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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行者雷昂     跳跃一千年txt下载     跳跃一千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一节 守战(上)

    马什哈德东北,两座贴近河谷的小丘,唐人东归队伍的驻营地,程守如的帐篷里面沸反盈天。

    “程将军,罗将军走之前把防务都交给你了,可是没说要营地内抓人吧?”说话的是个戴着幞头身着唐装一副文士打扮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没错,张家人说的有道理,程家军你现在是咱唐人的主心骨,凭啥叫外人在咱营地里吆三喝四?”站在中年文士身边的都是衣冠楚楚的养尊之辈,这个随口接言的更是穿着一件华丽的绣满祥云图案的轻纱袍子,这种衣服的价格能换一匹上好的汗血宝马(阿哈尔捷金马),只不过衣服主人有些痴肥的身材坏了它的整体观感。

    “说得有理,程将军,咱大唐工匠营后人是一体的,凭啥个姓罗的来了就得听他的?当然俺也不是说听姓罗的就不对,只是姓罗的几个外人手下也能在营地耀武扬威的,没这个道理!”挨着胖子坐着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名字叫做彭念祖,在唐人营小有名气,不过因为原来和裴家有些关系,希尔凡筹备的时候就被排斥在外,在阿尔达比勒清洗的时候差点被清扫出去,现在属于边缘人。

    “还是彭大说的到位,罗将军带领咱们回东方,一路上辛苦咱也看到了,也感激,可这并不能让咱随便听几个外来的家伙随意安排。”一个脑袋上扣着一顶波斯小帽的家伙也随口捧场道,如果不是一口流利的汉话,这厮看着就像地道的伊朗人。

    发牢骚的事情只要有了开头,就不乏有人跟随,总有那么些人感觉天老大地老二他是老三,凡事都想指手画脚说两句。

    都是唐人营的熟人,程守如切不过面子,让他们进了营帐,听了一众人的话,顿时头大如斗,悔恨不已。

    事情还要从老罗率领骑兵队离开之后的第二天说起,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营地里开始流传有大队敌人来袭,罗开先作为主将率队逃跑了。整个主营才不过几万人,这流言半天功夫就传遍了,守备营的战士多知道底细,没什么影响,李家张家的老人也明白究竟,因为早就约定李轩掌管队伍的杂务所以也不做搀和,最麻烦的是普通的什么也不知晓的底层民众,因为流言搅得人心惶惶。

    这个时候西德克诺德出面了,不愧是号称蓝眼睛魔鬼的家伙,一出手就抓了七八十人,罪名是妄图散布流言搅乱人心,每个被抓的也不打骂责备,直接上了束身衣蒙眼驴子,然后统一关到了地笼子里面。

    说起地笼子,是一种一米见方的半地下的方坑,四周用手臂粗的原木围起来,顶上有一个遮雨的盖子,装上蒙眼驴子那种刑具再被塞进这个笼子里,每天顶多一个时辰可以放松吃东西,估计有机会享受的人会比死了还难受。

    西德克诺德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这是他给整个主营大多数人的印象。连续两天,被抓的人超过了一百,求情说理的人超过了五百,没人能啃动那个木头人,即使现任的民营总管李轩也没得奈何。

    所以牵扯到的人转换了目标,找到了程守如这边。

    程守如能怎么办?他没有任何办法,老罗在营地的时候,他有的时候觉得老罗的整天不是闷在帐篷里就是四处乱晃的家伙没起什么作用。如今真的负担起整个主营的防卫,他才知道空口白话谁都会说,真正做事的时候才感觉到重若重山的压力。

    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程守如现在手边的琐事虽然不是堆积如山,但是只要早上睁眼一直到夜半,就别想消停。还好军纪和民营方面的事情都分化了出去,而且营地的防御有老罗离开之前设定的完善规划,他只要按部就班的完善整个方案就足够。可是刚刚忙碌了两天正事儿,就来了新的麻烦,这些原本的熟人找上门来,程守如一时间陷入了矛盾之中。

    “张嘉铭,马本利,彭念祖,李四维!”在这个时代汉人的传统中直呼全名可不是什么礼貌的事情,即使这些唐裔已经受了很多中亚风俗的影响,程守如这么称呼还是说明了他的恼怒,“你们这么评价罗将军的事情,就不怕他回来找你们的麻烦吗?”

    矛盾了半天,终究还是老罗的分量要重一些,程守如还记得祖训,程家人喜欢押宝,却不能在大是大非上左右不分,想通了这一点,程守如的火气自然就爆发出来了。

    “你说姓罗的那个莽夫还能回来?别做梦了,姓罗的只带了两千多人出征,伽色尼那边却又七八万人,均算下来一个人打四十个,土库曼人可不是稻草人!姓罗的不过是狂妄自大以卵击石罢了,没准儿这会儿已经在哪个地方尸首两处了。”作为张家的旁系,张嘉铭虽然不受族长重视,但是信息还是很灵通的。至于程守如的所谓怒火,他才不在乎。

    “呵呵,张嘉铭你还真够聪慧的,罗将军带着人从希尔凡一路杀掉的贼寇也有近一万了,达姆甘山谷那里,一把火也烧死了近一万……”程守如虽然不是进攻的猛将,但作为军人,他的心智可没那么容易被一番言语打击到。所以没等其他人开口,他直接就对着张嘉铭开炮了,“你张嘉铭想搅浑水,目的还是为了得到你张家族长的青睐吧?”

    不能不说程守如这个军人虽然不纯粹,但是有程家的家教传统,脑子也绝不白给,要押宝就压个彻底,也不在乎得罪人,非常直白的就揭穿了张嘉铭这个虚伪的青衫文士。

    “你,你!程将军这话从何说起?我虽是张家旁系,但也是这东归队伍一员,自然要为这个群体考虑……”张嘉铭差点把自己下颌的胡子揪下来,脸色红了又白,总算没敢在这个将军营帐里和程守如闹翻。

    两个人几句话就差点动起手来,旁边的几个人顿时有点目瞪口呆,自负有点武勇的彭念祖觉得原本和程守如有点关系,赶忙站起来说和,“程将军,张郎说的有点过火,不也是为了整个东行族人考虑嘛,伽色尼那边的土库曼人可真的不是好惹的,姓罗……罗将军只带了两千人,跟人家数量差得实在太多,免不了让大家有想法嘛。”

    彭念祖的这番话说的貌似有理,程守如却有不同看法,首先根据他的了解,从远方归来的大个子罗开先就从来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在达姆甘南方的时候,自己都觉得难以逾越的山谷商路,偏偏一个晚上就弄死了万把人,己方的损失却微乎其微。在达姆甘打扫战场的那一刻,作为一个军人,程守如想的不是为胜利而高兴,而是为罗开先在战场嗅觉方面的敏锐和果断而惊叹和畏惧。

    惊叹是因为世上竟有这样善于抓住战场时机的家伙,畏惧是担心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对方的敌人。

    据他程守如所知道的,裴四海、卫远、巴哈米尔宫卿、帕萨尔……这些人哪一个都算得上一方豪杰,但却一个比一个惨,最后一个帕萨尔更是直接被当作了祭品。

    至于眼前这些在自己帐篷里胡言乱语的家伙,不过是跳梁小丑。充作和事佬的彭念祖随然有点心计,也是个目光短浅不明是非的糊涂虫,把营地闹乱了,对谁有好处?

    “彭念祖,你住口!罗将军如何作战,容不得你来凭借,有本事去杀几个土库曼人给我看,没本事就不要硬充什么智者!”想明白了的程守如那是张嘴不留情,作为守城将多年,时下又要为数万人的安危绞尽脑汁,他哪里容得下几个所谓的熟人在自己的营帐内咆哮?

    卖弄心机的人总是在勇气方面略差一筹,程守如的硬气话语一出口,营帐内本来还有想法说话的人也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程守如的军帐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的时候,帐篷门口的纱帘被掀开,一个亲兵走了进来,“将军,军法官西德克诺德到访。”

    “快请!”程守如松了一口气,两面讨好的事情不好做,针锋相对的事情也耗累人啊。守营战这种事情真的不轻松,对外要守,对内同样也是守。

    西德克诺德进了营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面对老程帐篷的杂人,没错,几个跟程守如说三道四的家伙就是杂人,“程将军稍候,容我帮你把杂物清理一下。”

    程守如巴不得把旁边的烫手山芋交出去,自然不会有任何想法。

    “张、马、彭、李四位请到军法处坐一坐吧,有事情请几位谈谈。”西德克诺德板起脸的时候真的很吓人,深邃的蓝眼睛配合典型的白皮肤,像块棱角分明的石头一样的脸。

    “西德克,我们又没犯什么事,去你哪里做什么?不去!”强壮着胆子的张嘉铭有点色厉内荏的回复道。

    “去不去恐怕由不得你们!来人!”西德克诺德才不怕有人敢反抗,这个死板的日尔曼人对老罗的授权执行度绝对是一等一的。

    “等等!我们犯了什么错?凭什么?”半天没开口说话的马本利现在是个商人,本想韬光养晦让张彭二人出头,现在也不得不开口说话了。

    “凭什么?就凭你们在营地内散布谣言,扰乱军心,危害营地安全!”西德克诺德主掌军法已经近一年,自然对军令纪律轻车熟路,他来程守如这里的本意就是带走这几个罪魁祸首。

    “你没有证据!空口白话污蔑人!我要见大长老!”几个人当然不肯束手就擒,被戴着宪兵袖章的士兵抓住的时候,还在左右乱晃拼死挣扎。

    西德克诺德冷冷的笑了一下,“你们最好老实点,我既然敢说,就肯定有证人证据,再胡乱挣扎被军法兵打了可就不是我的责任了。”

    或许是西德克诺德的表情吓住了,也许是害怕被军法兵暴揍,几个人瞬间老实了下来,被押出帐篷的时候,最后一个李四维扭头问道:“军法官,我们会受怎样的处罚?”

