然。”朱东旭眉飞色舞道:“还是古代好啊,像我这种才华横溢的人,简直是天地广大任我遨游,领略万里山河,建功立业,朝堂挥斥方遒啊!”
“古代到底是男人的天下,比如我就没有你这么好的运气了。”锦书一脸无奈:“只能做没有地位的家庭妇女。”
“嘿,我听说了,说沈之璋把你撵出去了?不应该啊!”朱东旭笑叹:“你应该混的比秦雨荷强啊?”
“没她惨,也没比她强到哪里去。”提起秦雨荷,锦书忍不住好奇问道:“对了,秦雨荷呢?”
“听说死了。这两天不是查二皇子的事儿嘛,说是死在城外宁王家的庄子里去了。”朱东旭一面调油碟,一面道:“提起这个我得说,你那便宜爹看着面善,实际上也是个腹黑的。专门把秦雨荷放去宁王家里,这能讨着好吗?”
“你的意思是宁王家的人给她小鞋穿了?”
“当然啊!听说那个傻子小世子就把人叫走好几次,谁知道叫去干什么呢!没几天就死了,也没人敢说他一句。”朱东旭感叹一句:“原主秦雨荷也实在是可怜,那个作妖的秦雨荷太不厚道,好的、不好的锅都让人家背了,把人家家搞得家破人亡的。别提她了,你又是怎么回事啊?”
“你不都听说了嘛?”锦书撇撇嘴道。
“他真把你撵出去了?”朱东旭吃了一惊:“不应该啊!”
“官方辟谣!没有的事儿!”锦书放下筷子义正言辞道:“是我不想理他了,自己搬回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怎么了,他出轨了?”
“能念着点我好嘛?”锦书没好气道:“吵架了。”
“床头吵架床尾和啊,至于搞分居嘛!”朱东旭押一口小酒:“再说了,找我干嘛啊,我又管不了你们家家事儿。沈之璋现在还拿我当情敌防着呢!”
“我不是来当怨妇的。”锦书笑了笑道:“来找你取经的。”
“怎么说?”
“我觉得我也得找点事情做,活出自己的价值了。当然不是看齐秦雨荷啊。我现在混吃等死固然轻松,可时间长了终究是要和时代脱节的。无论是封建社会还是未来社会,靠别人得来的光环迟早有失去的一天。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再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活下去,我怕是会养废了。”
一听此言,朱东旭停了筷子,收敛了笑容认真道:“你这性格我挺喜欢的。我还就怕你跟我婆婆妈妈哭诉婚姻问题呢。这都大战在即,搞不好要改朝换代了,你和沈之璋吵的一架算个屁啊!你能有这个危机意识,已经很不错了。”
“真……有可能改朝换代啊?”锦书瞠目结舌:“我也就这么一说啊,这要是改朝换代了我就什么也不是了啊。”
“大梁和北夜国开战就是明年春夏的事儿,赢了你还是公主,输了你是亡国的公主。”朱东旭感叹一句:“我在北夜待过,如今的太子宇文桥不是个省油的灯,十个宇文柏都抵不上他一个。这次打仗,估摸着是他的意思。咱们大梁京城的人太平惯了,压根没有任何危机意识。真要打起来,输赢不定呢。”
第一百章 误会重重
“不可能啊。大梁没有这么差劲吧?”锦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自己将来有可能成为电影里演的悲悲切切的亡国公主吗?她愣了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却听朱东旭又道:“你不接触朝堂,不清楚也是正常的。大梁从前有三员猛将,一是如今老去的宁王,二是你名义上的公公沈铮,三是邓华,也就是邓昌的父亲。这三人守着北面的北夜国、南边的胡人、西边的大食、新罗、月氏等小国家。东面靠海,暂时无忧。可是如今三人老去的老去,牺牲的牺牲。后面缺人啊!”
瞧着锦书哑口无声的样子,朱东旭又好心解释道:“不是我危言耸听,你看啊。如今宁王留了个傻儿子,沈家军的少将军卧床不起,邓昌被关押失了圣心。还有谁呢?京城现在的几个将领,比如刘斌是前沈家军的部下,比如柳树舟是宁王的部下,唯一一个有能耐的又入狱了。再加上这些年朝廷重文轻武,你看看每年文武录用的人数比例就知道。考不上文的人才会从武,现在大梁很难找出一个能统帅三军的人了。”
“比如像候展飞这样的公子哥就是这样的情况。”说到这里,锦书就明白了一二。
“没错。这次点兵,有能耐的公子哥家里都提前打点出去前线了,比如甘霖杜柯等人,单等着捡便宜好混个军功。哎?听说沈之璋帮候展飞打点了?哎呦可真行,让沈之琰去说情,人家刘斌能干嘛?这不把候展飞抓典型训了?”
“这事儿不是他干的。是候家妯娌两个人托我办的。”锦书不好意思扶了扶额头,低下头小声道:“我俩就为这事儿吵的。”
“我还说呢,沈之璋怎么能过了他大哥那一关啊!不过,你这事办的出力不讨好啊。”
“哎,可不就是嘛。先被沈大哥骂了一通,接着沈之璋又骂了一通。”锦书无奈道:“现在沈之璋和候展飞掰了,估计连我也恨上了。哎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大部分是读史书读来的。不过我官场也不是白混的啊。消息灵通呢!”朱东旭继续下羊肉道:“我知道的都只是皮毛。不过,你真应该读读沈家的历史,真的是血泪史。回头你好好问问你婆婆你大哥,哦,你问沈之璋也行,虽然他那时候小,不过也是个经历者啊。来来来,吃羊肉!”
