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节 服软
卯时，也就是上午八点，布哈拉靠近主商路的出入口百步之外，近百辆偏厢车头尾相连，变成了一道新的城墙，车厢侧板的孔洞里，一只只长矛如同毒蛇的刺牙般锋利。
程守如和闵文侯站在一起，面色轻松的闲聊着。
“猴子，昨晚的收获不错吧？”一个晚上过去，布哈拉城内的军队没敢有任何动静，到早上守备营的战士把车阵布置完成，程守如也松了一口气，难得的有心情谈论闵猴子的收获。
“还不错，总算把我之前见过的两个小家伙还有他们的家人救出来了，顺便还解救了十几个汉人……”闵文候并没有亲自出动，布哈拉的城墙根本挡不住斥候营的战士，对付他们根本没花什么力气，所以说起这事，他免不得有些自得。
“将主这次不出面，应该是想要培养你我，你个猴崽子可别翘尾巴，大意惹出麻烦的话，将主的眼睛可是盯着呢。”到底是做过多年守城将的，论及心境的稳定，程守如可比闵文侯强太多了。
“哪能呢？”讪笑了两下，闵文侯收敛了表情，后背上出了一阵冷汗，暗叹自己真的没见识，在这个队伍里，刚刚开始露点头角，一旦大意出错，不知道有多少混蛋在身后盯着呢，倒是不至于丢命，但是想像现在一样独挡一面那就需要继续从小兵做起了。
想到这里，闵文侯也不由的看向身边的程守如，“老程，多谢提醒了，小弟最近确实有些大意了！”
“哈哈，你这傻猴子，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兄弟，用得上说谢谢吗？”对自家兄弟，程守如确实豪气干云。说完揽着闵文侯消瘦的肩膀，问道，“不过，兄弟你可曾发现有什么好手？给兄长我分享一下？”
东行营队虽然看着人员不少，但是各方面还是缺人缺的厉害，尤其是对外主战的人，在赫拉特救出来的人能够被选拔做战士的也不过六百多人，还多被老罗划拉进了骑兵校，剩余的不是被斥候营招揽就是被李轩选作了民事方面。程守如手下人数虽然众多，但是能够独挡一面的却没有几个，他自然要想方设法拉人，当然，这也是老罗默许的。
“哥哥哎……”闵文侯苦着脸告饶，“小弟我现在也缺人，没见连牧羊娃都要了？”
“娘的，死猴子！问你一点事就叫苦，我又不是要你的牧羊娃，只是帮我留意有适合做守将的人才！”程守如笑着骂道。
“嘿，老程，寻人没问题，告诉你也没问题，不过到时候能不能留住人就是你的事了。”闵文侯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
“……”程守如顿时无语。
……
布哈拉城内，纳斯尔丁的主宅门口，数千个衣衫褴褛的黄皮肤奴隶，旁边的地面上堆放着大堆的粮食布袋，穿着劣质皮甲缠着头巾的士兵持着弯刀守卫着，一群衣着华贵的家伙聚集在另一边，面红耳赤的争吵着。
“纳斯尔丁，我是不会交人的，愿意投降你尽管自己去！向汉人投降？我谋刺部的人不能没了脸面，大不了汉人把我杀了，将来卡迪尔汗肯定会给我报仇！”一个满脸卷曲胡须的男人站在纳斯尔丁跟前喝斥道。
“提尔塔姆，你这白痴！冲我叫嚷什么？有胆子怎么不跟着去打于阗人？卡迪尔汗也许会给你报仇，但那是在你和你的女人儿子还有家里百多口人死了之后，你想牵着他们和你一起死吗？眼下汉人势大，布哈拉城内只有老人女人和孩子，没人给你这白痴陪葬！”从接到箭杆传信之后，纳斯尔丁焦虑了半个晚上，后半夜就把所有蓄奴的家伙拉了来，整晚没有休息的他眼睛通红，又有几个自负的贱骨头看不清事理，自然满是火气。
“我不管那么多，要我低头，踩着我的尸体过去！”提尔塔姆是葛逻禄人谋刺部的，借着卡迪尔汗的权威，自然是谁都不服。
“来人，绑了他！”纳斯尔丁冲着自己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把提尔塔姆一脚踹倒的同时，纳斯尔丁才叫喊出声，“我不能让哈萨克部三万老幼给你这个白痴陪葬，对不住了。”
“谁敢……哎哟，放开我！纳斯尔丁，你这个黑心狼，卡迪尔汗不曾亏待你，你居然敢……”提尔塔姆拼命挣扎，可是被偷袭之后又被五六个壮汉压住，他再强壮再有背景又能如何？只是无谓的挣扎罢了。
“封嘴！白痴，卡迪尔汗不曾亏待我，但是他也不能让我带着三万女人和孩子给你陪葬！”忠诚总是有限度的，纳斯尔丁作为族老的儿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何况草原的公理，屈服强大的力量并不是罪过。
“呜……”提尔塔姆手脚被捆住，嘴巴被破布塞住，只能无谓的躺在地上扭动。
“你们几位，还有谁有异议？”纳斯尔丁横下心来，命人制服了提尔塔姆，抬头看着他对面几个还没有把奴隶送过来的人。
这些人都是和提尔塔姆走得很近的，因为转信了绿教，和提尔塔姆同进退，手里抓着财富当然不愿意松手，可是眼下城主纳斯尔丁扣下了他们的带头人，顿时让他们陷入两难境地。
“我愿把奴隶叫出来，纳斯尔丁城主。”一个承受不了压力的富户屈服了。
“我也愿意……”有一个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第三个人没有言语，只是弯腰行了个礼。
“你们这些软骨头，胡大不会饶恕你们的！背叛自己的兄弟，你们是罪人！”一个鹰钩鼻子的瘦长脸喝斥道。
“胡大没叫我们放弃自己的家人，只是为了一些奴隶和财物！”又一个人服软了，顺便还驳斥了瘦长脸。
“没错，只是放弃财物和奴隶，吝啬和贪婪才是罪过！”不是每个人都是一根筋，即使是绿教徒，面对压力给自己找好退路再正常不过。
提尔塔姆的追随者很快分成了两派，面对纳斯尔丁的威势，又没有带头人，他们根本没法抗衡，空泛的口号保护不了家人和财富，没有力量选择屈服才是正理。当然硬骨头总是有的，绿教里面叫兄弟守望相助也是很能迷惑人的，即使他们只是为了维护自己掠夺来的财物。
纳斯尔丁没有再说话，事实上他的嗓子已经哑了，只是命人把“硬骨头”们押起来，然后叫另外的人把自家里面的汉人奴隶还有三倍体重的粮食送过来。既然选择了屈服，他就没法出尔反尔，两头蛇是最招人厌恶的，何况不单是为了自己的小命，更是为了整个布哈拉五万多人的命运。
未完……稍后补全
第八十一节 杀鸡
如果说南方的突厥人是草原上的狼群，那么眼前这些汉人就是专业捕杀狼群的猎手。
纳斯尔丁可不是没见识的放羊娃子，作为哈萨克部族老的儿子，他也东南西北走动过很多地方，突厥人的军队、萨曼人的战士、阿拉伯人的军队再加上卡迪尔汗手下的精锐，他都见识过，但是没有那一方能和眼前的汉人相媲美。
作为镇守一城的城主，他虽然不是率军的将军，但眼界总还是有的，眼前这些汉人没什么炫耀夸张的举动，也没有见过他们征战的举动，但是纳斯尔丁总感觉这些穿着精良盔甲的士兵一举一动都有深意，他不敢看那些士兵的眼神，因为那是一双双坚定的充满肃杀的眼睛，即使他这个见过了很多厮杀的城主，也不想直面相对那背后的血色。
“程将军，这个人叫做提尔塔姆，是葛逻禄人谋刺部的族人，他家中应该还有二百左右汉人奴隶，鉴于和葛逻禄人的联盟，我是不能强迫他做什么事情的，所以……”见过了东行战士的表现，纳斯尔丁再没有前晚的恼火，他变得很好说话。
“所以……哦，明白了，纳斯尔丁城主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至于其他人，如何选择全凭自己，做我们的朋友可以有烤肉与美酒，做我们的敌人自然是尖刀与鲜血。”程守如低头看了看萎顿在地上的人，他没觉得有什么需要细问的，不外乎觉得自己很不错，可以与己方抗衡的人物，这里的家伙沿途已经见过太多。
纳斯尔丁其实没得选择。
几声命令之后，被捆在地上的提尔塔姆等七八个人都被待下去分别审讯，守备营和斥候营的士兵开始分批进入布哈拉城，因为早就说明东行营队对布哈拉没什么兴趣，所以纳斯尔丁根本没有阻拦，当然，想阻拦也要看有没有那样的本事。
布哈拉城内的人，不论富商、贵族还是平民，全部掩门闭户噤若寒蝉，这个时代最恐怖的除了天灾之外就是兵祸。草原上有成群结队的匪盗，但匪盗至多只是劫掠财物和女人，但是兵祸造成的危害却往往是灭绝性质的。
草原上的城市没有几个，但是屠城之战却是常有发生，没有守护自己的力量，只能是待宰的羔羊。
午时过后，一批数目七八百的汉人奴隶开始走出布哈拉城，这些人都是从提尔塔姆几个富商家中解救出来的，这些人同样被李轩派人收拢过去，无论男女老少，健康与疾病，全部按照一路行来的程序接受，对于这些，李轩等人已经是熟门熟路。
最关键的是提尔塔姆等人还有他们的家人总数却比较多，这些人到底怎么处置却是一个大问题，全部杀了虽然简单，但后面所涉及的后果却是程守如和闵文侯所掌控不了的，所以这个事情还是交到了老罗手里。
“你原本计划怎么办？”老罗听取了汇报之后，盯着程守如。
“我建议是男人全部杀了，女人和孩子收进东行大营……”这是草原上的惯例，程守如说的也是别无二致。
“猴子，你的意见如何？”老罗点点头，不置可否，按照草原上的惯例未尝不可，但是同样也会因为这个惯例把整个队伍拖进去，这并不合适。
“将主……我认为没必要多生事端，眼下又不可能把五万人都杀掉，平白得罪了葛逻禄人，对我们去东方没什么好处……”闵文侯考虑了好一阵，才慢悠悠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倒不是他怯战，恰相反，这厮发狠的时候就像猴子变成暴猿一样六亲不认的。
老罗摇摇头，转向看了看一旁的冈萨斯，这个家伙正郁闷呢，他只是在布哈拉城外率众骑马跑了几圈，全程都在打酱油，“冈萨斯，你怎么看？”
“将主，这事情我不熟悉，只是觉得怎么做都好，反正他们对我们来说不算威胁。”冈萨斯晃着脑袋说道。
“你呀……”老罗用手指了指这个家伙，曾经的角斗士也变得狡猾了，话说出来谁也不得罪，还顺便讨好了老罗。
“嘿……”白熊用手抓了抓自己的长头发，一脸憨笑。
几个人说的都有一点道理，但是这种事情却不能随便处理。大队人回到东方之后，老罗对日后定居宋还是辽都没什么兴趣，如果定居河西地带，免不了会和西边这些部族发生纠纷，眼下的事情怎么处理就是一个先例，留下残暴就是留下仇恨，留下宽恕就是留下软弱。
仇恨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大开杀戒，但是软弱就是要不得了，只会让人把己方看成可吃的肥肉，届时谁都来惦记一下就被动了。
“救出来的人怎样安排了？”老罗忽然问了一句。
“是轩兄在处理，人员安置都是依照老规矩。”程守如回答的一板一眼。
“嗯……这样，把所有涉及的人全部捆到布哈拉城外的空场，等被救出来的人休整完毕，由他们决定怎么处理那些人，但有一点，处置之前，谁受了什么苦，仇家是谁，怎么处理都搞清楚，事情要做细，回头我会叫西德克诺德配合，明白了？”老罗想了一会儿，没找到确切的好办法，也只能用这种有仇报仇的方式来完成，不论怎样，总要和草原上的方法有所区别。
虽然这时代可以忽略法制，丛林法则的草原上也没有人主持公道，杀掉布哈拉城的绝大部分人也很容易，但是老罗却不是真正的屠夫。因为他明白屠杀的事情可以做，但是这种屠杀这种战事本身绝对是双面刃，它杀戮敌人的时候也会影响己方战士的心理，终究有一天会伤人伤己。
用不明究底的士兵杀戮所谓的奴隶主并不可取。
但是用被拯救出来的奴隶来行刑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反制己身这种方法可以取得同样的震慑作用，同时还可以让备受屈辱的汉人奴隶们的情绪得到宣泄，也不用担心所谓的奴隶主能够得到赦免，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遵命，将主！”怎么杀人都是杀，程守如和闵文侯倒是没什么异议。
接下来的事情反而简单了，两个时辰之后，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一众梳洗更衣之后的汉人奴隶们从营帐里返回到布哈拉城外的空场，被捆缚起来跪在地上的“贵族们”足有将近两千，旁边是盔甲严整的守备营士兵，连同布哈拉城墙上值守的都是守备营的战士，至于布哈拉本地的贵族武士们，则畏畏缩缩地躲在远处的墙角张望。
程守如站在一众被拯救的奴隶身前，“罗将主令，从今日开始诸位同胞被人当作奴隶的日子结束了，想必诸位也都受了多年的苦楚，如何回报昔日的所谓主人，任由诸位选择。”
宣告的声音并不大，却也足以保证传到每个人的耳边，顿时就像一滴水溅入滚油之中，神情稍有好转的一众“奴隶”们呈现了一副众生百态，有的面红如重枣，脸上青筋蹦起，有的和身边熟人议论纷纷，还有的跪地痛嚎，当然也有的默默无语却泪流满面。
“来人，把兵器都拿上来！”
一队数十个士兵抬上来七八个兵器架，上面匕首弯刀长矛弓弩全部都有。
“看到那边跪在地上的人吗？昔日折磨你们的人任凭处置，有谁想要报仇的，向你身前的战士说明缘由，上前拿兵器动手！”程守如也有些激动，眼前这些汉人“奴隶”们多数身上都有伤，还有的不是瘸腿就是断手，这是受苦的同袍，他怎能无动于衷。
冷场了片刻，一个跛脚的干瘦汉子从队伍中挤了出来，“将军，某有三个兄弟被那个提尔塔姆害死，不是战场杀戮，而是被他带着家人放狗咬死的，我要报仇！”
“自取兵器，去！”
“李老刀，等等我。将军，我儿子和婆娘都被提尔塔姆家的人害死了，我也要报仇。”一个左手少了三个手指头脸上还带着挂面的刀疤汉子窜了出来。
“将军，还有我……”
程守如挥挥手，他已经挡不住这些人复仇的想法。
一众人乱糟糟的向他们身前的士兵报名，然后从兵器架上拿了兵刃就冲向了捆扎在地上的倒霉鬼，很像饿极了的草原狼，更像丛林里面冲出来的饿虎，他们所到之处，到处是鲜血四溅，这些疯狂了的家伙并没有痛快的杀死敌人，一个原因是很多人并不专业，另一个原因是他们不想仇人死得太痛快了。
兵器架上面的弓弩没有人动，反倒是托盘里面的匕首被取了个精光，几个行动慢了的中年妇人没抢到兵器，顺手拿了几只铁箭，准备用箭支像砸钉子一样戳死仇人……
几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人更是落后，他们也不管了，捡起地上的石头便冲了上去，更有人不管不顾的直接用上了他们最原始的武器——牙齿……
空场上满是哀嚎和呜咽，四处的土地上更是鲜血四溅……
没人能够被赦免，无论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孩子，仇恨的力量是难以阻止的。
肃立着的战士们面色发冷，有的心软一点或许是想起了过往的不堪热泪盈眶，更有的则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站立的布哈拉城内众人。
这是一次野蛮的杀鸡，一点没有专业素养的杀戮，但是却吓坏了旁边围观的猴子。
第八十二节 前路
面对血腥的乱杀，布哈拉城内的所谓贵族再也没有了一丝抵抗的勇气，即便是纳斯尔丁这个城主同样丧失了讨价还价的力气——布哈拉城内不仅仅有汉人奴隶，还有其他族裔的奴隶，消息一旦传开，奴隶造反，对布哈拉就是灭顶之灾。
几个原本跟随死鬼提尔塔姆的人，和纳斯尔丁沟通之后，凑出了一笔赔偿转交给了程守如，一些原本蓄奴的富户也不敢再说什么三倍体重的粮食代价高昂了，同样凑出一些补偿，唯恐东行的汉人借题发挥，找他们的麻烦。
这些琐事全部由程守如等人接洽，反正实力对比在那里，不会有任何出入，老罗根本不放在心上。
对他来说，继续积攒底蕴和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哪个时代，实力强大总会多了选择的余地。没了选择权的国度只能被人宰割，没了选择权的个人同样只能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奴隶。
布哈拉没什么值得留意的，倒是前路如何行进才最值得他关注。
若论对这片区域的熟悉，队伍中没人能超过被留作奴隶的葛逻禄人。所以粟米菲罗和矮子牟尼奇被召唤到了他身边。
“知道我找你们是为什么吧？”老罗扫了一眼跪伏在地的两个人，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
“知道，主人。”粟米菲罗恭声答道，两个人互为一体，原本就是主仆，如今虽然同为老罗帐下奴隶，却依旧保持着曾经的默契。
不是老罗故作高深，他的目的就是试探两个收服已久的人究竟什么想法，他们的表现将决定老罗对待异族的态度。