    “先在军法处禁足,至于如何处罚,等将主回来后,自然会有一番公论!”这次涉及的人太多了,西德克诺德也不得不顾虑一些,所以等老罗返回才是最好的办法。

    被押走的几个人再也没了争论的气力,低头垂脑的去了军法处。这边帐篷里,程守如也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

第五十二节 守战(中)

    见到西德克诺德命人把四个喧闹的人带走,程守如把其他没有想要求情却没有发言的人也全部劝走,直到只剩下程守如和西德克诺德的时候,程守如总算放下了心底的一块石头:“西德克军法官,幸亏是你来掌控纪律,否则今天我的麻烦就大了!”

    西德克诺德的汉话还处于勉强会说阶段,所以他觉得程守如的话语很奇怪,“程将军,将主出发前有命令,你只负责防守作战,纪律方面是我的职责。你还有什么麻烦?”

    西德克诺德的汉话发音当然不准确,不过并不妨碍程守如理解,事实上与唐人营有关系的外族人好多都会一口强调奇怪的汉话,只是程守如还是被西德克诺德的话语的内容弄得一愣,“西德克,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毕竟牵涉到的人都是唐人营的老相识,一味的讲规矩总是有些不近人情。”

    程守如说的话有道理没?当然有,从春秋战国时候,古华夏就是个人情与法制融合混杂的社会,这是整个群体的思维惯性,即使是远离东方很多年的唐人营也依旧保留着这种状态。程守如这话如果讲给老罗听,或许老罗还会考虑一二,但是对西德克诺德来说,就是对牛弹琴了。

    “程将军,你的话我不懂,不过将主走之前定的规矩是不能破坏的。”西德克诺德搞不懂程守如的话,谨守本分却是他的长处,前半句用磕绊的汉话说完,后半句就用拉丁话接着说道:“从雅典一路过来,将主就从没有因为任何人妥协过,也从没见过将主失败过,程将军需要考虑清楚的是怎么面对来袭击的敌人,这些内务杂务就不必干涉了。”

    作为唐人营的原守城将,程守如自然是懂得多种语言的。他没想到自己的话没被对方接受,反而被人当面教训了一番。想恼火吧,他程守如还真的不敢,别看说起来守备营近万人都是他的手下,但是真若是他想做点什么对老罗不利的事情,恐怕能听从他的人不会超过五百之数。

    “你,你!西德克你自是军法主官,我同样是罗将主选定的守备营主将,我们两不相干,不用你来教我!”程守如善守,却也不是真的没有脾气,先前被族人闹吵了一番,如今又被一个白皮外人训斥一顿,自然有些恼羞成怒的火气。

    “两不相干?什么意思?哦,是两个之间没关系吧?”西德克诺德木头木脑的询问词汇含义,却把对面的程守如气个半死,还装作没事儿一样接着说道:“程将军是不是以为守备营的战备都做好了?没有军法处管理秩序,早就乱了!程将军还是把头脑用在对敌上面吧,据说马什哈德那里来了许多伽色尼人,如果没出错的话,最多一两天敌人就会出现在营地外面了。”

    西德克诺德说前半句的时候,程守如还想发火,后半句话一说出来,程守如顿时火气全消。罢了,大敌当前,几句话的事情有什么好争议的。两人虽然不是很熟,但因为老罗的关系,也多少打过几次交道。

    他娘的这个白皮家伙就是一个死木头疙瘩。

    每次打交道,自己都要吃瘪,难怪会被营内的人叫做蓝眼睛魔鬼。

    程守如强压下了心头火气,脱口问道:“有这等事!我怎么还没接到斥候的线报?”

    “今天早上,赫尔顿返回告诉我的,怎么?那个叫猴子的没有汇报程将军吗?”西德克诺德一本正经的好像在诉说一件平常小事。

    “来人!”程守如顿时坐不住了,把亲兵叫了来,“去看看闵猴子回来没有,叫他赶紧来见我!”

    “禀将军,闵校尉早就回来了,早前营内张、马、彭、李几位在的时候,将军你说要无关的人都一律回绝……”程守如的亲兵非但没走,反而站在帐篷门口开口说起话来。

    程守如的脸先是额头,然后面颊,接下来甚至脖子都变成了红色,脑门上的汗都溢出来了。如果没有西德克诺德在场,这种耽误了军务的事情还好说,但是被军法官当面撞破,难不成还要挨三十鞭子?

    正在程守如迟疑的时候,一个腔调怪异的声音传了出来。

    “程将军还是专心忙军务吧,西德克告辞。”西德克诺德站起来说了一句,定定的看了他几秒钟,也不管程守如如何回答,转身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静了半天之后,程守如才回过神来,不是他这个将军无能,实在是先前老罗离开之前抽了他那顿鞭子还记忆犹新,这会儿被军法官逮个正着,若是再被抽一顿,自己这个守备营主将也就不要做了。

    总算还好,这位木头脑袋军法官饶了自己一回,那双蓝眼睛看着比马扎尔海海水的颜色深多了,难怪会被叫做蓝眼睛魔鬼。

    伸手抽了自己一巴掌,程守如醒过味儿来,前些日罗大个子评论自己说,心思太重太杂难成独挡一面的大将,看来果真没什么差误,当个将军就很好,干嘛还要纠缠进民俗琐事里,该死的张、马、彭、李几个家伙害人不浅,被蓝眼睛魔鬼狠狠惩罚才好。

    稳了稳心神,程守如赶忙把心思转到正事上来,“还愣着作甚?赶紧去叫闵猴子进来!”

    被程守如的举动弄呆了的亲兵也回过神来,转身出了营帐去找闵文侯。

    少顷,一身突厥人打扮的闵文侯带着好像半个月没清洗的羊膻味儿进了帐篷,只不过面上却没有往日的亲切,反而是一脸的揶揄,“程大将军真威风,眼见数万土库曼人就要来袭营,居然都毫不在意,真真了得!几个营内烂嘴的杂碎就让你连军情都不顾了?”

    “闵猴子,你敢在我营帐内咆哮?”程守如的火气实在没能发泄出来,见闵文侯进帐篷之后也不行礼,反而一口的阴损话,顿时有些按捺不住,一张脸半红半白的就要发火。

    “得了吧,别拿你的威风吓唬人,蓝眼睛魔鬼饶了你一遭,还不收敛,等过些时日将主回来收拾你吗?”闵文侯自从归到老罗的斥候营帐下,有阿尔克带着,还有老罗时不时的特训,早就不是希尔凡时候在唐人营守备队里面整日搅乱打混的低级军官了。

    “闵文侯!”程守如还想硬着头皮耍耍散散火气,听了闵文侯的一番话,顿时气馁,“……罢了,闵猴子你个混蛋,老程今天不知犯什么迷糊了,就因为一时心软见了几个卖嘴的,谁都来欺负我!”

    “你不是心软,程大将军!”闵文侯才不在乎程守如的表演,多年的老兄弟了,谁不知道谁?程守如这厮看着一副粗豪模样,实际上心眼转得比谁都多,要不然当初也轮不到他当个守备将军,“你是看罗将主不服气,总想弄出点什么事来给自己张气,没说错你吧?”

    娘的,这几日是犯什么太岁了?怎么蓝眼睛魔鬼刚走了,这个猴子也来戏弄我?

    “得,得,你个猴子眼睛贼心眼多,我说不过你还不成?”程守如嘴上还硬撑着,实际上被闵文侯说中了心里事,早就没了口头争胜的气势。

    “老程,不是兄弟我说你,从罗将主到了希尔凡之后,哪一件事不是出人意料?裴卫两家人厉害不?裴四海被踩断了四肢!卫远闭门不出!那位巴哈米尔宫卿厉害不?儿子被扣还要陪着笑脸送财送物!帕萨尔那个土库曼奸商厉害不?达姆甘一把火烧死了近万人,本人也被当成了祭品!”到底是多年兄弟,闵文侯也不为己甚,颇有些苦口婆心的劝说了起来,“你老程官迷心窍了?一个东归守备营的主将还满足不了你?真要让你做整个营队的主将,恐怕得把咱们数万人都送出去当土库曼人的奴隶!”

    闵文侯巴拉巴拉一顿话,说得程守如哑口无言心虚不已,闵文侯举的例子,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因为没有亲身接触,总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等闵文侯随口总结几句,他才发现,任何一件事,放到自己身上都是天大的难题。

    见程守如诺诺的不开口,闵文侯知道这位老兄听进去了,索性也把话语收个尾,“老程,你别看将主只带了两千人出战,伽色尼那边派来几万人,真要让将主抓住机会,扫平几万人真的也就半个月的事。”

    “怎么可能?”闵文侯的话让程守如吃了一惊,再怎么说,那也是几万人,可不是宰牛宰羊。

    “不信?”闵文侯瘫坐在程守如对面,脸上还维持着揶揄的表情,“要不要搏一搏?输了的在校场里面四脚著地爬一圈?”

    “屁!才不和你个搏命鬼较真!”程守如在赌场上就没赢过,自然不会上这个当。他把话头一转,“和我说正事,马什哈德那边是不是有伽色尼人来了?”