锦书重新拿起筷子,笑问:“我怎么好开口问别人啊?再说了,沈之璋那时候一小孩子,他知道什么啊?”
“嘿!沈之璋小时候是远近闻名的神童,诗词歌赋布兵摆阵都很厉害的。这事儿你知道吧?”朱东旭一面吃一面含糊不清的问道。
“听过一些。”锦书撇嘴:“他江郎才尽了,如今没什么特别的。扯远了,说别人没用,你说我该怎么办吧?”
“听我一句劝,别的不说,后路先备好。”朱东旭思考片刻道:“其他的……哦,我去贺州办事的时候,发现那地方有座白土山,可能有好东西,打算大干一场,你有没有兴趣入股?”
“什么好东西?”锦书好奇。
“铝矿。可能有啊,我只是初步调查了一下。”
“卧槽?你要开矿?”锦书泪目,忍不住感慨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者光环吗?头一次看见啊,太不公平了。为啥你们就有好多爱情,有事业,有才华,有矿,而我就什么都没有呢?”
“酸我呢?”朱东旭白她一眼:“你一来就是公主,我这换了性别白手起家啊!我打算这几日再去贺州考察一二,你去不去?”
“我?”锦书眨巴眨巴眼睛,一时半会犹豫了:“我自来就没出过远门啊……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观云寺了。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不好出去吧?”
“贺州就在京城边上,来回五六天就够了。瞅着世道将乱,趁着现在手里还有点权利,你不想给自己找个富有的退路吗?”朱东旭循循善诱。
“可我拖家带口的,不太好说啊。”锦书犹豫了,公主出远门,也要打报告的吧?
“就说你出去散散心喽。”朱东旭摇头感叹:“我说你亏不亏啊,在古代趁着有钱不旅游,不想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快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吗?憋屈吗?锦书同学?”
“得得得,你别忽悠我,我考虑考虑!”锦书被羊肉锅子的热气烘的有些轻飘飘的,她斯哈斯哈吐着舌头缓解嘴里的辣意,心里却慢慢盘算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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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羊肉下肚,胃里的舒适让整个人都暖了。酒饱饭足后,沈之璋满意的伸了个懒腰:“真是许久没有吃的这么舒服了。”
郑文科眼角眉梢的疲惫也一扫而光,他小口嘬着酒感叹一句:“我也许久没有这样畅快了。”
“回去怎么交待啊?”沈之璋眯眼瞧他:“大公主要问的吧?”
“再说吧。”喝多了的郑文科没了平时的板正和好面子,反而多了些随意和洒脱,他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在你这儿我也不打肿脸充胖子了。交待什么?那个家啊,回不回人家也不怎么在乎的。你呢?你怎么交待啊?”
“嗨!”沈之璋嗤笑一声:“六公主不用我交待,我得交待我母亲我哥哥。我们家是就我一个是恶人,从前沈家败落了赖我,如今有什么事儿还是赖我。我和六公主吵架拌嘴,他娘的全京城的人都赖我!”
“哈哈哈!”郑文科乐了:“说明你平时是臭名在外啊!”
“我算是看明白了。我活着就是一替罪羊啊。”沈之璋揉揉脑袋,晃悠悠起身道:“回!回!我明儿还得去明园负荆请罪呢。”
“你也有今天啊!”郑文科边系披风边笑道:“她们姊妹一个样,经验之谈,我看你这次可要好好请一番罪才是!”
“她们姊妹才不一样呢。”沈之璋笑嘻嘻道:“虽然郑兄你也负荆请罪多次了,但咱俩性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郑文科边走边问道。
“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做的事过分,去哄我家娘子的。你是……”一向嘴贱的沈之璋话到嘴边又没说出下半句:郑文科是真的给公主低头的。
虽然没说出口,可他还是回头深深地看了沈之璋一眼,但又很快的移开目光,大步朝前走去了。
他怎么能不懂呢?
两人刚到楼门口,郑文科率先打起帘子往外走,凛冽的寒风立马钻过缝隙呼啸而入,沈之璋打了个哆嗦,瞧着郑文科止步在门口,不由问道:“走啊!站着干嘛?”说着便侧身而出,可这一出,他便立在原地了。
街上灯火通明,离着大门口五六米的地方,一身玫粉色毛绒绒披风的六公主正在春绢的搀扶下缓缓地爬上马车。也许是吃了酒的缘故,瞧着她的动作有些迟缓,似乎是摇摇欲坠。原本袖手而立的朱东旭快步上前在她腰间一托,语气亲昵道:
“行不行啊小公主?爬个马车都这么费劲?平时锻炼锻炼,别老顾着吃!”
“哪有!今天我喝酒了,头有点晕。”
“得,回去睡觉吧。刚才说的事情别忘了啊,我明儿下午就动身了,你给个准信啊!”
“我回去想想告诉你。”
“嗯。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瞧着六公主的马车渐渐走远,朱东旭才翻身上马,催马离去。
此情此景此风,让郑文科酒醒了一半。他偷偷扭头打量着沈之璋的神色,试探问道:“之璋?你……”
“没事,没事!回吧啊,各回各家。我走了啊!”沈之璋这才回过神来,他没有再和郑文科说话,只是裹紧披风,头也不回的大步朝沈国公府的方向走去了。
郑文科瞧着他远去背影,忍不住轻叹一声。
绿帽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第一百零一章 深夜谈心 上
夜色朦胧,寒风呼啸。煮豆豆萁跟在沈之璋身后,两人缩着身子挤眉弄眼的给对方使眼色。
“我说公主和那个东旭先生有事儿吧,你还不信我!”
