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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行者雷昂     跳跃一千年txt下载     跳跃一千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八节 前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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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开先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吃货,在他对自己的认知里,只要不会中毒又能下肚的东西,自己就饿不死。

    可是,脱离后世那个光怪琉璃的世界的,来到这个时代开始,从东非一直到眼下的河西,他每日里吃的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烤制的食物,除了换着花样的烤肉,就是换着花样的烤制面食。

    这样的日子短时间或许会被称作幸福,但经历了后世众多食谱熏陶的他真的觉得自己胃口要倒了。

    此刻,大口吞咽着蒸肉,汤汤水水的莜面饸烙,还有纯正原生态材料制作的蒸饺,他心里那份满足与惬意简直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没什么机会探寻这个时代的河西人吃什么喝什么,眼前的食物还是月前他说与李姌听的,只是没想到仅凭区区话语,这未来的老婆却是个有心人,如此之快就把想要的吃食给做出来了,这怎也不像他印象中的小野猫能够做到的事情。

    罗开先能猜到李姌为了做出这样的食物,花费了多少心思,仅凭这一点,他就觉得自己应该知足。放诸曾经的那个时代,无论是军中的女汉子,还是城中的美娇娘,想要指望她们为自己的男人耐心做一次可口的佳肴?

    那基本是概率低于百分之十甚至百分之一的可能,而且不单是东方,西方诸多国度莫不如此。

    罗开先这种职业军人,属于人生被耽误了的那一类,初入军营时都还年轻,不过芝麻绿豆小兵,婚配与否根本没人在意,待到他转为职业军人升职之后,已经是三十许人,那个时候再想找一个不那么女汉子的圈外人,基本就很难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及至退出军伍出走国外,对于一个以战斗为生命的佣兵来说,婚姻更是难以触摸的奢侈品。

    这一刻,想到曾经的那个时代,自己老娘曾经多次的催促,以及各种缘由引发的遗憾,再对比如今的将要娶进门的小女人,罗开先不知道自己心底到底是个什么滋味,酸涩?甜蜜?追忆?回味?期待?

    理不清自己思绪的罗开先把期待已久的食物一扫而光,心中却五味杂陈的再难继续上午的悠然,连手边画到一半的工坊规划图也无法进行下去。

    他把自己扔在铺着厚厚皮毛的睡榻上,脑子里却犹如过电影一般想起曾经的过往,还有在这时空经历的所有一切。一会儿是上级军官讲的使命与责任,一会儿是出卖自己战友的那张纠结诡异的脸,再一会儿是家中老母殷切期盼的怔然的脸庞,又一转念是混沌诡异旋转着的莫名球状空间……之后又是牛马骆驼成群的队伍行走在狼群环伺的衰败荒原……最后的,是李姌娇笑嫣然的俏脸。

    ……

    婚前的最后一天,尽管一切筹备都有人帮着忙碌,罗开先却也没能得到什么空闲,没完没了的试装,又有大把人过来与他商议每个环节的进程,总而言之是不得清闲。

    当然,前提是罗开先愿意彻底融入这个时代,而不是拿所谓“未来”的见识搞什么标新立异——那并不合时宜。

    对他来说,这也是一份难得的经历或说体验,不是吗?

    ……

    婚礼筹备的进程有条不紊,针对北方兴州马家展开的一系列行动也不曾停滞。

    下午未时末,斥候营的信使被亲卫带到了罗开先跟前,“将主,属下斥候营三校二都都尉刘悍,前来回报兴州战事!”

    暂时挥退了帮着忙碌婚礼服的众人,罗开先瞬间转换了状态,“站直了说话!闵将军一众可曾安全撤出?兴州方向都有何等反应?”

    “喏!”信使刘悍挺直了身子,“回禀将主,今日黎明,闵将军一行十二人已安全撤出兴州,有九人受伤,他们很幸运,都是皮外伤,现正在骑兵营驻地休整。闵将军右腿中箭,命我向传信将主,他晚间回主营向将主回报详情!”

    “继续,兴州城内如何?你可曾参战?”罗开先点点头,人撤出来就是好事,至于细节,按照已经形成的常例,主战的经战人员都会提交一份书面报告。

    “兴州城内一团糟!据闵将军介绍说,他们烧了马家的粮仓和马场之后,还没等撤到东门,马家人就向王家还有曹家的驻地发起了进攻……”留着一脸大胡子的刘悍吞了吞口气,缓了口气接着说道:“阿尔克将军推断马家的粮食被烧毁了大半,他们为了不被饿死,只能选择抢王家或曹家的存粮。”

    “嗯,也就是说,马家和王家曹家开战了……你身处战场何处?可曾看到他们的战况如何?可有出城南下之敌?骑兵营参战与否?”本是希望放手让手下施为,但到了这个时候,罗开先仍免不了有些担忧。

    刘悍停顿了一下,想了想才说道:“属下责守在兴州城东门外一里,主监控敌情,后参与接应闵将军后撤事宜,上午巳时离开那里时,仍可听到城内拼杀的声音……午时末随闵将军撤至骑兵营所在,听留守宪兵校尉窦祖承言,冈萨斯将军率众于兴州南门外三里驻营,及至午前共俘获马氏逃敌六百余众,己方伤亡不曾有报……”

    这个刘悍曾是定难军汉军营中的一员,看着粗狂不堪,实则心思敏锐细腻,算是孛罗城所收俘虏中难得的骁勇之人,本被分到守备营程守如麾下,后被阿尔克选中拉进了斥候营,这番话说得是条理分明,不自贬也不夸大,难得的合了罗开先的心意。

    心中落下一块石头的罗开先仔细思量了一下,有些疑惑地追问道:“骑兵营追逃仅六百余?”

    “是,将主!这六百余人多为马家附庸或旁系,冈萨斯将军判定马家之人仍在城内与王曹两家纠斗,他命我转述口信,兴州向南各要道皆在掌控之中,请将主安心准备大婚,明日,最迟后日,必能以胜利消息为将主大婚之贺礼!”都尉刘悍必恭必敬的回答道。

    “嗯……也罢,本将主就等他的好消息了!”无论怎样,该撒手的时候还是要撒手,总是当保姆可不是罗开先的初衷,感叹式的回应了一句,他转而吩咐道:“刘悍,你回转骑兵营驻地之后,转告阿尔克,注意探查兴州城四周,包括兴州城西和城北两个方向,马家那个家主必定猜得到我会防备他南下,没准会绕行西路转进。另外,如果马家与王曹两家争斗失败,他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北上投靠契丹人!可全记下了?”

    “明白,将主!属下记住了!”能被选作斥候,都有一套自己的本事,对于刘悍来说,记住几条军令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还有,转告冈萨斯,命他尽力捕获俘虏,我们的矿山需要劳力!不过,如遇大批敌人,则不必留手!”

    “遵令,将主!”恭敬的应诺一声,刘悍抬头追问了一句,“将主,抓俘虏,包括王曹两家之人乎?”

    “王曹两家……只有他们不攻击我们,暂不用理会他们,如果他们如同马家一样不识抬举……”罗开先说到这里,手掌平伸做刀状向下挥舞了一下。

    “明白了,将主!”

    打发信使刘悍离开之后,先前回避的杜讷和张慎重新走了进来。

    “三郎,信使……事关兴州之战事?”杜讷首先开口问道。

    “不错,杜老,骑兵营震慑了兴州城南,兴州马家与王曹两家打起来了。”罗开先没想全部隐瞒,对民营的几位主事来说,这类的消息瞒不了人,“对了,闵家那只猴子晚上会回来,他这次立了首功。”

    “呵呵,好事!文侯小子机变灵动,少有吃亏,将来或会成为三郎你之左右手!”老杜讷近来心情极好,笑容比以往多多了,只是他笑起来不大好看,满脸的褶皱。

    最近几天都在教授罗开先礼仪的张慎或许感觉双方关系有所改善,也随之插了一句,“三郎,你准备如何对付兴州马家?”

    罗开先抬了抬眼皮,想要拒绝他这种主动套近乎式的问询,终又忍住开口解说了一句,“早在三月之前,这马家就收拢我灵州之敌人,如此他们就是我灵州之敌,对待敌人……投降者活,反抗者死,仅此而已。”

    “三郎,我等初到故土,是否该与人为善,如若一味强硬,恐四周部族合力攻我……毕竟这方水土之人,也算我族故人。”感觉罗开先口气尚算和气,张慎放开了一点劝慰道。

    与人为善的道理罗开先当然懂得,但眼下却不是做善人的时机,眼前这位少了往昔傲然的老儒生终究还是免不了书生意气。罗开先摇摇头,“张老此言不差,但此时此地却容不得我等行仁善之心,马家也非良善之辈,否则不会在我等刚抵达灵州之际,就收拢我们的敌人。与敌人为善,岂非与强盗论说道理?”

    杜讷拍了拍张慎的手臂打起了圆场,“兴之兄,罗三郎言之有理,仁善之心需施给仁善之人,彼者匪类,唯有刀兵相对才为上佳之选!”

    张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终又回复无言。

    “三郎,继续试做一下你的仪范,明日就将大婚,莫要出了差错!区区兴州马家,自有你那一众兵将应付,不值得你这主将耗费心力……”老杜讷真的是不错的和事佬,几句话就把气氛转了过来。

    罗开先随又开始演练,只是心中始终没搞清楚,在这时代的人心里面,他这个主将的私事与征战的公事相比,两者谁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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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近日事情较多,昨天本想晚上写完这章,结果写到一半困得睡着了,今日又忙了整天,结果这一章刚刚才新鲜出炉。唉,以后再也不随便许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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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节 婚前教育与解读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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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被老人们用话语约束在木屋中养颜,罗开先处在郁闷与焦虑之中,距离他的中军营地不远的地方,童子营中的李姌同样也没得到什么安宁。

    自从开始给千多个战士准备集体婚礼开始,李姌的耳根就没怎么肃静过,除了给童子营的孩子们讲故事做培训的时候,总是有唐人老营的妇人们找上门来说话。等到那次集体婚礼之后,更是大把不需要忙碌营地琐事的三姑六婆过来闲话,如果都是帮忙筹备婚事的倒也罢了,问题是很多人根本就是凑过来套近乎的,害得她不得不在绣嫁衣的时候,应付那些没完没了的拜访。

    李姌从没想过别人嫁人都很简单,轮到她的时候是会变得如此麻烦。

    老父是一个不懂得女儿心的老铁匠,喜欢的男人暂不能见面,所以最近两天她难免有些情绪失控。一会儿想到曾经在希尔凡的过往,一会儿想到自君士坦丁堡的种种,总之哭一阵笑一阵没个定准。

    护卫李姌安全的四个女汉子虽然适应了一些正常生活,也算多了些女人味,却不是心思敏感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包括陪伴她多年的贴身女仆葛日娜都没有察觉她这种复杂的情绪,倒是经历坎坷的安娜莉亚女士在忙碌之余发现了这个亦徒亦女的学生情绪有些失常。

    “四娘,你……有心事?”帮忙整理好了一些李姌新婚用的杂物,安娜莉亚轻声问道。

    同样坐在铺着厚厚毛皮的石炕上面,李姌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晃了一下脑袋说道:“老师,我没事,只是有些累。”

    “累?”安娜莉亚疑惑地接了一句,转而仔细端详了一下李姌,眼睛中带着威胁的说道:“四娘,有心事藏着不说,可不是你的做法,难道还要瞒着我这个老师吗?”

    虽然心情很糟,李姌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自己这位老师身上的危险,为了不被揪着耳朵问来问去,她很干脆的随口来了一句,“老师,你说女人为甚要嫁人,太累了……”

    “啊?”安娜莉亚愣了一下,随即开口说道:“怎么?后悔了?还是害怕了?”

    “不、不,不是后悔,也不是害怕,只是……”李姌的脸瞬间涨红,她可是知道自己这位老师凡事喜欢叫真,可是她又说不清楚自己脑中的想法。

    安娜莉亚并没有像李姌想象的那样问来问去,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悠悠然的说道:“四娘,我也嫁过人,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比我幸运多了……”

    “老师,能说说你年轻时候的事吗?”焦躁的李姌脱口就问出了多年前想问的问题,只是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安娜莉亚倒是没有恼火,抬手抚了一下李姌高高挽起的头发,很是有些羡慕的说道:“别躲闪!老师没有生气,以往从没和你说过,是因为你不懂,如今四娘你马上就要嫁人了,也该教你怎么做人妻子,哦,你阿娘,我还记得阿娘,她是个聪明人,她没有教过你吗?”

    “阿娘?”李姌当然记得自己死去的阿娘,虽然那时候她才不到八岁,“阿娘告诉过我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要看清楚男人,看准了的男人就不要轻易撒手……我小时候根本不懂,知道遇见三兄……”

    “呵……”安娜莉亚苦笑了下,“还是你阿娘聪明,仅仅一句话……就让你找到了最合适的男人!”

    李姌没有回应,只是原本因为想起死去的阿娘有些苍白的脸红润了起来。

    安娜莉亚没有理会李姌的沉默,而是自顾自的说起了往事,“我第一次嫁人的时候刚刚十六岁,嫁的是君士坦丁家旁系的一个将军,那人长得很讨女人喜欢,又有皇族的背景,父亲很喜欢的一门婚事,我那时候懵懂得很,根本没有想法,结果……”

    听到老师说起往事,李姌竖起了耳朵,恰好听到停顿,便插嘴问道:“结果怎样?老师,为什么你不能自己选一个喜欢的人?”

    “自己选一个喜欢的人?呵呵……”安娜莉亚苦笑了下,“四娘,如果不是你阿娘死的时候留有遗言,你阿爷会允许你自选夫婿吗?不会的,就像你小弟李贺的婚事已经安排好了一样,在马其顿人的习俗里,孩子的前程和婚姻都要遵从父辈的话语,母亲都没有说话的机会。”

    李姌的眼圈瞬间红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能够自选夫婿,完全是承泽死去阿娘的遗愿。这个时候,她无比庆幸当初出走去君士坦丁堡,否则肯定不会遇到罗开先这样合自己心意的男人。

    “所以,我说四娘你很幸运。”定义了一个结论,安娜莉亚接着说道:“我嫁的那个男人看着外表俊俏,却是个……按照你们东方人的话来说,就是虚有其表,虽也被封做将军,却狂妄自大,连保命的本事都欠奉……”

    “他死在战场上了?”李姌抬起头,疑惑的问道。

    “死在战场上?”安娜莉亚不屑的撇撇嘴,“无论怎样,他也是君士坦丁家的旁系,总有身边人能够挽救他的性命,他在战场上当了逃兵!”

    “逃兵?将军做逃兵?我的天……竟有这样的男人!”李姌不由自主地感叹了一句。

    “可笑吧?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战场上逃出来以后,他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却没有保住自己的灵魂,丢了荣誉和信念的他整日泡在酒馆和女肆里面,偶尔回到家却是用暴躁来对待家人……”回想起了往事,安娜莉亚有压抑不住的大把话语。

    倾听了许久,等安娜莉亚稍有平歇的时候,李姌轻声问道:“老师,你没有劝诫鼓励他吗?”

    “没用的……”否定了一句,安娜莉亚试了试眼角,“四娘,这是个男人主宰的世界,我不知道东方宋国或者辽国是怎样的,但是在罗马,或者说拜占庭,千多年来,女人只是饰品,是猎物,甚至可以是繁衍血脉的宠物,但很难成为平等对话的人,即便是相伴几年的夫妻……”

    “三兄不会是那样……”安娜莉亚的话是否正确,李姌并不知道,她的声音有些颤,她被吓到了。

    “是啊,你的巴托尔不是那样……但是我当初的那个男人,你知道吗?看我眼角这个细细的疤痕……”安娜莉亚指了指自己右眼角一直延伸到发际线的淡淡痕迹,“这就是被那个男人打的,而同时,我丢掉了自己唯一的孩子。”

    “对不起,老师,我不该问的……可是,三兄绝不会是你说的那种人。”李姌被老师的话语吓到了,她侧转身体,抱住了身旁的安娜莉亚,把脸埋在后者的身上有些颤抖的说道。

    安娜莉亚恢复了理智,抬手揽住这个不同于以往的学生,“四娘,抱歉吓到你了,和你说这些就是想要提醒你,你的巴托尔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虽然他的木头脸很让人讨厌,但却并不缺乏温柔,不是吗?而且他是一个能够撑起一片天空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注定会吸引很多女人的眼睛……你要像你阿娘说的那样,看准了不要撒手,否则会有很多人来抢的!”

    “怎么会?他像骆驼那样高,还经常冷着脸训人……”听别人夸奖自己喜欢的男人,李姌抬起头,有些羞赧的回应了半句。

    “你口不应心!”用手点着李姌的鼻尖,安娜莉亚面带揶揄的说道:“巴托尔这种男人,绝不是卖弄口舌的那一种,他有力量保护自己的家,甚至自己的族群,面对弱小甚至敌人,都留着一份慈悲之心……”

    “慈悲心?他……”头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详细的评价自己喜欢的男人,李姌不可避免的有些发痴。

    “你带着巴托尔回到希尔凡之前的事情我没有亲眼看到,所以并不清楚,但是在那之后,他强硬制定了太多规矩,而且很多规矩看着不近人情,但没人能否认正是那些规矩保护了所有人的生命,哦,最典型的例子,四娘你和我一起管理的这群野孩子不就是明证?”作为亚历山大大帝的后人,安娜莉亚到底还是经受过一些耳熏目染的,而且还当过拜占庭将军的妻子,她的眼界并不逊色于很多掌权的男人。

    “可是他还带着人杀了那么多人……”并非是执拗,只不过仅仅是一点矜持,再加上对鲜血杀戮的本能反感,李姌才这样回复,当然,这并不影响她倾心于罗开先这个男人。

    “你呀!”用手指戳了戳李姌的脑门,安娜莉亚有些气恼的说道:“怎那么多想法?大将军不杀敌人,难道等着敌人来杀吗?唐人老营中的人怎会把你称作火娘子的?这么多愁善感,就像……张家人总说的大家闺秀!”