    “到马什哈德的人没几个,不过有消息说在马什哈德南面七八十里来了一队人马,估计有三四千人,全是骑兵。”闵文侯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三四千人倒不多,不过没有准确情报吗?”闵文侯不在意,程守如也同样没当回事,不是两个人大意,实在是按照老罗走之前的规划,东归驻营地的防御并不比一般的城防弱多少,很多诡异的设置甚至比一些城池还要危险,三四千骑兵真的只能算是来送战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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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节 守战(下)

    有闵猴子在旁边劝说,程守如幡然醒悟,暗悔虚荣嫉妒害死人,一众跳梁小丑险些把自己的眼睛迷花了,从此对东归主营内的杂务充耳不闻,也算是老罗无心栽柳柳成荫吧,他不在东归主营内,反而因了旁人的告诫彻底收服了唐人营唯一的军将。

    内营纪律有西德克诺德统一负责,也就是说程守如没了内守的压力,只要专心应付外防就已经足够。

    心神大定的情况下,程守如的发挥还是不错的,有赫尔顿和闵猴子在外围采集消息,周围的敌情自然一清二楚。他也开始把精力集中在守营战的完善中,到底是家学渊源,外加在希尔凡的几年经验,马什哈德北部的唐人东归主营地变得越发诡秘。

    在闵文侯提示有敌人在马什哈德城南的第三天,按照唐人的历法,辰时刚过,双丘主营三五里外开始沙尘四起。

    “闵猴子,你确定这次的敌人只有不足八千人吗?”程守如单手拿着望远镜,专注地盯着沙尘的制造者——一群正在列队奔来的骑兵还有不足半数的步兵。

    “没错,老程。领兵的那个米什哈姆,耍的一口好弯刀,不过也是个脾气暴躁的家伙,因为等不及给他的主将阿卜杜.马苏德复仇,只筹了五千兵加上他原有的三千人就直接冲我们来了,估计是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闵文侯就站在程守如旁边,介绍着具体情况。

    对于这种突然降临的袭击,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至少守备营中的小兵都明白伽色尼那边惦记自家的财富与人力,不宣而战实在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哈,任谁丢了后备主队都会火冒三丈的,他还敢跑到咱的阵前来,已经算是勇气十足了。”程守如看到数千敌人不但没紧张,反而用很放松的言语和身边的闵文侯调侃起敌人来。

    “是啊,还是将主厉害,一次攻击全灭敌军主将率领的精锐,逃出来的人据说只有几百人。前日我在马什哈德听到消息时候都不敢相信是真的!”即使闵文侯早已经倾向于老罗这位将主,再说一次的时候,也还是觉得这种战绩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如果不是你说见到了他们的败兵,我都怀疑你搞错了消息,或者那些家伙弄出来迷惑人的骗局。”程守如不能离开营地,所有情报都由斥候探查,没有实例证明的情况下,他终究还是有点半信半疑。

    “放心吧,那些后来从南面过来的家伙满是脏兮兮的,看着就像丢了魂魄的死人,绝不会有错。”作为将军认真是好事,但是疑神疑鬼的总是问一件事情,就有些让人不舒服了,作为多年的老伙计,闵文侯还不得不耐心解释消息的准确性。

    不过这也是个没办法的事情,事实上直到现在,闵文侯也只能确定自己崇信的那位罗将主在四天前,率领两千骑兵用夜袭的办法绞杀了十倍于他们的伽色尼土库曼人为主的精兵,但是具体怎样绞杀的,战损如何,现在又去了哪里之类的完全没有准确的消息。

    就在两人颇为悠闲的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的时候,渐渐逼近的敌人的不算整齐的队形突然出现了一些骚乱,几匹马好像是前蹄踏空,一下子把背上的骑兵甩了出来,还有几处骑兵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从地下张开嘴的怪兽,一下就从地面上消失了,然后他们身后的一些骑兵因为控制不住速度也掉进了“怪兽”的嘴巴。

    短瞬间,像蚁群一般涌来的敌人人昂马翻。

    “老程,你派人在那里挖坑了?”闵文侯的眼睛瞪得老大,惊异的问道。

    敌人出乱子的地方距离本营防御的最前沿至少有一千五百步,也就是相当于一千八百米,几处看似很平常的地方变成了坑人的陷阱,没有人预料到,至少马背上一脸狠色的伽色尼人完全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距离那个唐人为主的营地没多远的地方像小丑一样栽下马。

    闵文侯也没想到,看着经常没事儿就发呆的守备营主将玩了这么阴险的招数。

    “嘿,没想到吧,猴子?”程守如放下望远镜,一脸得意的胸有成竹的表情,“虽然没跟着罗将主出征,咱程大将军也是将军啊,对付一些粗莽的伽色尼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你挖了多少个坑啊?”闵文侯撇了撇嘴,“把陷阱放那么远有什么用?让那些混蛋提前察觉了,接下来想伤敌就不容易了!”

    “有点道理,不过嘛,猴子你偷鸡摸狗有一套,杀牛宰羊你就不成了!这个作战方面嘛,还要看兄长我的。将主让人打造出来的那种挖地的铲子太好用了,像现在这种破地方别看种不了地没什么用,挖坑可是不要太容易,三五个人,半天时间,就能挖一个十五尺见方二十迟深的大坑,表面弄两个支架再附上草席铺上土,一个人走过没问题,但如果是骑兵?喏,伽色尼人给我们示范咯。”丢下了心理包袱,程守如表现的自如多了,至少他现在的表情比原来看着顺眼多了。

    只不过闵文侯却看不惯他这种有些炫耀的臭屁表情,盯着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的远处的伽色尼人,“老程,程大门,将主可都这么称呼过你,可别大意了。看,那些家伙已经把步兵调上来了,你的陷阱没用了。”

    重新举起望远镜,程守如一边看着一边说道:“不是只有坑才是陷阱的,你看着,这些混蛋马上就要吃苦头了!”

    先前隐藏在地面上的马腿坑和陷坑,让伽色尼人损失了差不多七八十人,因为踩踏和碰撞又有数十个轻伤的,伽色尼人在互相指责和咒骂中重新整理了队伍。当然他们不是傻瓜,再次骑马前行肯定是不成了,所以他们把落在队伍后面的步兵调了上来。

    有了前马之鉴,被从后队调到前面的步兵们同样很谨慎,他们排成一排,用手里的长矛不断的戳着前面的地面,十步,二十步,五十步……一直到二百步,再也没出过能致人死亡的问题。不过这短短的二百步,却浪费了他们几乎半个时辰的时间。

    为什么这么慢?

    因为地面上的低矮的草皮和黄沙掩盖下有着不知道数目的四脚钉,这些玩意儿没有随意的扔在地上,而是被精心的设置在了不起眼的碎草屑和黄沙下,浮土和草皮被踩倒的时候一枚四脚钉或者说铁蒺藜就轻而易举的刺穿伽色尼人轻薄的靴底。

    于是潮涌而来的伽色尼人还没有进入最佳的进攻位置,就又多了百十个累赘——铁蒺藜快速制造的瘸子。

    “老程,那边撒了多少铁蒺藜?”闵文侯有些惊讶的问道。

    “其实没多少,也就几千个,只不过不是用撒的,而是精心安放的,步兵的长矛根本没用。”程守如保持着包含得意与惬意,仿佛成功偷吃到了邻居家的肥母鸡。

    “难怪每次我们斥候营的人进出,你都不允许走那一片呢!”闵文侯也有些适应了,没再嘲讽这个号称大门的家伙的阴损,“接下来怎么办?让他们靠近了攻击?他们好像带了五部投石机,那东西可不好防备。”

    “没事儿,他们有投石机,咱们也有,保证比他们扔得准!”程守如一脸平静。

    伽色尼人在一千步之外扎营了,这个距离基本处于小型投石机的极限射程之外。而且为了防止东行营的突袭或者偷袭,他们在营地的周围设置很多的井栏和拒马。

    见到敌人所处的位置和营地布置,程守如很诡异的笑了。

    “老程,你笑什么?”太阳已经开始偏西,这个时候就是当面锣对面鼓的开战时候,已经用不到闵文侯带人出去探查什么,所以他闲着没事儿就在程守如的指挥位置旁边待着。

    “哦,没什么,待会儿请你看焰火。”马上收敛了表情,程守如故作神秘的说道。

    “看,那些混蛋把投石机推出来了,要进攻了。”没理会门板汉子的话语,闵文侯飞快地环视了一下周围,再目测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与伽色尼人投石机的距离,提醒着这个在他看来有点得意忘形的家伙。

    伽色尼人到底还是心急了,按照正常的步骤他们应该先获得正确的战场支点,也就是稳固自己的营地安全,让士兵休息,然后才准备进攻的事情。

    “没事儿,我们的投石机早就准备好了。”程守如依旧还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因为所有的局部作战方式早就演练了无数次,根本不用他直接下令——这也是老罗在离开之前反复强调过的。

    在闵文侯准备踢这个混蛋一脚的时候,他发现从本营不同的角度抛射出了十多块球形的石块,石块飞舞的很远,最远的甚至落到了伽色尼人营地的外围,而在这过程中,伽色尼人的三辆投石机被砸烂,顺带还制造了几十个断手断脚的残废。

    伽色尼人的脚步顿时乱了,还没等其余的伽色尼人把己方的投石机重新固定,更多的石弹抛射了过去,费了很大力气才从马什哈德弄到的五部投石机全部被砸烂,还外带损失近二百人的战力。

    混乱的伽色尼人营地里咒骂声和伤者的哀嚎声,连在一千步之外的东归营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东行主营这边的防守攻击却并没有就此停止,随着程守如一声“点火”的命令,十几支火箭射了出去,二百步开外的地面突然被点燃了,然后地面出现了四条火线开始快速的向伽色尼人的营地位置前进。

    等正在咒骂或者哀嚎的伽色尼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营地内的火焰已经无法被扑灭,他们先前设置的防止被突袭的井栏和拒马变成了围困自己的樊篱。