“你说的是个屁,都这个时候了别废话了,想想怎么办吧!”
“我能怎么办啊!”煮豆一脸无奈。
“你去劝劝公子啊,让他想开点儿!想想三驸马!”
“嘿!提起三驸马那能想的开吗?”
听着身后的两人叽叽歪歪说个不停,沈之璋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停下脚步回头斥责:“能盼着点我好吗?她敢!她敢绿我?”
如果煮豆豆萁没听错的话,沈之璋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都胡说八道什么,没看着两人最后各回各家了吗?我能和郭经理比吗?”沈之璋咆哮一声,声音落下时却显得整个街道更加安静了起来。
是时一阵寒风呼啸而过,主仆三人相顾无言,场景好不凄凉。
沈之璋搓了搓手,吸了吸鼻子,抬头四下张望:“这哪儿啊?”
煮豆豆萁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我问这是哪儿,离明园远近啊?”
“公子,隔……隔条街就是了。”煮豆连忙说道。
——————————
“公主怎么突然要去贺州了?还是和东旭先生一起?”春绢吹灭一盏烛灯,连忙拉一拉夏绫的衣摆偷偷问道:“你和她去的吉祥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夏绫探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睡着的六公主,压低嗓子八卦道:“不知道啊。我们订的是包间,我和小环在外边吃,就他们两个人在里间吃。”
“他们二人独处的?”春绢瞪大了眼睛:“你们怎么不拦着点儿?”
“我们怎么拦啊?以前东旭先生住国公府时,他们一起吃饭也是常有的事儿啊。”夏绫无奈摇头道:“回来的路上公主问我,她能不能出去散散心,我能说不行吗?”
“可眼下就是年关,冰天雪地的,什么事儿这么急啊,不能等开春了再去?”春绢着急起来:“静妃娘娘和大夫人她们知道这事儿吗?”
“应该会通知的吧。公主胆子小,不会不说一声就走。”夏绫琢磨着说道:“估摸着是这次和驸马爷事儿寒心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和谁不能散心?偏要和外男去……”春绢还没说完,便听得有人用力的拍打房门:“开门!快开门!”
“呦!这不是驸马爷的声音嘛。”夏绫吃了一惊:“他怎么来了?”
说话间两人连忙去开门,门才打开,沈之璋便带着一身寒意大步走了进来。他来势汹汹,怒气十足,却在听着春绢夏绫压着嗓子不停的劝说“公主睡了”后,瞬间没了气势。
沈之璋扁了扁嘴,无奈压低声音问道:“睡了?”
“才睡下。”春绢连忙回答:“驸马爷怎么突然过来了?”
“她晚上和谁出去吃饭了?”
“啊?”春绢愣了一下,倒是夏绫连忙回答:“和东旭先生。”她停顿一下又补充一句:“那个吃了……吃了饭就回来了。”
“嗯。”沈之璋点了点头,自己解下披风,一边在火炉边烤手一边道:“你们两先出去吧,叫煮豆他们告诉我嫂子一声,今晚上我不回去了。”
“驸马爷,您……”夏绫还想再说什么,春绢审时度势拉着夏绫便往外走:“走走走!”
待两个人出了房门,夏绫才推开春绢问道:“你干嘛啊,驸马爷在气头上,我们俩都出来公主怎么办?”
春绢抿嘴一笑,答非所问:“驸马爷气不起来。只怕公主明儿去不了贺州了。”
“啊?”
————————————
锦书正是睡意朦胧,隐约间感觉有人悉悉索索的爬上了自己的床,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周身一阵薄薄的凉意,下一刻便被人环身抱着。待她瞪大眼睛努力在黑暗中辨别来人,没等一声惊呼喊出口,口齿间便是一阵温暖的濡湿,来人将她所有的话都封在一个吻里。
是熟悉的味道。
锦书提着的一颗心猛然放下,下一刻便手脚并用将沈之璋蹬开,质问一句:“你来干什么?”
“负荆请罪。”沈之璋自己心中咽下所有的不愉快和怀疑,脸上仍旧是笑嘻嘻的模样:“上次是我错了,不应该吼你,给你道歉来了。”
“两个肩膀抬一个嘴,嘴皮子一翻就道歉了啊?你这是负荆请罪的样子吗?”锦书揉揉太阳穴,一脸生无可恋:“行了行了,出去!我要睡觉,别吵我。”
沈之璋见状,连忙抬手帮她揉着太阳穴,依旧是笑眯眯的哄着:“呦,瞧我这记性,荆条忘拿了。要不这样,公主您看,小的肉偿如何?”
一句话把锦书堵的连脾气也没有了,她哭笑不得,抬手不痛不痒的拍他一掌:“去!一点儿也不正经,我原谅你了吗?”
“你看你想哪去了,思想龌龊!我说请你吃肉,给你赔罪如何?”沈之璋笑着又来抱她:“羊肉锅子怎么样?”
一听此言,锦书明白他的来意了:“你怎么知道我……你跟踪我?”