一味杀戮造成的后果必定是四方树敌，如果只有老罗自己，倒是无所畏惧，但是眼下的数万人却是绝难承受的，即便老罗战力超群，也照顾不了数万人的生命安全。所有拉拢和分化才是最省力的方法，套用戏文里面的用语就是王霸之道，引用后世的外交概念就是一手大棒一手金钱，用民间俗语就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这一手功夫可不是老罗所擅长的，却也不得不试一试，从将军到君王，这一步总是不可避免的。
“嗯，那你说说看？”老罗并不期待粟米菲罗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必须确认这个葛逻禄人的心里想法。
“主人担心的必定是怎么安排数万族人过冬的事情，冬天天气寒冷，不可能让老人孩子住在帐篷里……”粟米菲罗一板一眼的诉说着，显然是早就考虑过这个事情。
老罗确实有些惊讶，他最近正头痛这个事情，在这个时代，人口稀少生产力低下，可没有那一座城市可以容纳数万人的队伍的，总不能选择一个城市屠杀，然后把所有人装进去吧？
“好吧，你说对了，坐下说话，还有牟尼奇。”老罗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对于能够真心跟随自己的人，他还是不排斥的。他可没什么种族歧视，否则也不会一开始就接纳两个原始的马赛部族战士。
粟米菲罗和牟尼奇蹑手蹑脚的在软塌上坐好，老罗才注意到两个人的神色并不差，甚至比在外高加索山下俘获他们的时候还要好。
“主人，从这里向东绕过撒马尔罕，大约一百五十多罗马里的地方，有一个废弃了的土城，叫做库扎克，那里只有很少的行商会在路过的时候驻留。”有了老罗的宽许，或许是看到了希望，粟米菲罗的语气也顺畅了不少。
“库扎克？那个城市有多大？周围地势如何？能容纳多少人？原本是什么人的领地？”老罗想不起哪里有这样一个地方。
“这个……牟尼奇曾经去过那里，还请主人允许牟尼奇来介绍。”粟米菲罗说话的时候还在牟尼奇的后背推了一下。
老罗倒是放下了心来，无论这两个葛逻禄人心里什么想法，他们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想必这一路上的见闻也征服了他们的视野，否则这两个家伙不会这么老实。“粟米菲罗、牟尼奇，你们在我的营地里也待了很久了，应该明白我这个主人到底什么样，所以遮掩的话就不要说了，只要忠心于我，没准比你们在原来的部落活的更好。”
“是，是，主人，粟米菲罗明白。”
“主人，牟尼奇明白，不敢欺骗主人。”
“说吧，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如果能对数万人过冬有益，我这个主人也不会吝啬奖赏。”从雅典开始这一路长时间的影响，老罗也把自己代入了这个时代的角色，在奴仆面前扮演主人。
“主人……库扎克原本是一个小部族的名字，那个库扎克小城就是他们的居住地，那个小城原本居住着近十万人，据说三十年前，库扎克部的人得罪了当时萨曼王朝的埃米尔，所有库扎克部的人都被杀戮，即使没死的也四散逃亡……”牟尼奇到底是口舌伶俐，一旦没了紧张的情绪，说起事情来还是很详细的。
“十万人？都被杀了？”一个十万人的城市全被屠戮，老罗有些不相信。
“是的，主人，其实被杀的应该也就三四万人，因为库扎克附近曾经有一条商路，总会有行商路过住在那里，另外还有依附于库扎克部的其他族人，萨曼人率军攻打库扎克之后，很多人直接就逃跑了。”
“嗯，你接着说。”
“据说当时库扎克到处都是死尸，城内的财富全部被萨曼人掠夺，然后那里有了闹鬼的传闻，住在那里的人就开始变少，加上东面的商路因为山崩被封堵了，很多商队绕路北方……库扎克城就荒废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主人，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跟着族人到处走了，还是十年前路过那里时候，族里的老人说的。”牟尼奇身高不过一米六，他说起自己孩提时代的事，颇让人感觉有些滑稽。
老罗却没有任何取笑的想法，他从来不以貌取人，很多有其貌不扬的人，往往心智出众，反倒是很多仪表堂堂的人经常被反证为嘴尖皮厚腹中空。
怀疑一个人有时候不需要理由，信任一个人同样也不需要理由。
老罗对自己的判断能力还是很自信的，粟米菲罗和牟尼奇两个人见识过东行营队的战斗力，他们自己的命运还掌握在老罗的手中，所以是绝不敢虚言欺骗的。前者他们找不到合适的外援，后者他们不是那么有勇气逃离的人，何况在东行营队的衣食住行肯定比他们在自己族内好太多。
看来两个人说的是实话，老罗对他们所说的内容开始关注了，“给我说说库扎克那个地方现在什么样，周围环境如何？”
“这个……主人，我还是三年前去过那里，现在怎样了，真的不清楚，不过想来不会有人原意住在那里。”牟尼奇是个谨慎小心而且敏感的人，毕竟他和老罗的交流没几次，真的不敢像粟米菲罗那样投机。
“没关系，你了解多少，直接说，知道多少说多少，只要别欺骗我！”
“是，我三年前路过的时候，库扎克那里到处是倒塌的房屋，城墙有很多缺口，里面长满了杂草，还能看到很多死人的骨头。”
“城墙有多高？房屋有保存完好的吗？”
“城墙大概有……按照唐人的尺寸，应该也就三丈高度，石头和夯土的墙，里面没有倒塌的房子还有不少，不过没人敢进去住，据说有不干净受诅咒的东西在里面……”
“很好，附近地形如何？有树林和水源吗？”
“有的，库扎克北面就是高山，南面是草坡，东面有很多小河……”
老罗捡着重点需要了解的东西问了一个遍，牟尼奇倒是没有任何犹豫的神色，偶尔粟米菲罗还穿插着讲述一下撒马尔罕东面的情况，倒是让老罗对这块土地的认识增加了很多。
夸奖几句，许诺如果证实库扎克可以过冬，就奖励他们平民的身份，还允许他们接来自己的家人，两个葛逻禄人兴高采烈的走了。
老罗开始对照自己的记忆，推测这个库扎克的具体位置——后世这片地方他没少来过，撒马尔罕东北方向一千公里左右就是伊犁河谷，这一大片区域都曾经是他执行任务的范围，又怎会不熟悉？
撒马尔罕在后世是属于乌兹别克斯坦的领土，北方是埃达湖，东北不远有一个叫吉扎克的小城，不过与牟尼奇的描述并不相符，再向东则是山区，有一个很有名的地方，cccp时代曾经被叫做列宁那巴德，另一个本地化的名字叫做苦盏，倒是和牟尼奇的发音很像，只不过那片地方后世住的是塔吉克人，与这个时代完全对不上号……
老罗犹豫了。
这个时代没有了曾经印象中的公路、汽车、耕地还有石头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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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节 荒芜
十天后的午后，埃达湖正东方一百公里远的山坳之后，丝丝缕缕的山风从远山的更北方一路奔袭过来，顺着他们的轨迹奔走的还有一队队大雁或者天鹅什么的，他们比人类的耐力强多了，至少在迁徙的路途上是这样。
“牟尼奇，那里就是你说的库扎克吗？”勒令公爵停住脚步，等到身边的人都登上缓坡之后，老罗才停止观察远方的境况。
望远镜所能达到的地方，显示着远方一处夹杂在荒草和乱石中的小土城，看不到有人烟活动的迹象，不过从位置来说确实算得上一个筑城的好地方。
北面是山峦，可以阻挡冬天的寒风，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南面是开阔的坡地，隐约可以看出一点曾经耕种过的痕迹，不过已经到处是荒草一片。
“是的，主人，那边应该就是库扎克城了。”牟尼奇骑着一匹矮马，没有望远镜的他可看不清远处的迹象，不过凭借曾经来过的印象，总还是能够分辨出方位的。
“好吧……”老罗心里有些怪异与疑惑，如果他没有记错，按照方位推算，后世这里就是曾经被称作列宁拉巴德的地方，只不过周围的环境与他曾经的记忆大不相同，周围的地势走向与水纹变化完全不是后世的模样，唯一能够作为印象中地理标记的是远处高耸的山峰——那里在后世是一个被叫做乌噶姆查特的森林公园。
跟随老罗一起脱离大队人马先行的，只有他的亲卫队和一个都的斥候，眼下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疑惑，不过却没有人妄动，只是在四处观察警戒，等着老罗的下一步命令。
“好吧，阿尔克，派一队斥候回报程守如，命令他们继续前行。”已经走到了这里，老罗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犹豫的，至少精神力感应没发现有什么危险，“奥尔基，命令大家前进。十八郎，带着你的人到周围看看！”
“是，将主。”随着应诺声，停驻下来的骑士们再次板鞍上马。
……
几天前，听到有一个荒废的小城之后，老罗就再没有兴趣停留在布哈拉了，眼看再耽搁就是九月底，如果不在第一场雪到来之前弄好冬季营地，那么就等着挨冷受冻吧。
布哈拉的城主纳斯尔丁倒是想和东行营队拉近关系，老罗只是命令赫尔顿和对方联系一下，至于之后的事情，老罗并不在意。
沿途一路向东，偶尔还需要躲避大风的天气——没办法，这个季节正是风云变幻的时候，按照后世气象学的**，北方的冷气团正在不断南侵，它们一马平川的越过乌克兰大草原，错了，这个时代还没有乌克兰大草原这个名字，总而言之，北方的冷空气没有遮挡的直奔中亚，所以趁着没风的时候抓紧赶路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着急找一个过冬地，所以没有人想停留在空旷的没有遮掩的荒原上，何况周围还有亦民亦匪的游牧部族。路过撒马尔罕也没人有什么驻留的兴趣，对于老罗来说虽然撒马尔罕在后世很有名，在这个时代也是有名的北方城市，但对于营队里的人来说，这个地方就是一个放到了的布哈拉。
喀喇汗王国的汗王卡迪尔汗把军事力量都调动到了喀什葛尔，这个地方对于老罗来说简直就是不设防，所以大队人马一路急行，根本没理会沿途路人的惊讶和撒马尔罕城内的惊惧。
……
靠近了牟尼奇口中的库扎克城，老罗才发现这里确实曾经是一个有很多人居住过的小城，只不过到处是断壁残垣，外加萧瑟的秋季，令人看到的是到处一片荒芜的景致。
这个小城废墟整体呈西南－东北走向，依山而建，面相东南的方向是主城门，另外东北和西南依稀可以看出各有一个较小的城门，虽然城门已经损毁，曾经的战争之后，打扫战场的人把原有的城门都搬走了。外城墙保存的还算完好，除了有几处被捣毁的豁口，却还能看出大体是个长方形的城池。
老罗测算了一下，这个不规则的长方形差不多是长五里宽四里的尺寸，放在后世也就是一个小城镇的水平，去除一些不能及时清理的地方，余下的地方也足够几万人的居住空间了。
算完了这些，老罗命令所有人散开，搜查这里的具体情况，他自己一个人也开始仔细查看内部的情况。
规划可供数万人休养一个冬天的地方，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在这个时代。
城内同样到处是倒塌的房屋、被泥土石块掩盖的简易街道、有些枯黄的野草、还有偶尔可见到一丝身影的猫科或者鼠科的什么东西、杂草的缝隙里依稀可以看到不知是什么生物的骨头，也许是人的，残留的墙面上偶尔可以看到深色的斑块，形状很像流水的痕迹，那是杀戮造成的残留物……到处都给人一种荒芜和颓废的感觉，很类似后世荒废城市的风景图片，唯一不同的是残留下物品的时代区别……
城市里面偶尔还可看到一些保留着坍塌半截房顶的建筑，这些建筑的底部大多是用石头砌成，上面则是夯土完成，顶部半露着有些风化的木梁和松软的泥土房顶……城中心位置还保留着三五座带着屋顶的较为完整的建筑，它们的用材完全不同于别的坍塌的房屋——它们全是用石块砌成，中间的缝隙很小，可以看到坚实的粘合物，窗子很小很像射箭的垛口，没有木头窗子，门口高度至少有三米五到四米，很开阔，还有粗壮的廊柱结构……
老罗对前者不奇怪，这应该是符合这个时代这个地区的技术水平的产物，但是中心几处保留完好的建筑就让他有些不解了。这种全石质结构的建筑很像地中海或者确切点说是古罗马时期的东西——不是他所处这个时代的东罗马，而是更早的那个西罗马时代……
因为可以看到一些仍旧保留完好的廊柱，直径接近一米的东西，这玩意儿可不是中亚的游牧民可以弄出来的东西，更不是东方风格的……
“将主，这房子好像是罗马人的……好像是议事厅……”跟在老罗身边的奥尔基轻声说道。
“也许吧，你认识墙上的文字吗？”老罗指着一处刻字的墙壁说道，那上面写的字母是古希腊文，老罗只认识几个字母，但是要让他搞明白什么意思，估计需要他专门研究个三五年。
“将主，我也搞不清楚……要不还是等艾尔黑丝恩先生看看再说？”奥尔基做角斗士的时候基本就是个文盲，现在勉强学会了一些罗马文字和汉字，也是被逼迫着完成的。
“好吧，不管了……告诉战士们搜查所有可疑的地方，确定这里的安全状态……”老罗懒得琢磨这个建筑的由来了，他有不是史学家，估计后世那些什么专家教授如果到了这个时代肯定会发疯。
“将主……”奥尔基却没有接受老罗的命令，有些犹豫的向老罗露出探询的眼神。
“什么事？”
“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过冬吗？听说……”
“怎么了？奥尔基，往常你可不是这么犹豫的。”
“将主，我听那两个葛逻禄人说这里是被诅咒的地方，所以这个城市才荒废了……”
“胡说，你看到了？还是那两个家伙看到了？没有亲眼见到的东西，不要随便相信……再说了，真的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你的刀子和长矛是做什么用的？”老罗并不是纯粹的科学教徒，也不是某个教派的支持者。
事实上他这种人更多的是“相信存在即真理”的，战场上经常会发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无论是哪个时代哪个地区。但是莫名的诅咒传言之类，他是不会相信的，至少在他用精神力感知的结果中，没发现什么危险。
“好吧，将主，听您的！”有了老罗的话语，奥尔基再没什么犹豫的，比起传言，他更相信自己的将主——这个世上还有他们的将主更神奇的人吗？
老罗有些无聊的看着这几处保留完好的建筑，一边构思为了几个月的安排……
地面上全是灰土，很干燥，有残留的还未曾燃烧干净的木柴的，以及一些炭灰，墙面上有烟熏火燎的痕迹……另外的几个房间有的里面还有残留的骸骨，没有破烂的兵器，估计早被过路的人收走了，没有任何完整的或者残破的家具，估计早被拿走或者烧毁了……
几道叫喊声传了过来。
“站住，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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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感谢书友“木匠的椅子”和“yy中的**型”的打赏
第八十四节 驻扎（上）
听到了动静的老罗自然不会再关注几座破烂的房子，尽管这地方有些蹊跷。转身出门查看的时候，老罗才发现这种鬼地方确实还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只不过，在场的战士们可以说都是精锐，不是弯刀好手，就是弓猎好手，还有跑得快的好手……抓几个可疑的家伙还是手到擒来的。
只不过被抓住的家伙有点奇怪，脑袋大身子小，身高也很矮，跑得倒是很快，侏儒？矮人？一瞬间老罗想的有点多，直到战士们把六个被擒住的人带到他近前，仔细查看的时候，他才发现，这几个明显还只不过是小孩子而已。
六个都是孩子，或者说是流浪儿，从面相上根本分不出男女，都是一水的身材干瘦，面颊无肉那种，头发都是乱糟糟的脏污得很，甚至看不出发色，身上穿的应该是成年人的袍子改做的衣服，或许是因为没人照顾，很多磨破的地方根本没有缝补，只是用细小的树藤串起来，脚上穿的好像是树皮做的鞋子，勉强能够防止石头木刺弄伤脚底……
“汉人？突厥人？”老罗走到近前问道。和这样的孩子交流是个麻烦事，他们的戒备心理很强，即使被战士们抓着，也在不停挣扎，还试图用嘴咬人。
可惜老罗的高大身材吓坏了这些孩子，本来还有些镇静的两个也开始恐慌起来。