    “哼,我才不是甚大家闺秀!”被唠叨了几句,李姌的心情好了许多,继续心口不一的嘟囔了一句。

    李姌配不配火娘子这样的称号,安娜莉亚其实比谁都清楚,比起程守如夫人桂娘子那样的泼辣,李姌顶多算是急脾气,再加上十多年来受自己影响,有些与众不同而已。

    只是如李姌这样的急躁脾气,配上巴托尔那个冷面男人,时间短倒还无妨,但是婚后时日长久之后,还会像之前一样吗?安娜莉亚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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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断了一周,在此对诸位书友说声抱歉。实在是未能上架有些心灰意冷,后面几日调整了一下思绪,再总结自己写书的初衷,决定还是继续下去,无论如何,半途而废不是笔者的性格。

    感谢停更的几日,还有诸多书友打赏、推荐,为了你们的喜爱,我也不愿留下一个烂尾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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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节 婚前教育与解读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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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思电转之间,安娜莉亚细细想了又想,她笑笑说道:“四娘你可不是小孩子了,作为你的老师,我有些话要说,你可愿听听?”

    李姌因为急脾气被称作火娘子,可不是真的愚顽蠢笨,听到自己老师如此郑重其事,马上收了之前的胡乱心思,“老师就像我阿娘一样,小四怎敢不听?”

    再次用手指头戳了戳李姌的脑门,安娜莉亚没再责怪李姌故作乖巧,而是心平气和的开始讲述起来,“之前我说过这是个男人主宰一切的世界,这话可没说完,嗯,四娘你认真听着就好,老师总不会骗你!”

    “是——老师,你说我听便是!”李姌刻意拉了一个长音,学着某些娇媚女子撒娇说道。

    这小丫头又拿出儿时的把戏,偏偏没有子女的安娜莉亚还就吃这一套,她顿时气结,心中畅快之下,捏住李姌的小耳朵就是一顿搓摩,嘟嘟囔囔了好一阵才又进入正题,“这世间的男人,凭借的力量有许多种,力量、智慧、知识、财富,家世,无论掌握哪一种,都可以有一番作为。反而女人若要成事,绝非易事,即便成事也难得幸福。”

    与知心的长辈交谈,李姌的心情缓和了许多,这会儿也沉寂下来,顺着安娜莉亚的思路,低低地插了一句嘴,“老师可还记得,几年前我曾说过的大唐则天女帝?”

    “那必定是极少的个例,千百年来,那样的女人能有几个?”安娜莉亚摇摇头,这个弟子女儿有些要强她是知道的,她却不得不接着劝告几句,“就你所说那位则天女帝,虽然几经搓摩成为帝国的女皇帝,但她活得幸福吗?老师我也接触过拜占庭的高官贵族家的女人,却从未看出她们的高贵与幸福有任何关联。”

    “老师,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些……”听到安娜莉亚语气转淡,李姌忙不迭的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想做甚么女皇,只是与我这个老师斗牛!”看着李姌的脸变得涨红,安娜莉亚收回了责备的想法,转而有些慨叹的说道:“征服世界是男人的事情,女人的幸福,与财富和地位无关,家人的关怀更重要,而且,幸福终究还是要从哺育后代上得到……”

    或许是缺什么就重视什么,自从第一次流产丧失了生育能力的安娜莉亚最看重的,就是孩子后代的事情。她的感慨也是由此而发,只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盯着年轻的李姌,并不知道这个有些好强的学生能否接受自己的说法。

    李姌是知道自己老师对孩子的喜爱的,她不想再次触及安娜莉亚的伤心往事,点头附和着说道:“我只要有三兄在意就够了,才不会在意什么财富,什么地位的!”

    “呵呵……好命的小娘!”看着李姌娇憨的表情,安娜莉亚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小四娘,偏偏命好,遇到能容下你烂脾气的好男人,你那个巴托尔,可不是简单的男人!”

    “老师,我哪有烂脾气了?三兄哪有你说的那般好?”

    “哼,嘴巴上叫嚣!”安娜莉亚心中不无叹息的说道:“你这小娘心下明白,脑子却一片糊涂,巴托尔此人实不简单……”

    “愿听老师评述……”感觉安娜莉亚说得夸张,李姌也想听听这位如师如母的长辈细评。

    安娜莉亚定了定神,“四娘你曾说过从君士坦丁堡到希尔凡一路的经历,营地里两个黑小子跟过巴托尔,那噶我不熟,另一个黑小子姆纳奇却是和我说过几次话,你知道他是如何评价你未来的男人吗?”

    “什么未来的男人……”不好意思大声说话,李姌红着脸庞嘀嘀咕咕。

    马其顿女人没理会火娘子的羞赧,自顾自的说道:“据他说,他们初遇巴托尔的时候,他孤身一人行走在阿非利加的大草原上,所行之处,狮子和独角牛都要避让,野鹿野牛甚至河中的鱼龙都只能充作食物……姆纳奇族内的大长老只凭几次免谈,就改变沿袭几十年的旧俗……”

    “两个黑家伙从没和我说过这些……崔十八那个小痞子倒是念过几次,他把三兄都说成神灵了!”听别人评价自己的男人,李姌与有荣焉,却又有些忿忿不平的嘟囔道。

    “他们怎敢和你多说话?”安娜莉亚有些无奈的继续道:“你只知道崔十八十分惧怕你那三兄,却不知道在两个黑小子的心中,你那男人与神灵没甚区别?”

    “这……我还真没留神……”

    “四娘啊,你要知道,强者的跟随者绝不会是弱者!”定义了一句,安娜莉亚算是敞开了说了,“两个黑小子在他们原本的部族里,也算是能够与狮子搏杀的勇士,冈萨斯、阿尔克、还有斯坦那个大家伙,他们一群人虽说都是出身角斗士,但原本也都是能够横行四方的战士,值得他们倾心跟随的人,又怎会是凡人?”

    “不是凡人,莫不是神灵?”自己的男人被夸成一朵花了,李姌有些不甘的说道。

    “神灵……”提到这个词,安娜莉亚有些自苦,对老罗此人,她也不能完全分辨,但这个时候,为了自己心爱的学生未来的命运,有些话,她却不能不说,“四娘,从希尔凡到如今的河西灵州,数万里路途,十多万人,这一路的坎坷,伤亡却没有多少,反而收获大堆,平凡人怎能做到?别说你不知道巴托尔身上的诡秘,营内但凡有眼睛的人,都会清楚你未来的男人不是个平凡人,但是却没人私下议论,你可知为何?”

    被话语带着回想了两年来的经历,李姌一时有些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把一双大眼睛盯着身旁的马其顿妇人。

    后者也不卖关子,直言说道:“因为营地内所有人的命运都因为你那个男人而转变,他是所有人心目中最合适的首领,不讨论,只是因为没人希望外人知晓他的神秘!”

    轮到李姌心底思量了,她喜欢老罗这个带着神秘感的强大男人,却很少思考身边的种种,这一刻被安娜莉亚点明,反而有些不知所措的彷徨,神灵与凡人,距离有多远?

    仿若看出了李姌心中的想法,安娜莉亚没有停顿,揉了揉李姌神情不定的小脸接着说道:“四娘,你也不要乱想,巴托尔喜欢你,这是没有疑问的,并不是因为你阿爷还有祖爷他们的关系,你这眼睛明亮的小娘,想得太多就不美丽了……”

    “老师,我哪有……”被叫破了心思的李姌娇声道。

    “莫否认……”安娜莉亚抬手止住李姌的话头,“老师今日与你说这些,是为了你的婚后幸福。你那巴托尔意志坚定,战力强大,实是难得勇将,偏又见识广博,心胸宽广,行事周密,却有君王风采,老师不过一个孤身女人,很难判断他未来会走到哪一步,作为他的妻,你可清楚未来需要如何做?”

    “这……但请老师指点……”说道要紧处,李姌也正了脸色,只是脸蛋上面的红润怎也消不了。

    “男人都是有野心的,这没什么不好,就怕野心大于能力……别急,老师我见过许多号令一方的国王和领主,你那巴托尔的能力绝不逊色于他们,这些不必你忧心!”作为失败的过来人,经验教训并不缺乏,安娜莉亚侃侃而谈,“而作为这样男人的妻,你需要做的并不多,只有能够真心关爱他,给他生几个娃娃,别的都不必在意!”

    安娜莉亚前面的话还算庄重,后面就有些调侃的味道了,李姌听了又是满面红晕,“老师,你在说甚……还生几个娃……”

    “哼哼,老师自不会骗你!你看每次巴托尔到童子营来,都喜欢那囡囡三猪儿小家伙环绕,就能知道了。”安娜莉亚脸上的表情很古怪,半是调侃揶揄半是期许祝福,还掺杂着丝丝嫉妒和羡慕,“可不要忽略了老师我的提醒,四娘你真是好幸运啊,若是老师能够年轻二十岁,定要把你的男人抢过来!”

    “啊?老师你真是……可惜世间没有返老还童的!”安娜莉亚不过四十许岁,这两年虽是赶路辛苦,却也过得悠然,气色容貌并不差,李姌只是稍微惊讶,便醒悟自己老师不过是笑闹而已。

    “是啊,没人能留得住时间,再美丽的面孔也要衰老的……”随意感叹了一句,安娜莉亚便又正容道:“四娘,老师我也不只是说笑,即便你嫁给了巴托尔,也不意味着没人和你抢男人了,知道女营里面有个叫做古丽亚娜的波斯小娘吗?”

    “古丽亚娜?”因为感觉女营里面太多想嫁给罗开先的疯女人,李姌并不喜欢去那里,所以对女营里面的待嫁娘众人并不熟悉。

    安娜莉亚说道:“没错,就叫古丽亚娜,是那些喜欢在脸上盖着面纱的波斯女人中间的一个,近日很活跃,据说是那个波斯古教的圣女,不知何时进到营地里面来的,你那个巴托尔曾经召见过她!”

    李姌心头没来由的泛起了一阵危机感,“古丽亚娜……波斯古教……她生得美吗?圣女……也能嫁人吗?”

    “我见过两次,她有一双绿色的眼睛,是个难得的美人!”见学生并没有太过惊慌失措,安娜莉亚有些欣慰,“波斯古教一般都有三位圣女,她们是有轮值年限的,到了年纪,教内长老会允许她们嫁人。”

    这消息有点多,尤其是之前安娜莉亚还提到老罗召见过那个古丽亚娜,李姌强自压制住心头的酸意,“哼,她想和我抢男人?我……我杀了她!”

    说着话,李姌就要起身去找她的弯刀,行事急如火,这才是李姌被称作火娘子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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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写女人之间的细腻对话真的不是我所长,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揣摩。终究还是晚了,补发昨日欠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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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节 婚前教育与解读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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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静,四娘!”安娜莉亚赶忙紧紧拉住李姌的手臂,她可是甚至这小娘的脾性,开口便训斥道:“又犯了急躁的脾气!明日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你要作甚?!”

    挣扎了几下,李姌就反应了过来,她是急脾气,却不是没头脑的暴脾气,稍有些颓然地坐了下来,“老师,我的心很乱,该怎么办?”

    看到李姌平静了下来,安娜莉亚松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四娘,不论女人还是男人,最让人讨厌的品性是什么?你知道吗?”

    “嫉妒?”李姌也是聪慧之人,稍加思索就有些意兴阑珊的说了一个词。

    “没错,就是嫉妒!”肯定了一句,安娜莉亚继续道:“嫉妒就像人心里面的虫子,只要是人,就难免有这种心态。只不过有人能控制,有人则失了理智,嫉妒加上四娘你急躁的脾气,你说你是对还是错?”

    李姌顿时没了主张。

    安娜莉亚陪着李姌坐了下来,心平气和的接着说道:“假设刚才我不拦着你,你带着刀去到女营,凭你如今在营地内的地位,凭巴托尔的威望,杀了古丽亚娜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四娘你想过以后吗?”

    “以后?以后怎样?”李姌的急脾气就像是雷阵雨,只是一阵就消停了下来,答话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之前举动的不妥。

    见到李姌的反应,安娜莉亚欣慰地笑了笑,“四娘,以前听你讲述,从雅典开始,你与巴托尔一路东行,巴托尔一路上杀人无数,却从未让你手上沾染任何血腥,从希尔凡东来的一路上也从不让你触及征战之事,你还不明白吗?他是不想你如同桂娘子一样啊!”

    桂娘子自不必解说,程大门夫人是也,现任女兵营的头头,泼辣火爆并不逊色寻常男人,作为同样称号的继承者,李姌自是清楚得很,所以听了安娜莉亚的说法之后,情不自禁的惊叹了出来,“啊……”

    李姌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虽隐约感觉到罗开先平素行事的一板一眼,却很少对心中男人的想法深加思考,这会儿听到自己老师的解读,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为了教导自己的学生,安娜莉亚接着耐心地说道:“既然知道巴托尔不想你过多接触杀伐的想法,你如果拿着刀子杀了那个古丽亚娜,巴托尔表面上或许不会说甚,但心中会如何想,你能猜得到吗?”

    李姌轻轻地摇了摇头,罗某人经常一张木头脸,她也经常猜不透那个高大男人在想什么。

    “杀个情敌或许不算什么,但明日就是你的婚庆之日,你这样的举动必定会在巴托尔心中埋下不好的隐患,那才是最严重的麻烦啊!”为了解说其中的根由,安娜莉亚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所谓响鼓不用重锤,李姌敢冒险和本家的叔叔远走千里,当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稚童,安娜莉亚的话语虽是平实,却直接而干脆的让她在迷惑和冲动中清醒。

    细细一想,李姌就恢复了沉静,再不复之前被安娜莉亚不停说教的被动,转而反问道:“老师说那个古丽亚娜是波斯古教的圣女,三兄召见她肯定是另有原因,我说的可对?”

    “没错!”被直截了当的问话,安娜莉亚没有半丝恼意,反而精神大作,这样冷静思考的李姌才是她最喜欢的学生,“那个古丽亚娜和你年纪相仿,据我所知是波斯古教现在轮值的三圣女之一,与她一起的还有几位年长的嬷嬷,其中一位应该是她身边的守护长老,老师推测这些人隐姓埋名跟随在营地里至少有一年之久,你猜她们所为何来?”

    “混迹在女营里面……圣女、守护长老……波斯古教,绿教……”李姌沉静下来,嘴里嘟嘟囔囔了一阵,才抬头说道:“乌浒水以南,太多地方都是拿着古兰经的绿教徒,波斯古教一定现状不堪,那个古丽亚娜还有随行长老……想必是在谋求往东方传教……只是,啊,老师,你又误导我,让我以为是哪里的野娘子来和我抢男人!”

    从十岁开始,安娜莉亚就教导李姌不同的学识,这会儿,醒过味儿来的火娘子自然很容易就推理出了事情的梗概,却也为安娜莉亚的刻意误导而羞恼不已。

    “呵呵……”安娜莉亚轻笑出声,“小四娘,这可怪不得老师我,从小到大,你不是犯迷糊,就是急脾气,不等我把话说完,就匆匆下结论,好像……这是第几次了?”

    “哼哼……”又被狡猾的老师戏弄了,李姌也只能没好气的鼻孔出气。

    稍停了一会儿,安娜莉亚等李姌缓和下来,又换做郑重地口气说道:“之前老师确实没有把话说完,不过那个古丽亚娜想要嫁给你那巴托尔却也是未知之事……”

    “啊?老师你别再逗我可好?”李姌没敢再相信,有些哭笑不得的回了一句。

    “老师我甚时骗过你?”安娜莉亚眨了眨眼睛,“听人说,波斯古教的圣女轮值期过后,可以选择嫁人或转为教导长老,这些年阿胡拉马兹达的信民日益稀少,他们教内主张缩短圣女轮值期扩大联姻范围的人可是有很多……巴托尔如此强力的首领,太适合作为联姻盟友了……”

    知道安娜莉亚说的有道理,但被自己老师戏虐了一次的李姌硬是咬着嘴唇不说话,只在心里嘀咕着,都是胡说八道,我就是不上当。

    “唉……”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理会李姌的反应,安娜莉亚继续说道:“这世上,美丽的女人总有多家求娶,有能力的男人,也同样不会例外。即便表面上奉行一夫一妻制的罗马,不说所谓皇族的那些混蛋,即使那些道貌岸然的元老们,那些扮作君子相的保民官,哪个在暗地里没有三五个情人?哪个没有流落在平民中间的私生子?”

    从未听到老师谈论这些的李姌瞪大了眼睛,仿佛眼前不是从小教授她各种语言仕女装扮还有刀术箭术的老师,而是一位喜欢四处打听家长里短的铁匠家的孃孃。

    “看甚么?小四娘?”眯着眼睛的安娜莉亚脸上带着一点玩世不恭的揶揄,“你那阿爷不也是在你阿娘死后第三年就又娶了一个女人?你那都快要一百岁的祖爷,更是有七个女人,别说你不知道!至于你的男人巴托尔,更是个了不起的大将军,大英雄,你说会有多少部族想把他们的女儿塞给你的男人?”

    “我从没想过三兄只娶我一个……”嘴巴上这么说,李姌却总觉得心底有些撕裂般的疼痛。

    “别心口不一了,小四娘!”安娜莉亚从侧面揽住学生的肩膀,脑门抵着李姌的额头,“男人总是希望自己的后代多得像草原上马驹一样,根本不想马驹长大了彼此争斗时候的烦恼……别瞪眼,你那巴托尔也不会是例外,据说他父母远得就像在天边,他一个人回东方,肯定带着父母的期望——血脉繁衍的期望!”