“冤枉了!这两天忙的四脚朝天,我哪有那功夫啊。刚好看见的,吃饭应该叫我啊,满京城还有比我更会吃喝玩乐的人吗?”沈之璋嘴上说着,手里一刻也不老实的往锦书身上摸去。
锦书气急败坏只好抬手狠狠打他的手:“你少讨厌。我就是和朱东旭吃饭了怎么了?我还不能和朋友出去吃饭啊?”
“哎呦!能能能,下次叫我一起嘛!吃饭多贵啊,我给你们买单!”
瞧他“卑微”道歉的模样,锦书忍不住笑了,一面笑一面拧他:“你说你怎么这么可怜?上赶着给我们买单啊?”
“嘿嘿,不可怜,我应该做的。”瞧她笑了,沈之璋心里的不痛快也消散了一半,他心满意足的抱紧了锦书,将下巴埋进她的肩窝,深深吸一口气感叹道:“嗯,羊肉味儿。”
锦书噗嗤一笑:“你讨厌!”
(此处有马赛克,和谐文明。)
精神和生理双重满足后,沈之璋抱着娘子内心进行了自我总结和批评教育:女人嘛,和她计较那么多干什么,讨论对对错错有什么用呢?以后可不能随便乱发脾气了,到头来受罪的还是自己。再说了,她不就是和别人吃了顿饭嘛!屁大点事,算了算了。我惯的,我的错!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自己充满了大男子气息的宽容和伟大,浑身也舒坦了:“锦书啊,明儿回家去吧?自从你走了,我娘都给我断食了,好几天没吃没喝了。”
“明儿?”锦书往他怀里缩了缩道:“明儿不回去,我要去贺州。”
“什么?”沈之璋吃了一惊:“你去贺州干什么?”
“这事儿……嗯……说来话长。”锦书不知道该怎么和沈之璋解释“沾沾别人的穿越光环给自己找个富有的退路”这事儿,想来想去只好说道:“东旭先生有些事情想要我帮忙。”
“他也去啊?合着你们两一起去贺州啊?”沈之璋立马从床上蹦起来,按着锦书问道:“他一大老爷们,要你帮什么忙?”
“哎呀……”锦书发愁挠头:“我怎么和你解释呢?”
“老实交代啊。”沈之璋一脸严肃,一本正经问道:“你和我说,你俩是不是有事儿?”
“哪和哪儿啊!”锦书哭笑不得,连忙解释道:“我是琢磨着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能总闲在家里,时间长了不好。他手头有点小生意,想让我帮帮忙。”
“什么生意?”
“这不是还没定么,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去看看再说。”
“不清楚你就敢和他出门去贺州啊,你就那么相信他?”沈之璋气不打一处来:“嘿,你要是闲着没事干,我们沈家也有好几处庄子呢,回头让大嫂交给你管!自己家还整不明白呢,管别人干嘛?”
第一百零二章 深夜谈心 下
“这不是一码事,很多事情你不清楚。”朱东旭有穿越光环,将来很有可能富甲一方啊!像她这种小菜鸡,自然是跟紧王者,到时候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我不清楚,你说了不就清楚了吗?”沈之璋郁闷了。
黑夜里,借着微弱的月光,锦书抬头盯着沈之璋的眼睛看了片刻。
模糊的夜色里,他的双眸像蛰伏在黑暗里机警的小兽,有怀疑,有警惕,还有一些隐隐的担忧和烦闷。锦书莞尔一笑伸手拉他躺下,思忖了片刻才道:“之璋,今天东旭先生说,天下可能会不太平了。”
两个人微弱的呼吸声互相交错,沉默片刻沈之璋才悠悠一叹:“我也感觉到了。”
“我这人没什么大的本事和远大报复,只想着找个安稳的退路。我很自私的。”锦书自嘲一笑:“东旭先生发现贺州有矿,想趁着现在还能活动,去看看情况。”
“高锦书。”沈之璋闻言侧过身子盯着她看,仿佛是头一次认识她一样:“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这可是你们家的江山啊!”
“扯淡。”锦书嘲讽一笑:“这是王公贵族的野心,天下人的江山。谁当皇帝对于老百姓来说,还没有今日菜市场大白菜贱卖让人欢心。”
“你才扯淡!你若不姓高,不是六公主,不也是抢大白菜中的一个老百姓吗?”沈之璋感慨一句:“头衔荣誉你享受了,国家还没有真正面临危难时,你便想着找退路了?”
“我也没想当这六公主啊!”
“不管想不想,你确实当了,出门呼风唤雨前拥后簇的。哦,你享受完了说自己不想当公主了?”沈之璋给她一个白眼:“你这言论可真叫人心寒啊。”
“可我能怎么办呢?”锦书心中惭愧,只好反问一句:“我虽然做了公主,可这辈子我连我自己的主也做不了。大梁北夜国开战在即,我又有什么办法?”
闻声沈之璋低低笑了一声道:“你确实做不了自己的住。”
他转了个身平躺在床上道:“锦书,我突然想起了我父亲以前说过的话。他说人在大难来临的时候,通常都是自私的。战火不烧在某个人头上,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不觉得这灭顶的灾难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嗯。”
“我小时候也是这样想的。我记得有一次,父亲考验我和大哥两人阵法。我选择了攻,大哥选守。父亲夸奖了大哥,却训斥了我。”沈之璋语气轻快,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遥远的事情:“他说,璋儿,这种情况下你仍然选攻法,险中求胜,以一抵一。敌人的刀不是砍在你身上,你就不会觉得这是一种多么惨烈的一种牺牲。”
锦书侧身盯着沈之璋看:“然后呢?”