“牟尼奇，你来问！搞明白他们是谁、来自哪里！”无奈的摊开手，老罗只好叫一个熟悉这片地方的人来询问。
亲兵队和斥候营里面就没有身高低于一米七五的，虽然身材不同，但都是些壮汉，即使体形偏瘦的家伙，也是肉藏在骨头里那种。
或许是牟尼奇的矮个子比较有亲和力，或许是这个狡猾有心志的带着一脸笑的家伙没什么威胁，很快解决了沟通的问题。
六个孩子都是来自周边的部落，只不过他们不是部落的一份子，除了一个普通牧民的孩子，其他的都是逃出来的奴隶，相同的是他们的父母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了，或者因为仇杀，或者因为主家的虐待。本来这些孩子不仅仅六个，但因为没有足够的食物，还面临野物的袭扰，再加上彼此之间攻击，能活下来实在是邀天之幸。
“将主，这些孩子不能放到童子营，至少现在不能……”奥尔基走到老罗身边低语道。
“为什么？”老罗有些奇怪，奥尔基很少会主动干涉他的意见的。
“将主，你看……”随着话语，奥尔基展开他手里提着的一个破布包裹。包裹摊开则地上，一些东西丁零当啷的散落开来，什么铁杆的箭簇、生锈的铁片、半截断刀、插着短木柄的矛头……
“这些东西都是从几个孩子身上搜出来的，将主你看这个……”奥尔基拿起一个铁片，说不清这玩意儿是什么上面的，或许是破烂的盾牌，也许是大车上面的配件，只是这东西被磨出来一个锋利的尖峰，后面是个用破布缠着防滑的适合手握的位置，上面的锈蚀是一种青黑色的印迹，显然这是沾过鲜血的残留物。
“看来我们的战士抓了几只小狼，你的意见呢？”老罗确定了奥尔基的建议，童子营里面的孩子彼此之间或许有过争斗，但绝没有这么凶悍，见过血的孩子和没见过血的当然不能混杂在一起。
至于几个孩子曾经做过什么，哪怕他们吃过人肉，老罗也没心思去追究，没有独立的生存能力，在这种荒芜而又危险的地方，任何极端行为都不适合揭开。
“把他们安排在斥候营吧，冬季的任务不多，至少猎人出身的那些战士驯服这些小狼还是没问题的。”
“他们有几岁？”
“最小的十一岁，最大的十四岁。”
“嗯，按你说的办，等主营的人过来，给他们换新的衣服、食物，叫专人负责带他们，观察一下这些孩子的品性，一切按新接收的战士规则办理。哦，对了，武器暂时不要给他们。”老罗随口安排道。
所谓新接收的战士规则就是包括个人卫生清理、各人用品发放、心性考察之类的一套流程，时长超过一个月，从初到希尔凡建立新兵营开始，这种事物已经变成了接纳新人的常例。也算是很类似后世的新兵营训练，有了这样的一个过程，再怎样性格顽劣的家伙都会被敲碎了融进来。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琐碎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处理，老罗需要掌控和提前构思的事情才是麻烦事。
总数将近八万人的队伍勉强可以安置在小城之内，但是驻守孤城却是最大的防御失误，何况还有一个最令人头痛的事情才是必须要认真筹措的。数万匹马还有数千头骆驼，外加一些牛羊之类的牲畜需要比照顾人还要用心。
先不说照顾如此数量的牲畜需要多大场地，每天这些牲畜需要的食物有多少，单单冬季的防疫就是最需要注意的——瘟疫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可比后世更难掌控。
好在需要老罗一个人琢磨的时间并不长，主营的大队人马就已经到了。
乌泱泱的数万人加上马匹、驼队、偏厢车、浮空车，布满了库扎克这个荒废小城的外围。驻营的位置当然不能直接选择在废弃的小城内，而是安置再了小城的东北一公里外，这个位置再向东不过两公里就是一个宽阔的面积足有十个平方公里可以走船的淡水湖。
还是依照惯例来布置营地，数万人齐动手忙碌起来，好在人多力量大，不用担心时间的问题。一路已经行进了数千公里，三个月的忙碌，这种工作已经完全成了人们的熟练手艺，除了少数懵懂的家伙和一些在布哈拉新进队伍的人，基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没人会偷懒，不单是因为纪律的关系，更是因为荣辱的心态，懒惰是最受人排斥的行为。这也是老罗所希望看到的——一路东进可不只是为了赶路，磨合队伍以求凝聚人心，才是最现实的目标。
老罗的军帐最先被搭建起来，看着左右忙碌的人们井井有条，他带着一点欣慰直接钻进了帐篷，把自己闷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他需要根据现有的情况对冬季营地做一份整体的布局与规划，这样的宏观规划可不是眼下的营队众人所能完成的，即便有“伊本”称号的艾尔黑丝恩也不成。无他，论眼界、阅历和知识的综合性，老罗就是这个时代的异类与妖孽。
尽管在后世，老罗只是一个看起来很杰出的鹰派军官。
傍晚时分，一个诺大的营地矗立了起来。
依旧是浮在半空的探望气球，壕沟围绕了半座小山，中间点点朵朵的是整齐分布的营帐，每座帐篷周边都有导水槽、每四座帐篷为一个组队，中间是露营烧烤饭食的地方，每两组帐篷中间有一个五谷轮回之所，功用自不必说，同样用透孔的帐篷遮住，然后每天都会有专人负责打扫——这个活计往往由犯错的家伙或者奴隶来完成……
专属的营地有特设的井栏和刺马桩环绕，里面或者是女营，或者是童子营，还有各营军人的家眷，平民中不同职类同样也会做以分类，之所以这样划分，完全是为了便于管理，虽然可能会有小团体产生，但是一个统一的秩序和纪律却保证了分支营地之间的对比，从而进入良性循环。
营地的各处要点分别驻扎着不同职能的军士，刀盾兵、弓弩手、抛石机组、骑队……
斥候营和骑兵校照例不同主营在一起，而是分布在外围，与主营互成犄角之势——无论何时，安全总是第一要素，没人敢在这个方面疏忽大意，尽管四周数十里内都没什么人烟。
数万马匹和驼队并没有安设在一处，而是分类在下风向设置了不同的围栏，每个围栏大概可以容纳千多匹牲畜，围栏外则是用偏厢车围拢而成的“戍堡”，戍堡的功能自然不必解释，里面的战士都是由守备营的人来充当……
顺便一提的是始终跟随在队伍之后的行商队伍，不足两千人的他们入住停留在了撒马尔罕，至少现在，老罗不会容许大队的外人混进自己的主营地。随着商队混进撒马尔罕的还有赫尔顿和他带领的假冒商队的百多个斥候，这种安排自然是老罗的手笔，尽管喀喇汗王国方面的战力在老罗眼里并不怎么样。
罗开先这种职业战士可不是没有危机感的平民，也不会在遭遇敌人攻击的时候才想起反击。预设目标、发现目标、解决目标才是他的职业本份。事实上这也是战士与平民的根本区别，造成结果的最大不同就是平民会在敌对势力的攻击中一步步走向被动，战士则会在第一时间掌握主导权。
好莱坞那种平民比士兵更勇猛的场面，只能是商业炒作和人文骗局，主角模版这种东西绝对不属于现实，即便是历史中的现实。
自信与自负就差一个字，但一个字的差距就等于百分之五十。
第八十五节 驻扎（中）
晚饭过后，老罗的巨大军帐中灯火通明。
一张将近六个平方米的矮桌子，一份粘接起来的羊皮纸平铺在桌子上，羊皮纸上面绘制着老罗的辛苦——过冬营地的布局图。
这份东西当然不是区区两三个小时能够完成的，老罗临时绘制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库扎克的大框架，其余细节部分都是在路上抽空余时间完成的结果。从军帐搭建好到晚饭之后，老罗忙碌的只是绘制框架和黏贴组成各个局部，把所有的细节拼起来，就是这份完整的规划方案。
此时，老罗在一旁伏案大嚼，李姌则守在他对面笑吟吟不出声响，中央的大桌子边上围拢了整个东行营队几乎所有的管理层，军人们和负责内勤的总管们外加李姌的老师安娜莉亚女士全都在场。奥尔基和努拉尔曼守着桌边负责解说，围观的家伙们大眼瞪小眼的则在你一言我一语的穿插询问。
“那个破城简直就像一座鬼城，还好我们是白天到的，现在这个时候，根本没人过去那边……”扯着嗓门诉苦的是程守如这个门板汉子，话虽然夸张了点，但满是荒草和断壁残垣的库扎克城的夜晚真的不好看。
“别胡说！奥尔基，刚才你说里面有几个还保存完整的房子？”问这个话的不可能有别人，只能是艾尔黑丝恩。
“没错，看着很像罗马人的建筑，不过，你知道的，我认字不多……”奥尔基忙着解释，手里还指着桌子上的图纸，“喏，就在这里了，将主都画出来了。”
“哎，白天时候看看就好了，可惜那时候在忙着安扎营地。”有点懊恼的艾尔黑丝恩差点把脸上的胡子揪下一撮来。
“破房子有什么好看的，没有整理过，根本不能住人！我白天就瞧过，满地的黄沙野草，还有一堆死人骨头需要处理。”阿尔克在旁边接了话题，这个白眼圈的家伙眼睛尖得很，当然知道麻烦事儿多着呢。
“不算麻烦，人多事情就好办，咱可不缺工匠和人手，修补城墙，盖房子垒屋之类，有个十几天全弄好了。”李涅这个老罗未来的丈人仔细观摩着桌上的图纸，那里旁边的位置有老罗前段时间勾画的房屋解构图。
“大伯，你那边可没有什么泥水匠吧？你老还要辛苦盯着工匠们修补器具，这修城的活计该是我这晚辈来忙才对。”李轩在边上也来兴趣了，经历了一路的历练，早不是当初李宅管家身份的他说起话来颇有些八面玲珑的味道。
“没错，十二兄说得对，大伯、窦伯、杜老爹，你老几位还是忙原本的事情吧，修城墙建屋子这种辛苦活，还是俺们年轻的来做更好！”上阵亲兄弟，旁边的李铮自然不会退步，又是当了几天队伍的鸿胪官，这口漂亮话说的人心里暖。
他这话刚一落地，旁边的倔老头窦铣不干了，“混账竖子，老头子还没老呢，轮不到你这杂毛竖子当家，玩这泥水活，还得看咱家的手艺！”
得，这年轻年老的把个修城的活计当玩乐了，也就是昔日唐人营没断过工匠的传承，青砖大城都建了，这么个夯土小城还真的不算什么挑战。更关键的老罗画的城内房子解构图让人觉得有点新奇——是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过的北方风格的木刻楞1。
老罗在一边听着话语声当下饭菜，狼吞虎咽把两条羊腿和四张大饼干掉，再喝两碗新鲜的羊肉汤才终于吃饱了，吩咐人收拾下餐具，挺直了身子转了过来。
“看来大家都看过这份图了？”老罗有些懒散的探问了一句。
“罗三郎，来给老夫讲讲这个木头房子怎么一回事，看着很……有趣！”倔老头窦铣指着图纸上的木刻楞说道。
“这个啊，窦老，暂且稍等，要先把这几天的具体事情安排好，然后再说如何？”还是先捡要紧的，否则说起细致的东西，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老罗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可不是为了简单教授盖一种新房子的。
“好，听你的！”经过了几个月的跋涉，老罗的很多安排都在看在众人眼里，即使窦铣这个倔强的老家伙也不再滥发炮筒子脾气。
“先前在布哈拉的时候，我就说过了，眼看天气转凉，来不及翻越葱山，向北绕行倒是可以，但是北地的严寒可不是老人孩子能够承受的，所以才要找一个合适的过冬地方。”老罗也不赘言，干脆的直入正题。说了一大段之后，他也不等众人评说，径自接着说了下去，“或许有人认为咱人多势众，重建一个新城岂不是更好？这么说吧，眼下这种地方可不是乌浒水以南那种地方，估计再有半个月顶多二十天就会有大雪天气，建房子或许来得及，重建城墙绝没有可能。”
听到仅有至多二十天的准备时间，众人都沉静了下来。
“至于有传言本地有什么闹鬼或者诅咒之类，劝大家不需有什么顾忌，数万的土库曼人都杀了，何惧些许魑魅魍魉？”老罗不敢用什么唯物论之类的话语来劝说众人，因为他不能确定这世间是否有什么神灵，但他相信到了神灵那种位置绝不会与己方这些凡人相争。至于其他的什么暗算手段，顶多有可能是什么诡异小人做崇，他不信会有什么能够敌过自己的精神力加上长刀配合的屠戮。
他这番话彻底打消了一些没说话的人心中的疑虑，一路行来虽有意外，但多时候不过就是路途的辛劳罢了，曾经震慑多少人心的土库曼人，如今也不过是刀下之鬼剑下亡魂。尤其老罗的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更令他身边的人对他敬若神明，怎会还有疑问？
“将主，你说怎样做直接安排吧，我只听你的！”暴脾气的冈萨斯直接开腔了。
“没错，有将主在，什么也挡不住我们！”这个可不是前角斗士了，而是机灵的闵文侯，自从转到斥候营这边，他对老罗便是忠心耿耿，对着程守如他可以嬉皮笑脸，但在老罗面前绝不敢有一丝妄动。
四下的低语嗡嗡声不断，却少了疑惑，多了坚定。
“好了，事情就这样定了。”老罗拍拍手，喝令众人静下来，然后接着说道：“明日开始要修建过冬营地，我需要人负责完成清理、伐木、备工、建房、修城、布防、狩猎、采买一共八个部分的任务，现在选人来负责单项事务，可有异议？”
老罗分的八个部分只是大略，余下的后备事情自然还是依照原本的架构。八个名词虽然不大合乎此时汉话的习俗，但也能让众人听懂。
寂静了片刻，李坦站出来说话了，“三郎，备工的事情交给我吧，保证所有的工具都能及时到位。”
“还有我，建房的任务归我，老头子别的不会，造些木头房子还是没问题的。”平民长老杜讷一路上为了琐事操碎了心，眼下总是可以找个轻快点的事情，自然是奋勇上前。
“老杜，建房的事情是我擅长的，你就别争抢了……”老倔头窦铣又来劲了。
“多谢世伯，杜老，”老罗冲两人拱拱手，然后转向窦铣说道，“窦老，你还是负责修城吧，还请仔细看看我对修城的要求。”
窦铣一愣，忙冲着图纸看去，“哎？你这是要建藏兵洞？”
“没错，窦老，那城墙上的豁口全靠人来填补劳心劳力多麻烦，正好建成藏兵洞，内外开两个暗门，也就是结构复杂点，却省了填土围城的力气了。”老罗明白这老家伙怎么想的，不就是工匠的脾性喜欢新花样嘛，咱随便弄点什么，保证满足你的好奇心。
“好，就这个了，我来修城，谁都别想和我抢。”满身活力不服老的家伙真的惹不起。
老罗摇了摇头，“清理城内杂物的事情交给轩兄了，反正你那里管的人最多，如何？”
“三郎放心，出不了差错。”随着一路的历练，李轩如今沉稳了很多，比之当初毛躁的新手形象稳重多了。
“接下来，狩猎交给阿尔克，伐木的材料老程你用心点吧，好在周围不缺高大的树木……另外采买这一块事务……李铮，还是由你来，赫尔顿如今和努瓦克那些行商都在撒马尔罕……”老罗琢磨了一下，就把事情给定了，反正对于目前这些人来说，都不是什么麻烦事情。
几个人点头应诺。
老罗接着又说道，“布防的事情安排在最后，修城这段时间，冈萨斯你带着人查看周边，顺便割一些干草给马匹作为冬季草料。”
过来的路上，老罗就留意了，这边虽然没有大片的牧草，紫花苜蓿之类却也不少，并不像后世的这里那样荒凉。他的空间里面倒是有储备的草料，但是总要顾虑日后的长远打算，物资这种东西就没有够用的，收集再多都是必须的。
冈萨斯应诺之后，余下一些没安排事务的人有些急了，胡子男艾尔黑丝恩抱怨道：“巴托尔，虽然人数够用，也该给我安排一点事情做吧？”
“艾尔，不用急。你不是对城里还没倒的房子感兴趣吗？回头去看看那个是不是需要修缮一下，这方面估计安娜莉亚女士也能帮忙的。”老罗确实心思缜密，要说罗马的事情，整个队伍里估计没人比得上那位亚历山大大帝的后人。
余下的众人其实都是琐碎小事，三言两语就可以安排好，老罗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有一些事情即使他这个心思缜密的人也南面疏忽，对于他这个后世来人来说，这里是曾经chn的西部边境，但是对唐人后裔们来说这里就是他们曾经母国属下的藩国土地，是自己人的地方，对于流落到此很多不记得大唐的汉人来说，这里也许是一片热土，祖辈出于唐末经历过五代十国的人来说，这里也许是躲避中原战乱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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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木刻楞：北方俄罗斯式木质建筑，冬暖夏凉，建筑格式非常适合北方或者山区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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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节 驻扎（下）