    李姌彻底无语了,她清楚的记得,好像是在库扎克扎营的那段时间,一次无事时候的闲聊,罗开先曾经亲口说过希望未来的家里可以有三五七八个孩子——老天,那可不是她一个人能够完成的任务。

    敏感的察觉到了学生的情绪有些不对,安娜莉亚有些心疼的说道:“小四娘,我的学生,我的孩子,别担心,别害怕,男人的心比野马还要难以拘束,你挡不住男人对血脉繁衍的渴望,那就做男人心中最重视最爱护的那一个,老师会教给你一切……”

    随着安娜莉亚的话语,李姌感觉婚礼前的这一天,过得比任何一年的时光都要长,长得好像她从不懂事的娃娃变成俏丽的小娘,又从俏丽的小娘变成不懂事娃娃的阿娘……

    马其顿女人整日没有离开李姌的睡房,直到看着这个心态有些迷茫的小娘沉沉睡去……而她则彻夜未眠,像每个马上要嫁掉女儿的女人一样。

    近二十年的坎坷经历,安娜莉亚从拜占庭的一位皇族将军夫人,辗转到如今一十数万人小营地内不明妇人,其中的命运流转,诸般苦难,一时又怎能分割清楚?如今算是避开了战乱安闲度日,她后半生的命运几乎都绑在亲爱的学生身上。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把脑中所有的经验、教训都塞进李姌那颗漂亮的脑袋里,只求她最喜欢的学生不要犯她当初的错误,不要面对她曾经不得不接受的命运,在这一点上,她与李姌的母亲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值得安娜莉亚庆幸的是,她的学生选择的男人比她当初懵懂中嫁掉的男人优秀太多,也神秘太多。

    想到那个很少见的身材高大的冷面男人,安娜莉亚又觉得自己担心的一切都是错误的,但她并不敢相信这种无稽的直觉,因为她赌不起。

    因为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命运从来都不曾掌握在女人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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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节 大婚 上

    罗开先并不是个脾气温和的人,之所以由着营地内长者们折腾,最主要的是他想体验一下这个时代的古朴人情,对于来自后世的他来说,这个时代的很多东西还是很值得他看重的。

    当然,不论是唐人老营,还是路上收拢的汉裔,都还残留着东方的一些传统——长者为尊的朴素概念,罗开先也不想变成另类,何况,单对婚礼的仪式而言,听听长者的意见也无伤大雅。

    而且,作为从未涉足婚姻过的他来说,他不想有什么遗憾,除了给自己,他也想给李姌一个隆重一些的婚礼,毕竟这不是一夫一妻制的时代,算做庆典也好,算做补偿也罢,他并不想亏待了一路紧随自己的火娘子。

    婚礼的前夜,罗开先也没怎么睡,只是躺在铺着厚毛皮的石炕上翻来覆去。

    虽然,对他来说几天不睡觉也没什么大碍,但这段短短十来天的经历让他倍感疲惫,婚礼前的这个晚上,他心底积累的情绪达到了最高点,只是不像李姌有一位真心体贴她的老师可以倾诉和接受指导,没人来和他说甚么知心话。

    罗开先是个冷面孔的军人没错,但并不意味着面对他从未涉足过的婚姻时候,也会没心没肺的毫不在意,反而因为他是那种极端重视责任感的家伙,对婚姻这种事情看得更重。

    很可惜,在这个时代,没有人会拉着他一起玩什么婚前的单身告别夜,也没有爹娘替他掌舵。

    当然,他不是什么小男生,并不需要什么阿爹阿娘来负责心理排解,他这种习惯了强势有经历过严酷训练的男人自有一套心理排解方法,只不过感情这种事情远不是什么心理学理论能够完全涵盖的,即便他有再强大的心态,躺在石炕上翻来覆去也是必须的过程。

    ……

    丙午年冬月十六这一天,天公作美,是一个难得的晴天,灵州营地一大早就喧嚣了起来,各家各户都早早的起来清理前一日冬节庆典所遗留的垃圾杂物,自家门前已经冻硬的沙土地面,木屋粗糙还挂着冰凌的外墙壁、小营地四周的原木栅栏,到处被人们披挂上寓意吉祥喜庆的物事,甚至稍远一些,守备营一个个摆在明处的哨点也被装扮起来——那是为了显示给外来访客看的。

    当然,藏在暗处或者说隐蔽处的戒备哨点就不一样了,那里沉寂一片,唯一的变化就是每个人脸上都带了一丝藏不住的笑容。

    仅仅因为,这是主将大婚的喜庆日子。

    对于灵州营地内大多数源自希尔凡唐人老营的人来说,这个婚礼意味着那位长人将主与自家的关系更为亲密,因为被娶的新娘是他们唐人老营一系的女儿;对于另外一小半收拢自定难军汉军营的人来说,主将婚娶预示着他们今后的日子会稳定的延续下去;对于有些忐忑的少数族裔来说,他们这位将主终于不再率众跋涉,而婚礼预示着安居的日子将要到来。

    无论是哪一种想法,他们要做的都只有一个,把周围清理好,不要待到婚礼进行的时候,让将主看到的是一片杂乱。

    然后最好能在下午喜宴的时候,去向自家将主送上一份心意,或者手头没有余财,说上几句漂亮的祝福话语也算是添加一份喜意。

    守备营的人最是慎重,骑兵营和斥候营征战在外,程守如已经连续几日忙着检测营地周围的布置,唯恐哪一点出了疏漏,让潜在的敌人搅了罗开先的婚礼。事实上,程守如来回不停的巡视也顶多算是走过场,很多地方根本不需要他临时指手划脚——能一路走过来的战士都是应急式战斗的好手,越是底层的战士越懂得在安逸时刻保留三分警醒的重要性,疏忽大意的家伙得到的很可能不是上官的喝斥,更有可能是敌人的刀箭——那可是会丢掉小命的罪过。

    宪兵营的人同样不敢懈怠,数千人散布在了营地的每一个角落,连经常坐镇军法处木屋的西德克诺德和富拉尔基都开始四处巡视,只不过蓝眼睛魔鬼和斯拉夫人的巡视更像是狮子老虎出巡,所到之处一片寂静,平素再捣蛋鬼马的家伙都比牲畜栏里面的绵羊老实。

    至于距离更远的骑兵营和斥候营就不用说了,他们正在忙碌于应付北方兴州的内乱,乱成一团的兴州人已经难以构成威胁,但在这个冬季的日子里,想要收获终究还是有些麻烦的——为了急需的人口,两个主战营队需要不停的抓俘虏,这并是很容易干的活,就像在大雪地里面追赶四散奔逃的野兔子,不危险却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

    当然,这样的结果就是,作为头领的冈萨斯和阿尔克两个人很难及时赶回来参加罗开先这位将主的婚礼了。

    除此之外,营地南端的那一片被木栅独自围绕起来的区域里,李铮同样在不停的忙碌,因为正有前来观礼的客人在不断涌入,众多河西小部族、会州的卫慕部的老将、夏州拓拔部李德明的使者、消息灵通的行商、……甚至还有一群赶着九只白牦牛作为贺礼的吐蕃人,以及曾经在南方榷场交易渴望与灵州营地搭上关系的来路不定的家伙……

    对于此中种种,新郎官罗开先是不会在意的。

    一是没时间余暇,二是没必要。

    前者不需解释,后者也不难理解——锤炼了一路数万里的队伍,如果到这个时候还要罗某人事必躬亲,那么所有营队的大小头目们就都可以领盒饭了,哦,这时候灵州已经有了盒饭这种物事,还是硬木制作镂花的。

    没有如同后世晨起接新亲的折腾,却有翻来覆去试穿调整仪容的环节,两边的人都有大把的人在忙碌,包括作为婚礼主角的罗开先和李姌。

    直到午时过后,罗开先才允许从新屋中走出来,头顶用一个类似紫金冠样式的唐风贵公子冠帽束起头发,身上披着绣着金线和黑色饰带的大红色斗篷,内里同样是红底刺绣着金黑两色吉祥纹样的唐式袍服,这种不同于武人甲胄的服饰一上身,配合罗开先高大的倒t字魁梧身材,顿时让他显得少了几分将军的彪悍,多了几分文秀与华贵的气息。

    这种稍显文气和华贵的装扮,配合罗某人刮光了胡须的脸庞,其效果也是满满的——赢得了所有忙碌的看热闹的人们的一众叫好声。

    包括充作罗开先媒人的麦斯欧德,还有难得走出木屋观礼的艾尔黑丝恩。

    “巴托尔,你这幅装扮看起来比当初年轻了至少十岁!”带着些夸张表情的阿拉伯胡子男凑近了几步,上下打量了一番,用手捻起斗篷的布料,抚摸着上面刺绣着的古典青龙图案,“安拉在上!这衣服真……漂亮?巴托尔,按照东方的习惯,如果有一****娶娘子,是否也能穿上这么漂亮的袍子?”

    自从当初离开亚历山大港,胡子男就从未参加过朝拜,他这里的说的“安拉在上”倒更像是没有含义的口头禅,至于漂亮这个词汇,当然出自罗开先的口。

    一旁捻着胡子笑而不语的麦斯欧德手臂一紧,差点把胡须拽下一撮,“主人,你看中了哪家的女娘?我去为你提亲!”

    “哈,艾尔,你要娶亲,先把脸上的胡子弄干净,保证能够年轻二十岁,保管能让麦斯欧德给你寻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娘!”前夜的踌躇都已经消逝,罗开先的心情蛮好,甚至有精神开起了玩笑。

    剃了胡子其实很帅气的艾尔顿时为之哑然,只不过没等他想好怎样反驳老罗,外加应付管家麦斯欧德,同样换了新装的奥尔基带着几个亲卫走上前来,“将主,你的公爵准备好了,按照杜老的意思,去夫人那里接人之前,你要骑着它围绕营地转一圈。”

    没时间与艾尔说笑了,罗开先感觉了一下天色,回应道:“那就把公爵带过来吧,它被你们打扮成什么样了?”

    没人回答他,只是稍稍一小会儿,他看到的是被洗刷干净同样焕然一新的坐骑,阿哈尔捷金马公爵的脖颈鬃毛被梳成一个个小发髻,它身后长长的白色尾巴也被精心梳理成了一个半尺长的发髻……公爵粗壮的脖颈上金白相间的毛发透着仿佛闪光一样的晕辉,为了保暖,它的身上覆盖着红底金黑翅膀图案的毯子,这份华贵与罗开先身上的服饰完全相合。

    ““喔,伙计,你被打扮得真漂亮!”抚摸着这个健壮大家伙的脖颈和脑门,罗开先夸奖了自己的坐骑一句。

    确如他所说,黄白相间毛发的公爵,没有四蹄踏雪的黑云体型巨大,但是比后者漂亮多了,更适合于婚礼这样的礼仪庆典,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黑云是个如同夏尔马一样腿上带着长毛的调皮家伙,放在有雪的地面上,不需多了,只要跑上几步,就会变成泥腿子了。

    公爵这个雄健的大家伙仿若明白主人的赞美,摇头晃脑貌似炫耀的“咴咴”直叫,两只前蹄更是不停地在地面上蹬踏,很显然,它已经准备好在这个冬日午后的阳光下奔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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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节 大婚 中

    公爵的鬓发飘不起来了,因为全部被挽成了小号的发髻,但这并不影响它欢快的情绪,经历了一次在这种寒冷季节里难得的沐浴,全身舒爽之后在这冬日的阳光下小跑几步,比和牡马在畜栏里面追逐有趣多了。

    兴致昂扬的阿哈尔捷金马脚步轻快的绕着营地,坐在它背上的罗开先同样兴致高昂。

    马匹穿行的路径,是各个小营地之间的通道,大约十五米宽,通道的两侧是是被石板盖住的排水暗渠,在向外侧就是隔离作用的木栅栏了。

    通道的两边,挤满了各种打扮的人群——他们都是忙完了手边事情凑热闹的,熙熙攘攘的声音中,一副盛装打扮的老罗从中间走过,宛如狮王在巡视它的族群。

    装扮的新装有些拘束,却没怎么影响罗开先的心境,端坐马背上的他没有昂着脖子做四野无人状,也没有被大姑娘小媳妇的火热眼神看得抬不起头来,依旧如同往日一般时不时抱拳冲四下里的长辈作揖行礼……

    前日夜晚的纠结心情,就如同暖阳下的积雪消融无踪了。

    调整好心态的罗开先尽情享受眼前众人祝福的场面,这是他应得的,不是吗?

    当然,同样的祝福话听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儿,很快,围绕营地转了半圈,罗开先心底的火就烧起来了——他这个狮王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要把自己第一个看中的母狮子叼回自己的窝里了。

    ……

    按说李姌该和李家主宅的人住在一起,但火娘子实在不喜欢父亲李涅娶的那个续弦姨娘,加上童子营一众孩子这里也需要她,所以她李姌待的地方还是童子营,这位置距离罗开先的主将小营地其实没多远,让他骑马绕营一圈,不过是一个求娶的寓意,同时也是为了通告一下营中父老。

    婚礼的章程是按照唐时的旧俗,糅合了一些唐人老营在中亚形成的习俗,以目前罗开先的身份,自是繁冗得很,只是从一开初,这些事务就被罗开先委托给了麦斯欧德,琐碎事务都由老杜讷和麦斯欧德两人交流着来,罗开先自己虽感觉琐累,实际上却只需适时出面应对就足够了。

    因为营地的面积着实不小,罗开先又不是纵马疾驰,所以等他饶了一圈来到童子营的营门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童子营门前已经人满为患,李涅、窦铣、张慎、李轩还有他们的家眷都在这里充当娘家人。至于营中的孩子们,除了最小的十几个,稍大一些的六十多个孩子都打扮得焕然一新,整齐的排站在营门两侧,待到罗开先来到营门前,首先响起的就是整齐的有些童稚的声音,“恭迎三叔,给三叔见礼!”

    “哈!”也不用守候一旁的亲卫帮忙,没等公爵站定,罗开先就翻身跳下了马背,“你们这些小家伙算是哪边的?”

    为首的罗甲子站直了身子,用有些变声的嘶哑嗓子说道:“当然算是三叔这边的,俺可是姓罗的!”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一堆孩子声口不一地叫了起来。

    一旁的杜讷走近几步,满面笑容地说道:“三郎,这些娃儿真不错,四娘教了他们一路,却终究还是和三郎你最为亲近!”

    言罢,还冲罗开先侧方瞥了瞥眼睛。

    这话……有点问题,罗开先稍愣了一下,侧方的位置恰是张慎,马上他就明白了,童子营的一众孩子培养得很好,看着就让人羡慕,因为张家这个以文传家的家族都没有这么多看着很优秀的后代。

    眯了眯眼睛,罗开先不置可否地应付道:“娃儿们心思简单,亲近谁无关紧要,最要紧的是他们终究都是我灵州人,杜老以为然否?”

    说罢也不多言,紧走几步到李涅跟前,抱拳躬身行礼,“见过世伯!”

    李涅尚未说话,跟着罗开先身后紧走的杜讷吆喝了一声,“错了,三郎,你该改口叫岳丈了!”

    罗开先顿时老脸一红,好在他弯着腰未曾起身没人能看见,赶紧重又说道:“小婿见过岳丈!”

    “好!好!”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李涅伸手托着罗开先手臂,嘴里应道:“快起,快起,贤婿之前送我那份鼓风机图纸,可帮了老夫大忙!”

    “岳丈喜欢便好!”嘴上答复,罗开先心中却在暗笑,这丈人简直就是个典型的技术人,在这场合也同自己一样放不开手脚。之前作为聘礼一部分的图纸是他路上余暇绘制的,其中人力鼓风机算是可以替代风箱和吹囊的鼓火设备,送给工坊的岳丈李涅正合适,却也算是一举多得。

    守在一旁有些尴尬的张慎走了近前,捻着胡须说道:“时辰恰好,三郎,该启程了!”

    “烦劳张老!”罗开先恭敬的回了声,没办法,接下来是唐礼念催妆诗的环节,只是他老罗哪里会做诗?脑中记得倒有几首,可却不是这种场合用的,装腔拿事也不是他的习惯,所以还是老实听人家专业人士的,这点却是张家人所长。

    九个张家年轻子弟开始同声喝唱:“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抑扬顿挫倒是很悠扬,可惜心中恍惚的罗开先一句也没听清楚,他只把眼睛盯着不远处李姌的住屋,那边有一群衣着鲜亮的女娘,不是女兵营里面的女兵,就是各家喜欢热闹的已婚婆姨,她们手里拿着红绸缠绕的木棒正守在门口,为首的正是程大门的夫人桂娘子。

    没等张家的小年轻念完催妆诗,守门的桂娘子就发话了,“兀那几个张家小子不要念了,哼哼唧唧听着让人只想睡,都是将门子弟,说甚子诗文,那罗三郎,今日你可不是将主,快些过来让某姊妹打几下,好叫你不能欺侮四娘妹妹!”

    话音未落,张家几个小年轻的声音就低了下来,一个个缩头缩脑的,很显然都曾经被这个前任火娘子欺负过。

    旁观的众人倒是大笑的不成样子,童子营的孩子们也都笑闹成了一团。

    罗开先的兴致也上来了,这样闹闹才有意思,真把自己摆得高高在上的,就无聊得很了。他冲着身后招招手,很快边上的众人就发现一个顶盔掼甲的高大怪物走了上来,正是被营地里成为小巨人的斯坦。

    走到了罗开先近前,高大的斯坦揭开头盔上的面甲,颇有些瓮声瓮气地说道:“将主,怎么来?”

    “简单!你把手脚收好了,顶在前面,别叫她们打到手踩到脚一直往里冲,我跟在你后面,把四娘抢出来,就算大功告成!”罗开先脸上表情不多,但是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弯弯的明显透着笑意。

    “嘿嘿,瞧我的吧!”斯坦的年纪其实并不大,这厮只是天生的身材高大,加上毛发浓密,让人以为很成熟,其实玩心一点都不少。

    说完了话,把面甲撂下,穿了一身重甲的斯坦就开始像坦克一样的往前冲,沉重的脚步声“嘭嘭”响起来。

    罗开先也把自己的斗篷和衣袍下摆整理利落,有这么一个大块头在前面挡着,他觉得真的不用担心太多。

    尖利的叫声响了起来,“这是哪里来的怪物!姊妹们揍他!”

    “啊,斯坦你这大家伙来做什么!”桂娘子的叫声穿得最远,她自是一眼看出来了顶在前面的是谁,哭笑不得的叫喊着,“还穿了盔甲,罗三郎,你作弊!”