“当时年纪小不服气啊!我就觉得,我父亲是沈将军,我大哥是少将军啊。我前面有无数的沈家军,刀怎么会砍到我这里来。就算是危难来了,一个一个沈家军都会站在我前面,压根轮不到我啊?”沈之璋轻轻笑了笑道:“我只要躲在后面,胜了就平安,败了我就跑。你看是不是和你想的一样?”
“后来呢?”
“后来,大梁和胡人开战,父亲和大哥去了前线。可京城里混入了胡人的奸细,潜入沈府,迷晕了我和母亲。所幸,中途母亲获救。我被绑到两军交战的前线,拿来威胁我的父兄。”
“然后呢?”锦书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连忙问道。
“然后……”沈之璋讲到这里含含糊糊说道:“然后大梁胜了,我回来了啊。哎呀,总之我的意思是,人生的变数太多了,你就算找着退路也没用啊。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贺州不用去了,听我的啊,眼下年关,盗贼流寇正多呢,你别乱跑了。”
“可我还是想去。铝矿啊,如果和东旭先生所言一样,那整个时代都会被改变,大梁也会……”
“那过年开春了我和你去贺州,这总行吧?”
“不用麻烦你,贺州很近的。我和东旭先生去五六天就回来了。真的,我打算悄悄的去,就当我是出门游玩散心好了。”
“不是,你老实说,你和朱东旭到底有事没事?”
“真没事!”锦书连忙道:“真的,朱东旭他……他……他是个姐妹,他是同性恋啊!”
“什么?”
“嗯……断袖之癖!喜欢男人!”锦书内心:朱东旭对不住了啊,不过我这么说应该也没错哈!
“我干!真的假的?”沈之璋瞪大了眼睛:“怪不得啊!”
“怪不得什么?”
“那会上学堂时,旁人就说他娘娘腔,说他看见高大伟岸的男子就迈不动脚,看来是真的啊!断袖之癖啊,他是上边的还是下边的?我估计是下边的吧?啧啧啧……咦,你怎么和他走这么近?”
锦书:……
“那我要去贺州。我还从未出过京城呢,其他事次要,主要是想去玩一玩,散散心。”锦书趁热打铁,难得撒娇一次,她摇着沈之璋的胳膊软绵绵道:“我出去散散心嘛,和你吵了一架都快气坏了。我去去就回,五六天就回来了。有这么多侍卫仆人,怎么可能出事啊?再说了,我要真绿你,还用得着告诉你啊?”
也是哦。绿都是偷着绿的,哪有光明正大说出口的。
沈之璋一琢磨,口气松了一半。他又被她摇的心猿意马头晕脑胀的,当下大手一摆:“行行行,去去就回啊,到时候直接回沈国公府。这次就当吵完架出去散心了。不过和那个朱东旭保持距离啊。那什么,煮豆豆萁你选一个。”
“啊?”
“跟着你我放心啊!”
“那就煮豆吧……哎哎哎?你干什么,你怎么又来?”锦书忽觉腰间一紧,身子便软了下去,在沈之璋口口声声“索取回报”中,渐渐失去了理智。
(再次马赛克)
一夜好梦。
第二日春绢夏绫指挥下人帮忙打点行李时,沈之璋站旁边大手一挥:“那什么!多带点厚衣裳被子啊,大冬天的怪冷的,别把公主冻着了。”说完便跳脚回去叫锦书起床了。
夏绫纳闷了:“春绢,你昨儿不是说公主去不了贺州了吗?这……这算怎么回事啊,怎么驸马爷比公主还积极啊?”
春绢也是一脸懵逼:“那个……你说,驸马爷知道公主是和东旭先生一起去贺州么?”
“应该知道的吧?要不你去提点一下?”夏绫小声道。
“要去你去啊!我才不去碰一鼻子灰……”春绢努努嘴:“收拾东西吧,这次你和小环去,我留在明园照看。”
“行。”
————————————
“煮豆。看好了啊,有什么事随时汇报。”沈之璋偷偷叮嘱道:“爷这次赌盘可押你身上了。”
“哎,奴才知道。”煮豆连声应下。
“寸步不离!”
“寸步不离,及时汇报。”煮豆再三表态,沈之璋才松了一口气,歪头打量着煮豆的身板和衣物。
冬日清浅的阳光落在煮豆清秀稚嫩的脸庞上,显得他眉目异常的温和,嘴边冒出一圈青黄的初长的小胡子,整个人像是个毛绒绒的小少年,颇有几分弱不禁风小兔爷的感觉。
此景看的沈之璋心中又是一阵胆寒:这小兔崽子也长大了,模样出落得可以了啊!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自己家养大的孩子,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于是沈之璋咳了几声,好心提示道:“那什么,爷提醒你几句,那个朱东旭好男人,你自己也当心点!”
说罢便丢下在风中凌乱的煮豆扬长而去送老婆去了。
豆萁投给他一个怜悯的目光:“豆哥,你任重而道远啊!”
煮豆:公子!我好怕……我不想去了……我要回家找我娘……呜呜呜。
———————————
待目送着锦书的马车走远后。沈之璋才回到临时办公的院子,去时郑文科正打着哈欠揉着腰,瞧他进门连忙掸了掸衣服坐正了问道:“呦,今儿迟到了啊?看来负荆请罪态度很诚恳嘛!”