    火焰开始蔓延开来,浓烈而刺鼻的气味充满了整个战场。

    “是火油?不,是黑油吧?这就是你说的焰火?”闵文侯很敏锐的闻出了燃烧物的种类。

    “没错,就埋在沙土下面很浅的地方,伽色尼人的运气实在太差了,他们扎营的位置地下有至少四处是埋油的地方。”程守如带着庆幸的空气诉说着。

    “这可不像是你老程的主意,又是将主的安排吧?”闵文侯一眼就看穿了老程的心虚,不过揭穿事情真相的同时也不禁崇拜起那个不知道在哪里征战的男人的狠辣。

    程守如的心态和闵文侯差不多,他感觉这场轻松至极的胜利其实跟自己没什么大关系,从士兵演练一直到营地防御的布置,他所能做的也只是修修补补,或者干脆充当一个符号,余下所有的事情都被下面的曲长或者都尉承包了。

    那个罗姓男人即使不在这里,却仍在方方面面的影响着整个东行队伍。

第五十四节 伤兵

    马什哈德东北,唐人东行主营用短暂的战斗歼灭了半数以上的伽色尼人。这种结果出人意料却又合情合理,了解内情的主营里面的人多在感叹影响了整场战斗的那个男人。

    在这个时候,远在营地直线距离二百五十公里以外的东南方,一处不为人注意的山谷,山谷中鲜花烂漫,草木茂盛,数千匹马在山谷中惬意的游走,几个关键的入口高地,都有一些穿着黑色铠甲(黄色的皮革部分因为被鲜血浸染变色)的士兵持矛负弓,巡查着四周,山谷深处,一个入口掩映在草木深处的地下溶洞里,老罗在巡视所有日前受伤的战士。

    溶洞里面的空间很高,也很开阔,类似这样的空间,在这片区域非常多,后世这种溶洞就是民间游击战争的用得非常多的藏兵洞,有点时候即使钻地导弹都没有任何用处。在这个时代,这种洞窟除了被用作藏宝地,就是一些马贼的栖身之所,因为种种的民俗传说外加对黑暗的畏惧,平素可没有什么平民愿意光顾,所以这种地方就成了老罗选定的最佳的驻兵地点。

    虽然靠近南面不远就是哈里河,这处洞穴里面却很干燥,环绕洞壁上插着好多用牛油和破布绑在棍子上制作的火把——石灰岩溶洞内四通八达,并不缺乏向上的通气孔。

    溶岩地形构成的洞窟大多环环相连,在这种连绵不断的山体中空的洞窟内,细究起来不知道会有多少个大大小小的石洞。老罗按照已经探知的洞窟的大小和位置,分别安排了士兵休息区、仓储区、厕所、餐饮区、伤兵修整区……当然这种地方肯定不如外界好,但至少可以给重伤的伤员提供一个安稳的休养之地。

    “阚六郎,你的腿感觉怎么样了?”老罗已经在伤兵区走了差不多一圈了,眼前这个是个倒霉的小子,大腿上被伽色尼人用弯刀砍了一刀,如果不是有护甲防御,在骑兵高速冲锋的时候,能把他这条腿整个削断。

    当然因为每个士兵都有止血带,也都学过简单自救的法子,所以才没有因为失血过多丢掉小命。

    “将主,我的腿能保住吗?我还想跟着将主杀敌呢!”阚六郎一脸的哭丧相,他是当**战时候重伤的十七个人之一,当时如果不是他拼命抓住马缰绳,恐怕早就掉下马被踩死了。这会儿伤好了一些,他又担心自己不能作战了,因为跟着这位将主打仗简直是一种享受,那种骑在马上用弯刀砍掉敌人头颅的感觉太爽快了。

    老罗认真看了下这个憨小子的伤口恢复情况,这个小子的伤口就是他最后处理的,大腿上挨的一刀是顺着大腿骨纵向滑过,倒是没有伤及太多肌肉组织,血管被缝合后,皮肤缝合,并没有出现他先前担心的大面积感染(因为刀锈引起的伤口感染是这个时期战场死亡的最大原因),当然也许是缝合时候盐水消毒之类做得到位,也许是这个年代人的抗病能力比较好,大体上看应该没有大问题了。

    “没有多少浮肿,估计问题不大,需要修养至少半个月,一个月内不能跑跳,然后还要吃药调养,不过以后免不了阴天下雨的时候会酸痛。接着上战场倒也没问题,不过你不怕再受伤啊?”老罗把阚六郎腿上的纱布更换好,重新缠上,很是随意的说道。

    就算是拉拢人心,老罗也懒得做什么低三下四的表情,他看重这些唐人的血性,但却不会因为需要他们就改变自己。

    按说老罗这种硬脾气是很难令人亲近的,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脸看着就让人感到畏惧。但在这个时代,这个军人的团体中,他却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原本角斗士出身的家伙们已经把老罗当成了神明,另外的一千八百骑兵校唐人士兵外加斥候营一部的不同族类战士也在事实和耳熏目染下开始向老罗的忠实拥蹩转变。

    所以阚六郎的回答是,“受伤有什么好怕的,跟着将主一起多砍几个突厥人的脑袋才是本事!”

    “没错,六郎说得好,多砍几个突厥人的脑袋就不吃亏!”

    “说得好,该死的突厥人不让我们回家,把他们脑袋都砍下来!”

    “……”

    捧场吆喝的有负责看护的士兵,也有和阚六郎同样受伤躺在石板上的家伙,战场上下来只要不是却手脚或当场战死,其余的重伤只要止住血,缝合了伤口,再把营养不足,这些体质出众的家伙恢复得都很快。

    士兵们的见识有限,也懒得弄清楚草原上部族的分类——实际上草原上的部落每十年就能换一茬,尤其是小部落,存在的时间很可能更短,没人能够确切的分清楚,所以他们把所有缠着黑头巾的家伙全叫做突厥人。在他们看来,阻挡他们回东方的家伙都该死,都该被砍掉脑袋。

    “都闭嘴,老实点养伤,养好了伤,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些混蛋,没砍掉几个敌人脑袋,倒把自己弄得一身伤!”看着这些受伤的家伙吆五喝六的都兴奋起来了,这对养伤可没什么好处,老罗吼了一句,赶紧叫停他们。

    几个缠着绷带挣扎着要坐起来的家伙赶紧老老实实的躺好,彼此之间还做个鬼脸之类,这些战士实际年龄都不大,最小的才十六七岁,放在后世还是中学生,可在这个年代,他们已经是每个家庭里的经济支柱。

    几天前的战斗里,轻伤的已经基本没事,重伤了十七个,来不及救治的死了四个,算是阚六郎有八个已经完全稳定就等着恢复了,剩下的还有五个有些麻烦,这会儿在山洞的另一侧沉默不语——他们分别丢了手和脚。

    在这个年代,缺手缺脚就意味着完全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属于没人要的废人,即使是他们的家人也有可能嫌弃他们,所以好多在战场上没了手脚的往往干脆给自己一刀,免得拖累家人。

    残酷吗?不,这只是这个年代的最基本情况。

    “廖三、王廓、张守义、刘四、孟宪,你们几个怎么样?”老罗走到几个缺手缺脚的家伙面前,这几个断了手脚的手术都是他来做的,像后世那样做残肢复原他做不了,但是结扎血管,剔除骨刺,缝合伤口之类老罗还是做得到。

    “将主……”几个人躺在石板床上,虽然脸色不错,但是明显的意志消沉。回应老罗的是王廓,他的左脚被马匹踩成了粉碎性骨折,肌肉和骨骼已经变成了烂泥样,截肢是最好的保命法子。

    老罗皱了皱眉毛,仔细查看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伤口感染,顿时有些恼了,“你们几个白痴,缺了手脚又不是没了脑袋,垂头丧气的还是不是男人?”

    “可是……没了腿,变成瘸子了……”不是王廓这些人没有气魄,实在是见识的问题,他们根本想不出日后该怎么生存——就这个样子给家里担水砍柴都做不来,不就是废人吗?

    老罗又好气又好笑,也是,怪他自己就没把事情说清楚,几个截肢缝合的手术都是他做的,在做手术的时候,他就考虑到了,单单弄个轮椅拐杖之类是个简单活,但是若想让这些伤残士兵活的更好些,他还是需要想另外的法子。陶瓷关节之类在这个年代想都不要想,但是弄一点特种钢材制造几个“刀锋战士”想来难度不大。

    想到就说,老罗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好了,别愁眉苦脸了,回头本将军召人做几个铁手钢脚给你们装上,没准儿比你们的原装货还好用呢。”

    原装货是什么意思,几个战士搞不懂,但是铁手钢脚可是听懂了,“真的成吗,将主?”

    “废话!本将军什么时候骗过你们这些混小子了?屁大个事情,没了手脚就不是男人了?”不是老罗拿空话唬人,伤病的人心理一般比较脆弱,他用这种说话方式就是为了这些伤兵振作起来,“王廓少了一只左脚,不耽误骑马吧?腿好了照应挥刀子砍人!刘四少了一只手,到时候给你弄几个能套在手臂上的套件,长刀、短锤、耙子、镰刀,随便你换,帮你阿爷收庄稼都可以!”

    “真的吗?……”刘四是个孝子,家里老父和那个倔脾气的窦铣一样喜欢种田的闲不住的老家伙,进老罗的兵营是为了自己的喜好,但是家里的事情可不是当了兵就可以割舍的。

    老罗懒得理会他们了,这种事说了一遍就足够,解释多了反而会令这些因为受伤而心理脆弱的家伙疑神疑鬼。“你们几个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别到时候弄出来铁手钢脚,你们的身体虚弱的都举不起来,那才是真的成废物了!”