    “噼噼啪啪”的声音是木棍打在盔甲上的声音,这些女人一发狠也下了力气,只是碰到斯坦这个皮糙肉厚的家伙,根本没用,何况新制的重步兵盔甲可不是样子货,内层牛皮外层都是至少五毫米的铁皮,想用木棍打疼人?真的是白日做梦。

    “斯坦,向里面冲!”罗开先躲在背后吆喝着,手里不断拨开冲着他袭来的木棍,“哈,桂娘子,没说过不允许穿盔甲啊,某可不算作弊!”

    气急的女人们是不讲理的,“就是作弊!姊妹们,打他们的手和脚!盔甲可挡不住!”

    四五十个疯女人不是那么好遮挡的,尤其是还不能伤了人,好在闯闺门也不是只有斯坦和老罗两个人,衣服内里套了皮甲的奥尔基等亲卫也冲了上来,这些家伙人手一只用来装矿石的抬筐,他们手上带着厚实的皮毛手套,抓着抬筐也不乱挥舞,只是抱起来横在身前,三五人站在一起,就把狂乱挥舞木棍的女人挤了开去。

    “啊,这是什么?”

    “你们这些混蛋,说好的不拿武器,这是拿的什么东西?”

    亲卫们中间也有口舌伶俐的家伙,“这也不是武器,俺们拿了帮助将主装物件的!”

    “噗哧……”

    “啊啊,气死我了,你们这些混蛋!想用抬筐把人装走吗?”嘴上说着气死的女娘,手上的棍子却放下了,手扶着杵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少了阻碍的罗开先终于冲出了脂粉阵,抬头看到的却正是盛装打扮的新娘李姌笑着向他说话,“三郎,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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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写的有些慢,这书估计很难签约了,我会慢慢完成。最近在构思一部新书,书名《时空悍客》,思路框架还没整理好,争取简洁明快些,诚邀诸位书友届时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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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节 大婚 下

    李姌穿的是一件翠绿色的收身袍服,袍服上面同样用黑丝和金线绣制着预示吉祥的各样图案,青黑色的头发高高束起,配以金玉本色的精致发簪还有各样丝绢制作的精美花朵,一张娇嫩的小脸却比那拟真的花朵更为生动,配合火娘子常年运动的修长身材,一种古典仕女的风致扑面而来。

    罗开先呆愣愣的站在这种风情面前陶醉了——这是完全不同于后世的体验,半响之后才懂得应答,“四娘准备好了?是不是该改口叫我夫君?我叫你娘子?”

    “说甚么呢!大礼未成……”李姌的脸红得仿若能够滴下血来,迈前几步压低了声音说道:“还有旁人在呢!”

    “哦哈……”赶忙打哈哈的罗开先才留意到周围还有帮着忙碌的一众人在场,腿边上一个触碰他袍服的毛绒绒的小家伙——花彪,这小东西已经长得像个迷你老虎一样,怎么看也不像是非洲的薮猫,除了那两只长得多的耳朵,几个帮忙搬运嫁娶箱笼的女角斗士都在凝望着自己这边,穿着同样华丽的李姌的侍女葛日娜更是半掩着口鼻眯着一双眼睛。

    尴尬的老罗恨不得抱着自己的新娘扭身就走的时候,离得稍远些的安娜莉亚走了过来,同样笑眯眯地说道:“呵呵,巴托尔,你们东方人还真是……含蓄,若是在欧罗巴……呵呵,好了,四娘交给你了,可不许欺侮她,否则我这马其顿老女人可饶不了你!”

    东方人本就和欧罗巴那群淫兽不是一回事好不?腹诽的罗开先当然不能明说的,面对安娜莉亚的好心叮嘱也只好讷讷的回答:“安娜莉亚女士尽请安心,某可不是欧罗巴那些把妻子当货物的野蛮人……”

    “好了,好了!”安娜莉亚挥了挥手,很是干脆利落的说道:“快点准备走吧,你们都瞧着做什么?按照礼仪的要求,时间快到了,动作都快点,马车队应该在外面等着了!”

    马车队,没错,这时代可没有奔驰宝马劳斯莱斯,送新娘的是李涅精心改装完善的四****马车,都是双马环配,最前面的更是四马拖曳的被布置的宛若宫殿的改装马车,即使木呆呆抱着李姌出门的罗开先也不由得咂舌,即使这上面使用的木料价值综合起来并不比后世的豪车逊色分毫!

    重新回到公爵的背上,心中被喜悦、幸福、憧憬、回忆等各种情绪充斥了的罗开先有些木愣,好在还有一众打扮做傧相的亲卫帮着回应照料,押送着足有十六辆大车的车队重又绕营一周,李姌的美丽装扮更是引来了营地内所有人的瞩目与祝福。

    战场厮杀所需要的勇气智慧与这种喜庆场面的应对自如完全不是一回事,头次迈入婚姻的罗开先更是只能扮作听令从命的木偶人,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带队回到专为婚礼装配的正堂上。

    时间恰好是黄昏,坐在喜堂上首位的是李涅和他那位王姓续弦,并列的还有两把空椅子,椅子上面是两面红色黑字的喜庆牌位,上面镌刻着罗开先父母的名字,一身红袍的罗开先站在左手位,绿袍的李姌则和他并肩站在右手位,听着充作司仪的张慎念了一大通的喜庆吉词,才高声喝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就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罗开先与李姌按照之前被人教导的礼节一一完成,这套放在众人面前的礼仪才算是彻底完成,接下来是琐碎的与一众观礼人员见礼,人数就没法细说了,最年长的老李坦,营地中其他年纪超过七十岁的老人,风闻前来观礼的小部族头领,还有一些初次到来带着厚礼的不明人士。

    好在很多人并不需要罗开先亲自去接待,自有充为傧相的卫队成员还有杜讷窦铣李轩李铮一众人应对,说是喜宴也好,迎宾宴也罢,各有各的热闹。

    罗开先本人则带着李姌返回新房,在媒人麦斯欧德和杜老夫人以及安娜莉亚等人监督下,完成沃盥礼、同牢礼、酳酒礼、合卺礼等一系列琐碎的仪式。

    主持私下礼仪的一众人都走了,感觉从未有这么劳累的罗开先松弛了下来,之前冲自己父母的喜庆牌位叩拜的萧索心情也淡化了许多,他把自己扔在兽皮软塌上,盯着红色烛光下李姌的俏脸,嘟囔着:“娘子,娘子……”

    与罗开先不同,兴致很好的李姌轻轻巧巧的走到他身后,抬手扶住他头上的发冠,“别动,三兄,心情不好吗?我给你解开它!葛日娜,去把托盘还有荷包拿来!”

    后半句自然是吩咐侍女的,李姌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解罗开先头上的发带。

    “和你说过的,只是我爷娘不在这里,有些心烦而已。”罗开先半是享受的闭上眼睛把脑袋靠在李姌身上,嘴上却装作恼火的质问的火娘子,“还叫三兄?叫两声夫君让我听听!”

    “叫……三兄不好吗?”刚拜完堂,又被男人靠在身上,李姌顿时软了半边身子,反问了半句才又低低的叫了声,“夫君!”

    “呵……这个感觉好!”难得听到李姌娇怯的调子,罗开先的精神又恢复了,坐直身体,手臂后揽,也不理会火娘子嘤咛的声音,很是容易的就把她揽到了自己大腿上,只不过做完这一切,他才发现身前还站着一个人,“葛日娜,你怎不去外面凑凑热闹?”

    话音一落,罗开先等来的不是葛日娜的回答,而是他腿上李姌的推搡,“三兄,你说甚呢?葛日娜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侍女,就像亲姊妹一样,今后是我们的房内侍女,是屋里人,她和我是一体的!”

    再次抬眼去看的时候,罗开先才注意到噶日娜身上的衣袍同样是翠绿色,只是上面的图案少了金丝绣饰,再回想之前拜堂的时候,葛日娜也是跟随在李姌身后两步同时祭拜的,才明白这真的是男人的黄金时代。

    不过虽然李姌说明了,罗开先却还是有些担心对方的心愿,毕竟之前的沟通太少了,他也不矫情开口直接问道:“葛日娜,先不要管四娘的话,你,问问你自己,愿意陪着嫁过来吗?”

    “我……”不同于那些热情的中亚女郎,葛日娜是个不爱言语的温婉性子,罗开先直言不讳的问话,让她的脸立刻变成了大红布,皱着细细的眉毛说不出话来。

    被罗开先按住的李姌着急了,有了之前安娜莉亚的教育,她知道是挡不住男人繁衍血脉的心的,所以就想在后宅中多个帮手,而葛日娜就是最好的选择。但听到罗开先的质问之后,唯恐葛日娜对答不当,男人生气把她赶出去,李姌赶忙帮着解释了一句,“三兄,你是知道葛日娜的脾性的,她可不是那些喜欢叽叽喳喳的野女子……”

    “我明白,四娘你不必担心……”安慰式的拍了拍李姌的后背,罗开先解释道:“三兄我喜欢看美人没错,却没有把美人都领回家的念头,葛日娜的温婉我很喜欢,但却不喜欢把想法都埋在心里的做法,我不希望未来哪一天因为琐事闹得家宅不宁,平素葛日娜你说的话太少了,我必须问清楚你确定在想什么,而不是勉强的想法,与其将来后悔,莫如今日把话说透,葛日娜,你明白么?”

    非是罗开先矫情,他心里想着多娶几个女人,却也明白女人多了可不见得是好事,他可不想将来后院起火,所以说是告诫在先也好,防微杜渐也罢,他想的是必须把规矩建立在前面,而不是未来一旦有事还要因为后宅的琐事忧心。

    就像他说的那样,葛日娜很漂亮不假,但如果是心口不一,他是宁愿推出去也不会娶的,好美色不错,罗开先却不是贪图美色混了头脑的短视之人。

    端着托盘的葛日娜咬了咬牙,脸上的红润却一点都没有消退,“将主,葛奴愿同四娘子一起嫁你,决不后悔!”

    “好!痛快!”罗开先拍手叫好,他最喜欢的就是有事说事的直爽性子,家宅里面也要猜测揣测的勾心斗角是他最讨厌的,揽着四娘李姌的腰身霍然站起,“来,娘子,让为夫帮你摘下钗簪,葛日娜,你也来帮手……”

    “是……”把托盘放在旁边的架子上,葛日娜闪烁着大眼睛就靠近了过来。

    被罗开先抱抱早就成了习惯,李姌不觉得什么,但是被男人的手伸到头上摆弄来摆弄去可是头一遭,旁边葛日娜还摇身一变成了男人的帮凶,她可有些受不了了,“三兄,你欺负人,葛日娜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居然不帮我?”

    或许是被之前的问话逼得开了窍,或许是觉得罗开先这样的男人也没什么可怕,葛日娜的胆子大了不少,一边伸手结果罗开先摘下的发簪,一边红着脸庞应付道:“嘻嘻,娘子,我这不是在帮你吗?”

    “你!”气急的李姌伸手就要抓葛日娜的痒痒。

    只是没等她如愿的捞到目标,身后突起的地方“啪”的响了一下,耳边男人粗厚的声音传来,“别闹,小心戳到!”

    只是一下,急脾气火娘子的身体彻底酥软,不由的靠在了罗开先的身上。她头上带着的钗簪可不是只有一两只,而是足足有十八只之多,花样繁复又有些纠缠错杂,好在罗开先手粗却也不拙笨,才能一点不伤到的把它们摘下来。

    “好了,还是这样更好看!”挽着女人柔顺的长发,看着半眯着眼睛脸色红红的李姌的脸庞,罗开先觉得自己的心虽然跳得厉害,却一点也不显急躁,反而倍感亲切与温馨。

    “将主,我来帮你摘发冠!”胆子大了不少的葛日娜自告奋勇的说道。

    不过没等罗开先回答,闷了半响的李姌站稳了身子,“我来,还是我来,刚刚做到一半呢!”

    “呵呵,娘子你来,葛日娜,你站在我前面,把你的发簪也摘掉!”这两个将来都是自己的女人,罗开先也不偏向,服务了一个,另一个也就放开好了。

    之前对于葛日娜的问话只是敲警钟立规矩,其实平素这个所谓侍女的表现他都是看在眼里放在心上,很清楚这个小侍女并不是什么绿茶b也不是白莲花,他才有之前的问询,否则他连问询都不会有,更容不得有心机叵测的人留在身边,当然他也没有什么侍女主人的观念,既然都接受了,那就一碗水端平好了。

    “哼!”“嗯!”类似的两个声音从两个女人口中传出,罗开先心底的酸爽就别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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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节 结发与春宵

    如果说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之间的浓情密爱会让人耳红面热,那么一个男人两个女人之间的毫无间隙肯定会让人有血脉焚烧的感觉。

    至少压制了自己生理冲动近三年之久。罗开先的感觉就是这样。

    嗅着两个女人的天然体香,还有她们使用的花瓣制成的天然香料味道,他觉得自己血管里流动的都是快要硝化的甘油。

    一顿耳鬓厮磨之后,罗开先头上的发冠被摘下,两个女人头上所有的钗簪也都被取下,黑直的和棕色有些卷曲的头发,飘散着浓烈的荷尔蒙气息,他想要伸手帮忙把两个女人的头发都重新捆扎起来。

    “等等,夫君。”李姌阻住他的动作,伸手从旁边托盘上拿起了剪刀,“葛日娜,把荷包的带子解开!”

    言罢,火娘子抬手从自己披散的头发中整理出来一缕,“喀嚓”一声之后,她的手里多了一束尺多长的黑丝。

    接过剪刀的一瞬间,罗开先就明白了,这是最后一道解缨结发礼,他抬手便照例在自己的头发上剪下一缕递给眼前的娇颜。

    李姌十指纤纤,灵动得很,三两下就把两束头发混在一起重又分成两份,每一份再缠绕系成了发髻用红色的丝线系好,塞在手指大小的荷包里面,然后重又系上荷包的封口,拿起一个攥在自己手里,另一个则递给了罗开先,嘴里轻声念叨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唯愿人长久,霜雪共华衣。”

    罗开先低头看着眼前认真的俏脸,他在后世很少重视古文诗词,他并不能很好的理解李姌念的内容,但却深深明白眼前这个小女人凝神期盼的东西什么,那是物欲横流的后世早已丢失的纯真的情感。

    此情此景,即便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感受到其中的美好与纯粹,何况只是习惯了冷眼看世界的罗开先?

    心头泛起一阵热流,把荷包连同李姌的小手包在手中,他也跟着情不自禁的念到:“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唯愿人长久,霜雪共华衣……”

    念完之后,也不言语,手臂只是稍一用力,就把个火娘子揽到了怀里,再一抬眼,瞥过眼中流露出羡慕与倾慕眼神的葛日娜,抬手把这个中亚血统的小娘也一样抱了起来。

    李姌并不在意眼前男人霸道的行为,事实上头一天安娜莉亚的开导非常有用,她知道自己挡不住男人的欲|望,旁边的葛日娜不单是她多年的姐妹,更是这场婚姻中的帮手,她并不苛求能够占据这个总也看不透的男人的全部,她只希望这个男人的心胸足够开阔,能够容纳自己在他的怀抱里尽情徜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夜晚,也许只是一瞬,罗开先半沙着嗓子说了一句,“夜了,娘子,我们安寝吧!”

    “呀!”两个女人醒悟过来,一个跑远些抱着手臂觉得留下不合适走又舍不得,另一个更是迈了几步直接伏卧到了石炕上扮起了鸵鸟。

    罗开先轻轻走了几步,忽的回转身子,扯开遮挡窗子的红色布幔,猛然推开用羊皮封面的窗子,冲着外面就开始吆喝,“都滚远点,你们这些混蛋!”

    只是很可惜,外面除了稍远的位置灯火通明,稍近些黑暗的角落并无动静,倒是有几个巡守的卫兵好像听见了罗开先的声音,有些跑动的声音远远地靠近来。

    “混蛋东西们!”没好气的咒骂了一句,他再次转回身,开始四下里查看寻觅合适的抛掷物。

    李姌把脑袋从厚皮毛里面抬起来,羞红着脸问道:“三兄,是哪些捣蛋鬼?”

    “童子营的几个娃娃,还有斥候营留守的几个家伙,加上卫兵里面三五个不老实的,骂了几句还在装聋作哑,还以为我看不到他们!”罗开先点点头,一边回话一边四处寻摸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好把外面想要偷听的混蛋赶出来,这还是他睡前的习惯借用精神力才发现的,否则外面漆黑一片,想要发现那些混蛋还真的不容易。

    “一定有丙申、丁酉几个小混蛋,没准还有三猪儿那只小粘虫!”李姌恨恨的揣测道,童子营里面哪几个是最喜欢捣蛋的,她再清楚不过。话一说完,她才留意到男人的举动,“三兄,你在找什么?”

    “找些扔出去打人的东西,把那些混蛋的脑袋都敲醒!”

    李姌眼睛转了转,琢磨了一下,扭头问葛日娜,“娜娜,下午过来的时候,好像装了一些山核桃栗子橡子,我忘记放在哪里了。”

    手足无措站在一边的葛日娜顿时找到事情了,一声不吭地紧走了几步在新房布幔的外面翻弄了起来。

    一听这话,四处寻摸的罗开先也明白了,这火娘子可不是害羞的大家闺秀,葛日娜这个中亚血统小丫头同样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过,他倒是觉得这样很好,他从没想自己身边的女人一定要谦忍恕让之类,对他来说,女人只要有具备善良和童心就已经足够,至于脾气之类,他这个军官完全可以把培养婆娘当作新兵训练一样操作。

    很显然,他的观察没错,葛日娜不怎么言语,却是个蔫坏的,回返屋子里她手里提的是一个至少装了十几斤干果的口袋。

    罗开先心下莞尔,抬手接过口袋的时候,顺便抚了一下中亚小娘的脸蛋。

    小侍女脸色一红,却没再躲避,只用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着瞧,另一旁只是动嘴看热闹的李姌也来了兴趣,站起身贴着罗开先一起挤在窗户边。

    屋子外面漆黑的夜色,对罗开先来说跟白昼没有任何区别,精神力的扫描下,他连每个人具体什么姿势都能分得一清二楚,既然调皮的捣蛋鬼们装傻,他再留手就是给自己添笑话了。

    几颗尖头厚皮的山核桃快速飞了出去,黑暗处几个半沙哑的嗓门响了起来。

    “哎呦,谁在扔东西?打我头上了!”一个缩头缩脑的家伙惨叫着。

    “啊,是将主!好痛啊!”这是个抬着脑袋看窗户的。

    “哎呀,饶了我吧,四姐夫,我这就走!”很明显,这个是李姌家里的。

    “哎……”这个闷声不吭的机灵得很,叫到一半马上转身就往远处跑。

    连续不断的痛呼声,李姌乐了,挤到窗子边,大声吆喝起来,“王四郎,田十七,李琪……你们几个混蛋,等我回头教训你们!”