沈之璋神清气爽回复道:“呦!您昨儿又站规矩了啊?腰还行吗?”
郑文科怼回去:“昨夜寒风瑟瑟,不知枝叶依旧绿否?”
“听不懂,说人话。”沈之璋翻白眼。
“请问您绿了吗?”
“当然没有。”沈之璋哼哼一声:“春草明年绿,我都不会绿。”
“嘴硬!”郑文科拿起桌上漆成铜绿色的小手炉感叹一句:“汝嘴似此物啊。”
“何解?”
“又硬,又绿。”
沈之璋一噎,卒。
第一百零三章 疑点重重 上
在小小的马车上晃了一早上,再加上昨夜休息不好,头晕脑胀的锦书同学终于忍不住跳下马车趴在路边狂吐了起来。
朱东旭嫌弃不已:“你行不行啊?这么菜?按照你这么个吐法,我们要明天才能到贺州啊!”
“别说去贺州了,我都想回去了。这哪叫旅游散心啊!我都快晕死了哪有功夫看美景?”锦书凄惨哀嚎。
“嘿,真扫兴,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自己身板差还怪别人,你看我有事吗?”朱东旭哈哈大笑,余光中却瞥见弯腰拍胸口的锦书脖颈间露出一点小小的红痕,说着便顺手伸过去轻轻一拉,阴阳怪气调侃一句:“啧啧啧……昨晚上够激烈啊?”
锦书老脸一红,连忙往后一退打掉他的手问:“你干嘛啊?讨厌!”
夏绫来不及阻止这一切,只能看在眼里惊呼一嗓子:“哎哎哎?”这不得体啊!
同样惊呼的还有握着纸笔给沈之璋打小报告的煮豆:“哎哎哎?”
公子我觉得您确实有点绿啊?
只有在倒水的小环回过头来一脸无辜的问:“你们怎么了?”
朱东旭看了看两脸菜色的夏绫和煮豆,只好愣愣的收回手去,无奈摇头感叹一句:“封建!真封建!真是吃人的社会啊!”
看到这一幕,锦书忍不住笑了起来。朱东旭愤恨的瞪她一眼:“笑!还笑!没良心!一会上马车别睡了啊,我过来和你说点事情……”
“东旭先生!”夏绫连忙开口阻止:“这……”
“少说两句!”朱东旭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小姑娘家家操这么多心,小心变老嫁不出去!”说罢又扭头瞪着欲言又止的煮豆:“你也是,少说几句!怎么到哪都有你啊?”
煮豆一个瑟缩,往后退了几步。
“手里拿着纸笔写什么呢?”朱东旭说着快步走过去一把夺下:“我看看?”
“公主,你看他……”煮豆本想对着锦书告状,可一想到自己记的内容,又连忙闭嘴躲在一边了。时刻远离朱东旭才是人生大事啊!
“朱曰:你行吗?这么菜?狂吐如此,明日方可到贺州。
公主曰:不想去贺州了,甚晕,无心赏景……”朱东旭皱着眉头一边翻看一边读出声来,终是忍不住揉了手里的纸张砸在煮豆头上,笑骂一句:“你大内密探007啊!每句话都写,累不累啊?”
“不累,还没写完……”煮豆心说:你揪公主衣领的事儿还没来得及写呢。
和事佬锦书连忙笑道:“随他去吧。走吧走吧,上车走吧。”
说话间便率先上了马车,朱东旭其次跟上,就在他要放下帘子的一瞬间,不怕死的煮豆小同学也勇敢的钻了进来,硬生生坐在了朱东旭和锦书的中间。
朱东旭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问道:“小兄弟,你这么坐,内心觉得合适吗?”
“合……适。”煮豆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死皮赖脸的坐着不动。其实他内心早就哭天抹泪:“公子啊!我煮豆为了您,今天真的牺牲太大了啊!”
———————————
京城,监狱。
“怎么样了?”郑文科匆匆赶来,放下手里的披风问狱头道:“招了吗?”
“才粗粗问了几句,什么也没说。”
“沈大人呢?没一起回来?”
“没,方才抓人的时候,跑了一个,沈大人带人去抓了。”
“开门。”郑文科指了指牢门,又询问道:“跑的那个是什么人?”
“按照名单,应该是二殿下从前的亲信,好像是叫去冬的。”狱头一边开门一边回答道。
“去冬?”郑文科大脑里思索片刻,才想起从前跟在二皇子身边的某个模糊的脸庞,他又问道:“那抓住的这个呢?”
“叫十一,年纪不大,应该是个小随从,什么也问不出来,一问三不知的。”
牢门吱呀一声打开,郑文科走进去瞧了一眼十一,很快就退了出来:“去邓将军那里,一会沈大人来了,也让他直接过去。”
“是。”
———————————
自从邓昌从边疆押送回京,郑文科等人都没去看望过他。一是难找个合适的机会询问,动不动就提审一个将军也实在是互相为难。二来四目相对也颇为尴尬,毕竟有从前的情谊在,如今换了身份见面,说话很难把握其中的分寸。
郑文科站在关押邓昌的牢门前来回踱了几圈,最终还是摆了摆手道:“等沈大人来了,再一起进去吧。”
他说话间便见沈之璋大步走了进来,才刚碰面便把手里的一个信封摔在桌上道:“看看吧,咱逼的人家狗急跳墙了!”