    对于当兵的,激将法永远比好言安慰好用,几个缺手断脚的精神顿时好多了。

    已经战死的士兵,老罗没有办法让他们死而复活,但是对付伤兵,他这个来自后世的人远比这个时代的人考虑的周到多了。

    照顾完伤兵,从山洞里走出来,他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了,洞口出来的方向恰好朝向西北,那里是东行主营的方向,说一点不担心那里的安危是假话,但是到了这种时候,对于东行的唐人来说,退一步就是等死,在他已经安排妥当所有细节的情况下,还被敌人攻破,那也就不值得老罗用心了。

    回到山洞,在“餐厅”的位置找个地方吃东西的时候,亲兵向老罗汇报,阿尔克带着斥候营的人回来了。

第五十五节 信息

    山洞餐厅之所以能当作餐厅用,是因为这处溶洞空间应该处于山腹的高处,顶部三处开裂的豁口,豁口处从下向上望去,壁立千仞,宛若一线天,溶洞地面除了边上有些石笋,多数位置都很平整,搬来几块平整的大石头充当餐桌,再弄几块稍小的石头铺上皮毛当座椅,豁口的下面就可以安置“灶台”……空间很大,虽然不规则,但是容纳几百人同时就餐完全没问题。

    至于食物,哈里河西岸的一战,老罗几乎完整的收缴了两万人十天的食物补给,拿出一部分扔在“仓库”里,外加还有作战时死亡的马匹大腿,以及沿途捕猎的山猪、土狼、野鹿之类,这些物资,足够所有的战士能够吃上半年。

    老罗伏在一块“餐桌”上,一手抓刀,一手拿肉狼吞虎咽的吃着一条烤马腿,没有必要的时候,他才懒得装什么文雅,阿尔克坐在他旁边,奥尔基几个人同样坐在周围,和他差不多的架势,每个人都和饿虎差不多少。

    制作食物并不需要专门的炊事班之类的编制,队伍里每个战士都会一点烤肉之类的手艺,老罗指点了几次,现在几乎每个什伍中间都有几个熬汤煮饭的好手。

    汤足肉饱,阿尔克惬意的靠在身后的洞壁上,扶着自己的肚子,有些气短的感叹,“吃得够饱,这两天可是饿坏我了。”

    旁边几个吃的差不多的家伙,都是是类似的表情。

    抓起身边棉麻混纺的汗巾擦擦嘴巴和手,老罗也停止了战斗,“嗯,这几天辛苦大家了,说说最近得到的消息吧,尤其是赫拉特那边的。”

    这个年代,斥候往往是比正式兵种精锐的战士,潜伏、探秘、刺杀等战术的执行者,所以在这个冷兵器的年代,不仅要求他们有一手能攻能守的战斗技能,还要有过人的头脑和机敏的观察力。

    所以在验证了阿尔克的忠诚之后,老罗甚至允许他自由挑选手下,当然这些人也必须经过老罗的考核。至于很多人担心的手下造反之类,老罗从来没有这个忌讳,先不说他有自己的一套挑选手下的经验,他的战场感应用在洞察人心上也是无往不胜,虽然称不上读心术那么邪乎,至少分辨身边人思考的方向以及对自己是否忠诚还是没问题的,当然还有老罗始终没有能够全力发挥过的战斗力也是他自信的本钱,这种本钱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日增月涨。

    “我来说吧……”首先开头的自然还是阿尔克,“哈里河的那一场战斗已经众人皆知了,近两万精兵战损和阿卜杜.马苏德的战死据说引得赫拉特的城主大为恐慌,哦,赫拉特的城主是个有一半伊朗人血统的土库曼人,据说和突厥人曾经的皇族阿史那家族有血缘关系,名字叫做阿史那杜瓦尔……”

    老罗点了点头,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情,那天的战斗之后所有人都累坏了,能草草的收敛战利品就已经不错,帮近两万人收尸?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引起恐慌是必然的,要的就是敲山震虎,何况伽色尼人算得上虎吗?老罗从没觉得。

    “阿史那杜瓦尔手下只有一万五的守城兵,最近两天赫拉特那边开始执行宵禁,傍晚太阳还没落山就关城门……原本被伽色尼那边当作辅兵的六个部落都停在了赫拉特周围,嗯,他们的总数大概有六万人,因为没有统一指挥,六个部落之间原本就有矛盾,所以……没错,秩序很乱。”作为斥候头子,阿尔克做的是消息汇总,所以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

    努拉尔曼因为不擅长战斗被老罗丢在了东行主营跟着姆那奇,现在负责记录兼职书记官的是奥尔基,几个吃饱喝足的将领包括冈萨斯都在一边聚精会神的认真听着。

    这种氛围和后世当佣兵时候好像差不多,老罗在思考局面的余暇一不小心溜号发现了这一点。僵硬的脸抽动了一下,老罗把目光接着投向阿尔克,“不错,很细致。接着说说他们的补给情况,还有赫拉特的物资存放地点,六万多人聚集在赫拉特,他们的食物能支撑多少天?还有能否挑动几个不和的部落打起来?”

    具体部落的名字还有他们之间是什么样的矛盾,谁是正义谁是恶毒的,没有人去在意,毕竟赫拉特那边与己方是敌对的,这一个条件就足够了。

    “赫拉特城市虽然不大,但是有很多来往的客商,这些客商都很富有,他们的住处往往都有一个很隐秘的仓库,用来存储粮食还有他们的财宝,所以他们短时间是不会缺少食物的。至于将主说的挑动部落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己打起来确实可以试一试,不过他们一旦打起来可就无法控制了,我不知道对我们是不是有利。”阿尔克揉了揉自己饱胀的肚子,详细的诉说道。

    阿尔克的顾忌不是没有道理,伽色尼人的附属部落之间确实有矛盾,他们内部打起来对老罗的这个队伍是有好处的。但是凡事都有好有坏,不能把别人当作傻子,被挑动起来的争端如果被人阻止,那就肯定会被揭穿有人刻意挑动是非,接下来同仇敌忾的部落势力就会集中把目标对准老罗这一方。

    用竹竿去捅马蜂窝是什么情况?

    就是老罗现在要面对的了,三万两万突厥兵没什么好在意的,总能找到机会对付,但是眼下赫拉特有至少七万部族战士,加上还有客商的武装随从和众多平民之类,就差不多是十万的数目了,这么多的人就演变成了蚁多咬死象的局面,却是无法不让人顾忌。

    老罗一时半会儿没想起什么好主意的时候,阿尔克在旁边说话了,“将主,除了这些消息,还有一个事情需要说明一下……”

    “哦?你讲……”能让阿尔克主动打断自己思路的肯定不是小问题,老罗自然无有不允。

    “赫拉特城里……等等,还是你自己来说吧。”阿尔克说了个开头,然后把他身后的一个汉子拉了出来。

    被拉出来的是现在阿尔克的手下,曾经希尔凡唐人营时期很有名的猎户,或许是他的父亲曾经很喜欢张骞这个人物吧,起的名字叫做金骞,结果总是被人叫做金钱,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擅使一杆长矛,还有一手好箭法,因为每次如山打猎回来总是不会空手而归,所以又得了一个诨名,叫做金钱豹。

    “是豹子啊,你来说!”这个金钱豹言语不多,但有观察能力和战斗能力都不错,和自己的脾气很像,也很像后世很多战友的出身,所以老罗很喜欢这个家伙。

    “将主,赫拉特城里有很多汉人,六部营帐里面也有很多汉人。”金骞这个家伙还真是言简意赅,只说了两个半句。

    老罗登时就醒悟过来了,没错,这里已经靠近东方了,依照历史的记载,大唐虽然衰退灭亡了,但这片土地上的汉人却并没有完全撤出这片区域,有一些因为战乱死了,更多的改变了自己信仰变成黄色皮肤的绿教徒,忘记了他们的宗祖。

    至于金骞口中的汉人并没有什么不好解释的,唐人只是外族对东方部族的整体称呼,而东方的汉民族从汉代之后就统称自己为汉人。

    “豹子,你说的详细点会死啊?”老罗发火了,这个混蛋小子,这会儿还是一副在深山老林闷声打猎的脾性,“给我说说六部营帐里面有多少汉人,改信绿教的不算,赫拉特城内又有多少汉人,都是什么状况?”

    “诺,将主!”这个金骞并不是不会说话,而是因为经常在林中射猎,要知道在打猎的时候在攻击前不惊动猎物是必须的,所以这个家伙才养成了少言寡语的习惯,“六部营帐中有半数里面都有汉人,姓张、马、李、王的居多,不过他们现在都算是绿教徒,很多都不会说汉话了……”

    “嗯,不错,接着说。”老罗点点头。

    “赫拉特城内的汉人有大概三五千人,分为三种,一种是绿教徒平民,这个占多数,一种是从东方来往的商人,这些人很杂,什么样的都有,还有一种是因为不愿意尊信绿教的,被贬成了奴隶,这部分人大概有一千多人。”金骞说话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在说到后者时候眼睛里面有些厉色。

    老罗也关注到了这一点,“说说后者,都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的是怎么变成奴隶的?”