    “罗丙申、罗丁酉,你们往哪里跑?还有三猪儿,你这小混蛋,回头你们都给我去写大字!”

    “不要啊……”叫喊的是狼狈得像野地里的田鼠一样乱窜的背影。

    既然开始了,罗开先的手臂就没打算停,一颗颗冒尖的山核桃飞出去,一颗颗山栗子和硬橡子弹出去,紧跟的就是此起彼伏的呼痛或者惨叫声,因为恼火这些家伙搅了新婚夜,他的“飞镖”是专门奔着脑袋去的,而想要偷听的家伙又不可能戴头盔,于是乎,低头的打头顶,抬头的打脑门,逃跑的专打后脑勺,凭他的力量和技巧,再有精神力配合,简直可以说所向披靡……

    对于心怀不轨的家伙来说,他们就惨了,被硬皮山核桃还有栗子橡子任何一个打中,脑袋上肯定会肿起一个大包,这还不算,挤在窗口大呼小叫的李姌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叫了出来,意味着日后肯定不会是有好处拿。

    尤其是了解李姌的出自唐人老营的人,闷不做声跑得更快了。

    扔几个核桃干果的时间自然没多久,在外负责防卫的奥尔基也不是聋子哑子,远远地站在二三十米外喊道:“将主,需要我带人把他们抓回来吗?”

    罗开先怎能听不出保加利亚人压抑的笑声?

    他顿了顿嗓子,“让他们都滚蛋,你也滚蛋,竟敢放了人到我窗前来,明日开始,亲卫队所有人加训!”

    装腔作势的奥尔基根本没敢回话,带着几个手下闷声闷气的就跑了。

    关上窗子的罗开先嘴上喝骂得厉害,心里却一点没生气,反而有些说不出的轻松感,连续多日的疲累仿若瞬间消饵无踪,连续几年的压抑也被抛诸在了脑后。

    他回转身,正好看到李姌因为蹦跳而有些潮红的俏脸和散乱的头发,还有葛日娜忽闪忽闪着长睫毛的大眼睛,心里的火一下子烧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三兄?啊……”

    “将主……?”

    “不许叫三兄!不许叫将主!”

    “啊,别抓那里……”

    “娜娜,帮我抓住三……的手!”

    “嗯……夫君,要吹了蜡烛……”

    “……”

    连串的低语吵闹声,让人面红耳赤,只可惜听众都被赶跑了。

    这样一个冬日的夜也仿佛变得格外温暖,就像春天里阳光普照下的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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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在十二点之前,抱歉。

    新书仅有一个书名,构思与框架还在酝酿中,敬请期待,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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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节 晨话

    男人有两个肩膀,恰好适合一边一个女人来陪伴。

    男人有坚强的脊梁和强壮的胸背,正合适三到四个女人来环绕。

    男人……

    这不是罗开先的原本想法,而是花少爷的歪理邪说,就是他曾经的佣兵小队中那个花花公子的理论,对应理论的是,那位花少爷还未结婚,就已经有了四个私生子七个私生女,真的是让人无话可说。

    俗话说,久入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耳熏目染的情况下,罗开先也难免受了些影响,加上草原上还有他家乡多子多女就是福气的习俗,他对身边多几个女人是乐见其成的。

    至于后世通常传诵的所谓爱情,他倒是从不觉得有什么神圣的,单纯的荷尔蒙发酵产生的性冲动是有保质期的,怎能比得上天长日久酝酿出来的亲情更醇香醉人?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罗开先总是在压迫着自己的体力与耐心,哪怕是睡觉也保留着一份警觉,如今才算是彻底释放了身体和心灵双重压力。

    阳光透过窗子上的薄薄羊皮还有红色的幔帐,照在罗开先眼睛上的时候,他醒了,却发现自己想动都动不了,两个披散着头发的雪白身子紧紧的缠在他的身体两侧,葛日娜稍文雅些,一双手臂紧抱着他的右胳膊,至于李姌?趴在老罗胸口,手臂揽着他的脖子,一条大腿更是搭在他的身上。

    听着身边两女均匀的呼吸声,罗开先觉得自己的心也在变得轻柔起来。

    如同眼前这样的不到二十岁的女子,在后世多数还只是在上学的学生,或者是父母心中的宝贝,但在这个时代,她们已经经历过太多东西,譬如生死、疾病、饥饿、杀戮……或许还有背叛。

    论学识,她们或许不及后世的同龄人,但是论心智,她们可要强得太多。

    若把后世的女生比作温室里的玫瑰,这来自中亚草原上的姑娘就是能够经风历雨的萨日朗(山丹花)。

    现在不同了,不论两个女人原本是什么身份,如今都是自己的女人,作为男人,总要让她们活得轻松自如些。

    想到这里,罗开先的念头又开始乱转了,最近除了婚事也就兴州的战事还值得关注一下,这个节奏缓慢的时代,而且还是冬季,很多事情是没法做的。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练兵、挖矿、育马,还有进一步整合工坊了,但这些事情都有具体的人在负责,仓促之际,想要改颜换面完全不可能,他这个将主可就无事可做了,总不能闷在营地里生孩子吧?

    漫天的冬雪对别人来说是个困难,但对他老罗来说,完全不能构成什么阻碍啊。

    想着事情的时候,罗开先的手脚不由自主的动了动,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夫君,什么时辰了?”

    看着迷迷糊糊抬着头的李姌的脸,还有些微肿的红唇,那萌萌的样子让罗开先直想笑,“应该过了辰时,怎么,睡醒了?”

    “没……”答了一个字眼,懵懂娘子的脑袋又贴在了罗开先的胸膛上,只是稍过一会儿,她猛地抬起头,就缩手缩脚地叫了起来,“呀,我的衣服!”

    “呵……”罗开先彻底被这慌乱的小女人搞笑了,抬手揽住在被子里乱动的火娘子的后背,把她按到自己胸前,“别吵,葛日娜还没睡醒呢,再说昨晚……”

    “昨晚什么也没有!”说着话,火娘子抬手就想捂住罗开先的嘴巴,脑袋却直向男人的腋下钻去。

    只是她没想到,身上的两个半球在男人的身上蹭来蹭去是多么危险,罗某人心神为之一荡,他的左手就不老实了,只是片刻功夫,火娘子就浑身有些颤抖的抬起头来,“嗯,夫君,不要,还在痛……”

    “好!”罗开先是能够隐忍的,否则也不会从君士坦丁堡一路过来如此之久,直到婚礼之后才把个火娘子吃了。当然,他也考虑到了自己的体质变异,所以很是干脆的留下了替补队员葛日娜。

    当然,也幸亏他留下了葛日娜,否则仅仅李姌这一杯水还真的不见得能够灭了罗开先的心头火。须知道,老房子着火不好救,嗯,禁欲近三年而且年轻化了的罗开先也算得上老房子了。

    心中的羞赧只持续了一会儿,李姌就恢复了正常,也不再当鸵鸟,反而抬头用手指在男人的胸前勾画着,“夫君胸前的斧子图案是纹身?”

    “嗯,算是纹身,不过还是有些不同,以后和你说。”女人的爽朗不做作让罗开先很喜欢,至于身上的印记,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就很是干脆的推到了以后。

    “哦……”知道自己男人身上秘密不少,李姌却没想继续追问,在她看来,男人虽然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巧言掩饰什么,没有欺骗才是最重要的。动了动身子,却觉得到处都是酸酸的,想到这里,她感觉自己的脸上又开始热热的,身上乏累的很,却不想重陷睡梦中,因为蜷缩在男人的怀里,好像比做梦更甜蜜。

    傻傻地想了一会儿,李姌把下颌搁在男人的胸膛上,看着男人若有所思的脸,轻轻问了句,“夫君,刚刚你在想什么?”

    知道男人身上的压力有多大,她也没指望男人回答,问话只是因为想要说话。

    一边用手感触着女人身上的滑腻,一边思绪乱转的罗开先脱口说道:“在想这个冬天该做点什么……”

    “你真是闲不住,营地里那么多人,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要夫君你开口,他们又不是童子营里面的孩子……”嘴上埋怨着,李姌却在心疼自己男人的疲累,将近两年的路途,这个大男人付出了多少辛劳,她是最清楚的。

    “呵呵,傻娘子,多数时候,我只是动动嘴,该做的具体事情还是要所有人配合来做的……”感受着女人的体贴,罗开先心中满意至极,嘴角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松弛成了一道上翘的弧线。

    “哎?你笑了?夫君你这张木头脸居然也会笑?”李姌的敏锐却不在男人的话语中,而是关注到男人的表情,说着话,抬手就在男人的脸上揉弄起来,感受到刚刚冒出的胡茬造成的刺痒感,又叹了一句,“呀,好扎!”

    刚刚说着正经事,就被怀里的女人当面说做木头脸,罗开先顿时有些无语,只是看着女人娇痴的神态,心中一动,便把嘴巴向那娇颜凑了过去。

    “呀,不要,不要,你的胡子扎人!”无力的推着男人凑近的脸,李姌欲拒还迎的把从未用过的撒娇耍赖的本事用了出来。

    “嗤……”一声有些压抑的低笑声从另一侧传了来。

    罗开先收住了自己的动作,李姌愣了愣神,忽的像花彪被人揪住了尾巴一样张牙舞爪起来,“好呀,娜娜,你早就醒了,还在装睡,偷偷地看我笑话!”

    说着话,李姌便趴在罗开先身上,向另一侧的葛日娜身上抓了去。

    可怜刚刚睡醒的葛日娜,想要躲避都来不及,“呵……不要抓我痒,娘子你总是对男人不假词色,刚才可不像是你……”

    两个光着身子的小娘在身上打闹,罗开先既觉得头痛,又觉得香艳至极养眼得很,只是两个新瓜初破的小娘绝难承受自己再次征伐。

    面对连个点火却不管火势的小娘,他可不想继续享受这种香艳的折磨了,把两个小娘送做堆,掀开皮毛被子一角,坐起身,再给两个小娘每个屁股各一巴掌,微翘着嘴角听着她们“呀呀”的吵闹声,再套上一件宽松的袍子,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自顾自的转去了浴房。

    留下的两个小女人脸红红的在被子里闷笑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彼此对问,“他不会是生气了吧?”

    再想了想,还是李姌自问自答的想明白了,“夫君不是小气的男人,他才懒得理会女儿家的琐事,多半是……”

    说了半截话,她把目光投向对面葛日娜的身上,杂乱的头发,红艳的嘴唇,光洁的手臂和两个半球……再想到自己也是同样,“我的衣服……哎呀……”

    另一边,葛日娜和她也是同样的动作,在石炕的周围到处寻找自己不知被扔到哪里去的束胸、肚兜和襦裤……只是下身的不适感始终伴随着左右,两个人的动作都不那么自然。

    折腾了半响,两个人总算把自己的衣服套上,去到另一边的浴房洗漱一番,重回卧房的时候,便双双倒在还留存着男人气味的石炕上,再也懒得动了。

    “娘子,将主为何去了如此久?”

    “还叫将主,昨晚不是说让你跟着我一起叫夫君或郎君吗?”

    “葛奴……叫不出……”

    “傻妹妹,八岁时候,你就和我在一起,二叔家的几个妹妹都没有你和我关系好,如今你和我又分什么奴仆主人?”

    “可是……”

    “别可是了,夫君将来必定还会有其他女人,你和我却是最贴心的,愿意和我一起应对他们吗?”

    做将主的女人是一回事,叫将主或者夫君两种不同的称谓却是另一回事,葛日娜心中很纠结。

    只是没等她回复李姌的话,男人回来了,随着他的脚步,带回来的还有用一只巨大木托盘盛放着的各种食物,煮好的冒着热气的麦粥,撕成一条条的烤肉,撒着芝麻的烤面饼,还有一个尺把高大罐装着的牛奶以及装在钵子里的腌制野菜……

    两个女人的肚子都不由自主地咕咕起来。

    “都饿了吧?来,我取了些吃食,都坐起来吃……”托板下面有四只折叠起来的支脚,罗开先随手把它打开,直接放在石炕的边上,然后把脚上的皮毛拖鞋踢到一边,施施然的坐下,和两个女人说道:“乱七八糟在说什么?今后你们都是我的女人,葛日娜你也一样,愿做娘子的侍女也由得你,叫将主、叫主人夫君郎君都随意,我也不会因为几个称呼就生气,四娘你想得太多了!”

    被男人粗壮的手臂托起身体的李姌有些娇弱无力的撑起身子,“夫君你从哪里取来的食物……嗯,我哪里想多了?”

    扶着两个女人各在一边,忍住心神的荡漾,罗开先开口说道:“你们的男人我将来或许会再有别的女人,但在她们进门之前,必须要征得你们同意,这是我们共同的家,不能融入这个家的人,不配进入这个家,四娘你尽可安心!”

    这算是承诺,也算是定制家规,而不是安抚女人的花言巧语,因为罗开先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他可不想因为某个女人弄得家宅不宁,即便她再漂亮再能带来巨大的利益,那都不值得他用自己心灵的安宁做代价。

    手里捻着食物的李姌莫名的眼圈红了一下,便彻底的放开了心思吞咽起食物来,她相信自己看定的男人——他很少用言语来哄自己开心,却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这点比任何举动都能让人心安。

    至于葛日娜,被罗开先的手扶着腰肢的时候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更何况本职的工作都被男人做了,而且做得如此潇洒自如,哪里是那些喜欢指手划脚的男人能做的?男人说什么,她没听清,自有娘子姐姐去分辨,她只觉得这个早上的食物格外香甜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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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节 粮食与画像

    这次的早点绝对是近年来吃得最舒心惬意的一次,心情很好的罗开先第一次觉得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下去也未尝不可。

    当然,他心中更清楚这种想法只是临时的,不过精神疲累之后的一种心态自我调节,如果想过安稳的日子,早在当年离开军队的时候就有大把的机会,嗯嗯,如果不是因为不肯安于平淡,也不会有这三年的异世生涯。

    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因缘际遇罢了,罗开先在吃早点的时候感慨着。

    早点过后,两个不良于行的小娘还想着是不是该出去见见前来贺礼的宾客和家人,却被罗开先强力镇压了,还不顾她们的羞涩,给她们的患处涂了些伤药,凭他的医术完全能保证她们在一两天内完全复原。

    面对这种霸道的行为,两只小娘完全没有反抗能力,包括急脾气的火娘子李姌,都只能和不爱说话的葛日娜一起缩在兽皮被子下面当小猫。

    闲下来无事,罗开先也懒得出去与人应酬,本就是大婚之际,他这个将主任性一次也无伤大雅,干脆就靠在一把躺椅上任由思绪天马行空的飘荡,或者估算今后的发展方向,揣摩周边各势力的动向,或者暗暗审视随身空间中的变化,清点里面的存物……

    空间里面的景象依旧,静谧地依旧是如同死寂一般的时间停滞。

    没有力场存在的空间里面,所有事物之间没有任何作用力,唯一能够影响里面事物的只有空间主人的精神力,所以,之前罗开先整理之后很久不理会也没有任何变动,宛若在外层真空空间那样,一切事物都呈团状分布着,当然,所谓的团状大小却是以百立方米为基本单位的。

    羊皮纸书籍莎草纸卷泥板木雕版石雕板雕塑一大团,金器银器锡器宝石一大团,各种珍贵皮毛兽肉一大团,种子粮食酒坛一大团……唯一说得上有些不同的,只有那块所谓“生命宝石”在里面闪烁着莫名的蓝绿色光芒。

    还是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整理了,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罗开先暗叹了一句,没理会其他,认真清点了一下粮食的存量。

    最后一次往里面补充粮食还是远在库扎克的时候,而且那一次从布哈拉购买的粮食并不多,在那之后的一路上,始终都是在不停地往外取出粮食,随着手下人口的增加,粮食的消耗也越来越快。

    如今的人员已经是最早的三倍有余,加上低估了这时代人的胃口,原本估算能用两年多的粮食恐怕很难维持到来年的秋收,而且最关键的一点,真若在春季开垦农田耕种,能够保证收获的秋粮供给所有人吃食吗?

    很显然,不可能,也没人敢保证!

    虽说营地里有数十万头牲畜,但总不能让所有人只吃肉食,人是杂食动物,不吃粮食肯定会生病的。

    从哪里才能获得大批粮食?或者能够建立一个完整的粮食供应渠道?

    周围百里显然不可能,党项人同样是游牧部族,在这片区域的农耕群落多是汉人,即便有些小族也会耕作,他们收获的粮食能够自给就不错了,往外卖?那是不可能的。

    去抢粮?显然更不可能,如果想要长久稳定发展的话,强盗这种职业不是那么好做的,抢得了物资,却会丢了人心,是最愚蠢的得不偿失。

    罗开先算来算去,唯一能够获得大量粮食的地方只能是赵宋。

    赵宋如今与北辽刚刚签了檀渊盟约,按照“史书”的记载,应该是进入了修养生息阶段,不用支撑军队所需的大量粮食,民间应该有大量的粮食。

    只是如何才能在赵宋与灵州之间建立一条粮食交易通道呢?