“这是什么?”郑文科接过信封,一边打开一边问道。
“去冬没抓住,可有人指名道姓单给我留信,说要我不要再参与此事,不要再往下查了,否则后果自负。”沈之璋一甩衣摆往椅子上一坐,冷笑一声:“这事儿是我想查的吗?我说不干行吗?”
郑文科打开信封,凑在烛灯前仔细读了一遍信,迟疑了片刻问道:“去冬留的?”
“不是,追人追到个三岔街口上,从天嗖地飞来一箭,箭上带的。”沈之璋哎呦一声纳闷道:“我就奇了怪了,你也查,韩熙那边也查,朝廷上下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在查,就连太子爷都查。你们都收到信了吗?还是单警告我一个啊?”
郑文科琢磨半天也摸不清情况:“我没有啊?韩熙那里不知道,回头给你问问。你查到什么要紧的事儿了吗?”
“要紧的事儿?”沈之璋拧眉思索片刻,迟疑道:“今儿有人回话了,说当初那个给秦家和二皇子家送信的丫头有个奶娘,这个奶娘如今奶着太子爷家的一个庶出的闺女。虽然庶出,毕竟是东宫头一个孩子,又没了亲娘,所以养在太子妃那儿,和嫡出一般养着。”
“这……”郑文科咋舌:“这婆婆妈妈的事儿与这些……”他话才出口,立马便反应了过来,抬手便示意狱头出去守好门,瞧着四下无人才道:“你是说,那丫头可能和东宫的人有关?”
“对啊。不是我多想,东宫奶妈子的干女儿,最后到了秦家秦雨荷的身边,干的差事是给秦雨荷和二皇子传话。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换你你怎么想啊?”沈之璋扭头盯着郑文科看:“而且我来的路上就琢磨了,查案这么多天,无论去审问何人都顺顺当当。你看二皇子的余党,除了这个去冬那是一抓一个准啊!可我才和手下的人说去问问这个奶妈子,回话的是推推拖拖。这才下午,警告信就来了。这年头,除了皇上太子爷六公主,还有谁能警告的了我?”
“你!”郑文科心急了:“怎么到头来还是查在了太子爷头上?当初查二皇子,左查右查,怎么都是二皇子。如今再查,又都是太子爷了。你不觉得这巧的有点过了吗?”
“这事儿啊,不是事实就是有人背后操纵。”沈之璋往椅子上一靠,眯着眼睛说道:“我还琢磨了啊。我刚上任时,我前面那个老头,不就是得罪了太子党被搞下去了么?后来我因为甘霖的事儿得罪甘大人被罚。甘大人也是太子党,之后他们的人提出过要和我和解的,算是主动抛了甜头,不过我没理这茬儿。”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郑文科听他突然这么一说,心中一颤,越发核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我的意思是,小爷我,从来不是太子爷这边的,也不吃党派这套。”沈之璋打开天窗说亮话:“而你不一样,你是太子爷的亲妹夫,韩熙也不一样,四公主唯大公主马首是瞻。你们明里暗里都算是他的人。所以这警告信啊,都没你们的份!”
第一百零四章 疑点重重 下
“沈之璋!你说这话可真叫人听不下去啊!姑且撇开太子爷不说,我郑文科何时吃过党派那一套了?我若是蝇营狗苟玩阴的,当初又何必好心去提醒邓昌呢?”郑文科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沈之璋呵斥道:“你我兄弟这么多年,说话可要负责了啊!”
“啧……”沈之璋哎呦一声,连忙解释道:“你看你急什么!我这不是没说完嘛。你要真是太子党的人,现在我这叫羊入虎口。既然想到这儿,那我早跑了,还和你说这些干嘛?坐下!”
郑文科气鼓鼓地瞪着沈之璋道:“你继续说。”
“我现在琢磨啊,这事儿从一开始就古怪了。”沈之璋揉了揉脑门道:“我总有一种被人当枪使的感觉。”
“怎么说?”
“如今再这么查下去,结果肯定就是指向太子爷了。那当初二皇子获罪的事情,就都是太子爷栽赃陷害了。”沈之璋慢慢说道:“可按着我原来那德性,不过脑子爱出风头爱显摆,你不说韩熙不说,我又和太子党的人比如甘家杜家有仇,必然是会跳出来指证太子爷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逻辑?”
郑文科听他这么说自己,顿时又板不住脸了,他眼角有了些笑意,语气也缓和了:“你倒是挺了解你自己的。”
“是啊。现在外人看来,不就是我不搭理太子爷,一门心思想着查案出风头立功业么?”沈之璋勾起一抹笑道:“而且好巧,因为打断甘霖一条腿的事儿、我和国舅爷杜柯打架的事儿算是把太子党的大人物得罪了个遍了。”
“这又如何,你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呢?”郑文科不明白了:“绕这么一圈弯回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问题的关键就是,其实我和太子爷并没有仇恨。”沈之璋翘着二郎腿,说出了自己的最终想法:“打断甘霖的腿这事儿不是我干的。有人栽赃陷害,他为的就是让我和太子党慢慢结仇,将来在太子爷倒台的时候,我能出来作证,并且踩上一脚,扳倒太子爷。这事儿交给谁办都不合适,只有我办,才能做到操纵者想要的公平公正,强烈又合理,没有一点假。”
“那……到时候结局必然是太子爷倒台,可这个时候又不能给二皇子平反,父子已经反目成仇,大梁就成了不仁不义的国家,太子失德,二皇子清君侧的旗号就可以打起来了。”郑文科顺着他的思路推测出了可能的结局,但很快又起了疑心:“可最终得利者,又成了二皇子啊?”