    对于变成绿教徒的汉人,老罗根本就不关心——改变了自己宗祖信仰的人已经不是自己人,是生是死由他去。商人也不是老罗关注的目标,既然为利来,那么为利死也就算死得其所。

    最值得关注的是后者,别看他现在的队伍里有几万唐人,但是数目还是太少,而且单纯的一个群落对自己日后的掌控并不是好事。赫拉特既然有坚持自己血脉信仰的汉人,那就是需要拯救的对象。

    “将主,说是一千多人并不准确,因为时间……这些人的祖上多是和突厥人战争被俘的战士后人,还有一些是因为仇恨……”金骞的话有些吞吐。

    老罗并没有在意这个,挥挥手让他停下来。

    很好理解,祖辈的叮嘱,父辈的仇恨,在这个年代很正常。

    “好了,收拾一下都去休息!冈萨斯,安排好值哨的士兵,明天我们要开始继续战斗了!”把所有人都打发走,老罗也回了自己睡觉的洞窟。

    没有轻易下决定,这次的战斗注定不同于以往。

    至少七万的敌人,成分混杂,还有千多人需要拯救的同胞,这些人年龄性别都不同,拯救起来肯定不容易,怎么办?

    到这个时代之后,一路行来的第一个巨大的难题摆在了老罗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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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感谢书友“陨石坑里的猫仔”的再次打赏!

第五十六节 谋定

    清晨,山顶的平地上,老罗慢悠悠的练习着每天都要进行的景源秘术修炼,这是他雷打不动的生存基础。不管他想在这个时代做什么,保持自我的强大和揭开自己到这个世界的谜题才是核心的目的。

    当然如果有可能,随着心意走,为自己的族群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他所心甘情愿的。

    说实话,眼前的乱局纯属老罗自找的麻烦,如果纯粹的一门心思回到东方,他完全可以丢下所有人匹马单骑回去,凭借他的能力即使不入朝堂做个富甲天下的大佬完全不是问题,最差的结果带着几万唐人后裔一路狂奔甩掉伽色尼人也有至少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但是,是的,万事都有一个但是,有机会成为坐椅子的人谁会选择做板凳呢?

    对于曾经在西疆对抗过突厥人后裔的老罗来说,找他们祖宗的麻烦再合适不过了,即使眼前有些麻烦。

    更何况经历了数万里的奔波,这个时代就明摆着一个可以改变自己族群命运的机会,老罗怎么会容许自己错过?在刚到这个时代在东非的时候,他还只是下意识的提点马赛人和崔范两家的领导者;在开海伦的时候,他还只是想着可以在故乡安稳的维持一块自己的领地;但是到如今,他的思路渐渐明朗,在他有生之年维持一块自己的领地没问题,但是一旦自己不在,留下的家族肯定是如同幼童持金过市,不被灭族已经是掠夺者的仁慈。

    带给自己族群的改变是可行的,但是怎样才能让改变成为一种融入血统的东西,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时间是一切事物演变的记录者,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只是短短的几百年。君不见曾经的秦汉铁血,变成了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鸵鸟心态;君不见曾经的道儒法墨率领的百家争鸣,变成了三纲五常的阉割文化;君不见瑰奇迤逦的诗歌辞赋,变成了无病**的八股文字堆砌;君不见华服纹章的宽袍大裳,变成了臃肿猥琐的所谓旗装……

    老罗虽然有一半的蒙族血统,但从小受的却是来自老父的汉族教育,长大后又是铁血的军营熏陶,偏向那一方自然可想而知。

    所以说老谋深算也好,处心积虑也罢,老罗都必须仔细考虑自己未来的方向,还有为了未来需要提前做些什么。总算他前期路过开海伦拐带了这个时代最好的科学家,接着又不停的顺手牵羊的积累的大量金银财物和文献资料,还有最近的裹挟的唐人后裔,这些都能为将来提供一个很好的发展基础。

    但是老罗带的这只东行队伍目前除了外部伽色尼人的麻烦之外,还有内部的隐忧。虽然外表年轻了,老罗可不是真正的少不经事的小年轻,数万人的队伍唐人营后裔占了主导,眼下虽然没什么事情都是一心希望回家乡,但是到了东方呢?

    免不了会有一些人因为失去了外界的威胁产生一些不好的心思,得陇望蜀可不是某个人的单一品性。

    届时怎么办?杀?对自己人来说未免有些冷酷了,而且很容易造成更多的隐患,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减少某些人犯错的机会。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光靠西德克诺德的冷面孔是不行的,规矩定的再多,没有人执行就等同于无。

    所以引入不同的人群就可以完好的起到分化监督作用,在这个时代这种方法叫做帝王心术,说白了就是人力资源管理的学问,老罗虽然很喜欢以力服人,但是如果连这种简单的政治智慧也不懂那就别玩了。

    引入哪里的人群?什么样的人群?

    眼下被困在赫拉特城内做奴隶的汉人就是最好的选择目标,至于其他改信了绿教的汉人?拜托,你都忘记自己的宗祖了,就别说自己是什么汉人了。

    救人和杀人都是需要完成的任务,己方的人手又不怎么够用,老罗为了这个想了整整一夜,好在凭他的体质连续几天不休息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练拳,吃早饭的流程结束后,老罗把所有曲长以上的军官都叫到了一起,这一次的战斗非比寻常,容不得丝毫马虎大意。

    “冈萨斯,轻伤的士兵们恢复得怎么样了?”开会的地方是个开阔的洞窟,地面上铺设了好多皮毛,所有人都盘坐在皮毛上,奥尔基清点过人数之后,老罗用探寻伤兵的话题开了头。

    “除了少数几个伤了腿的,多数已经不妨碍战斗了。”

    “好,下面我安排这次的战斗分派,有问题的马上说话!”老罗也不多言,他了解这里面所有的手下,谁适合做什么会做得怎么样,他都心里有数。

    “请将主吩咐!”打了一场大胜仗的军官们这几天都休息好了,回答起来神气十足。

    “哥舒亚,带着你的一曲人,给你一个白天的时间,到最近的那处哈里河的浅滩修一座水下木桥。图纸在这里,地方你知道,材料去仓库找,先看看,有什么问题及时问我!”战场上进退自如才是取胜之道,所以老罗最先考虑的是进攻和撤退的路线。

    哥舒亚就是哥舒烈的那个儿子戈什亚,年纪虽然仅仅十七岁,但是已经长得很是粗壮,或许是因为曾经保守突厥人和葛逻禄人的欺侮,做事情有一股狠劲儿,完全不像他父亲那样仿佛已经被坎坷折弯了腰一样没有胆魄,因为战功他现在已经是率领百人的曲长了。

    至于老罗为什么派给他一个工兵的活,完全是因为这小子因为曾经跟随他父亲,有一手不错的木匠手艺。

    “是,将主!”牛犊子一样强壮的哥舒亚从奥尔基手里接过了图纸,退到后面看了起来。

    “窦祖承、杨靖、佛罗姆,你们三个人各自带自己的那一曲人,每一曲负责搅乱两个六部营帐的兵,怎么办由得你们去发挥,火油弹、硬弓、突厥人的盔甲都在仓库那边,随便你们选,时间就定在今天傍晚突厥人晚间祷告的时候,有没有信心?”三个曲长都是老罗在十几个曲长中仔细挑选出来的,都是胆大心细的家伙。这并不是单纯的作战任务,而是敌后捣乱任务,每个部族营帐安排五十人已经足够,人太多了反而容易出纰漏。

    窦祖承就是后营家属总管窦铣的儿子,杨靖则是和金骞一样的猎户出身,只不过喜欢带兵而已,至于佛罗姆这个家伙是个红头发壮汉,刚从亲兵队下去基层的前角斗士。

    “有,将主!”没什么好犹豫的,捞到一个关键的又有点难度的作战任务,三个家伙高兴得有点见牙不见眼。

    “别忙着高兴,你们的任务很关键,不要求你们杀多少人,能够搅乱六部营帐就可以,可以烧了他们的粮食和帐篷,也可以挑动他们的矛盾打起来,怎么乱怎么来,前提是把你们手下的兄弟怎么带出去的,怎么带回来!明白没有?”看几个人的表情,老罗生怕他们疏忽大意,本来人手就少得精贵的战士,可是由不得损失。

    “明白了,将主!”难度提高了,三个人也沉下心来了,手下的兄弟只有百人,无论损失了哪一个,都让人心疼。

    “那噶,你挑选三曲人,要马上马下都能作战的,跟着我午后进赫拉特城!”安排了几个要点,赫拉特城内肯定比较复杂,老罗必须亲自出马。

    “是,将主!”龇着一口白牙的黑小子兴高采烈的去找自己合适的手下。

    “将主我做什么?”冈萨斯听了半天,发现没有他的事情,赶紧问话。

    “还有我,将主!我斥候营虽然正面作战差点,但是这种暗袭的战斗,应该是我们来做最合适!”阿尔克在旁边盯着也不甘于平静了,都是作战的行家,老罗的军令一听就知道这是一次大规模的乱战。

    “还有我们呢,将主……”

    “都肃静,还没分派完呢!”听着要起乱子了,老罗赶紧喝止,闻战则喜是好事,但总不能乱了规矩,“冈萨斯,你的任务是带领剩余的人,在哈里河南岸静守接应,你要接应的人除了我还有刚才说过的窦祖承、杨靖和佛罗姆几个曲,他们在六部营帐捣乱后,难免会有机灵的敌人追踪,你的任务就是斩杀所有追兵,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将主!”冈萨斯这下心里稳妥了,只要有战斗任务,就不担心手下渴望作战的混蛋们不安份。

    “嗯,注意接应的时候不要放过任何敌人!”有冈萨斯负责接应,老罗倒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个色雷斯人的指挥水平已经比刚开始在士麦那的时候强百倍了。“阿尔克,你那边挑出六个熟悉六部营帐的家伙,给三个负责在那边捣乱的曲做向导!”

    “明白,将主!”阿尔克知道老罗肯定还有下文,答应了一句就等着老罗接下来怎么安排。

    老罗也没让他失望,接着说道,“除了这边营地周边戒备的斥候,你挑选五十人跟着我一起去赫拉特!”