翌日，天色刚开始蒙蒙亮，营地内就开始了炊烟袅袅，近万个火堆燃起的烟火与高山上下来的水汽混合在一起，尤其东方的光亮映在雪山背后的霞光与水雾连在一起，颇有些云雾缭绕的仙境感觉。
这可不是荒漠上的奇观，也不是希尔凡平原能够看到的景致。
从帐篷里面钻出来的人们贪婪的看了一会儿周围的景色，和周围的同伴感慨了几句，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偷懒，一路上的经历早就告诉了他们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纪律，不仅仅是蓝眼睛魔鬼的威吓，更是为了这个群体更好的生存下去。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这片土地上可没有宅男这种生物的生存土壤，无所事事的或者懒惰的家伙只能排挤或者遭到遗弃。
唯一的例外是童子营的孩子们，他们暂时不用承担自己的那份责任，但是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处理完私人事情，然后排队在营地周边跑步，他们嘻嘻哈哈的笑语感染了很多人，很快就有其他家庭的孩子跟在了他们身后——这几乎是每天例行的事情，三五岁的小不点跟不上大孩子，只能单独组队，迈着小腿挥舞着小胳膊嘿嘿哈哈。
这种变成惯例的锻炼形式只能是出自老罗的手笔，他可不想这些曾经的孤儿也像后世那些骄傲的小皇帝一样娇生惯养，未来这些孤儿将会成为老罗散布自己思想的载体，一些因为宠溺而变得骄傲自大的家伙可做不到这一点。
同样遵循了老罗的指令的还有各个营队的士兵，像后世一样，他们每天早上都需要跑步、挥刀、射箭，而不是像这个时代的军营那样每三天或者五天才出操一次。
李姌也不是无所事事的懒姑娘，她在孩子们的身后慢悠悠的看着一群小家伙奔跑嬉闹，走到正在土坡上打拳的老罗面前，有些出神的看着这个男人的坚定与从容。
“三兄可真是闲不住，每天早上都这样你不累？”李姌说这话的时候，老罗已经开始收拳平整呼吸。
“怎么会不累？但是做事情一旦松懈了，很可能就永远做不成了。”活动完手脚，老罗感觉很惬意，身上微微有点发热，几天来赶路变得僵硬的筋骨仿佛都松散开了，周围是如同仙境一样优美的景观，怎样都比后世都市的污浊和战场的硝烟让人舒爽多了。
老罗的话不难理解，李姌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坚持的东西是没人能够更改的，而且她也并不想更改什么，这个从君士坦丁堡遇见的男人做的事情比她所预想的好太多了。
“这里的景色真美，家乡那边也会和这里一样吗？”李姌有些茫然的问道，雪山脚下不同于荒漠与草原的精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头一天因为忙碌没注意到这点的她当然免不了会想到将来。
“那边啊，还不知道，不过事在人为，有人在用心做，还能有什么困难不成？”老罗这话说的老气横秋，但却代表了他的信心。
“嗯！”李姌没再接着感叹，只是确定的应了一声。
两个人相伴着结束一早的活动，就像很多年的老夫妻一样琴瑟和睦。
……
同样早起的艾尔黑丝恩和安娜莉亚女士找到了老罗。
“巴托尔，我和安娜女士去看了那几座建筑，上面残留的文字记载这里叫alexandriaeschate，意思是最遥远的亚历山大里亚！”艾尔黑丝恩兴奋的冲着老罗叫嚷道，那样子和在雅典时候有一拼。
“艾尔说的没错，我年幼的时候，好像在那里见过有记载亚历山大在他足迹的最东方建立了一座城市……”安娜莉亚女士也是和艾尔差不多的表情，尽管她平时总是很淑雅，但是能够到达自己祖先驻足过的地方，总是能够令人感觉到先祖的荣耀的，不是吗？
“喔！很不错，两位真是有了了不起的发现，那么接下来那几座房子的修缮交给你们了？如何？”老罗也是才想起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记载，前日刚到的时候他也用精神力感觉到了这里的不同，看来这个城市被遗弃还是有很多秘密的，只不过眼下并不是探寻秘密的时刻。
……
早饭过后，一切开始进入运作。
首先是大量的平民们分队伍集合起来，用镰刀斩断野草，用铁铲掘起堆土，再用四**车把它们运到城外，这些土不会在用于城内土建操作——修城用旧土是一大避讳，尤其是这种有传言诅咒的地方。当然巨大的土方量也不会全部运出，一些干净的泥土会被堆砌起来，在城内筑成高台，为来上面会用来安置大型投石机或者设置为哨塔。此外有专人把地面上或者堆土中散落的尸骨收敛起来，并分类用一些大陶瓮收起。
城的外面北部山林下，一些人建起了一个祭坛，所有收敛尸骨的陶瓮都被运到这里，这个地方将会成为一片埋葬死者的墓地，不论那些尸骨的主人是曾经城市的主人，还是攻击城市的入侵者，都将在这里安眠，如果他们有魂灵的话，将会继续目睹南面那个城市的兴衰。
人多力量大，尤其是组织有序的人群，尽管没有后世的动力机械，数万人的忙碌还是很快就揭开了库扎克这座被弃用城市的面纱。
断壁残垣被彻底的推倒，只保留石质的地基，然后平民长老杜讷带着几个建城的工匠开始在地面上用白石粉画线，规划出街道、排水渠、房屋宅地、校兵场、以及集市功能的公共活动场地和……厕所和垃圾堆放区，没有上水渠，因为暂时没法制作陶管，也没法制作高架明渠，因为没有那么多石头……所以短时间内城内的用水还是需要到三公里外的湖边。
阿尔克带着斥候营的大部分人钻进了山林，狩猎的人物交给了他们，对那些弓猎和刀猎好手来说这算是一个难得的消遣，是的，只是消遣，相对于机智百变的人类来说，被追捕的野兽只能算是消遣。
程守如带着三千人同样钻进了林子，这边的山上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很多林木至少有三五十米那么高，因为老罗不同意他们成片的砍伐，所以三千人必须散开采用间伐的方式。一棵棵大树在两米长的双人伐木锯操作下被伐到，随着“树倒了”的喊叫声在山间荡漾时候轰然倒塌，然后被去掉分枝，主干被截断，在把树干顺着坡道一直滑倒山根处，林外等待的数十人将会一起动手，把它们架上两辆四**车上，用专门销子卡住，马匹开始跑动，去了枝叶的树干到达城市内部，将有专人用双人操作的带锯把它们破开……
石基清理干净之后，杜讷开始带着人建造木刻楞，这种建筑其实很简单，木框架弄好之后（木头并不需要晾晒和烤干，反正只是短暂停留，并没有指望在这里长久定居），只需要把破开的原木用榫接的方式连接在一起，但是这种简单的工艺却非常需要一副耐心和一双巧手，比之钉子和木螺丝之类的技术难度大多了……墙壁做好之后，屋顶的木头则用皮带结合单向轮的简易起吊工具吊装上去，同样是榫接结构的拼装，墙壁上拼好的木头之间的缝隙需要用粘土和苔藓之类封堵，房顶的缝隙则需要用兽皮和树胶之类粘合（这个时候可没有油毡纸和塑料布，也没有石棉瓦和彩钢板之类的玩意儿），这是个细心的活，这时候只能帮忙做饭送水的女人就可以上场了……当然，也缺不了始终想要伸手凑热闹的大群孩子们。
木刻楞的一面墙壁上镶嵌了用原木雕出来的烟道，里面会搭置一个低矮的火炕。火炕用石头和薄石板砌成，粘合剂则选用的石灰和沙子的混合物，这种技术并不难，材料也非常容易寻找，老罗只是稍作提点，这些东西就安然就绪。
搭建好的木刻楞内部可以容纳至少十人，同时兼备煮饭取暖功能的火炕更可以使得居住在里面的人免于冬天的严寒侵蚀。仅这一项就解决了住的问题，余下的不过是整个城市的附属功能罢了，随着时间的前行，整个修城工程进展得非常迅速，一片片的木刻楞修建起来，街道的路面也开始铺设，材料选用的是附近采来的石料，不需要雕凿规整，只要能把路面铺设得干爽整齐就已经足够，目的只是防止冬季融雪造成的泥泞。
与此同时开建的城池东北面的大量马厩与木栏，外面用夯土又建了一圈简易的城墙。马厩用的是木刻楞的建造方式，夯土围墙却是工量最重的工作，所幸有宽大的四轮马车和大量牲畜，载土和运输都不是问题，唯一需要的只是挖土的气力和夯土的力气。
城墙的豁口处早被填补起来，看着与别处没有丝毫不同，只不过内部却是藏兵的空间，这种东西在老罗看来属于最后的安全备用设施，他可不会死守着城池等人来攻击，甚至不会让大队的敌人靠近自己的城市人口活动范围。
几个隘口的位置修建了隐蔽的观察哨所，样式甚至参照了老罗后世见过的防炮洞，这玩意儿在这个时代这个季节比高耸古礼的木质哨塔强太多了。
工程开始的第十二天，跑去撒马尔罕的李铮带着一个数百辆大车的车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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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节 绿教汉人
新修的库扎克城还只是进行到接近完成，盖好的木刻楞暂且还不能入住，至少要风干十天半月，等内部的潮气去掉才好，况且各类的辅助设施还在进行中，所以东行营队的人还是住在帐篷里，老罗也是在帐篷里等着李铮的汇报。
李铮从撒马尔罕带回的东西不少，足足有近二百吨粮食，还有收购来的皮毛和毛毯以及锅碗瓢盆等各种杂物十几车，随行的人除了负责采买的，多是斥候营中的机灵鬼，所以并没有什么让人出乎预料的事情。
这其实一点都不奇怪，这时节虽然通讯不力，但是一些有点轰动性的热门消息还是瞒不住世人的，何况老罗就没想过防止消息泄漏之类。布哈拉和撒马尔罕之间的路程只有不足二百公里，当然更是瞒不住人。
所以撒马尔罕城内虽有想找东行汉人麻烦的家伙，也不敢轻举妄动，卡迪尔汗把兵力都调到了喀什葛尔，凭借贵族们手里的些许私兵，只能是给老罗的刀下送肉。
李铮来得很快，毕竟他是老罗派出去的，回到老罗这边复命才好做其他事情。
“见过将主！”李铮不算战士，给老罗行礼也是标准的文人作揖礼。
“回来就好，坐吧，说说撒马尔罕的情况。”老罗拱拱手算是回礼，伸手一揽，指着侧面的软塌请对方坐下。
“谢将主！”李铮也不虚套，直接打了这么一段时间交道，他可知道眼前这位绝对是杀伐果断不讲虚礼的人物，从衣襟里取出一个羊皮纸本子放在矮桌上，“将主，此次出去撒马尔罕的事情都记在这里，没有任何疏漏。”
老罗翻开线订羊皮纸本子，粗略看了一眼，但见上面用的类似颜体的楷书写的密密麻麻的小字，竖排的文字读起来倒是算不上什么障碍，只是还是听对方口述一下更为清晰：“好，回头我会细看，你大略说下都有什么应注意的事情。努拉尔曼，负责记录！”
后半句自然是对着充当文秘的阿拉伯小伙说的，这个小子现在就是老罗的跟屁虫，很少言语，但是已经开始渐渐显示出他曾经在爱资哈尔清真寺进学过的长处。
“是，将主！”李铮筹措了一下言语，躬身坐直讲起了十多天内的事情，“铮在撒马尔罕那边总共关注了五件事。第一，撒马尔罕城内的贵族们对我们的态度，有的家族在布哈拉的支系被我们杀了，所以极为仇恨，有的则野心勃勃希望拉拢我们对抗卡迪尔汗，还有的漠不关心……”
“嗯，猜也猜得到，你接着说。”
“第二件事，撒马尔罕城内有许多商人，有希望和我们长期交易的，也有想在库扎克城内设立商站的，还有的想贿赂我买一些不能出售的物件的……”
“交易可以，但不包括禁售的东西，这个没得商量，李铮你要注意你身边的人，提醒他们谁敢犯忌，军法行事，至于库扎克城是我们的，暂时不需要商人入驻，不予考虑！”鬼才知道那些想入驻的商人什么动机，东行营队里面稀奇的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太多，当不了强盗想当窃贼？没那么容易。
“遵令，将主！”李铮的后背开始冒汗，暗自庆幸自己没犯错，老罗的军法虽没有唐时的军法严苛，但军法就是军法，即使不弄死人也会让人脱一层皮。脑袋里想着回头一定要提醒几个跟随自己的族人，嘴上却说着：“将主放心，我手下就没有敢乱来的人。”
“大话不要说，谁也不知道别人脑子里想什么，我只看实际的举动。”老罗不置可否的动了动嘴角，“接着说你遇到的事情吧……”
“是，第三件事，这是赫尔顿传给我的消息，没能证实的。据说伽色尼那边派人拉拢撒马尔罕城内的贵族，还给喀什葛尔的卡迪尔汗那里派了使者，赫尔顿那里猜测他们有可能合作在我们回归东方的路上攻击我们……”
“呵，马哈穆德坐不住了？卡迪尔汗也不是傻瓜……”老罗冷笑了下，经历了多场大战，虽然手下兵力不多，但他还真没瞧得起突厥人和葛逻禄人出身的卡迪尔汗，如果不是治下人口太少——只要有超过二十万人，他就敢停下不走。
李铮到底还是受限与时代，加上他并不是战士，所以算不上真正了解队伍中的战力水准，当然免不了有些担心，“将主，突厥人加上葛逻禄人可以轻易聚兵三十万，不可小窥了他们！”
“没关系，你不用担心。三十万人算什么？乌合之众，面饼比刀子大不？只是被切割吃掉的命运。”老罗摆摆手，打断了这个话题，示意对方接着说下去。
“第四件事是关于东方的，有东方来的商人说了些那边的事情，宋辽两国刚刚签订了停战协定，好像要准备合力攻击盘踞在陇右的定难军，定难军的节度使李继迁1去年战死，其长子李德明联合了拓拔贵族和高原上的吐蕃人准备与两国开战……”
随着队伍的东进，一些东方的事情开始进入眼界，很多事情与老罗记忆中的历史开始接轨，比如现在宋国的皇帝确实是真宗赵恒、比如檀渊之盟2在去年的十二月签订、比如李继迁的孙子元昊已经两岁……
老罗不记得有宋辽合攻西夏这档子事，一时琢磨不定。莫不是蝴蝶效应？不可能，他老罗虽然在中亚闹得场面有些大，但还不至于影响到人口众多的东方，摸不着头脑之际，他决定回头再说，“这个消息准确与否都很难说，宋辽的势力都很大，可不是这边的小国可以相提并论的，你继续关注这个事情吧。”
“明白了。第五件事情是有本地的汉人希望归附我们回东方，只不过他们的数目有些多，没有将主指示，我没敢妄作决定……”
“有多少人？他们是什么身份？”
“大概有三万多人，一半是贵族家的奴隶，另一半是平民……”
“怎么会有平民？”
“……他们是信奉了绿教的汉人！”
原来如此，连续问了几句，老罗恍然大悟。
唐朝的中晚期开始失去了对中亚的控制，但是很多汉人还定居在从陇右一直到撒马尔罕这片土地上，尤其是安西四镇更是有大量的汉人军民在此定居。唐灭亡后，这些人彻底成了没妈的孩子，面对汹涌而来的绿教徒和祆教徒没有还手之力，很多人或者被迫或者投机的改信成为了绿教徒。这些人的大多数不再像汉人一样尊奉祖先，而是多以安拉之名行事，他们就是后世**的由来。
或许这些人当初改信的时候有各种各样的可怜原因，但老罗却不这样看，宗教这个东西或者可以令人的心灵不再空虚，但是用宗教信仰来武装头脑的人太容易被人所误导，太容易盲从了。而盲从的人一旦出现在自己这个小队伍里面，无疑会让本来就构成复杂的群体变得更加脆弱，扩大一点，这也是历来教权和政权之间矛盾的最关键所在。
所以宗教双面针，尤其是单一神系的宗教，它可以有利于统一思想攻击敌人，同时也会因为思绪禁锢刺伤自己。
所以老罗的这只队伍里，没有纯粹的基督徒，也没有纯粹的绿教徒，所以唯一对儒教有些狂热的张家人始终处于队伍构成的边缘。
“暂时不考虑收纳撒马尔罕的汉人归属，尤其是信奉了绿教的汉人。”老罗没有稍加思索的就下了决定，稍后一会儿为了显得不那么不近人情，他又补充道：“冬季之后，再次启程的时候，也许会收纳汉人，但是这些汉人绝不可以是绿教徒。”
“将主，那些汉人也是有苦衷才改信了绿教，他们和我们一起回归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让突厥人和葛逻禄人不敢轻易攻击我们……”李铮当然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对他来说，团结更多的人共度难关，至少可以减少自己的损失。
“不，突厥人和葛逻禄人不足为虑。”老罗摇了摇头，“只要那些汉人，姑且叫他们汉人，当年他们能够为了保命抛弃宗祖，未来免不了也会为了保命抛弃我们，收纳一群墙头草在队伍里，没有一分好处，还要提防队伍的秘密外泄，得不偿失。这个事情不必再争论了！”
听了老罗如此说话，李铮再不敢多说，应诺退下交接其他的事情去了。