    依靠行商?丝路上的贸易线从未断绝,如果不是冬季来临,想必每天路过的行商绝不会如冬季般稀少,选定一个能够合作的粮食中间商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这里有一项很关键的问题,粮食是这时代生存的命脉,罗开先怎能容许命脉握于他人之手?无论是中间商还是赵宋的官吏,在他眼中都是潜在的变数,未来一旦与赵宋产生纠葛,断粮这种手段绝对会被那些士大夫们拿出来使用。

    罗开先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角,暗自揣摩着应变的策略,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还是要走一趟宋境。

    而身处一室不远处的石炕上,两只小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的这处房子算是营地中设施最齐全的一座,除了在开始建设的时候就设置了排水暗渠,连同上水也预留了通道口,为保证冬日的供暖,更是除了石炕壁炉之外,还在地板下铺设了几道供暖用的地龙——这种技术其实没有一点难度。

    石炕和地龙的连接炉灶并没有在屋子里,而是房子外面不远处和厨房开水间设置在了一起。冬日里的每天早上,会有专人点燃炉灶给石炕地龙提供热源,当然也兼顾烧水煮饭。

    所以,随着太阳慢慢爬升,屋子里的温度也开始升高,熊皮制作的厚重被子被两只酣睡的小娘掀到了一边,套了一件皮毛袍子的罗开先也从遐想中醒了过来,抬眼看到的不是别的,恰是两只小娘的海棠春睡图。

    沿袭了很多大唐的习俗,李姌与葛日娜的身材并不像那种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而是很像是后世的健身女郎,丰腴而健美,她们睡着的时候穿的丝棉混织的睡袍纤薄而柔软,更是映衬出了身材的曼妙,两只红扑扑的小脸真的恰似海棠果一般诱人。

    凝望着的罗开先不舍得打破这份静谧,取出一张桦木制作的画板勾勒了起来。

    很可惜,勾画建筑和地形测绘他还成,人物画可不是他的长项,手边更没有什么照相器材感光材料,揣摩了半天,他想起了在后世看过的街头画家画的那种漫画风格,才凭借着记忆中的印象再结合眼前的实景试着勾画了起来。

    好在多了了精神力这种另类的观察手段,他的头脑也变得灵活起来,没把人的身体画成一块块坚硬的石头,静心实验的结果倒也还能看得过去,心情放松之下不免有些自得,浮想联翩之时想起史书上记载汉代那位猛将张飞也擅画美人,却不知是何种风格。

    当他正在悠然自得的时候,冷不丁传来一声低低地有些慵懒的声音,“夫君,你在作甚?”

    怔了怔,抬眼看去,才发现如小猫一样躺在那里的李姌揉着惺忪睡眼在那里看着他。

    “娘子,无事,你继续睡吧”

    “嘿,夫君,怎看起来有些……傻兮兮?你手上是什么,拿来我看看!”斜倚着上半身,喷火小娘嘟囔着。

    “喏,给你们两个画的睡相,看吧!”罗开先走到石炕边,把手中的桦木板递了过去。

    另一只不爱说话的小娘被话语声吵醒了,也坐了起来,“娘子,你们在作甚?”

    “嘻嘻,好玩,娜娜,你快过来,夫君给咱俩画的睡相,看着很诙谐!”清醒了许多的李姌一边招呼自己的姐妹,一边抬头问罗开先,“夫君,怎画得如此模样?我们俩的脑袋可没有那么大!”

    “呵……”心中柔软之际,罗开先的脸功也破了,坐在石炕边缘很是随意的说道:“你不觉得这样看着很有趣吗?”

    “是很好玩,可是怎么觉得好怪异,娜娜,看你这个像不像大头的花彪?嘻嘻……”

    被调笑的葛日娜也不示弱,“娘子,你的样子没好多少,和我差不多!看,还穿着轻薄的襦衣……”

    “呀,不成,这画不能给外人看到,我要收起来!夫君,你甚时能给我画一幅正像?”与葛日娜争闹了几句的李姌抬头问道。

    “正像?”罗开先重复了一下,恍然想明白了是什么,“人像非我所长,你夫君我更擅长建筑与地形描绘……莫如这样,过些时日,趁着冬闲,我带你们去宋境看看,寻几个大画师,让他们來画?”

    李姌知道男人事情繁多,本不想添事,却没想到居然有去宋境这样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兴奋,“去宋境?夫君你能抽出空闲?我知道有名望的画师都是大学者,那些人会给我画像?”

    面对李姌巧笑盼兮的小脸,罗开先怎样想不出拒绝的话来,更何况适才遐想之时确曾想过去宋京看看的念头,正想要回复时,卧房外的过廊处传来脚步声,奥尔基的声音远远的响了起来,“将主,骑兵营和斥候营信使回报!”

    “叫他们去议事厅等候,我稍后便到!”一句话打发了奥尔基,罗开先转头看向侧卧在石炕上的两只小娘。

    不用他说话,李姌直接开口了,“夫君,正事要紧,你快去忙吧。”

    奥尔基不是没有情商的冒失鬼,能让他在这个时候打扰主将大婚的事情,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没时间与女人闲聊了,罗开先点点头,套上一件稍厚些的皮袍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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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节 信报与决策

    议事厅,也就是罗开先处理公务的地方。说是厅,其实叫“堂”或者更为合适,因为它的长宽至少有五十步,足足几百平,最多可以容纳百多人聚在一起商议事情,这个房间的举架很高,斜斜的屋顶开了十多个用于采光的天窗,外窗是厚木板封隔,内窗则是木框并用薄羊皮封口,每日由亲兵负责操作打开外窗,天光就可以从屋顶透过,足以保证内里的照明。

    此刻正直上午阳光最明媚的时候,天窗的外板被打开,阳光透过洁白的薄羊皮温柔的洒下,空气中的尘埃飘荡在光幕中,它们细小的身体造成的衍射映亮了整个厅堂。

    与两个信使见礼之后,披着白熊皮大氅的罗开先端坐在专属于他的椅子上,聚精会神的听信使的口头汇报。

    斥候营的信使都尉姜恒是个白净脸的瘦消汉子,说起话来条理分明,“报将主,及至某启程之前,斥候营内计有五十三人受伤,其中六人重伤,别无战损,俘获兴州战士八百七十二人,经辨别,大部为兴州马家附庸,另有收拢逃散平民两千七百余人,多为妇孺老幼……”

    骑兵营的信使都尉窦广泽却是个披散着头发的粗壮胡子男,说话的时候瓮声瓮气的粗旷有力,“报将主,骑兵营伤二百七十六人,重伤三十一人,战损十九人,俘获越八千人,因俘获过多,尚未分清详细,冈萨斯将军派某询问将主如何安置,马家人桀骜不驯,是否全部杀掉?”

    虽说都是一路培养出来的战士,但两营的做事风格已经有很大的不同。斥候营的人心思缜密,人手少了些,却能兼顾其他,骑兵营的战士敢打敢拼,论杀伐的执行力是一等一的,唯不同的就是杀伐的果毅掩盖不住处事的粗疏,这点从两个信使汇报的不同就可以清晰地察觉出来。

    罗开先未置可否地思量了一番,才抬头问道:“我们的人可曾再次进入兴州城?兴州城内现状如何?谁来答我?”

    姜恒上前一步,行礼说道:“回禀将主,阿尔克将军曾派三个伍进入兴州探看,今日黎明前,城内王曹两家已掌控兴州内城,虽有零星纠斗,却难撼城内大局。因日前乱起突然,马家之人混乱不堪,根本无法与王曹两家抗衡,昨日马家主家弃家奔逃,却为骑兵营冈萨斯将军率军拦截……”

    “余事某来回复……”窦广泽同样上前一步,瓮声说道:“昨日,马家大队人马自兴州东门而出,冈萨斯将军亲帅四校人马拦截,杀敌三千众,哈斯那校尉生擒敌将马玄机,问后才知马家家主马祖荣早就收买了王家之人做内应,私开兴州北门,带了三百亲信向北逃窜,今晨,冈萨斯将军获悉派费舍尔校尉率人北逐五十里……只是,恐难有所获。

    ”

    “嗯……”两人说得详细,罗开先没有亲到战场,也能猜得到其中大概,战局变成这样其实没什么值得他在意的,包括马家那个家主马祖荣,从一开始他就没把马家人没看在眼里,派冈萨斯和阿尔克两人出面,不过是为了练兵而已,想清楚了这些,他转而开口问道:“对于我们,王曹两家有何动向?”

    姜恒摇了摇头,胡子男窦广泽站得笔直,瓮声说道:“回将主……冈萨斯将军命某转告将主,王曹两家曾派人传口信与他,言说王曹两家会有人到灵州为将主大婚贺喜!”

    “哦?王曹两家的耳目倒是很灵通……”随口感叹了一句,罗开先转头看了看奥尔基,后者则轻轻摇了摇头。

    “将主……”窦广泽有些窘迫的抓了抓脸上的胡子。

    罗开先有些好笑的盯着他下令道:“何事?说!”

    “冈萨斯将军……命某问询将主,是否进驻兴州城占了马家原本控制的南城……”总算把话说出来,窦广泽长出了一口气。

    “贪心!”罗开先并不奇怪冈萨斯有这样的想法,这个时候的人对人口没什么概念,作为一个统兵之人,攻占敌人的城市才是他们的战功,只是占领兴州并不在他这个主将的计划之内,“你回去告诉冈萨斯,区区兴州城,本将主没看在眼里,他只需尽可能多的俘获人口就是最大的功劳……”

    “遵令,将主!”胡子男窦广泽应诺了一声,却不退下,而是期期艾艾地继续道:“将主,现下俘获的八千多人如何安置?还请将主示下……”

    罗开先恍然,“你回去告诉冈萨斯,择人分拆俘获,派人押送回返,午后粟米菲罗会北上与他汇合处置此事……另外,那个马祖荣抓不到可以随他去,待明日,战事务必结束!”

    “得令!”窦广泽再不敢多言,听命告退。

    罗开先把目光转向另一个信使姜恒,“转告阿尔克,同样马上派人送返俘获,明日结束战事,不得恋战!”

    “遵令,将主!”斥候营姜恒也是躬身行礼快速告退。

    两人一走开,奥尔基有些急迫的问道:“将主,为何放过那个马祖荣?”

    “谁说要放过他了?”罗开先打量了一眼奥尔基,解释道:“马祖荣北逃,而不是向东逃,目的只能有一个,投靠北方的契丹人,哦,你没见过契丹人,我也没见过,这不正好可以试探了解一下契丹人对我们的态度?何况,来到灵州之后,这马祖荣是我们头一个敌人,轻易就杀了有些可惜……”

    “可惜?”奥尔基真的搞不懂,敌人死了才爽快,有什么可惜的?

    “没错,就是可惜!”为了培养身边人,罗开先也算很有耐心了,“我们远从万里之外到来,眼下周围的小族畏惧我们,屈服于我们,但是今后呢?待到我们在灵州这里休养生息过得自在,难免会有人想做点什么,那些人可不会是之前路上的沙盗或马匪,他们的脑袋可没那么蠢笨,必定会提前打探我们的根底,你说她们会去找谁打探?”

    “马祖荣?”奥尔基试探着猜了出来,转而又问,“可是,如果马祖荣找到人支持他,野心勃勃来复仇,怎么办?”

    “你腰间挂着刀,不会砍人吗?”罗开先无奈的抽了抽嘴角,“何况,他主动来复仇岂不是更好?可以俘获大把的人口,比如说眼下,东面的煤矿和西面的铜矿都缺人手,如今的万把人岂不是正好合用?”

    奥尔基顿时没话说了。

    ……

    距离中午还有一点时间,罗开先派人把粟米菲罗这个奴隶管事、李轩这个民务总管、守备营将军程守如、还有几处矿区的负责人都叫了来。

    等到恭贺大婚的寒暄之后,罗开先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某记得东面煤矿那里有多开的地窝子,西面铜矿那里也有多建的木屋,这次骑兵营与斥候营俘获超万人,内有半数妇孺,安排起来可有疑问?”

    “将主,我那里可以安置六千人,若是俘获按奴隶算,万多人都给我也能安置下去!”煤矿区的负责人是李家的旁系,名叫李德,四十多岁的他留了一把山羊胡子,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笑眯眯。

    “将主休要听这老物胡言!”一旁的铜矿区负责人田保义推了推站在一起的李德,“他那里只有四百多个地窝子,满打满算顶多能容四千人,都给了他还不把人闷在地下闷死!”

    “你这厮莫要胡话,冬月之前,我那里又改了百多个矿坑做地窝子,怎容不下凭多人?”李德的山羊胡子翘了起来。

    “两位……”罗开先抬手止住了这种无谓的争吵,“如此看来,安置万多人毫无问题,某这里有两个要求,首先,不能因为他们是战俘就苛待他们,尤其是妇孺,若有人管不住下半身,某可以派宪兵帮忙割了他第三条腿!”

    听他说的诙谐,与会的几个人脸上都露出莫名的笑意,只不过有的人大笑,有的人闷笑,还有的人……苦笑。

    话一出口,别人如何想,罗开先是不理会的,他接着说道:“第二,两位勇于担责没错,但要记住,量力而行,寒冬将至,收拢如此多人并非简单易行,某不想听到任意一处有冻死饿死人的消息,即便他们是战俘,可有疑问?”

    “没有,将主!”主将罗开先说得严肃,两个管事人迅速收了脸上的笑意,挺直了身体恭声答道。

    话说一分,点到即止,罗开先也懒得赘言,转向葛逻禄人说道:“粟米菲罗,战俘的管理暂时与奴隶等同,他们的管理依旧由你总责,人手你自己调配,如何?”

    “随时等候您的命令,尊贵的将主!”粟米菲罗如今忠心得很,他现下就管着近万奴隶,比之当初行商历险好过太多,虽说没有银钱收入,但吃用从来不愁,非但没瘦,反而胖了许多。

    最后是安全防卫问题,罗开先看向了程守如。

    没等他开口,这个识趣的汉子就说道:“将主,我会在每处加派一千人驻守,防止战俘作乱!”

    “派千人加防倒是足够,不过不单是防止战俘作乱!”罗开先摇了摇头,暗道,这个程守如倒是肯做事,却总是脑子里缺一拍,这样的人只能做将才,却难以独挡一面。当然,这种想法是不能直接说的,他补充说道:“更要注意的是战俘内部的关系,一万多男女老少,彼此间有甚么纠葛全然不清,一旦有所纠斗,人命死伤尚是小事,损失的是我灵州营地的名誉!如此多人,仅凭军法处宪兵的震慑是不够的,故程兄你选人驻防时可要仔细了,非心思缜密果决之人,绝然不能用之,切记!”

    程守如恍然醒悟,大谢不提。

    有了罗开先的话,李轩作为统筹之人也便心中有数,对别人来说,多了万多人可能是累赘,但对眼下的灵州来说,哪怕是诸事不便的冬天,也能做太多的事情了。

    待到众人离开,仅剩奥尔基在场的时候,李轩低声问罗开先,“……三郎,前日我去后勤营斯坦那里查点,发现存粮仅够众人进食三月,如今又多了万许人,你……那你那里存粮可足?”

    罗开先拍拍李轩的臂膀,同样低声回应道:“轩兄有心了,目下存粮足够十五万人食用至明年七月,但为将来计,待诸事齐备,某要偷闲走一次宋境……”

    “购粮?”

    “此为其一,河西此地风土尚好,周边小族偶有耕作,却也今年自保,不能保我灵州吃用,诸老谋划来年春作,但来年耕作能否自足却让人忧虑,为长远计,也需多两项备选之策。”仔细琢磨着用词把话说完,罗开先又补充道:“何况赵宋与北辽究底如何,也需要某去亲眼一观,这不仅是存亡之虑,也是发展之需!”

    “三郎……”李轩冲着罗开先低了低头,挤出两个字,却怎也说不出下文。

    面对这等忠事之人,罗开先也不想听什么感慨赞佩之词,随又说了些话就把人赶走了事。

    只是,待他觉得能空闲一会儿的时候,却发现奥尔基驻守在身边好像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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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好像末尾不说两句,就少了很多反馈,这书算是万里马拉松到半途,真有些举步维艰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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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节 闲话

    在罗开先眼中,奥尔基这人是个闷蛋式的保守性格,虽说沉默寡言难以独挡一面,却是最合适的贴身侍卫人选,而且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在他身边绝对有一说一,从不含糊,执行力也是一等一的,所以这个保加利亚人才算是他的头号拥蹩,连最早跟随的崔十八都难以相提并论。

    “奥尔基,有心事?这可不像平时的你……”对着常年跟随自己的身边人,罗开先说起话来算是难得的轻松。

    “将主……”奥尔基踟蹰了一下,才用近乎一字一顿的语气说道:“将主,近日前来为将主大婚贺喜的访客有很多,都是铮郎君和杜老几人在招待,昨日晚间,属下得了空闲也在营地里四下走走,见到了一些自称来自于阗国的客人……”

    按照这个时节的习俗,作为新郎也同样是要在婚宴上招待宾客的,只不过罗开先的身份特殊,就少了很多应酬任务。但是该有的事情仍旧逃不了,只不过是被安排在新婚夜的第二天晚上,那才是罗开先这个将主新郎出面宴请宾客的时候。

    “于阗国?”罗开先很疑惑,据他之前路上的了解,于阗国的势力已经被喀喇汗也就是葛逻禄人灭得差不多了,怎会有人打着他们的名号跑到自己这里来。

    “如果我没听错,那些人说的是自己来自于阗,将主!”面对主将的疑问,奥尔基恭敬的回答着,“他们有十六人,半数以上没有头发,就像在沙州遇到的那些……僧侣。”

    罗开先摇了摇头,即便是于阗人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区区于阗人,怎也不会是让自己的亲兵队长失态的缘由,他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保加利亚人。

    只是几秒钟,奥尔基就撑不住了,稍低了头,闷声说道:“……将主,他们带了三十几个女奴,半数以上是金色或棕色头发的,其中有两个病得很重,一个……很像是我的妹妹……”

    “你的妹妹?”罗开先觉得事情有些凑巧,不过他猛然明白了奥尔基先前的踟蹰。作为营地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一部分,最忙碌的不是各个主战营,而是人数仅有三百多的医护营,对于一个十多万人的营地来说,三百多人的医护营是不足用的,但是没办法,好的医生乃至有耐心的医护兵不是旦夕能够培养出来的,所以营地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除非将主罗开先特准,否则不接纳外人。<>

    尽管心中确定奥尔基不会看错人,罗开先也有些无奈的暗叹了一声,开口问道:“我记得奥尔基你说过家人都死于战争,你确定那个生病的女人是你的妹妹?”