“若是另一种可能呢?”沈之璋反问一句:“若是二皇子压根就没有逃去了北夜国、同样被利用了呢?又或者操纵者再给二皇子安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呢?”
“那……得利者是三皇子?”郑文科真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三皇子不可能,文文弱弱连文章都写不通,哪有这个本事。怎么可能有人为了他谋划?又或者还有什么其他人?可是无论是谁,他要以哪一种方式夺权,也不该拿北夜国和大梁的一场战争做赌注吧?”
“这事儿我刚开始也想不明白。”沈之璋长叹一句:“说来多亏了六公主点醒了我。”
“六公主?”
“是。昨夜我们聊天,我说这江山是她们家的江山。她回我一句:这是王公贵族的野心,是天下人的江山。”沈之璋长叹道:“对于上位者而言,江山就是江山,哪一个朝代不是在血泊里建起来的呢?”
“这……”郑文科抬手抹了一把脸,神情十分疲惫:“咱俩越说越没谱了,天马行空的乱猜。搞得我这心里头越来越虚。今天这话且咽下,咱先去问问邓昌,打听打听去冬的事儿再说。”
“行。”沈之璋起身抖了抖袖子道:“八字没一撇的事儿,这水深着呢,咱俩才到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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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睡别睡!”朱东旭一手扶着靠在自己肩上睡的打呼的煮豆,一边探过去打醒锦书,压着嗓子道:“这小眼线可算是睡着了,咱把他丢这儿,去我马车上,我真有事儿和你说。”
锦书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打哈欠:“到底什么事啊?”
方才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安安静静互相瞪了一个多时辰,硬生生把煮豆给瞪困了。她这才有了困意,便被朱东旭打醒了。
两人把煮豆放平了躺好,便蹑手蹑脚的下了马车,扭头又爬上了朱东旭的马车。紧张的氛围没了,两个人都觉得头皮一松。
“到底什么事儿,鬼鬼祟祟的。”锦书嘟囔一句,刚想闭目养神,朱东旭便丢了两本书过去:“记载当年大梁和胡人战役的资料,算得上是你们沈家的家史了,朝廷藏书,一般不外借的。麻利看完还给我。”
“就这事儿啊?”锦书撇了撇嘴,将书码齐放在膝盖上问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你怎么打算的啊?我可是真找好退路了,贺州的事儿一定,我就请病假避难去了。你呢?堂堂六公主,打算怎么退,什么时候退?和谁退?”
“真退啊?”锦书愣了:“情况真这么不好?我真有可能当亡国公主啊?”
“我危言耸听逗你玩呢?”朱东旭往后一仰说道:“情况真不容乐观,你可以继续留在京城,我这是为了以防万一。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嘛,国籍是北夜的,如今在大梁卖命。两边不讨好,处境很尴尬的。现在你爹逼着问我北夜国的事儿,我说吧,万一将来北夜国胜了呢?不说吧,万一大梁子民弄死我呢?不好搞,我还是隐姓埋名躲起来吧。”
“你这个国际友人确实不好当啊。”锦书一听也替他担忧:“真是富贵险中求。”
“嘿,不管怎么说我玩过瘾了。谋士当了,大官也当了,也适当的用权利给自己赚钱了。刚开始还想求个名垂青史,后来觉得自己没那么长的命熬到那个份上。如今孑然一身有钱花,怎么都好说。可你呢?”朱东旭扭头问她:“你宫里有母亲,城里有老公的,打算怎么办啊?”
提起这个锦书也觉得发愁:“从前我也觉得自己孑然一身说走就走的。可宫里母妃待我极好,又多了一个沈之璋。说起来还有婆婆大哥嫂嫂和小侄女,拖家带口的实在是有太多牵挂了。”
“那……”
“我恐怕,是躲不了了。”锦书勾了勾嘴角,无奈一笑:“就像沈之璋说的,公主我当了,享受了,结果灾难还没来呢,我就拍拍屁股先跑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不会吧,这么快就被封建制度洗脑了啊?”朱东旭吃了一惊:“你该不会要履行你公主的责任和义务吧?”
“那倒不至于,只是比较认可沈之璋说的一句话。他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离开亲人,跑到哪里都不会心安的。”锦书低头一笑,语气柔和道:“其实他说的没错,跑了,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用啊。”
“啧啧啧。你这是来打我的脸了。”闻言朱东旭扭头偏过脸去,不再看着锦书,只自嘲一笑:“说我孤家寡人呢?”
“没有,我们两个人情况不一样。我要是你早跑了。”锦书笑道:“而且他还说了,我前面有五个姐姐,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以前不受重视少有名气,又嫁了人有沈家挡着,再不济还有他在前面,不会惨到没有退路的。”
“那你信他吗?”
“沈之璋是个性情中人。人虽然不太着调,可办事还是很靠谱的,他讲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锦书顺手摩挲着着膝上的书道:“所以我暂时不考虑逃了,先攒点钱,以备不时之需吧。”
马车一摇三晃的继续前行。酣睡中煮豆的小脑袋也跟着马车的晃动不停的摇动,一个小小的转弯便砰的一声磕在了车板上。
“哎呀!”煮豆捂着脑门从睡梦中醒来,放嗓子大喊一声:“谁打我?谁?”
哎呀好疼!
这是哪啊?我是谁啊?我在干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