没有了上司就有这样的好处，老罗可以轻易的确定某项事情的选择，好在他的决定并不盲目，唯一能够束缚他的不过是曾经的阅历与经验，以及一些来自后世的价值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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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李继迁：（963－1004年），党项人平夏部，祖先是鲜卑拓拔氏，拓跋赤辞归唐之后，其时唐太宗李世民赐姓李，掌控银州乃至夏绥宥静四州的军略和政治，其人在宋辽之间两面讨好，定难军节度使是辽圣宗耶律隆绪给予的封号，宋真宗赵恒曾赐名给李继迁为赵保吉。1004年初，攻打吐蕃潘罗支时，中计重伤身亡。
2檀渊之盟：檀州，今河南濮阳，背景是宋辽因为檀州一带的拉锯战，两方都难以继续下去的前提下签署的，不同的是宋国是因为大商甲不想再继续支持战争，辽国则是死伤过多难以为继。自此之后，南北的商贸和技术的交流开始增多，现代评价是促进了民族融合，用金钱平息了战争。但这个盟约也是宋辽两国弃甲求利争相向猪演化的开端。
第八十八节 宝藏？
打发走了李铮去忙他的事情，老罗坐在帐篷里翻看对方交来的记录本子，上面一五一十记得很详细，连同撒马尔罕的一些派系知名人物也都记在上面。东方来的消息虽然不准确，很多都是道听途说，但是也都注明了具体到人的细节。
说了五个事情，其实文字算起来并不多，相关的人物一大堆，却也没有几个值得老罗关注的。撒马尔罕城内的人祖上就是粟特人，现在虽然分什么葛逻禄人和维吾尔人，其实在老罗眼中基本都算将来的敌人。这个时代与后世没那么紧密的联系，即使维吾尔人也与后世维吾尔族是两码事，他们不是后世热情好客的牧民，也不是真正好杀成性的嗜血狂魔，不过是为生存不停奔走的可怜虫。
这些可怜虫遇到比他们强大的确实可怜，但是面对比他们弱小的则转身一变比草原狼还要凶残，这并不矛盾，唯独为了“生存”二字而已。
为了生存，他们可能会抛弃养不活的老人和孩子，只留下强壮的人。
就像狼群。
老人年纪大了，也会像狼群中被淘汰的老狼一样离群索居，直到死去。
放在后世，老罗可能会对可怜之人伸以援手，但在这个时代，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文化和生活理念的不认同才是根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才是标准法则。别看老罗收拢了一些异族，其实这些人在他的队伍内都很难成为主宰力量，大环境之下，他们只会被同化，无论是开海伦的大学者还是死尸堆里面走出来的角斗士，不可能有例外。
至于笔记中所记录的绿教汉人，多为张、王、马三姓，老罗也懒得追究他们的根源，至于拉拢他们？就像和李铮所说的那样，能够背叛宗祖的人就能背叛任何人，这类二五仔老罗是不敢用的。
把所有的记录都看完，老罗伸了个懒腰，打起精神，走到帐篷外，天色也不过下午三四点钟，长眼望去，到处都是在不停忙碌的人们，一副朝气蓬勃的态势。
“将主，城里面发现了一口井，要不要去看看？”奥尔基见到老罗走出帐篷，走上前汇报道。
“一口井？”老罗有些疑惑。
“是的，井口被石板压住，上面有将近人的身高那么厚的土。”奥尔基解释道。
“走，去看看！”老罗来兴趣了，如果是干净的水井，就能解决冬季取水的麻烦了，不至于大冬天还要去锡尔河也就是药杀水取水了。虽然药杀水和东面的湖泊距离都不远，但是冬季结冰之后取水可就是麻烦事情了。
……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老罗情不自禁的在心底感叹了一句，他在后世可是没当过工程兵的，映在他眼前的场景并不比后世的工程兵差多少——库扎克城西南位置的地皮被铲掉了一层，露出了地面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的石板。
尽管这些石板已经破损得很严重，仍能看出当年这里是一处公共取水的场所。不同于东方的下阔上窄的瓮式井，这个被挖出来的是周围布满台阶，中心直上直下的筒状水井。一群抬着粗大的圆木杠子的壮汉站在一边，他们的脚下是刚刚从井口撤下的足有十几个平方的厚重石板。
“巴托尔，这水井还能用！瞧这水质，没有任何杂质！”艾尔黑丝恩冲着老罗喝道，手里还拎着一只能装十几升水的小木桶。
周围暂停忙碌的人们都盯着老罗和艾尔黑丝恩，倒不是他们渴了，而是所有人都明白有了水井，冬天的时候就不用去很远的河边或者湖边凿冰取水了。
“看着确实很不错！”老罗瞧了一眼木桶中的水质，没有发现水锈藻类之类的任何杂质和腐朽的气味，倒是带着一种很清新的水汽和淡淡的硫磺味。
“哈，我就猜这里是一口水井，怎么样？安娜女士？”胡子男也有忍不住的时候，张口向旁边的安娜莉亚女士女士炫耀着。
听到没有白费力气，围观的人们也都开始喝彩。
“不要喝冷水！”老罗没有理会他们的热闹，转身到井口张望。
这口井的井口直径大概有三米多，井台上还有一圈方形的凹坑，应该是曾经安装围栏的地方，井沿的石头是很普通的砂岩，已经被磨得没有了棱角，看来当年这里取水的人肯定不少，而且曾经居住了很久的时间。
搁置在一旁的石板有十多厘米厚，中间镶嵌了四个已经生锈的粗大的金属圆环，恰好可以穿过绳索用木杠抬起，金属环和石板之间的镶嵌连接非常紧密，上面还依稀可以看到已经不是很清晰的文字，这种工艺可不多见！
老罗对这口井感到很奇怪，最早到这里的时候他曾经用精神力感应过，因为同属于溶岩地形和冰蚀地形，这片地方的地下同样到处是规则或者不规则的空洞，他从没想过这里会是一口井。因为在他的概念里即使有水的井，也没准会有什么死尸之类的在里面，肯定是不能使用的。
但是刚才艾尔手中提着的水明显是可以饮用的。
冲着井口探头向下张望，老罗才发现井里面并不是寂静无声的，而是有这隆隆的连续不断响动，抬头看看周围并没有什么人走动。
难道是骑兵？这时节可没有火车之类的玩意儿，老罗把精神力散发了开去，附近一公里内并没有大队的骑兵，除了偶尔骑马穿过的战士。再向下感应的时候，他才发现了一个从不曾留意过的很巧合的秘密。
井下面有一条河！
一条虽然不是很大、但却一直在流淌的地下河！
从井口上方还未清理完毕的土层来看，这口井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很显然并不止三十年，也就是说不知道几百年前还是千年前的马其顿人建造了这口井，然后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放弃了这里，直到今天被揭开谜底。
即使当年曾经有什么死人或者毒物之类，也早被流水清理掉，完全可以放心饮用。
老罗施施然的站起身，“艾尔，水井下是一条地下河，你知道吗？”
“地下河？喔，巴托尔，你说的是真的？”
“没错！听听井下的声音就知道了！”
“啊，诸神在上，这真的是太美妙了！”艾尔黑丝恩这个家伙装雅典人已经成了习惯，反正老罗很少听到他再感叹什么安拉之类的了。
老罗无语地拍了拍脑门，“好了，好了，艾尔，让伙计们接着忙吧。对了，你要设计一个取水装置，最好再加个围栏，防止淘气的小家伙们掉下去……”
“好的，交给我了。”被打断了的艾尔黑丝恩也没什么不耐烦，他正享受在发现历史的兴奋中，只不过嘴里嘟囔着，“光学大师用来设计井栏？巴托尔你可真是会用人……”
“能者多劳嘛，对了，还要注意冬天防滑的问题。”老罗才不理会他的抱怨，反正下面是活水，而且在地下，完全不用担心冬天结冰的问题。所有人都在忙，水井是艾尔指挥人挖出来的，不交给他难道还要自己动手？
荒废的城里发现了一个千年前建造的能用的水井，不亚于发现一座宝藏，老罗对这个地方的地下也产生了好奇心。
这是什么地方？
最遥远的亚历山大里亚！
千多年前的亚历山大大帝到过的最东方和最北方！天知道下面有什么秘密！
老罗想起来后世的一些事情，当年的cccp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建立了据点，仅仅是因为锡尔河交通便利吗？他们把东面高山都挖空了几座据说是建筑军事基地，仅仅是为了防止东方的力量吗？还有为什么这样一个中亚的小城起名字叫做列宁纳巴德？
要知道列宁这个名字对cccp的意义可不一般！
数千年的历史被一层层的谎言和迷雾所掩盖，这迷雾存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老罗不知道这个城市在真实的历史上是否有现在这样的一个空窗期，但是后世他来过这里。尽管只是惊鸿一瞥，那时候看到的到处的绿教寺庙和中世纪的城堡，从没有眼前这种罗马式的廊柱建筑。
从井台上走上高处，老罗望着北面正在被修缮的几座石质建筑，那下面的许多地方是空的，从精神力感应的情况来看，有一部分是地下廊道，还有方型的人造空间，连接的地方有自然溶洞。
曾经认为一个多年前的地下遗迹除了古墓不外乎金银财宝，现在有了一个千年前修筑的连通地下暗河的水井，老罗对探寻里面的秘密有了浓厚的兴趣。
金银财宝已经够多了，老罗的空间里各种形制的乱七八糟的纯金器皿就有数万件，任何一个拿到后世的拍卖会上都可以换巨额的钞票，但是这玩意儿多了真的没什么意义，甚至换不到足够的粮食。
或许可以发现什么人类未知的秘密？这没什么意思，老罗不是考古学家。
外来的人种？外星人？能否解读都是个问题，老罗对此并不抱以希望。
或许可以揭开自己来到这个时空的根源？还有不能确定是否存在的雇主？
老罗的心脏嘣嘣的剧烈跳动了起来。
第八十九节 发现
强令自己深呼了几口气，老罗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终究不是脑袋一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冒险者，而是时刻保持冷静与理智的职业军士。离开那个所熟悉的时空已经接近两年，心底那种回到自己时空的渴望猛然冒出来的时候，真的不容易控制。他可不是那种没心没肺可以忘了爹娘的人，即使家中有两个哥哥两个妹妹照顾老人，也免不了惦念家中老人，即便是没完没了的唠叨。
在正在修缮的高大石头房子前面找了个不碍事的位置，没人打扰的老罗盯着木头架子上面忙碌的人们发呆。
一时的患得患失说的就是这种心理吧，老罗其实很清楚，地下的秘密不可能与自己的来到这个时空有关系。无论是斧子还是指环都是与东方道家关联的东西，怎么说也不会与千年前的马其顿人产生什么纠葛。
“巴托尔，看这个房子修得怎么样？”艾尔黑丝恩从老罗的背后走过来，一样靠在身后的大石头上，抬头看着上面忙碌的人们。
“哦？嗯……还不错！”老罗恍悟过来，随口敷衍道。
“我发现了，这个建筑可能是当时神殿，我们身后这块石头下面有可能就是祭坛……”艾尔黑丝恩和后世的学者们一样，不关注人情的事情，只要有值得他们关注的事物，别的什么不管了，所以根本没留意老罗走神，“这个房子入口正对的墙上，看那里，有一面壁画，可惜已经损毁的看不出画的是哪位神灵……我猜有可能是阿波罗，不可能是马尔斯，因为马尔斯……”
“嗯嗯……”老罗哼哼哈哈的只有停的份儿，到底阿波罗和马尔斯有什么区别，他是根本不懂的，虽然他会几句希腊语。
“雅典人当年喜欢用大理石来雕塑神像1，因为亚平宁半岛上面好多石头山，但是这里可不行，这里就没发现有产大理石，看这个柱子都是砂岩的，所以他们只能在墙上画像……”艾尔黑丝恩拉着老罗绕过工人们的脚手架，走到“神殿”的里面，比比划划的说着。
老罗注意力缓过来了。艾尔黑丝恩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中亚在远古的时候很可能是海底，多是沉积岩构成的褶皱地带，倒不是没有大理石，只不过地表非常少，去掉土层和石皮挖掘可不是这个时代能够做到的。
没打扰艾尔黑丝恩的思路，老罗一边听艾尔黑丝恩的讲述，一边仔细观察清理过的“神殿”内堂。沉积的泥土和脏乱杂物已经被清理出去，露出了同样砂岩质地的地表，虽有破损，但已经不妨碍观察这里的建筑结构。
实际上这个空间并不大，跨度最大的地方也就六米，房子顶部并没有西方常用的斗拱，而是用石条横架起来的，还可以看到顶部石条的缝隙，墙壁上有混合着粘土的石灰层，只不过斑斑驳驳看着很是残破。
建筑的总体布局是个横向的扁十字，入口的位置正对的确实是壁画的位置，两侧没有明显功能标识，是两个跨度六米通长超过二十米的长方形空间。
“我猜这里可能是会议厅……或者是”老罗随口呼应了艾尔黑丝恩一句。
“嗯，神和人在一起……这个倒是符合书中记载的希腊人习惯……而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就是希腊人亚里士多德……”说起了典故，艾尔黑丝恩的话瘾旺盛得很。
“据传说当年亚历山大大帝向东进攻，目的就是为了验证他老师的学说？”老罗把曾经听到过一个传闻问了出来。
“时间太久了，好像有人这么说过……不过据说亚里士多德就认为我们脚下的土地是球形的，也许亚历山大大帝就是为了证明这个吧。就像你说的那样！”艾尔黑丝恩一脸向往的说道，那副表情恨不得亚里士多德就在眼前，他也好探问许多问题。
“好吧，这个问题我们回头再讨论……”老罗可不想和他讨论脚下到底是不是球形，关于这个问题两个人谈论过很多次了，因为他毕竟不是科学家，不会用数学的概念来证明这个问题。“艾尔，你没发现这里的地面很奇怪吗？”
“你是说……”艾尔黑丝恩手里那这一只马鬃毛制作的刷子正在扫墙壁上的细节。
“我感觉这个地方不简单，脚下……比如这里的地下有可能是空的……”老罗站在一块坍塌了的石砖旁边，用脚轻轻点触着塌陷的位置。
这个位置是东侧的长厅，靠近整个建筑的最东端，地面石砖还有湿漉的痕迹，显然上面原本有覆盖的土层。
“怎么会？”艾尔黑丝恩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老罗身边，观察了一下，“上午我叫人清理了这里的泥土，倒是没有再理会这里……不过，即使有地道也不会在这里吧？”
他对地下是空的倒是没觉得意外，因为无论是希腊人还是罗马人都有在建筑下面挖地下室或者逃生道的习惯。
“那你说应该在哪里？”尽管用精神力感应了差不多，但老罗并不想直接说明。因为那样会泄漏很多问题，他却并不想解释，而且无论什么时候留一点后手才是根本。倒不是不信任艾尔黑丝恩，只不过这个学者脾气的胡子男实在很难保密什么东西，艾尔值得信任，艾尔身边的人就不见得了。
“我觉得那个残破壁画石墙后面的地面很可疑……”艾尔黑丝恩琢磨了一下，说道。
“那个位置啊……我觉得是用来迷惑人的，靠近神殿的大厅，谁都能想到那里有蹊跷，没准下去之后就是连环的陷阱……”老罗懒得耽搁时间，何况精神力感应的时候，那个地方确实是一个进入地下的入口，只不过里面翻板、地坑、墜石、刺墙比比皆是，终了的位置更是诡异的好像有很多会动的东西，他感应不出会动的是什么，但是无论是蛇还是蚂蚁或者老鼠之类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天知道上面有没有什么剧毒或者病菌之类。
“这样啊……”艾尔黑丝恩犹豫了。
地上面的资料很有限，如果真能找到地下空间，肯定会有很多遗留的东西，或许能够让他了解更多的亚历山大大帝时期的往事。
“嗯，就这里吧，我觉得很可能是个能进人的通道……”老罗也不犹豫，叫上艾尔黑丝恩的目的是因为这玩意儿瞒不了人，他转头对站在门口警戒的奥尔基招呼道：“奥尔基，叫亲兵队的人过来十个人，记得拿着铁铲！”
“是，将主！”奥尔基执行命令的时候绝对干脆。
努拉尔曼则跟在老罗身后，好奇的盯着坑坑洼洼的石块地表，那表情还是像一个好奇的孩子，好吧，实际上他也仅仅十八岁。
少顷，拿着铁铲的亲兵们快速走进来十多个，多的几个人手里还拿着铁钎和铁钩——这玩意儿就是用来撬石头和勾石头的。
老罗只是稍作示意，肌肉男们就开始了动作，这些家伙现在每天打熬身体，都有一把子力气，地面上不过百十斤的石块根本难不住他们。
需要挖掘的面积比较大，因为塌陷的石块总面积有十几个平方，每块石头半个平米，上面的石砖也有几十块，亲兵们根本不用歇气，用铁钎撬起石块，配合钩子勾动石块，两个人配合可以轻松搬起这些这些笨疙瘩。
石块下面是半干半湿的砂土，从板结的样子可以看出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了。