    “我……”奥尔基猛然跪在了地上,“将主,我被征召的时候仅有十六岁,十八岁被俘,然后被转卖为角斗士,听族人传讯说家乡被巴西尔二世攻破,大部人被杀……那个女人还在昏迷,她的外眼角下方有一颗痣……”

    “站起来,先不要急!”说着话,罗开先伸手把保加利亚人拉了起来,“于阗人……好吧,就算他们是于阗人,带着凭多女奴作甚?不外乎送礼或交易,你去斯坦那里,提取一千金币,交给李铮,传我的将令,让他把所有的女奴都买下来,然后你再出面把生病的女人送到秦郎中那里医治,明白否?”

    “明白,只是……将主,为甚要买下所有女奴?”奥尔基不明白罗开先的意图,悲伤的情绪过去,好奇心马上起来了。

    “木头脑袋!”罗开先拍了保加利亚人脑袋一下,“营地里单身的男人太多,女人太少,将来娶妻都是大问题,还有你们也一样,总不能本将主带着你们四处去抢女人吧?而且,你所说的于阗人既然带着女奴过来,想必是要来送贺礼,东方故老有句谚语,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不明来路的人送礼,我可不想要,莫如用金银来换,反而简单明了!”

    “明白了,将主!”奥尔基揉着脑袋一团浆糊的应承着,“我去找斯坦!”

    打发了懵懂的奥尔基,罗开先一个人坐在那里心中暗叹,心里想的很多事情是没办法和人说的,比如他现在就在怀疑所谓于阗人的真正来路——如今也算家大业大,觊觎的人也便多了起来,明了不敢硬抗,暗地里派间谍之类的手段可是从没断过。

    奥尔基这种家伙还是太憨厚了,憨厚得受命砍人脑袋绝不会削人脖子,受命砍大腿绝不会剁脚丫子!

    思绪流转处,罗开先也有些无奈,最早在索拉提诺克那个肥佬的庄园挑人的时候,只想要憨厚勇悍的人,没想到自己的眼光还真是不错,除了赫尔顿阿尔克两个人稍有出入,其他人包括冈萨斯基本都是直肠子的家伙。<>

    ……

    午后,打发了疲累的新娘和侍女葛日娜继续午睡,闲不住的罗开先命人请来了刚刚空闲下些的老杜讷。

    “杜老,婚礼的事情劳你老费心了……”提着一只制作很粗糙的紫砂陶壶,给对坐的老杜讷倒了一杯红茶,罗开先很是郑重的说道。他手里的陶壶是最近工坊开窑新制的玩意儿,至于茶叶说是红茶,其实则是从路过行商的手中交换得来的半发酵茶,价格嘛,贵的要死。

    “三郎说的哪里话,之前一路数万里,你劳心费神率领众人回到这东土,如今区区大婚之事,有何辛劳可言?倒是老夫可以凭此机会,见识一番故土这方之人物,却是圆了昔年家中长者所言,心中之畅快淋漓,不足为外人道也……”老杜讷掩着胡子,捏起粗陶茶碗慢吞吞地饮了一口,嗅了嗅杯口的茶香,换了话题接着说道:“三郎你也喜欢喝茶?只是……为何如此冲泡?老夫年幼时家中长者都喜欢用沸水煮茶,据说要加葱、姜、橘皮、薄荷、枣、盐……甚或还有喜加羊油诸般物事……”

    罗开先没觉得意外,因为他从史书中了解过一点唐时的茶俗,再根据杜讷描述的想象了一下,那种混合的各种调料的味道……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杜老,按你所说,葱姜橘皮还有盐,和茶叶一起煮了,那汤汤水水的还有茶的味道吗?”

    “哈!”杜讷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三郎此言……此言……甚是有理,如今想来,概是门阀贵人附庸风雅崖岸自高罢了。”

    罗开先瞬间明了其中的奥妙,用后世的词汇简单形容,不外乎装腔作势而已,唐人用各种材料煮茶目的是彰显自己见识广博,与后世所谓豪门显贵喝酒一定要喝高卢人的干红葡萄酒同样做派,他们不见得有多懂,只要能够做作得与众不同就成。<>

    他没觉得装腔作势也没什么不好,事实上他本人有时候也会装,而且可以称得上装神弄鬼,让他心里暗叹的是,所谓的显贵们装得太低级了些。

    念头一转,换了话题,罗开先说道:“杜老,这两日来访的贺客很多吗?你老可曾都见过了?”

    “老夫正要与你说起……”老杜讷脸上的尴尬瞬间无踪,“三郎你大婚之事似乎传得甚远,前来贺喜的宾客除了方圆百里的小部族头人,党项人诸部也有派人前来贺喜的,另外还有青塘的吐蕃人,赵宋秦凤路的一位高官甚么转运使来访……”

    “吐蕃人?宋人的转运使?”罗开先来了精神,“杜老且慢,那吐蕃人来访有何事务?宋人转运使可是地方实权高官,怎会到我灵州之地?”

    “三郎勿急!且听老夫慢慢道来。”杜讷捻着胡子心平气和的说道。

    “嗯,是罗三急躁了……还请杜老细说。”罗开先听得进人言,杜讷稍一提醒,就醒悟了自己这几日闷得太厉害,少了一点往昔的冷静,为了调节情绪,他又抓起了茶壶,缓慢而稳定地把两个人的茶碗斟满,茶碗里的水波轻轻荡漾,迅速恢为平静。

    茶碗里有些碎叶漂浮,很显然从行商那里得来的茶叶并不是顶级货色,但却是难得的天然佳品,弥散在空气中的茶香味与构筑木屋的松柏气味揉合在一起,别有一番意境。

    杜讷捂着茶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调平缓地说道:“当年在希尔凡,城中旦有喜事,前往贺喜之人不过三五之数,哪有三郎你这大婚热闹?老夫也算见多识广,却头一次见到如此之多的贺客!”

    “只是……前来贺喜之人多半心思不纯,为三郎你大婚贺喜不过由头,借贺喜之事试探我营地内部虚实才是彼等本意!战场杀伐为三郎所长,人心诡秘却也不能不防!”人老精鬼老灵,如同杜讷这般老家伙可以说眼睫毛都是空心的,怎会看不清世事百态?所以随口介绍了些情况之后,便直接给所谓贺客们的心思下了结论。

    罗开先对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他可不是真的如同现今的面相一般年轻。摆摆手对着老杜讷说道:“多谢杜老提醒,罗三也非盲信之人,我等从万里之外跋涉归来,一路横扫诸敌,自是遭人嫉恨!如今安扎在这灵州之地,想要安稳获得人心支持,绝非短时可为!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诸部对我大婚之事贺喜是假,因担忧攻伐前来试探才是正理,杜老不必担心罗三为人言语相欺……”

    “哈哈,倒是老夫多虑……三郎乃雄才大略之人,区区觊觎鬼祟之辈,怎能哄骗三郎心智!”杜讷心中一点忧虑全化作了虚无,眼见最早在希尔凡接触的外来后生已经成为十数万人的主心骨,因为看好未来发展,他遐想之时心中畅快,自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两人谈至开心处,自是和乐融融,比之高堂大屋,木屋虽是简陋,却贴近人心,粗茶大腕虽说陋弊,却自有一番馨香。

    ;

第九十节 夜宴

    对常人来说,琐碎的闲聊不外乎打发时间,对心思敏锐的人来说,于平常中寻觅真知灼见才是正理。?火然?文????w?w?w?.?这并非绝对的真理,但的确是朴素而平庸的常例。

    对罗开先来说,一次平淡无奇的闲聊,带来的却是应对接下来诸般琐碎杂务的悠然心态。

    黄昏时候,带着这种悠然,罗开先携新娘李姌宴请所有来访的贺客,后者午睡醒来才算恢复了大半体力,因为这是婚礼的一个重要环节,慵懒的火娘子也不能偷懒,葛日娜这个闷葫芦式的通房侍女反倒可以继续闷头休息。

    席间自不用说,唐式的分餐制结合一些草原风格的布置,熊熊燃烧的篝火,简单却美味的食物,罗开先与他的新娘李姌扮作好客的主人,感谢所有宾客的贺喜,而包括所有之前有过接触的小部族头人,还有初次到访的所谓的于阗人、青塘的吐蕃人、赵宋秦凤路的转运使大人、党项诸部的头人使节,计有百多位来访的各族宾客说尽了祝福的吉祥话。

    期间没有什么不开眼的莽汉站出来做挑衅状,也没有心思鬼祟的人走出来卖弄口舌,一切都仿若亲朋好友聚会般的一团和气,无论带着满面的风霜,还是长着一副养尊处优的脸庞,没有任何例外。

    如果忽略所有的物质条件和外部陈设,现场的气氛如同所有时间线上,政客或商人聚会上的情景一样。

    因为对于所有到访的贺客而言,灵州这方罗某人的人马是彻底的外来户,强大、暴戾、神秘而且富有,无论他们了解到的任何一点,都意味着灵州这个新来的势力不好招惹,而在不明根底的情况下,哪个蠢货会当出头鸟来试探灵州强人的底细?

    而且还是在对方的统帅大婚之际?

    宴会场上的篝火固然明亮而温暖,但在篝火照耀不到的地方,那些暗影处偶尔游走的强壮战士可不是摆设,他们手中兵刃闪亮的边缘,分明透着无法抹拭干净的血气。

    所以,哪怕平日最莽撞的蠢货也都明白灵州这片营地的凶险。

    面瘫面对世人的罗开先带着自己的新娘招呼一遍客人,再听了一大通靠谱的不靠谱的祝福之后,就任由李轩与李铮等人去招待客人,自己举杯喊了一句“饮胜!”之后,再没有应付无聊人士的心情,专心陪侍起了自己的新娘。

    而他身边,从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慢慢地适应宴会的气氛,李姌的情绪宛如过山车一样波动不停,头一次和自己的男人一起坐在主位上招呼客人的感受,让她感到有些新奇,但面对着千篇一律的恭维和贺喜之词,她也感觉有些百无聊赖,“三兄,这些家伙的笑容看起来都很……虚伪,男人们都喜欢这样的无聊话吗?”

    从充作侍从的亲兵手里接过一只装着烤肉的托盘,罗开先没在意女人随意的称呼,他的脸上多了一些从未展现过的温柔,“娘子,这与男人还是女人毫不相干!这次夜宴就是我们与本地各方势力的初次接触,他们对我们的过往有一些了解,却又不是十分清楚我们的底细,没有利害冲突的他们,自然不会轻易得罪我们,所以,你看到的都是笑容,也就情有可原咯!”

    “真是……麻烦!”随口感叹了一句,李姌扫视了现场一圈,然后垂下眼帘,“三兄,你说没有利害冲突,未来也会如此吗?”

    “当然……不会!”学着李姌说话的口气,罗开先用手里的小刀把托盘的羊肉分成丝丝条条,再分了一半放在李姌的托盘上,才淡然的解释道:“如今这情形,好比一个村落,我们是新搬来的住户,周围这些人都是邻里,初次见面彼此不清楚底细,自会一团和气避免撕破了脸面,待到日后,熟悉了彼此之后,才是明了彼此关系的时候。”

    拿男人的话语当佐餐调料,李姌像只小松鼠一样一边吞咽下美味而鲜嫩的烤肉,一边追问道:“嗯,三兄说得很明了,只是邻里也有好恶,若是恶邻,三兄准备如何应对?”

    “娘子你说为夫该如何应对?”余光瞟了一圈四周参宴的人群,罗开先随口反问了一句。

    “如往日般厮杀?不妥不妥,如希尔凡时拉拢人心?也不好……”李姌轻声嘀咕了几句,摸不清要领,索性也懒得想了,仰头看着自己的男人说道:“夫君莫要拿这种事来难为我,你知我从未触及此类事情!”

    望着火光映衬下小女人的红润俏脸,罗开先心头一软,先前的考校想法荡然无存,“你这小娘,先前怨我拖着你赴宴只叫三兄,这会答不出问题才唤夫君,真是……”

    “我本就是小娘嘛,小娘就是不讲道理的,你说不说?”嫁人了的新妇到底不是昔日的火辣小娘,话语间的妩媚无形中多了不少,连同撒娇这种事情也做得自然了许多。

    被小女人抚摸着腰间软肉的罗开先装作服软状,“你那小手别乱动,听为夫我细细道来!”

    周围不停有人走动,还有不远处的宾客们在不停地用眼光扫来扫去,李姌心中泛起了一阵娇羞,遂不敢妄动,面对男人的调笑,值得鼻孔出气,一个“哼!”字作为回复,只是脸庞却变得越发红润。

    罗开先才没那么多顾忌,用细麻布巾擦了擦手,右臂轻抬揽住女人的细腰让她靠近一些,才把声音放低了说道:“河西乃至陇右直至瀚海,诺大一片地方就好比当日希尔凡西面那片草场,你的男人我是初来乍到的狮子,喏,瞧瞧那个脸颊上带着两块红的壮汉,像不像常年不下河洗澡的野牛?再瞧那边伸长脖子四处张望的家伙,像不像吃饱了草料四处打望的黄羊?”

    脸上带着两块红的是来自青塘的吐蕃汉子,头发盘在头顶,还用白牛角配合珠玉做的装饰,举止粗狂自有一番慑人气势,但在罗开先嘴里形容的恰像常年不洗澡的头牛!而另一位被他评论的人脖颈欣长,下颌偏又留着一缕山羊胡子,顾盼之间却也与黄羊没甚区别!

    李姌顺着罗开先的目光四下里望去,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伏卧在罗开先膝盖上,“哎呦,夫君你这嘴巴不开口没甚么,只是……开口就要笑死人……野牛,咯咯……黄羊,嘻嘻……”

    罗开先不是那种喜欢说笑的家伙,他也没想到喜欢说笑的李姌笑点这么低,想要低头弯腰说什么,偏又周围还是目光攒聚,他也不好当着众人面低头哄老婆,只好略有些尴尬的坐直了身子举起装着葡萄酒的木杯与人遥遥相合。

    都是冷脸人说笑笑死人,李姌也算是长见识了,自家男人语言新奇诙谐生动,偏又是个冷面孔,两相对比,真的让她笑痛了肚皮,半响之后扶着罗开先的大腿,她勉强坐直了身子,抬头一看男人宛若锅底的脸,强忍住笑意说道:“嘻嘻,夫君,狮子就是你这样黑面孔啊?”

    “……”罗开先一阵无语,只好恶狠狠地压低声音说道:“娘子,你今日睡了多久?是不是明日不想起来睡上一整天?”

    “哼,才不怕你……”嘴上硬话说着,李姌的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再次放软,她赶忙转换了话题,“夫君刚才还没有说完,草场上有狮子和野牛黄羊了,若是有了狗熊与山猪该如何应对?”

    场合不对,罗开先也只能见好就收,“狗熊与山猪?娘子,你仔细瞧瞧,那边坐的诸位可有比得上冈萨斯或者哈斯那的人?”

    并非罗开先自得,前来贺喜的这些人应该算是河西乃至陇右一方人群中的佼佼者,其身高体魄看着与时下南欧的拜占庭人也相差仿佛,但是与他手下一众从角斗士中筛选出来的壮汉相比,真的没法相提并论,更何况从雅典到河西这一路虽是坎坷艰苦,却从未有缺衣少食的时候,所以不单冈萨斯一众人,当初希尔凡唐人老营的人们也都可以称得上膘肥体壮,与这里或者风霜满面或者养尊处优的脸完全不同,不论是气色还是气质上,都是如此。

    很显然,李姌也注意到了这样的区别,她来回扫视了几圈,才眼珠一转,开口说道:“狮子、狗熊山猪固然勇猛,但智者斗智不斗力,若是遇到狼群与狐狸,恐会有力无处使……”

    “娘子所言有理!”罗开先很是欣慰的盯着小女人点了点头,这才是他所需要的贤内助,而不是一肚子草的联姻工具,“你是说那边几个神色阴郁的瘦消汉子很像狼,对否?”

    “嗯,夫君可莫要大意,他们的目光透着阴狠,看着就像没少杀戮的匪盗,四娘我虽女流,却也能看出他们骨头里藏着的桀骜!”抛却了笑闹的心态,李姌也用她的眼力证明自己这个新娘并不是贪睡的糊涂虫。

    “娘子此言不差,只是需知狗犬都是由狼驯化而来,为夫自有驯狼之术,不需为此担忧,倒是狐狸之说,娘子可瞧清在场诸位有谁神肖?”罗开先见识过太多凶狠的人,比起拼杀戮之术,他如今已经深感有力无处使的地步,自不把区区几个阴郁的草原汉子放在眼中。

    李姌抬头看了看身边的男人,自己男人的勇悍与强大她是深深了解的,但是此刻满不在意的神气却让她没来由的有些担忧,“夫君何时有了这等自满情绪?莫要小瞧了天下人!夫君战力强大我自知晓,但灵州这里十数万人却还要仰仗夫君护持,旦有疏忽,夫君自保有余,但老幼妇孺却难敌猛兽之吻!”

    “是是,多谢娘子提醒!是某得意忘形了……”看着身边的小女人,罗开先大感欣慰,他才不在意什么男人的颜面,尤其是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有一个在这时候还能保持心智冷静的娘子陪伴,他初始想要多子多孙的想法都有些淡了。

    至于之前话语中想要评论的狐狸是谁,完全变得无足轻重。

    ………………………………………………………………

    附:本想细细描述下这次婚礼,后又觉得与全书相比,这情节实在属于添枝加叶,遂修改删减了诸多文字,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谢诸位书友持续关注!

第九十一节 见访客 一

    冬日的夜宴并没有持续很晚,还未到戌时,心里着火的罗开先就先行告退,余下灵州众与贺客众人自也是纷纷散去,因为尽管篝火熊熊,冬日的河岸地还是太冷了。火然?文???w?w?w?.