    “是,将主!”老罗没说到底要谁去,也没说不允许他亲自去,那就是答应让他这个斥候营校尉一起去战斗,阿尔克高兴的差点蹦起来,跟随这位主人战斗才叫一个享受。

    把所有的任务安排完,老罗也不再啰嗦,手下这些人都是什么样能把事情做到什么程度,他很清楚,所以该让手下人独挡一面锻炼一下,他也不能含糊,总不能什么时候都自己一个人包打天下吧?

    中午吃过东西,老罗便带着手下人绕圈从西边过桥跨过哈里河,几百个人浩浩荡荡向着赫拉特前进。

    所有人的打扮都去了唐人的特征,老罗打扮的更像一个阿拉伯贵族,阿尔克是管家,那噶则是贴身的黑人奴仆,每个人骑着阿拉伯马或者骆驼,还有十几辆高大的木轮子大车,典型的阿拔斯贵族作风。

    天气不那么晴好,太阳边上有些云彩,老罗骑在马背上,抬手看看天空,总觉得有些血色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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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重新设定了一个封面,算是庆祝终于推荐过万吧。

第五十七节 浪战(一)

    顶着偏西的日光,老罗率领着四百多人的队伍进了赫拉特城。借助他身上的华丽装扮,还有貌似长途旅行之后的风尘,以及那些车辆的掩饰,一众人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怀疑。

    很显然城外不远就有六万的部族战士,城内还有万多人的城防兵,没人相信会有人能够突破这样的军城,所以这里城市管理十分粗放,即使就在几天前哈里河发生了一场糟糕的战斗,也没能改变这种粗疏的管理模式,至少是老罗眼中的粗疏的管理方式。

    从西城门进入,老罗遵照阿拉伯人的习惯却一直在靠近东城出口的位置找了一家宽大的能接纳数百人的酒店,掩饰工作也就到底为止了,些许交际的事情也完全交给阿尔克去完成,老罗成功的扮演了一个骄傲自大的阿拉伯大商人的角色。

    进城之后,阿尔克手下的斥候们就撒了出去,到了没有外人的独院住处,老罗开始下达不同的命令,配合斥候们的各种工作——探查各处汉人奴隶状况的,查探这个城市各处粮仓位置的,搜素整合所有富商信息资料的……所有战斗的前期准备必须马上开始,太阳落山之后所有的节点上,都会动起来。

    这次的战斗核心要求就是快准狠,有所疏漏没什么关系,最重要的还是保存自己。说起来复杂,但这却是老罗在后世战斗的最常见模式——快进快出的突袭式战斗,只不过执行任务的是他在这个时代培养的冷兵器战士。

    老罗眼中的赫拉特城是一个风格混杂的混血城市,占地只有大约三五平方公里,说是混血城市,是因为建筑的风格很杂乱,除了大大小小的宣礼塔还有好几座清真寺,方型弧形拱门的伊朗风格,洋葱头穹顶的阿拉伯风格,甚至还可以看到一些拜占庭风格的商会建筑,以及东方风格挑檐建筑。

    城内的街道除了几处主干路估计有将近二十米的宽度,其余大多数路面只能容纳两辆马车错行。

    四周环绕的城墙有十多米高,可以看到不同时期的修建痕迹,不同于拜占庭那种交错式的棱堡城墙,而是东方式的方城,由于赫拉特这里选用木材建筑成本太高,所以城墙上的望楼和箭楼是用石块和沙泥堆砌成的——既不是西方的那种石块建筑,也不是东方的木质建筑。

    老罗的手下更换了装扮,然后分散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

    没什么人察觉他们,因为唐裔的面孔本就是混血,在这片土地上并不少见,欧洲面孔的前角斗士们也没被人发觉,因为这个城市里面并不缺少来自西方的行商。

    随着手下人的触角延伸,一条条的信息被递送到老罗的手里进行汇总——这并不困难,情报分析和筛选本就是老罗曾经职业的一部分。

    赫拉特城外,六部营帐头领之间为了争夺主导权还没有一个定论,他们的战士们因为不能确定出兵的时间而无所事事,混杂的兵营附近有数不清的商贩在围绕着这些战士们做生意,贩卖兵器铠甲女奴的,还有奢望从士兵手中低价购买战利品的,遮遮掩掩在营地边上开酒馆的(绿教禁酒),有这些人的存在,极大的防备了老罗手下人的潜入。

    窦祖承头上缠着黑巾,身上穿着对襟的伊朗式长袍,一副典型的小商人打扮,嘀嘀咕咕和旁边斥候营的家伙说了几句,然后把手下一个什长招呼过来,“六条腿,你带着你的人在天快黑的时候进撒拉尔营地,给他们的战马草料上洒巴豆水……做得到不?”

    “曲长,你瞧不起人!这点小事儿难不住咱!”六条腿长得瘦瘦干干,看着像竹竿一样的身材,如果不是力气不错,根本进不了骑兵校。他这会儿的表情有些诡异,“不过,曲长,用不用给撒拉尔的士兵食物里面也加点?”

    “你看着办,傍晚进那边营地,哪里下药随便你,不过可说好了,别的事情不用你们做,关键是必须把咱们的兄弟一个不少的带出来!”窦祖承的脾气像他阿爷,狗怂脾气对外不对内。

    “明白!肯定是将主的要求!不过曲长,下药的活我干了,点火不?”六条腿低头哈腰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平时在马背上冲杀的时候,看着非常像沿街讨活的下等人。

    “滚蛋,点火的事儿有人做,撒拉尔人把马厩安排在了营地最里面,你六条腿跑得快,才把这事儿给你,要不你和我一样在外面接应?”窦祖承接下来还有事儿,当然不能和这个贫嘴的家伙纠缠。

    “别……曲长,我这就走,这就走!”六条腿不敢乱说了,装着一副讨价还价没得逞的沮丧样走了。

    三五里外,一个伊朗人偷偷开在野外营地路边的小酒馆,一个能容纳百人的宽大帐篷里,红毛佛罗姆带着手下的两个伙计正和阿布利营帐的闲散士兵扳手腕,谁输了请喝酒那种。佛罗姆和一个阿布利士卒都是半赤膊的打扮,两只粗壮的胳膊在桌子上较劲,旁边围观的家伙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声吼叫着。

    “蠢货库勒,一脑子肉浆的蛮人!”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小酒馆里面传了出来。

    库勒就是和佛罗姆扳手腕的阿布士兵,两人正在较劲的时候突然听了这么一嗓子,这种比赛肯定被打扰了,库勒一个走神的功夫,佛罗姆赢了。

    “这个不算,有人打搅!”库勒当然不认输,不过他倒没对佛罗姆的红头发有什么误解,突厥人的血统本就很复杂,偶尔冒出一两个头发不一样的家伙,没什么好稀奇的。

    “拳头倒地怎能不算?谁打搅你了,找他来付账!”佛罗姆是百无禁忌,他的目的就是搅事儿,机会来了当然不能错过。

    “成,等着,我找人付账!一会儿接着来!”库勒说了一句,回身就找刚才咋呼的人,“刚才哪个吃过牛粪的乱说话?”

    被骂做吃牛粪的家伙自然不干了,扯着一副公鸭嗓子叫唤开了,“蠢货就是蠢货,刚抬起头就像饿狼一样胡乱咬人!”

    “是你?该死的哈克木疯狗!塔塔西姆!你这整天装腔作势的小人!到处挑拨是非的野狗!赔钱来!”暴怒的库勒张嘴自然没有好话,血脉贲张的气势显得他粗壮的身材更加具备压迫力。

    原本在旁边围观的库勒的阿布利族人也一同叫嚣了起来。

    公鸭嗓塔塔西姆既然敢主动挑衅,自然也不是没有依仗的,和他一同进入帐篷的哈克木部的战士也只会帮着自己族人。

    一时间“疯狗、牛粪、无赖……”之类的词汇不绝于耳。

    一句“打人了”的话吐出口,不知道是谁开的头,瞬时间拳头飞舞,桌椅青铜餐具木头杯子全部开始离开它们原有的位置,到处都是“嘭嗙”的声音……

    羊皮帐篷短瞬间被撞开了几个大窟窿,可怜的开酒馆的伊朗人早就悄无声息地避开了,红头发的佛罗姆自然也脚底抹油扯乎,一群闲着无聊看热闹的人凑了过来。

    鼻血与口水四溅,牙齿与头发飞扬。随着一声惨叫,一蓬鲜血不知道从何处迸发了出来,“杀人了……”“宰了他……”之类的嘶喊,拳头架再一次升级,鲜血像盛开的杜鹃花从点点滴滴到漫山遍野。

    太阳只有一个还挂在天上,血色却不只这一处,阿布利部和哈克木部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血花在四处开放。

    杨靖也是单独行动,他的做法与窦祖承还有佛罗姆不同,这个鸡贼的家伙在当猎人的时候就喜欢陷阱,如今更是用自己这一曲战士布设了一个简单的连环陷阱。

    赛里木与勒克努两部之间的矛盾可算是仇深似海,伽色尼人却生硬地把曾经有着血仇的两家化为邻居,目的是为了牵制也是为了统治。因为迫于伽色尼方面的压力两家不敢扯破脸厮杀,两部的首领只能是彼此间用阴谋诡计彼此算计,杨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暂时被压制住仇恨的两个部族,两部的首领只要有一个被算计,栽赃到另一个上面,那么接下来发现了“真相”的两个部族就会如同烈火烹油一般迅速燃烧起来。杨靖带着他的人做了最轻松的牵线人,并且用他手中的套索拴住了两个部族。