砂土中伴随着发霉的气味还有一种隐约的血腥味，老罗皱起了眉头，他对这种气味再熟悉不过了，多年没有人动过的地方，还有这样的血腥味，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已经差不多呼之欲出了——不是昔年杀戮过多，就是在这中间曾有人进去过，并且同样流血死伤了很多人。
砂土一层层被铁铲挖走，一个斜向下的石阶露了出来，顺着石阶再向下挖了两米多深，土方已经堆满了半个东厅，底部一个足有四个平方米的巨大金属板呈现了出来。
“停下，停下……”艾尔黑丝恩急急忙忙的叫停了努力劳作的肌肉男们。
他也不说为什么，等着坑底的亲兵都走上来，就手忙脚乱的顺着台阶走了下去。用手里的鬃毛刷子开始在金属板上面扫来扫去。
几只松油火把点了起来，透过墙壁上的小窗子，已经可以看出外面的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
“这是塔塔勒斯的神像！古希腊的深渊之神！”艾尔黑丝恩扫清了金属板上的浮雕，借着火把的光芒看清了上面的图案，高声叫了起来，“不要揭开了，只有诸神才知道下面是什么鬼东西！”
“怎么说，艾尔？”老罗有些迷惑。
“塔塔勒斯是古希腊的深渊之神，是看管妖魔怪物和堕落的神明的，反正不管是什么，这下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艾尔黑丝恩有些沮丧的说道。
“难道亚历山大大帝还在下面关押一只神牛？”老罗根本没在意的伸手把艾尔黑丝恩拉了上来。
“这……很难说……”
“好吧，今天就到这里，去去潮气，明天再说！”眼看天要黑了，老罗也不想继续下去，反正有这么一个恶神的预示，没人敢轻易动这里的东西，即使刚才还挖得很起劲的亲兵们也露出一些胆怯的表情。
在这个时代，神明总是高高在上受人敬畏的，不管是哪个族群。
只有老罗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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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理石，变质岩系，希腊语μ?pμapo，亚平宁半岛特产，地中海北岸有很多火山，所以岩浆岩变质岩地形分布非常广，所以他们用石头造房子的历史非常早。直到今日，意大利的石材加工行业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
第九十一节 魔窟？宝藏！（上）
“别慌！压住渔网！”没等众人开始慌乱的开始动作，老罗的命令第一时间下达了，在亲兵们有些躁动的时候。
乌泱泱往外涌动的只不过是栖息在地洞里的蝙蝠，只不过因为紧张的气氛，外加金属盖子被揭开的时候散发出来的气味，看着声势有些耸人耳目而已。
好在准备的工作做得很细致，土堆边上的战士们都踩着渔网的边缘没有乱动，杂乱飞舞的蝙蝠撞得渔网不停的凸起拱动——这是一种麻线和皮条混合编织的细密渔网，可不是后世那种专门捕捉大鱼的粗网眼的东西，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会有漏网之蝠。
“好了，稳住！用弩箭，射死它们！”前面的四个字自然是对按住渔网的战士们说的，后面的自然是新的命令，整个石头厅堂里面只有老罗一个人的声音。
“嗖嗖”密密麻麻的弩箭射向了同样密密麻麻的蝙蝠群。
不要说不爱护小动物，这种隐藏在洞穴中的蝙蝠是很可怕的生物，天知道它们吃什么。蝙蝠可是杂食性哺乳动物，虫子、花粉、果实、甚至血液都在它们的食谱上。而这些闷在地洞中的蝙蝠的食物有可能是死水中的毒虫，洞穴里的老鼠，甚至有可能是腐烂的死尸，谁能猜得到它们的体内有什么样的病菌？
老罗可是一点都不想尝试，更不想自己辛苦训练出来的手下去体验。
不过这些蝙蝠倒也证明了一些东西，让老罗感到安慰。
有气味散发出来，说明里面的空气是流通的，精神力感应范围附近再没有别的开放的出入口，也就是证明里面的空间足够大，洞穴里有活物，说明里面不缺氧气，而且能组成一个脆弱的生物圈。
老罗细细的琢磨的时候，艾尔黑丝恩关注着战士们不动声色地杀戮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蝙蝠，突然问道：“巴托尔，为什么要用渔网拦住它们？让他们飞走好了。”
被打断了思路的老罗随口说道：“因为它们身上很可能携带大量的病菌。”
“病菌？”艾尔黑丝恩愕然。
老罗才反应过来，他用的是后世汉语，这时节汉语中可没有这个词汇，即使是古英语拉丁语中也没有germ这个词汇，更没人懂得这个东西，向光学专家解释生物问题更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你可以理解为诅咒，拉丁语maledictionem……”
“诅咒……啊啊，诸神在上……”艾尔黑丝恩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同周围的一众战士也是类似的表情。
于是，他们发射弩箭的效率变得更高了。
看着数以千计的蝙蝠先是被渔网阻挡，然后被弩箭快速射杀，还有周围战士们苍白的脸色，当然北欧大汉斯坦的皮肤看不出变化来，老罗接着解释道：“不用担心，即使诅咒也是需要触发条件的，按我说的做，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话当然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前半句是说明“诅咒”是可以避免的，后半句则是强调军令的严格性。
这就是老罗的风格，严谨而又严肃，但却能给人以信心，也是能够让所有人安心的根本。
弩的弩矢是没有尾羽的，所以可以完全不受渔网网眼的限制，随着战士们发挥的越发稳定，啸叫的蝙蝠越来越稀少，渐渐到再也看不见踪影。
“喵呜！”不知道从哪里钻过来的花彪跑到渔网处嗅了嗅，发出一声嫌弃的叫声，然后转头在老罗的腿部蹭了两下就跑了。
哭笑不得的老罗有些警醒，不是自己小心太过，而是这些蝙蝠真的有问题。否则杂食的花彪肯定不会嫌弃这里大堆的“食物”。
几缕阳光透过厅堂顶部石板的缝隙射了进来，渔网罩住的坑道顿时没有了阴森的感觉。
“菲尔巴德，带人去找铁铲和拖斗来，把这些东西弄出去！”已经不再有蝙蝠从坑洞里面钻出来，老罗的命令开始继续。
亲兵菲尔巴德快速的跑了出去。
“奥尔基，你们几个可以抬脚了，大家小心，不要让皮肤接触这里面的任何东西……口罩也不能摘下！”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老罗有些声色俱厉，因为他看到有战士似乎受不了闷热试图摘下脸上的口罩。
顿时所有人都有些噤若寒蝉。
没办法了解防疫操作的人只有老罗一个，让众人谨慎一些，总比疏忽大意出什么意外好多了。
几个同样蒙着口罩带着手套的战士拿着铁铲拖着拖斗走了进来。拖斗是木制的，底部有两个木头轮子，每次能够装大概半个多立方的东西，这物件是最近修城施工临时制作的。
“奥尔基，你看着大家操作，记得里面的东西都弄到拖斗里，全部运到成为偏僻的地方，然后浇上火油烧光它，灰烬也要挖坑埋起来。”老罗对不能控制的东西忌讳得很，他能做的最好办法就是这样，任你有什么细菌病毒只要烧光，绝不会有任何继续存在的条件。
“明白了，将主！”奥尔基的脸色同老罗一样庄重，尽管并不是完全理解老罗命令的根由，但是并不妨碍他百分之百的去执行。
“嗯，还有，渔网也不要了，回头探洞完毕，所有人身上的衣服鞋子头巾都要用硫磺水清洗！”老罗没法搞明白这里的病毒传播方式，队伍里也没有生物化学专家，但是他可以用自己的办法来防止意外的发生。
当然他并不能完全确定一定就是病毒之类，事实上如果真的是后世的那种传播急速的病毒，恐怕中亚的荒原上早就没有人烟了，甚至更早接触的马其顿人也该灭绝了。
“巴托尔……”始终在旁观的艾尔黑丝恩有些疑惑的出了声。
“怎么了，艾尔？”
“我说这下面不会真的是魔鬼的洞窟吧？怎么……”
“没事儿，就是这个地门多年不开启，里面的蝙蝠恰巧在这下面定居了，不用担心。”向艾尔黑丝恩解释的同时，老罗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不过防疫这种事情就没有过份的时候，有备才能无患。
更何况，发现诅咒的事情传播出去，还能顺便震慑某些不安分的人。
“艾尔，别担心！你看我都不担心，将主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你想的太多了。”一旁始终没说话的斯坦用手臂揽住艾尔黑丝恩的肩膀瓮声瓮气的说道。
之所以瓮声瓮气，当然是因为带着口罩的缘故。
艾尔黑丝恩被斯坦的大粗胳膊揽住，顿时有些哭不得笑不得，被这个大家伙安慰了？
“艾尔，不用担心蝙蝠的问题，而且正是因为有这些东西存在，里面的东西才没有人能拿走！”老罗也顺着趋势安慰了一下。
“对啊！”斯坦的棕色眼睛一下变得很是明亮，“里面肯定是宝藏，还有很多的宝贝！”
到底是海盗出身的家伙，对于宝贝的敏感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艾尔黑丝恩也明白了老罗所说的意思——既然里面危险，那么即使曾经有人进去过，也不见得能出来，所以里面的宝贝还在的可能性至少有九成。
随着地坑下散落的蝙蝠尸体被铲除，地穴入口下方的台阶显露了出来，只不过上面满是腥臭扑鼻的蝙蝠粪便。显然地坑下面是个死胡同，原本的蝙蝠恰好把这个位置当成了自己的老巢。
到这个时候，老罗已经不再忧心，因为底层地面上堆积的蝙蝠粪便里，有很多白化了的蚯蚓和甲虫类存在，虽然看着有些令人作呕，却排除了致命毒素存在的可能性。
当然老罗却不会说明这个，任由士兵们小心翼翼地铲除地面的蝙蝠粪便，然后用拖斗运出去。
这个时候，事先准备好换上的长筒靴子发挥了它们的用途——至少踩在蝙蝠的粪便堆里，不用担心粘到腿脚上，完事也只需要去河边用水冲洗就足够。
清理出去的杂物被士兵们运到城外浇上火油一把火点燃，从始至终忙碌的平民们也没人原因靠近，直到燃烧的浓烟被北风吹散，灰烬被挖坑掩埋。
“奥尔基，叫人把套网和火把拿来，来十个人，跟着我一起下去！余下的人戒备，不许任何人靠近！”通道被清理干净，腥臭味也随着秽物的去除变得淡了许多，老罗直接开始接下来的步骤。
套网，也叫兜网，是用来捕鱼的手执网，前端一个一尺直径的铁圈后面一个长柄，铁圈上固定着网兜。老罗用来捕捉漏网之蝠，总比用刀砍和弩机方便多了。
顺着两米宽的台阶一直向下，执着火把走到地穴通道的时候，众人才发现里面并不是完全的黑暗，不说通道的深处有淡淡的光亮，即使通道的墙壁上也有晶莹的反光。
“这是宝石！竟然把宝石镶嵌在石壁上！”斯坦瞪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下反光源，马上发现了蹊跷。
“斯坦，闭嘴！”老罗喝止了大块头的声音，“宝贝都在里面呢，不许乱叫！所有人听我命令，盯准了脚下，小心脚滑。”
这种地下通道可不是后世那种混凝土砌成配备着厚重防核金属门的地下掩体，而是最宽的地方只有不足两米的上窄下宽的狭长通道，通道的高度约有两米五，墙壁是用不规则的石头砌成，上面除了有浸水的痕迹，还有许多潮湿环境生长的石藓，地面同样不干净，除了没有被清理干净的蝙蝠粪便，偶尔还可见倒卧在地上的人类尸骨……
“没有发现兵器！”警觉的奥尔基仔细留意了一下地面上的残骸。
“好吧，继续向前！”老罗的直觉告诉他里面有今后能派上大用场的东西，并不是金银财宝那类不能吃不能喝的玩意儿。
第九十二节 魔窟？宝藏！（中）
通道很长，连同亲兵一共十几个人走了足有半个小时，才到了一个稍显宽敞的地方。
同样是石块砌成的墙壁，洞穴顶部直接露出了溶岩地质的穹顶，依旧有镶嵌在上面的宝石，不同的是靠着洞壁墙边，有几具尸骨斜靠在上面，尸骨上面的皮肉已经腐烂彻底，只余淡黄的骨头还有原本身上的织物和皮甲上的金属扣袢。
踩过地面上松脆的细小骸骨——那是死掉的蝙蝠遗留的，艾尔黑丝恩踢开了散落在地上的应该是盾牌上的组件，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织物和金属扣袢的样式，指着其中一具尸骨沉声说道：“这个应该是库尔德人的早期皮甲样式，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人是被短矛刺破了胸腔死掉的……”
“另外的几个呢？”老罗扫了眼骸骨上破损的肋骨点点头。
“这几个应该都是贵霜人，他们喜欢在腰带和刀鞘上镶嵌宝石，这是贵霜帝国（kushanempire）时期的习俗……库尔德人有一段时间依附于帕提亚……”艾尔黑丝恩一边思索一边分析道，作为一个大学者，他熟悉的当然不只是最擅长的光学部分。
“也就是说这些人是在亚历山大大帝死去之后闯到这里来的？”老罗也听明白了一点，至少他知道贵霜帝国和帕提亚帝国是与罗马帝国同时期的，也就是在马其顿帝国之后。
“没错，他们彼此之间互相残杀，结果都死在了这个地洞里……喏，这个男人估计是最后的幸存者，只不过他也没逃出去，最后应该是被蝙蝠咬死的，你看他的骨头上有牙齿印！”艾尔黑丝恩得出了最后的结论。
“嘿，艾尔，为什么你知道得那么多？”指挥着几个亲兵用匕首在洞壁上挖宝石的斯坦插嘴道。
“我不和熊说话，你的脑子里没有别的东西！”艾尔黑丝恩瞥了一眼那个贪婪的家伙，断言道。
“斯坦，你要多读书了，艾尔可是开海伦的大贤者！”奥尔基守在前进的方向帮腔道。
“嘿……”装憨的斯坦踢了一脚地面上破烂的罗马式短剑，上面已经全是锯齿，嫌弃的说道，“这种破东西，我才不关心。”
显然，有了好兵器的斯坦对残破的兵器没有任何兴趣，除非上面镶嵌了宝石。
“好了，继续前进，伙计们，我们要抓紧时间，争取在天黑之前探索完。”老罗轻轻地拍了拍手，果断下令道。
尽管这里与千年前的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大帝有牵扯，但也不值得在这种地方长久停留，不说随处可见的死人枯骨，单单空气中弥漫的腐臭气味就让人难以忍受。尽管经历过职业训练的老罗并不惧怕这种环境，但是也没必要给自己找罪受不是？
即便没有所谓的诅咒，天知道封闭千年的洞穴环境里能够孕育出什么见鬼的细菌群落来，老罗可一点都不想知道。
精神力感应里，洞库的核心区域距离所在的位置还很远，算算距离，应该已经是处于库扎克城西北的山底下了，再向里面走，盘庚错节的隧道可不是什么好玩的游乐场。
至于斯坦叫人一起扣挖的宝石，在老罗眼中更是不值一提。
“将主，稍等，我要挖光这些宝石……”
“笨蛋斯坦，你会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放在家门口吗？”
大个子斯坦脸上的幽怨表情顿时没了影踪。
……
一行人踢踢踏踏的开始前进。
再向前，空间的变化就大了，有的地方窄的可以比拟羊肠子，有的则像一个大的广场，相同的地方是几乎所有平整的石壁面上都有用颜料绘制的壁画痕迹。尽管年代久远已经变得不是很清晰，熟读过古罗马历史人文的艾尔黑丝恩还是能够根据某些细节讲述出其中描绘的故事。
另一个相同的地方就是几乎随处可见死去的尸体骸骨，这些骸骨的主人来历各不相同，有的甚至艾尔黑丝恩也很难说清楚来历，锈蚀的刀剑短矛没人要，还是艾尔捡了几个死者身上的饰品装在亲兵手提的套网里面——没有了蝙蝠的踪影这玩意儿就是上好的网兜。
说是前进，所有人里面除了老罗，都丢掉了方向感，因为再向前多数地方都是天然洞窟，当然很多关键的位置被人工修筑了许多台阶，还有一些地方需要趟过浅浅的地下河，上下左右绕来绕去……
“将主，这里面怎么像……迷宫？”没发现自己想要找到的宝藏，斯坦有些沉不住气，这种东绕西绕的洞穴比家乡的黑森林还要让人无奈。
“就是迷宫了……你以为地上那些倒霉鬼都是怎么死的？”因为有精神力做指引，老罗倒是不虞迷路，说话的口气自然也是轻松的很。只是……他皱了皱眉，大个子斯坦很少有这样沉不住气的时候，看来宝藏还真是这个家伙的短处。
“都是累死的？”斯坦没有所觉的随口接道。
“都是饿死的……”老罗的口气变得有些阴森，“斯坦，你是怎么回事儿？听到宝藏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反正周围没有外人，该说的话老罗可是没有半分客气，即便被训斥的是他一向看好的直爽大汉。