    按照初始的安排,大婚礼仪总分为三天,第一天为新郎新娘婚配日,并不宴客,第二天是新郎会见诸位宾客的日子,第三天则是新郎携新娘回门之日。

    只不过诸事到了罗开先这位主将的身上,总会有些因为身份缘故带来的不同。包括他临时决定宴请贺客的安排,遂算不上正式,却也表达了诚意,实无可厚非。

    第二天,会客日。罗开先便不能甩手不管与新娘卿卿我我了——他必须接见众多来访的贺客,这是他作为主将必须要做的,不论是因为礼节问题,还是实际的交际问题。

    会见客人这种事并不是罗开先喜欢做的,因为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忙碌,可不喜欢被这种“迎来送往”的事情羁绊住,所以平素只要不是关键或者重要的客人,都是由李铮带人来负责的。

    会见客人是必须的,因为客人众多,如何安排先后顺序这种细节问题也是非常重要的,厚此薄彼会酿成麻烦,重强轻弱同样会给人留下阿谀或者自大的不良印象,在这个依靠口碑来传递消息的时代,少有人能不在乎别人的评价。

    罗开先这种家伙却是另类,他不是游走在不同势力间隙的商人,也不是所谓能够忍辱负重的外交人士,他是把控数万强兵具备决定地区安宁走向的将军。

    他是力量决定一切这种信念的典型支持者,所以,对于让其他人头痛的顺序安排问题,他的选择是“以我为主”!

    什么叫“以我为主”?

    简而话之就是以“我”为中心,靠近我的我才重视,远离“我”的也必将遭到“我”的排斥!用一个成语概括就是“远近亲疏”,而不是“轻重缓急”。

    那么接下来的排序就简单了,之前罗某人曾经集体召集过的小部族头人被排在了前面。原因是灵州周边大部分小部族已经开始了与灵州营地的合作,或者用药草、皮毛、木材之类交换铁器、牲口、食物,或者付出劳力在灵州这里获得生存的基本机会。

    用后世的经济理论来说,灵州周边的小部族正在成为灵州营地的基础材料和人力资源的提供者,同时也在成为灵州营地物产的第一批消费者。

    再简单一点来说,灵州营地没有用刀兵逼迫人屈服,却在经济层面上拉拢周围所有想要活下去的人,而且这个范围正在无声的扩大。

    一方是正在向己方靠拢的人,一方是身份不清来意不明的访客,孰重孰轻还用考虑吗?

    即使赵宋被公认为现时东方最强大的政权,即使吐蕃被誉为拥有最骁勇野蛮的战士,罗开先又哪里需要在乎?

    于是,大婚第二天的早上,灵州主将的会客厅外开始排起了长队,一个个换了防风抗冷崭新衣袍的小部族头人按照顺序步入会客厅,接受坐在内厅主位上的罗开先的召见,就像拜见一位城邦国度的君王一样。

    对于坐在高位上的罗开先而言,这一切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人类从来没有平等的时候,即便他已经很难回归的那个到处宣传“众生平等”的年代。

    罗某人不喜欢“迎来送往”,但这并不等于他不擅长处理人际交往的琐事。恰相反,每一位小部族头人步入会客厅,都能听到他或者赞许、或者指点、或者斥责的话语,而当这些小部族头人步出会客厅的时候,旁观的人看到的一张张兴高采烈或者昂首挺胸或者面红耳赤的脸,更会发现那些人的眼神里都充斥着尊敬与崇信的眼神。

    实际上,取信和征服这些小部族的头人们,对罗开先来说根本没有一点难度,无论是武力还是智慧,他都处在碾压别人的位置。

    但是,那些不懂得其中缘由或者还没有深度接触的人却不会这样看。

    其中就包括来自青唐的吐蕃人。

    宽大的客舍木屋,档次最高,内部铺设着厚实地板的大厅里,十几个吐蕃男人团团围坐,正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灵州之地与自己住所的不同。

    一个膀大腰圆的壮硕男人站了起来,“边巴头领,罗姓人是看不起咱?为甚接见客人的时候把我们安排在后面,难道是因为咱送的礼物不够贵重?十二头白牦牛!送给逻些的佛爷都可以得到召见了!”

    “洛松巴,坐下!”大厅西向位,一个用厚厚毛皮垫得比较高的软塌上,一个软帽下披散着头发的男人吆喝了一声,看到后者乖乖从命,才坐直了身子解说道:“心急的人,喝不到热汤!灵州这里,我们是客人,就应该遵守主人的规矩!而且……灵州这里的主人……很强大!”

    能在这个客舍中围坐的人,不是头领的亲信侍卫,就是心腹谋士,所以作为头领,边巴并不避讳说话的内容。

    一个身材瘦消裹着毛皮袍子的男人站了起来,拱拱手说道:“边巴首领说得很对,学生认为罗开先此人安排的会见客人顺序甚为玄妙,如果把我们安排在前,那些小族头人们肯定会认为罗开先重财货轻人才,把我们安排在后就不同了,不但可以用提前召唤来拉拢附近的小部族,还可以用把重事安排在后来安抚我们……嗯,罗开先此人绝非徒具武勇之人,午后边巴首领面见之时,务要重之慎之……”

    一个勾鼻深目的明显不是吐蕃人的家伙同样站了出来,“边巴首领,子明先生说得虽有道理,但还是没能抓住根本,想要对付**部1,想要对付厮铎督2,为甚一定要向这灵州求助?高原上的佛爷们,东方宋人的将军曹玮3,远比这灵州强大太多!”

    边巴抬手止住了想要反驳的被称作子明先生的汉人,语气坚定的开口说道:“摩菲克,我替子明先生来答你,我部无论在高原藏地,还是在青唐,都是微不足道的小部,你知道的,**部多年来一直在压榨我们,高原上的佛爷就真的是经文里的菩萨吗?东方宋庭更不必说,若非他们想要获得大量马匹,怎会扶持厮铎督继续统领**部?宋庭的士大夫们可不是吃草的牛羊,而是比草原上的野狼还有贪婪的猛兽!”

    摩菲克有一副方下巴,据说这样的人都很倔强,他接下来的话语也证明了这一点,“可是……边巴首领,我也曾到过宋境,见过那些连一只羊羔都抓不起来的士大夫,只要一阵风就能把他们吹到,那样的人怎会是猛兽?”

    “贪婪凶狠的不是人的血肉身体,而是人的心肠!”子明先生没有让首领再帮他说话,而是自己开口解说道:“摩菲克,我知你也是有智慧的人,不知你可亲眼见过草原上的狼群?”

    “当然见过,我还和狼群搏杀过!”

    “嗯,不知摩菲克你可曾见过一种狼群,它们的头狼后背上驮着一只只有狼崽大的小兽!”

    “……当然也见过!”摩菲克有些不耐烦了,“子明先生说此何用?休要误了首领大事!”

    “不,不,不会误了首领要事的。”子明先生面色从容的说道:“汉人把头狼背上的那只小兽叫做狈,还有一个常用的词汇——狼狈为奸,就是说的那种不起眼的小兽,它身体瘦小,却是能够替代头狼的存在,是狼群真正的头脑!摩菲克你如果见过那种狼群,一定会知道,有了狽的狼群远比单独头狼统帅的狼群更狡猾更凶狠!”

    之前还在挑衅的摩菲克哑口无言,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有些惨无人色。

    几个人的言论让围坐的吐蕃侍卫们听得津津有味,就像他们听那些光头僧侣讲述佛经故事一样。

    木屋大厅沉入了低声讨论的气氛中。

    “嘭嘭!”几声轻轻地敲门声传了来,然后一个在所有吐蕃人听起来很怪异却又很洪亮的声音紧跟着传进了大厅,“边巴客人,罗开先将主有请!”

    ——————————————————

    1**部,也称**蕃部,主要为吐蕃人组成,唐亡之后至北宋初年在河西凉州(今甘肃武威)一带,大统领为潘罗支(诈降射死了李继迁的人)。

    2厮铎督,潘罗支的弟弟,在其兄死后被公推继承统治**部。

    3曹玮,(973-1030)宋初名将曹彬四子,将门出身,沉勇有谋,是宋真宗时期攻略河西的主战派将门代表。

第九十二节 见访客 二

    在所有的贺客当中,罗开先认为值得他重点关注的目标只有三组。

    其中一组就是来自凉州山区的吐蕃人,不是他对这时代的吐蕃人有什么好感,也不是因为以名叫边巴的吐蕃人首领送来了十二头白色牦牛,而是罗开先很好奇时下吐蕃高原乃至青唐一带的势力分布与生存状况——后世的史书中并没有关于这部分的详细记载。

    另一组不用说是避不开的宋人,那位名叫曾易行的转运使在前夜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副笑眯眯的白面书生模样,但因为时间仓促说的几句话,却让他感觉那不是个鲁莽简单的人物,暂时不想开罪赵宋的罗开先只能把面谈的时间押后。

    被安排在最后的却是奥尔基提到的所谓于阗人,藏头露尾的让他一时摸不清头脑,没有敌意是肯定的,但罗开先隐约感觉得到一旦与他们接洽,很可能会触及到一些出乎预料的麻烦。

    与一众小部族头人见面的空余,罗开先都在闷头思索如何应对三家访客。好在琐碎的事情做多了总会提高熟练度,或许是因为多了对灵州营地的了解,小部族头人再不复之前的杂乱与无畏,与他见面时候更是表现得像后世的村长见市长,说大气不敢喘是夸张,但不敢耽搁他的时间却是事实。

    所以,及至巳时初,罗开先总算可以派人召唤吐蕃来客。

    ……

    边巴往见罗开先的时候,带了谋士子明先生做随从兼通译,罗开先这边也额外从老杜讷那里召唤了一个熟悉高原语言的人做通译,两方才算解决了语言交流的问题。

    有了通译在场,互相问候了一番,分宾主落座,罗开先就直入正题:“边巴头人,本将很是诧异,贵部与某素无往来,不知边巴头人从何处得知某大婚消息,又送重礼于某,所为者何?”

    无论每一个贺客怀着什么样的心思,罗开先都不想因此浪费自己的时间,所以有话说话才是基本,兜圈子之类可不是他的风格。

    这种做法对于熟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来说,谈不上客气或者说大家风范,反而带着军人的血性与咄咄逼人的压迫感,无论哪个时代哪个族群,这样的话语都与礼貌毫不相干。

    吐蕃人头领边巴却没有任何不适感,不恼不怒不惧不躁,同样直接的回道:“罗将军,我部现居于南方距此三百里外之喀罗川,用水名做族名叫喀罗。两月之前,有族内兄弟自轮台城归返,足足整月,每逢饮宴之际,总要诉说将军大名,传诵将军一路东来之壮举。”

    听对坐的汉人谋士把大段话语翻译完,罗开先皱了皱眉头,率部东归的消息会传播开,他早有预料,但是有人会根据道听途说的消息就找上门来,实在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这才有兴趣认真打量坐在对前的吐蕃人。

    在罗开先眼里,对坐的名叫边巴的家伙差不多有四十左右岁,脸上带着明显的高原红,身体骨架粗大,脸颊上还有几道陈旧的细小疤痕,手臂没有被服饰遮掩的地方也有许多磨砺和伤愈的痕迹,注意到这些,罗某人给吐蕃汉子打了个战士的记号。

    边巴的衣着并不奢华,并没有像很多草原贵族一样在衣服上装饰金线银线,除了耳朵上带着一只粗大的银白色耳环,再没有任何饰物。对比贵族们的豪奢,他身上的羊皮袍子真的可以称得上简陋,与普通战士相比唯一不同的就是洗涮得还算干净整洁,那双战士的手也没有如同这个时代许多人那样指甲缝里面都是黑泥,同样,这边巴的头发胡须也能看得出是经过修缮的。

    像一个战士多过一个头领的边巴没有许多吐蕃人战士那样的粗鲁蛮勇,也没有通常贵族高昂上翘的下巴,反而在看人的时候保持着目光的平视,即使面对罗开先肆无忌惮的审视,也没有丝毫的胆怯与退缩。

    这是一个有趣的人,罗开先暗暗下了结论,他抬了抬手,仍旧保持着高冷的面孔,“边巴头人勿需多言,贵部送来的白色长毛牛,某的部众很喜欢,不知边巴头人想要什么?交易?结盟?还是归附?尽请直言!”

    什么样的对话最让人头痛?尤其是对于势弱的一方来说?

    边巴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样的结论,反正这时候他觉得眼前这位高大的罗将军是最难打交道的那一种!每句话都是单刀直入直指目的,毫不掩饰,毫不做作,算不上傲慢,但却直指人心,恰如传闻中的战斗一般凶悍。

    坚强的挺直自己的脊骨,面对一张年轻的却仿若岩石一般坚硬的脸,边巴放平目光,一字一顿的说道:“不知罗将军,交易如何讲?结盟如何说?归附又如何?”

    能在罗开先目光审视下坦然自如的人没多少,即使算到后世也没几个,他缓和了一下口气,说道:“想要交易,在允许出售的货品范围,某给边巴头人九折优惠;想要结盟,需要等一年之后再议,灵州需要夯实基础;至于归附……遵从我灵州所有人的意志,服从我灵州一路执行如今还在不断完善的规矩,为所有人的生存而战,而不是为某些人的利益而争斗!边巴头人,某之言可还明了?”

    “这……”听了通译大段的解释,再对照罗某人冷峻的脸,边巴有些迟疑,“罗将军,可否解释下灵州之规矩?”

    “边巴头人想要了解我灵州的规矩?很好,稍后会有人递送一份文稿与你。”瞧出了对方有贴近的想法,忍住心中奇怪的感觉,罗开先的表情又缓和了一些,“某便不做详述……边巴头人到我灵州已有三日,想必见过本将部众之行止,若真有归属之念,不妨停留几日多加体察……”

    边巴心中念头涌动,忍不住用他半生不熟的汉话开口问道:“罗将军,某见将军部下多有杂色族裔,不知将军何以统筹如此血系不同之人?”

    “看来边巴头人真的有心归附,本将也不欺瞒与你!某之部众,无分血裔,必须会说汉话,必须遵从营地规矩,众生等同,无大小之分,无贵贱之别!”虽说看好对方靠拢的想法,却并不意味着所有机密都对对方敞开,营地内族系众多是公开的秘密,他也不用担心解说之后被人学去,对这个时代的部族来说,血裔与偏见同样无处不在,哪里是那么容易更改的?

    “竟然如此……”想了一会儿,边巴惊诧地长大了嘴巴感叹起来,他身旁汉人子明先生的神色同样没有好到哪里,捻着下颌稀疏的胡子嘴角抽搐着却说不出话来,当然,现场也没有随从说话的位置。

    至此,对话的气氛却是从生硬到缓和,从陌生到渐渐熟悉。

    感叹过后的边巴介绍了自己的部族所在。喀罗部现有部民一万四千余众,战士逾五千,听着还不错,但是缺少兵器盔甲,又有大量老弱妇孺拖累,实际战力并不容乐观。他们驻地的西面不远就是强势的**部,之前几年**部的大统领潘罗支就压榨周围部族的人力和财力,如今潘罗支死了,他的弟弟厮铎督继位,却并没有收敛一二,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的压迫姑藏山周围的弱小。

    人示我以诚,我亦以诚待之。

    所谓机密,就是用来对等交换的,一旦一方获得的机密过多,另一方一无所有,就会造成一种失衡,先是心态的失衡,然后就是现实的失衡。

    无论人与人之间,还是势力与势力之间,莫不如此。

    罗开先当然懂得这样的道理,所以他也对应着讲了一些曾经的希尔凡唐人老营,还有之前的东行营队往事。

    时值正午,说得兴起,罗开先命人端来食物,加上随从,几个人也不顾礼节,一边伏案大嚼,一边探问彼此了解的世情,倒是难得的宾主尽欢。

    席间罗开先有些疑惑的随口问了句,“边巴,**部压迫你部,为何不求助于南方高原上的佛爷?东方赵宋的高官为了政绩也会相助一二……”

    “罗将军休要诓我……”话说得尽兴,边巴这位头领便显露出了吐蕃人豪爽的性子,话语里也少了几分顾忌,直接开口便道:“百多年前,南方那些光头就敢为了利益杀了赞普,他们太贪婪了,即使把姑藏山凿碎了,也填不满他们的肚皮!至于宋庭的高官……哼,他们何曾瞧得起吾等山民,他们眼中只有牛羊和马匹,没有了利益,他们会把山民的人皮缝制成旗帜,用山民的大腿骨制作成鼓槌!”

    边巴说得对错与否,罗开先暂时没法证实,一切都需要时间去考验去求证。

    不过不管如何,两方的对话竟然说到了这个地步,可算是大大出乎了彼此的预料,无论是吐蕃人边巴,还是罗开先,都没预料到,这,也算是难得的意外之喜了。

    当然,这次会谈依旧只能算是初步,之后的事情仍然需要一步步来,两方距离三百多里山路,周围又有赵宋、**部、党项部夹杂在其中,无论未来如何都还是需要谨慎运作的。

    送走了边巴,罗开先在心中感叹着,这样一个时代,究竟埋没了多少人物?后人提起青唐和吐蕃,能有记录的名字只有潘罗支、厮铎督,还有李立遵和唃厮啰,谁又能知道河西的青山草场之中,埋没了多少英雄骨?

    知人知面难知心,不说不话谁能知道一个吐蕃汉子有这样的认识?对接下来要见的那位宋庭转运使曾易行会有什么样的表现,罗开先心中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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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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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跃一千年介绍:
国际佣兵罗开先非洲任务中遇到意外,穿越时空到千年之前的非洲,周边都是黑漆漆的部落野人以及草原猛兽,偶遇乡人也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群体,该怎么生存下去?即使他是个兵王,个体的力量同样微不足道,更何况在没有归属感的非洲。所以……回故乡吧。
陌生的城市中,他是不受约束的野蛮人,拐走法蒂玛人的大科学家……搬空君士坦丁堡的学术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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