“我……我……”斯坦张口结舌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宝藏是什么？能对自己有用的提高见识的才是宝藏，但也不值得为了要得到宝藏去死！看看地上倒着的那些尸骨，都是被黄金和宝石迷了头脑的家伙！你也想这样吗？”老罗有些声色俱厉，他是有些借题发挥，目的指的当然不是斯坦一个人，而是他身边所有人。
后世为了几十万美元弄得兄弟成仇的例子老罗见到太多了，他可不想自己身边同样有类似的情况发生，正好趁这个机会敲打一下。
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感觉里面有对今后发展有大用场的东西，而且又可以借这个事情整顿人心，他是不会进来寻找什么宝藏的。金银宝石这种东西，他的空间里面已经太多了。
倒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也称不上矫情，金银多了之后，老罗真的没觉得这种不能吃喝的东西有什么额外的用途。
“将主，我错了！”直爽脾气的汉子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知错能改了，都没用什么思考，认识到自己心态失衡之后，斯坦驻足面对老罗郑重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老罗也没有抓住问题不放，凡事点到为止即可，过犹不及的后果他比谁都清楚。拍拍大个子斯坦的肩膀，也不再啰嗦，示意继续向前。两米的老罗比两米三的斯坦矮了一个头，两人都是身高出众，倒也不显得有什么错位感。
跟随的众人都没有说话，但是脚步不由自主地变得坚定了很多，体力最差的艾尔黑丝恩表现得最为明显，眼看都有些体力不支了，转眼又充满了力量。
老罗在心里对这些人认可了，进入这个洞库，不论结果如何，调整了身边这几个人的心性，也算是有所得了。他身边确实缺人，缺有才能的人，但是心性要比才能重要多了，才能可以培养，心性不良，那是怎么培养都没得用的。
……
既然是天然迷宫，就免不了有岔道，老罗却连犹豫都欠奉，直接带人奔向自己感应到的目标方位。身边的人却是问都不问，只是默不作声地紧密跟随——他们的将主一路东来从未失败过，有什么好疑虑的？
一处装饰的明显比别处更加细腻的地方呈现在了众人眼前。洞顶距离地面至少有四五米高，上面密密麻麻的镶嵌着各种宝石，墙壁是用碎石砌成，却平整光滑，连缝隙都很狭小，上面画满了各种高大的人像或者说神像，空间的正中是一个圆形的祭坛，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雕塑，但是按照方位即使不懂得的人也能分辨出它的功能。
周围的墙壁并不是连贯的，而是存在十余个缺口，缺口处同样有台阶，甚至多了些别处没见到的东西——十字结构铆嵌成的金属栅栏，这种东西一般都是用在牢房或者仓库之类的地方。
“都停下，别乱走，这地方到处都是陷阱！”站在一处狭窄的豁口处，老罗赶忙喝止众人。
在他的精神力感应中，通向祭坛的方向只有一条路是安全的，而且仅能容一人通过，稍有偏差就会落入左右的翻板陷阱。陷阱的深度至少有二三十米，底部还到处都是尖刺——这种深度即便没有尖刺，落下去也只能是一个死字。
别指望年久失修翻板机关失去效用，所有石板下面都是金属撑架固定的，即使损坏的结果也是整片的掉落，那样的效果并不比翻板的后果更差。
“巴托尔，看来就是这里了？！”艾尔黑丝恩紧盯着周围墙壁上隐约的壁画说道。
“嗯，这里应该是一个祭厅，如果有什么宝贝，应该就在那些个豁口的里面。安提亚诺，把火油灌到那个石槽里面。”老罗指了指墙边一处很不起眼的凹槽，从功效和位置来分析，那个地方绝对是照明用的火道，石壁上虽然有固定火把的位置，老罗却看不明白怎样把火把安放到上面。所以想要照明，只能选择火道了。
随着火油的灌入、点燃，一条火线绕着整个祭厅燃烧了起来。洞顶的宝石映射着火光，晶莹耀眼，整个祭厅顿时充满了神秘的气氛。
“这……”包括斯坦和奥尔基在内，所有的亲兵们都长大了嘴巴，满脸的惊叹，即使艾尔黑丝恩这个见多识广的大贤者也是目瞪口呆。
第九十三节 魔窟？宝藏！（下）
面对世人难见的珠光宝气，唯有老罗这个来自浮华后世的家伙无动于衷。借着火光的映衬，他注意到的是周围的整体环境，分辨哪个地方可以落足，那个地方分外危险。
那条通过祭坛的路距离众人所在的豁口足有十七八米的距离，再好的弹跳力也难以瞬间越过中间的翻板。
而且很可惜，即便他可以用精神力探明一条可以跨越的路，也不敢轻易踏在前面的石板上，因为他不确定石板下面的金属撑架能否禁得住多人的踩踏。千年的锈蚀，即使合金也难保金属疲劳内损，用一只脚试探一下，稍微有点重压，就觉得石板下的撑架颤动不已。
难道过宝山而不入？
老罗暂时还没有那个自觉。
他把注意力放在了火槽上面，这结构是从岩壁上整体雕凿出来的，火槽位于墙壁的腰线位置，下面是个斜坡，然后就是地面石板支架固着的嵌槽，嵌槽的横向缝隙被地面的石板所掩饰，却改变不了缝隙的存在。而且这条缝隙在整个祭厅的周围环绕了一周，于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来了。
老罗的空间里面恰好有厚度不足伊一厘米的铁板——那是用来制作盾牌的半成品原料，完全可以塞进缝隙制作一个沿着缝隙分布的落足点，而且腰线位置的火槽还有斜坡不能容纳人的脚步，却可以作为扶手。
想到便动，“咣当咣当”几声响，十几块铁板被老罗扔到了豁口的地面上，“都来帮忙，把这些铁板塞进墙角的缝隙里，要小心！”
老罗指手划脚的开始调动人手，铁板并不重，但是塞进紧贴支架的缝隙里却不是一件容易事儿，至少老罗这样身高体重的家伙做起来很困难。所以被选来干活的人是几个瘦干的身手灵活的小子。
至于老罗突然弄出来的东西，根本没人在意，他身边的亲兵还有这些战士哪个不晓得自己的将主有秘密？即便艾尔黑丝恩这种喜欢追根究底的学者男，也不会随便发问。一路行来，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老罗身边的人基本都知道他可以把东西变没再变出来的本事，时到今日自然已经习以为常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窥探老罗秘密的人，只是秘密如果掌握在弱小的人手中是祸根，在强大的人手中却是臂膀，老罗恰巧就是那个强大的人。所以窥探老罗秘密的人根本不值一提，全成了深埋地下的腐肉。
以老罗手下亲兵们的身体技巧，把几块铁板塞进石头缝隙实在是个轻易简单的活儿，仅仅二十几分钟后，到达十几米外的路径就已经架设完毕——插入石头缝隙的铁板构成了一条沿着石壁的交替踏板。
事情到这里其实就简单了，众人都可以轻松的踩着一块块盾牌粗胚转到唯一的通道上，即使是伸手一般的艾尔黑丝恩和体重超标的斯坦都可以。当然大个子斯坦在通过的时候免不了很是难堪，因为凭他的身高扣抓着火槽踩在盾牌踏板的时候实在令人胆战心惊。
然后顺着只能容纳一人独行的狭窄通道一个个到达祭坛的位置，再绕过祭坛就可直接到达各处豁口，至于沿途的机括弩矢滚石落木之类都可以因为老罗的精神力感应而避开。毕竟老罗不是那种好莱坞片子中的业余冒险客，他是一个谨慎小心思维全面的职业军人，所以没有任何戏剧性的惊险局面，尽管他们走到祭坛的时候，周围的活动翻板的撑架完全坠落。
站在“宝藏”的其中一个豁口，艾尔黑丝恩冲着空虚的脚下空间望了望，感叹道：“真不知道当年这里是谁修的，又用了多少人来完成这个……”
“可惜时间太久了，千年的时间，再坚固的东西都会腐朽的。”老罗同样张望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诉说道。
确实工程浩大，尤其是对于千年前的马其顿人来说，数百平米的空间，除了几条通道，余下的地方都是空荡的，底下近三十米的深处，除了石刺、铁刺以及脱落的翻板、撑架，还有数不清的白骨磷磷，不论他们之前是什么身份，如今都只是相伴一起在这个山间密库的地下同眠。
墙壁上粗线条绘制的众神尽管已经有些模糊的看不清面容，却依旧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尊严，静静的待在上面俯瞰众生的浮沉。
……
“所有人不要分散，都跟着我走。”值得光顾的宝库有六个，老罗在精神力感应中得到的结论，余下的三个不是陷阱，就是通向另外的迷宫歧路。
“都注意，跟着将主的脚步走，别东张西望的，看准了脚下！”老罗身后紧跟的是奥尔基，止住了两个脚步有些乱的亲兵，经过悬崖峭壁一样的深坑，他也有些胆战心惊的。
拐过几个明显是人力开凿的弯道，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座粗犷的洞穴大门，巨石砌成的拱形牙口，四米多高的青铜门板，边上绘制着装饰的荆棘花和橄榄叶，最显眼的却是两个顶天立地的凶恶神像。
“这是马其顿人传说中看守宝库的恶灵，据说喜欢吞噬一切贪婪的灵魂。”艾尔黑丝恩用带着手套的手轻轻触摸门板上带着丝丝绿锈的雕琢痕迹。
“艾尔你喜欢这个？要不回头把这个也带走，以后给你当工作室的门板……”老罗用手锤了一下“门板”，居然没有丝毫动静，可见这大门的厚重。
“真的可以？”尽管知道老罗有些神神秘秘的本事，但艾尔黑丝恩还真的不能确定老罗能做到什么程度。
“当然！”这门再厚能有后世的防核设施的隔离门厚？撑死两三吨了不得了，老罗根本没当回事儿，“来，斯坦，一人一边，把它推开，放心，门后就是宝藏了。”
斯坦安德森的眼睛瞬间火亮，手中的斧子往背后一插，伸出两只巨大的巴掌就向大门上推去。
老罗说完，也是同样动作。
青铜大门确实厚重，以老罗借上腿力腰劲的全身千斤巨力，也只能是缓慢推开，这可与后世的大力士拉动汽车不同，门下面可是没有轮子的！
千年的锈蚀，大门的轴页几乎锈死，沉闷的摩擦声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分外刺耳。
只推开了三分之一，老罗就停手不动，中间的缝隙已经足够三四人并行通过，蛮力气还是别再用了。再看斯坦那边，那张白脸已经涨红一片，即便几个亲兵上去帮忙，也只是将将推开了四分之一。
不过这会儿没人关注结果了，大门之内，丝丝缕缕的光芒传了过来，并不是里面有什么夜明珠之类的宝贝，而是洞库内居然还有火光！丝丝缕缕的光芒不过是映衬出来的！
老罗早在刚入军伍的时候，就听人说过，古时的墓葬里面会有长明灯，经年不息。有野史传说是用尸油之类作燃料，还有更离谱的传说是以殉葬者的魂灵做燃料，一旦墓穴被盗，长明灯就会熄灭，留下诅咒给盗墓者。
稍有愣神的功夫，老罗恍然，这里也不是墓葬，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硫化物燃烧的气味，显然不是什么尸油魂灵之类的玩意儿，之所以有火光不过是燃烧空气中的氧气，借助惰性气体防止金属物品腐化罢了。
“都进来吧，里面没什么好担忧的了，这是最大的宝库，没有陷阱！”走进门口的老罗对着身后呆立的众人说道。
“哇，宝贝！”首当其冲的自然还是斯坦这个家伙，虽然路上被老罗训了一句有所收敛，但是这时候老罗发话了，他自然再没有顾忌，直接扑了进去，奔向里面影影绰绰可见的一个大概两米见方的“小山”。
余下的人拿着火把蜂拥而入，有机灵的亲兵将背囊里面的火把都取出来，一一点燃插在周围的墙壁上。
借着火光，众人才发现，这是一个足有库扎克城内“神殿”四五倍大的空间，里面满是各种杂乱堆放的黄金宝石和一些说不清来由奇形异状的杂物。至于斯坦盯着流口水的“小山”确实称得上是一座小山——那是一个山脉形状的巨大狗头金！
老罗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北欧海盗的眼光，这厮的眼力简直超越了时代，要知道，无论东西方无论古今，天然形成的黄金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放在哪里，都可以称之为财富的象征！
因为有了老罗发话，众人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即使艾尔黑丝恩这个学者胡子男也开始到处转悠，在几块巨大的宝石面前扫来扫去，就是不知道他是为宝石映射的光芒着迷还是在思考怎么把几块大宝石切割成型。
余下的人更好不到哪里去，奥尔基坐在地面上的一个灰黑色“圆石头”上，盯着周围木木的发呆，一众亲兵更是恨不得在黄金宝石中间打滚。
即使空间里面有一大堆的黄金宝石，老罗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东西确实很令人着迷，只不过他关注的却不是这些东西，而是这个宝库最里面的高台上放着的一个长条形状的木箱子。
木箱子的尺寸大概有三米长，一米高，宽度却仅有五六十厘米，箱子的风格是典型西方古典样式，很像后世一些游戏中的藏宝箱，制作很是精美，所有的边框夹角都是青铜制作，中间的木头看着虽然不起眼，却经历了千年都不曾腐烂，可想而知绝不是通常的松木柏木。箱子的侧面都有合适手提的提手，顶部镶嵌着一面青铜雕饰的画面，因为光线不好，看不大清楚。
老罗谨慎的观察了一下这个箱子外表的各处，倒不是判断什么艺术风格，他只是要确定上面没有莫名其妙的的机关之类，一不小心阴沟里翻船才是冤枉。
确定了没有机括之类的玩意儿，老罗轻轻地掰开箱子上的猛兽扣件，掀开了箱盖——里面应该就是莫名吸引自己前来的诡异玩意儿了。箱盖打开的一瞬间，老罗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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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节 魔窟？宝藏！（完）
“这是什么东西？”老罗真的搞不清了，里面的东西除了一块长方形的金属板，余下的是八个直径大约十五厘米的“不锈钢金属球”，即使见识不多的古代马其顿人也不会把几个不能吃不能喝的金属球当成至宝吧？
感觉有些蹊跷的老罗定下神来，半蹲在地上仔细查看金属板和金属球的细节，他没有贸然去触碰箱子里面的任何物品，尽管他带着手套。与他狂放的战斗风格大相径庭，谨慎两个字几乎是镌刻到他的骨头里了，谨慎是美德，但究竟是好是坏有的时候真的很难说清。
所有的物品都被一种软木材料托放着，连同箱盖上面都有球形的凹槽，以防止这些金属物品互相碰撞。
最先被老罗关注的是放置在箱子正中的暗金色金属板，他没法分清楚这东西的制造年代什么人制造的，但他能断定这东西绝不可能是千年前的马其顿人的，因为上面的图案非常像后世的电路板——这种内容的东西绝不是喜欢骑马作战的原始部族能够想象的。轻轻拿起这块金属板，老罗才发现这东西的重量类似同体积的铝镁合金，却有着金铜合金的色泽，上面图案的颜色却是银色的。整个金属板的制造非常精密，即使不用尺子计量，老罗也能分辨出这是一个绝对等边的正方形，这东西太像后世的机械产物，而且他所知道的后世机械产物更为精密、坚硬，没有丝毫破损和锈蚀的痕迹。
金属板的背面是一些不规则的曲线，上面有标注一些文字，很像是巴比伦的楔形文字，同样也很像东方的传统金文，反正他是一点也不认识，
一个头两个大的老罗无奈的把金属板放下，伸手去抓旁边的“不锈钢球”，令他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这个目测直径绝不超过十五厘米的“不锈钢球”非常重，他一只手拿着居然有些吃力——这东西足有六七十斤！难怪会做了这么一个结实的箱子！要知道后世同等体积最重的金属锇也不过十九公斤，曾经经常接触各类稀有金属武器的老罗对这种重量估算可是不陌生。
双手托着金属球，借着火光仔细观察的时候，老罗才发现，金属球表面并不是绝对光滑平整的，同金属板类似，上面有着类似毛发一般纤细的纹路，同样类似电路图一样的东西！
至于其他的金属球，不用细看，大体都是同类东西。
虽然搞不懂，但直觉告诉老罗，这些搞不清来历的东西绝对是无价之宝，什么金银财宝之类完全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作为特种军人，老罗在后世执行过不少要求严格保密的任务，影影绰绰也知道后世的各国政府下面隐藏着太多的机密。类似这种超脱时代的物品也曾有过接触，虽然不能像那些科学家一样可以亲身研究什么，私底下却也总能琢磨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后世的科技水平并不像很多人眼中看到的那样，而是很多科技都被隐藏了，被政府或者被各大金融集团隐藏了，目的是保持社会的稳定性，不破坏现有的经济结构与社会人文结构，其实说白了一些利益财团为了保持利益的延续性，还有他们对经济的主导地位。
至于外星人之类的从来没见哪个国家政府承认过，但是只要知道但凡有点能力的政府都在研究航天科技和载人外空飞行技术就可见一斑了，否则脑袋被驴踢了弄什么耗资巨大的天文项目。
当然后世只能做一个傻大兵的老罗改变不了什么，也没有精力去思考与自己不相干的事物。
但在这个没有了思想约束的时代，老罗能想的问题就多了。比如在这个时刻，他首先想到的是曾经看过的某些科幻片中的镜头以及那背后所蕴含的技术，还有他曾经的战利品——一部四驱全地形车，有了后世那些东西，自己还用这么辛苦的骑着马匹赶路吗？即便骑术不错，每天坐在马背上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捧着六七十斤的金属球，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明白的老罗抓瞎了。这一刻他与所带领的十几个人没有任何区别，唯独痴迷的物品不同罢了。
好在这种痴迷的状态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老罗恍然从遐想中清醒过来，自嘲的动了动嘴角，别说眼下这玩意儿自己根本弄不懂，就算弄懂了，还不知道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完成呢，天底下就没有平白获得好处的事情，就算有一个外星文明或者什么史前文明等着自己去发现，那又怎么样？
忘了自己渴望回到东方的初衷？
丢掉身边的所有人，去浪迹天涯的寻找一份完全难以理解的未知的科技？
那就是纯属胡扯了。
老罗发愣了半天，回过味来了。东西是好东西，但是很可惜，现在用不上，甚至不知道怎么用，不知道当初把这些东西留在这里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带走，至少不是短时间内能研究明白的。
有些郁闷的老罗懒得想了，合上箱盖，收进空间，准备冬日有空闲的时间再研究，没有的话也只能等到日后遇到明白人再说了。
回转身，十几个人还在瞪着眼睛四处查看，倒是没有人乱动，即便是斯坦这个宝藏迷也没有，天知道这些东西上面是否有什么毒素之类的。
“好了，伙计们，准备去看下一个洞库，这些东西我会收起来，想看等出去之后再说吧。”算了算时间，老罗才感觉有些饥肠辘辘的，赶紧招呼众人。
“将主，不忙，再让我看看……”斯坦有些赖皮的站起来四处张望。
“你肚子不饿吗？要不……留下几个在这里看宝藏？”老罗有些戏谑的盯着斯坦和其他几个盯着宝石金器着迷的亲兵。
几个人站起身子的时候，“咕噜噜”的响声传了起来，尤其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更是显得有些刺耳。
“哈哈哈……”奥尔基、艾尔黑丝恩还有几个自控能力不错的人都笑了起来，斯坦和剩余几个亲兵窘迫的脸上的颜色可以媲美燃烧着的火把。
金子宝石再珍贵也不能当饭吃，没人能把这些硬疙瘩吞下肚去。
老罗的亲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可以说只要跟着老罗这位主将，他们的未来什么都不会缺少。没人是傻瓜，即使有人贪心，他能打得过自己凶猛的主将吗？即便打得过，连出去的路都搞不清，守着宝藏饿死？像那些沿途看到的枯骨一样？
“好了，都整理一下装备，这里的东西我会收起来，回头有机会大家可以随便看！”老罗对众人在想什么心知肚明，也懒得多说，施施然的下令，随手间把大堆的金器宝石收起来，包括斯坦盯着的那个“金山”，甚至还有他当座位的那个黑灰色的圆疙瘩——实际上那是一大团银子，白银很容易氧化变黑，常见的多年没人料理的银器往往都是黑灰色的。
虽说已经多次看过老罗把东西变没再变出来的本事，众人还是有些发呆，没多久时间他们刚才看到的宝贝都变得踪影不见，实在令人怀疑刚才看到的东西是不是梦境。
这算是老罗第一次公开的施展收取物品，事实上他也想开了，没人敢问也没人能剥夺自己随身的这个空间，他有什么好避讳的？他没必要也没义务向别人解释自己的事情，显露一些神秘也没什么不好的，反而越是遮遮掩掩的反而显得心虚容易惹人惦记。
“安提亚诺，收起火把，斯坦、奥尔基、艾尔……大家都跟着我走！”收拾完所有能看得见的宝贝，墙壁房顶的镶嵌宝石则根本没有理会——并不是那些不够珍贵，而是没有地面上堆放的珍贵。老罗直接吩咐众人开步走，离开洞库之后，他甚至还顺手把厚重的青铜大门也收纳了起来，反正这种地方估计也没什么值得光顾的，他简直是没有任何顾忌。
奇怪的事情见多了，众人的神情都有些麻木，直到靠近下一个洞库。
这个洞库的面积比上一个大多了，只是里面的东西实在看着不起眼，乌黑的堆垛在一起。
“这……这是木头？为什么堆放了这么多木头在这里？”艾尔黑丝恩用手感触了一下里面的物品。
“嗯，有些香味，应该不是一般的木头。”老罗并不奇怪这里面的物资，估计这个地方当年是用来存储战备物资的，只是没想到多年过去之后，这些东西放在这里根本没有启用。
“应该是紫檀木……很多贵族都喜欢用檀木来器具，犹太人最喜欢这个，还有……据说基督教的圣约柜都是用这种木料制作的，啊，火把不要拿进来！”艾尔黑丝恩只是站在入口审视着，见到有亲兵试图举着火把入内，连忙制止道。
或许是里面某种木料的气味能够排斥虫子，这里面居然没有什么虫蚁的痕迹，因为是密闭空间，没什么水汽，气味很是刺鼻。
“算了，不用看了，都搬走，抓紧时间回去。”老罗说完就动，这里面堆放的基本都是木料和石料类，几千上万立方的随着他的走动陆续在原地消失，甚至连同底层有些腐朽的材料全部收起。
余下的四个空间就没这么耐看了，一个里面全是矿石的，还有两个甚至全是兵器盔甲，只是很可惜，因为时间太久保养不当，已经腐朽没用了。
矿石全部收起，还有一些能用的铁料——在马其顿帝国时代这些东西应该也是宝贝，老罗发现自己的空间已经有了些溢满的趋势。
“该回去了，时间再久，外面的人冒失的走进来就麻烦了。”艾尔黑丝恩颇有些留恋的看了看墙壁上的岩画说道。
“要是宝石能吃就好了！”大个子斯坦贸然的来了这么一句。
“哈……”奥尔基推着他，笑闹着往回走，“斯坦，你这个贪财鬼快走，想要饿死啊？”
一路无话，不是累的，而是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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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节 初雪（上）
转眼之间距离老罗带人探索地窟过了一个星期1，库扎克城的修缮工作告一段落。
实际上是不得不停止，因为这一天北风呼啸而过，并且午后的时候，天空中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比较幸运的是，所有的工作只余下修正路面之类的一些边边角角的收尾散活，作为工程主体的民房和马棚之类已经完全竣工。虽然不能按照家庭为单位分配住房，但是容纳所有人过一个温暖的冬天绝不是问题。
外面的雪花飘飘，新建的木刻楞里面却温暖如春，虽然因为没有玻璃窗户，采光和通风都要通过专门的活动通气孔，但却让住了很长时间帐篷的人们喜笑颜开，无他，实在是帐篷给人的感觉太没有安全感了。
童子营的一众孩子们是最兴奋的，从流落街头与荒野无人问津的野孩子，到如今百十个伙伴在一起无忧无愁，可谓是地狱与天堂之间的差异，虽然每天都要参与集体活动学习新东西，不认真学就要挨训，学不好就要丢脸，但比之吃不饱穿不暖的痛苦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有比阿娘还要亲切的四娘姊姊，还有堪同阿爷的主将三叔，还有几十个一起玩闹的兄弟姊妹，就是新来的几个“狼孩”让人讨厌……喜欢调皮捣蛋的三猪儿双手托腮守在火盆边上闷闷地想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炭火边上烤着的甜木薯。
这是个面积很大的木刻楞，里面的空间至少足以容纳六七十个孩子追逐打闹。
时下所有的童子营孩子都在这里活动，三猪儿不喜欢的狼孩是新从布哈拉城收拢来的流浪汉儿，因为野性未褪还有些不合群，如今三五个小家伙裹着毛裘正挤在一个角落大睡。
囡囡这个小丫头抓着罗甲辰这个大丫头的胳膊和小组里面其余几个人围在一起，她们的对面是罗甲舞的小组，两个小组互相攀比总喜欢对着干，眼下他们正在玩一个叫做“挑宝贝”的游戏，其实就是一堆等同长短的木棍散在一起，每次只抽一根，谁碰动了不该动的木棍就算输的游戏。他们定的规矩是输家要给赢家学动物的叫声，还不准重样的。
李姌的神态很悠闲，手里拿着几根短木针和织了半截的围巾，旁边是稍嫌粗疏的毛线球——这是从拉伊城那边收来的原料，另一边是瑞娘子还有她的老师安娜莉亚女士等一众女人们围坐在一起，甚至四个被老罗从角斗士营地拉出来的女汉子都在场，说些家常琐事，或者旁边孩子们的搞笑事情。
“哟，四娘也会变得淑女了，最近两天总是看到你在编围巾。”安娜莉亚这个不服老的女人拿着一副淑女状态的李姌调笑道。
“是啊，有罗将主那个大冰块，再火爆的火娘子也要变成淑女的。”一众女人坐在一起，即使很少开腔的瑞娘子也变得很健谈。
“那又怎么样？看谁还敢说本娘子嫁不出去！”火娘子李姌可不是真的变成淑女了，到现在她还记得当初在希尔凡时候那个小城里面的流言，至于旁边几个女人的调笑，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嗯，还真是不错，罗将主一看就知道是外冷内热的人，四娘将来有福了！”瑞娘子微笑着说。
“瑞姊姊，你的运气也很好啊，那个满脑袋黄头发的冈萨斯不是总在围着你转吗？”被别人打趣不还口可不是李姌的风格，堪比阿娘的安娜莉亚她惹不起，对付瑞娘子这个娃娃娘可不是问题。
瑞娘子的脸上顿时一囧，有些苦闷的说道：“那个家伙全身都是长毛，像一只毛熊一样……”
这话一点没错，来自西方角斗士群体的战士们，除了阿尔克、赫尔顿有限的几个体毛较轻，其余的莫不都是头发胡子一把抓，冈萨斯更是其中的典型，胳膊上的汗毛、胸前的胸毛、满脸的黄胡子外加满头的狮子一样的长发，可不是毛熊一般？
“哈，那又有什么？总比那些脸上不长胡子的白脸好吧？家乡那边可是只有皇宫内的宦官才没有胡子的，何况不是还有剃刀吗？回头你帮忙刮毛好了……”论起口头功夫，是个瑞娘子也比不上李姌，何况软柿子捏顺手了真的是不费力气。
“呵呵……”围坐的一众女人笑红了脸，瑞娘子羞红了脸。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能吃饱穿暖就是最大的福气，有个能够撑起一片天的男人依靠就更好了，她们关心最多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事情，男权社会里，她们只能是命运的顺从者，无论东亚还是中亚与欧罗巴。
库扎克城内的另一个木刻楞里面，李家的老头子李坦斜靠在铺着皮毛的石炕上面，满脸的惬意，曾经的丧子之痛已经完全看不出踪影，“火炕这种东西真是好，往年冬天即使有火盆，到了刮风下雪天的时候，这两条腿也免不了酸痛，自从用上这东西，就没再犯过。唉，真是不知道，看着这么简单的东西，为什么就没人想过？”
马什哈德营地时候，幼子李鏮的不争气让李坦大病了一场，虽然最后赐死的命令是他下的，心里仍不免有些责怪老罗的不近人情，只是病好之后，才发现已经到了昔日的丝绸之路北线，而且带队人老罗还令人在山脚下修城，弄好了房子先让自己住了进来。老头子心里的疙瘩也就慢慢自己解开了——无论怎样，他也是昔日李唐皇族的后人，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都说天家无私情，为了整支队伍所有人，他李坦的儿子能算什么？不过是路边挡了一下车辙的小石头罢了。
“祖爷说的也不尽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昔年有什么奇异的事情，没有流传开在再常不过。何况……何况昔年我李唐对儒家过于优厚，儒家的那些伪君子们对墨家的排斥可是不余遗力……”李涅据坐在炕边的软塌上，话语幽幽的说道：“最近有听到很多东方的事情，赵宋治下，儒家的力量可是把握了朝堂，将门都没有说话的位置了。”
“大兄这话有失偏颇，儒家掌握朝堂，总比武夫坐堂要好多了吧？我大唐不就是毁于武夫和阀门吗？”受了张家的影响，李湛对李涅的说法可是大不认同，当即反驳道。
“二弟这话可不对，儒家虽然表面看来没有将门或者阀门危害大，但儒家的人能保证个个都是君子吗？说白了贪恋富贵权力的伪君子？他们倒是排挤了将门的危害，但是太平盛事还好，一旦有战乱发生，指望手无缚鸡之力的儒家人去抗敌吗？”李涅平时喜欢闷在工坊里面，懒得说话，但若说起话来，可是一点不比深受张家人影响的李湛差，这番话是说得铿锵有力。
“平素将门的人嚣张跋扈，有儒家牵制才是最好，至于有外敌，儒家人舌战的本事也不差……”李湛虽说阅历也不少，可是比之李涅就差远了，说的话也多是权力牵制的理论罢了，至于涉及对敌的后半句，更是贻笑大方。
两兄弟的争论不是一日两日了，老头子李坦感慨下火炕的小事，也被牵扯到了文武之争上面来了。
老头子李坦就感觉到很不舒服，“湛儿，以后你与张家少些接触，让儒家的人去对敌？这话说出来会让人笑掉牙齿的。”
到底是能做几十年大长老的人，李坦的眼界可比李湛开阔多了，看的问题也深多了。草原上的争斗他见得多了，没有力量的人再花言巧语也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
从希尔凡平原出来，他虽然甚少干涉整个营队的事情，但是每天还是都要关注重要的事情的，更何况李轩就是从他身边派出去的，整支队伍数万人的人心变化有谁能比他更清楚？张家人嘴上说着要扶持李唐正宗，实际上沿途多少次暗地里算计，起了什么作用？
还不是越来越靠边站？
罗开先罗家三郎的来历难以考证，但决然是将门中人不会有错，而且不会是简单的将门，大唐时候有哪一家将门懂得营造功夫？老李坦觉得自己真的老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罗艺的那个罗家还是罗士信的那个罗家？时间太过久远，他本人对曾经的事情了解的又少，真的很难猜测。据罗开先说其父是医术好手，可是大唐的医术好手历来与道家脱不开干系，这罗三郎的背后该有多复杂？
老李坦低头看了看两个孙辈，心里想到李涅不是能够掌控万人的，至于李湛更不用说，手张家的影响太深了，鏮儿，唉，鏮儿即使或者也只能是作为商贾之流，到了官场就是被人哄骗的那种。罗三郎的大势已成，昔日唐人营除了几个大家还别有心思，众多的普通百姓哪个不是更喜欢听从罗三郎的指引？
好在他对李家的排斥并不强，好在他将来是李家的女婿。
不能不说这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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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星期这个概念古而有之，最早都是通过月相的演化来推算出来的，东方的称呼是七曜，最早出自《尚书.舜典》，分为日月火水木金土，西方则最早出自古埃及时期，后来则是按照宗教理念来说明时间，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莫不如此，只不过各种教义的起始算法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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