    赫拉特城东北,哈里河从东向西流过,一处不起眼的缓坡处,河面足有二三百米宽,哥舒亚正带着自己的部曲跨河架桥。

    这一段的水深不过一米多,但却不适合马匹骆驼的快速通过——这样对从赫拉特城撤离的老罗等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从城里救出来的汉人奴隶却很有可能是个难题。所以按照老罗的设计,这里需要见一个简易的木板横桥,然而为了避免被有心人注意到,桥板将被掩饰在水面下方半条小腿的深度,没错,就是一座水中桥。

    哥舒亚定好了尺寸,站在快到他胸口深的水里,吆喝着,“快点,木桩马上搬过来,还差三十步,我们就完成了,晚上可以跟着校尉杀那些突厥人了。”

    “曲长,你休息一下,我来砸木桩!”哥舒亚手下有一百人,至少三十多个是一米八以上的壮汉,一个扛着大锤的家伙步履轻松的趟水过来,吆喝道。

    “没错,曲长你就放心吧,这点活很快就弄好了,你还是找人帮忙抓些鱼,晚上倒是可以给将主他们熬汤喝。”骑兵校的家伙多是处在唐人营,一点工匠活真的难不住人,每个都是轻松的很。

    有人说赌场上牌风顺的话可以大杀四方,看来战场上也是如此。

第五十八节 浪战(二)

    看着哥舒亚在忙碌的不停,站在哈里河北岸观望的冈萨斯也不由得感叹,自己这位主人就没有想不到的,水中桥面宽大概有四步,至少可以容纳两匹大力士马并行通过,水波掩盖下,只要不是凑近了认真看,没人会知道这里居然还有一座桥。

    想来这个东西应该是为了晚上救助的“汉人”奴隶们预备的,没准接下来跨河打击伽色尼人也用得到。

    好吧,从最开始的没人看好的大力士马(士麦那),到无损打败四百马贼(安卡拉),再到能飘在半空的浮空车(希尔凡),直至轻微战损烧死一万人(达姆甘)……一路走来,冈萨斯见到的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他现在认为如果有一天自己那位塞利斯主人做点能够理解的事情,那么之后肯定有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其实不单是冈萨斯在感叹,即使一路从希尔凡走来的唐裔们也在感叹,同样是漂泊在外许多年的汉子,为啥自己的将主就与众不同?

    他们没有冈萨斯看到的多,但是最近的在哈里河支流的那场以弱胜强的战斗也极大的拓宽了他们的眼界——以一当十啊!这种事只有在祖辈传说中的太宗时期发生过,那时领军的可是名扬天下的李卫公(李靖)。

    或许在达姆甘的那场战斗还有人疑心老罗的运气好,但是哈里河支流的战斗却已经是实打实的以弱胜强之战了,尽管有偷袭之嫌,但面对十倍的敌人战而胜之,无论谁都不能说出个“不”字。后世有说人生四大铁,战场上得来的信任却是要比任何信任都来得牢靠。

    老罗练兵的基本目的已经达到了。

    距离这处水中桥西北直线距离二百公里外,东行主营的战士还在打扫战场——头一天烧死了半数以上的敌人,受伤被俘的有一千多,余下逃走的敌人甚至不足两千。

    最关键的是这只八千人的队伍的头叫做米什哈姆的家伙因为站在营地中间,脚下就是一个原油填埋坑,还被他手下的士兵围着,火势起来的瞬间,根本连逃命都来不及,同他的卫兵一起被烧成了焦炭——可怜自负武勇的前锋将,比他的主帅阿布杜.马苏德的结局还要凄惨。

    程守如带着遮脸的面纱,捂着鼻子,“真臭!这些王八蛋死了也不让人轻松点,兄弟们加把劲,天快黑了,早点弄完早休息。”

    打扫战场埋尸是个辛苦活,好在达姆甘有过一次经历的东行营队的士兵们已经开始适应这种户外运动,虽说影响食欲,但总比自己脑袋被别人割了要好。

    退敌之后出去探寻消息的闵文侯从马什哈德赶了回来,“老程,有南面的确切消息了。”

    “怎么说?快讲!”几天没有主将的消息,程守如心底就像煮沸了的锅一样焦躁不安。

    “前次得到的消息确定了,将主在哈里河东面全灭阿布杜.马苏德的两万精兵!”闵文侯从马背上跳下来,笑得像爆米花,“其他六部辅兵在赫拉特城外停滞不前,估计被结果吓破胆了,赫拉特城的城主阿史那杜瓦尔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好啊!天大的好消息!”核准了前次的消息,程守如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松点了,“你别总和将主学着叫我老程,要叫程兄!”

    “兄?熊吧!这次把消息传出去吗?”闵文侯从来不相信老罗会有什么问题,前次消息扣住不发让他有些不高兴。

    “成,通告所有人吧!”程守如才不解释这个问题,“对了,和将主那边的斥候联系上了吗?”

    “还没有人回来,不过我估计将主那边损失不大,应该是准备再给伽色尼人来一次狠的。”闵文侯把握不好作战的节奏,但是对战情的分析还是非常敏感的。

    “……”程守如直接就无语了,他是守城将,对进攻真的不在行,要按照他的主意,灭了伽色尼人两万精锐就可以考虑收手了,可惜他做不了老罗的主。

    人在忙碌起来的时候,往往会感觉时间过得飞快,被程守如和闵文侯评说的老罗现在的感觉就是这样。他这会儿正在赫拉特城内的旅馆里,“阿尔克,仔细查验,那噶配合,看看还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汇总的资料已经堆成堆,进城的人总数只有四百多人,几乎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虽然在这个年代进行这样的任务没什么困难的,但是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多考虑一步也是多一份成功的把握,由不得人不认真。

    “报,将主!金骞回来了,还带了几个陌生人!”亲兵从院落里走进来向老罗禀告。

    “问了是什么人了吗?”

    “金骞解释说是将主知道的汉人奴隶。”

    “嗯,那就让他们进来。”老罗知道这个金骞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看来招来几个引路人也算不错,就是不知道这里的所谓汉人是什么品行。

    少顷,突厥人打扮的金骞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脚步踉跄衣衫褴褛的人。

    停在五步外,金骞弯腰行了一个抚胸军礼,“将主,金骞复命,本地汉人奴隶的情况已经查清,我身后的三位是赫拉特城内最有名望的汉人奴隶。”

    “做得非常好!”老罗没责怪他自作主张带人回来,任务交下去,怎么样完成的最好本就是属下可以决定的事情,这点最基本的信任老罗还是有的。他把目光投向了金骞的身后,“三位看来也不是普通人,介绍一下自己吧。”

    能在老罗面前还站得很稳的,确实不会是普通的庶民奴隶。

    一个穿着褴褛的汉人长袍发髻松散满脸短胡子的汉子站了出来,双手抱拳冲老罗行了一个礼,“见过将军,学生来自大宋,姓严,名嵩明,字平璋,过于阗时偶遇战乱,逃命之时慌不择路,后被突厥人所俘,无奈为人所迫……”

    “先生请坐,稍候。”言语坦然,神行不屈,大概这就是这个时代儒生的行为标准吧?口音有一些后世湖南和河南口音的感觉,想来也许是这个时代的官话?老罗猜不准,默默地在心里评价了一下,比之张家的所谓文人气节强多了。伸手一览,指着旁边的座位请对方坐下,老罗忽然觉得有些不合适,“奥尔基,去弄点吃的喝的招待三位客人!”

    “不敢称先生,谢将军!”严嵩明自谦了一句,对老罗安排饮食却也不故作客套,显然是真的饿了。

    “这两位……”老罗接着把目光转向另外两人。

    “某家关河西,没有表字,祖上原是定难军校尉,少时家中阿父因战乱而死,某家流落这西域已经九年了。”这次主动说话的是个身高约有一米八的瘦消汉子,之所以说瘦消可以看得出来是典型的营养不良,一身褐色的袍子满是脏污,满脸的络腮胡子几乎看不出眉目,虽然身形瘦消,嗓音却很洪亮,目光清正。

    “关壮士也请坐!”又是一个人才,而且显然是会武的,就是不知身手如何。老罗点点头,同样招待。

    “见过将军大人,某原是来自大宋凤翔府的商人,姓田,名保,字定庵,路遇盗匪钱财两空,被黄头回鹘的人卖到这里做奴隶。”最后这个人的气色比前两位稍好,身材不高,也就一米七,或许因为身份是商人的缘故,话语里明显带着怯意和低人一等的感觉。

    “田先生,也坐吧,不用客套。”老罗点点头,眼下确实没什么好客套的。

    奥尔基带着几个亲兵,端了一些面饼和烤肉还有肉汤上来,估计是从旅店的厨房那里弄来的,这次的战斗节奏紧张,可没什么时间自己制作食物。三个人估计很久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了,随着老罗的示意,根本没什么顾忌,狼吞虎咽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连书生模样的严嵩明也不例外。

    十张面饼,加上至少三四斤烤肉还有三盆肉汤,被三个人短短的十几分钟吃的一干二净,连老罗这种见多识广的人都有些惊讶,这得多久没吃东西了?

    知道三个人肯定还是没吃好,但对他们久空的脾胃已经足够了,老罗站起身,也不说话什么客气话,“好了,三位,闲话少叙,我欲在这赫拉特城中做点事情,解救本地的汉人奴隶就是一项,三位可否带路?当然,事情过后,三位去留随意!”

    老罗手头缺人吗?当然缺,但也不会见到一个就留下,有所考校才是正理。

    “某家愿往,请将军吩咐!”霍然起身首先应诺的是关河西这个消瘦汉子。其他二人自然也不甘落后纷纷应诺。

    “好!金骞,还是你来带领他们,稍晚救人的事情你来负责,怎么分工我不管,最紧要的原则你知道。”最紧要的原则当然是首先保全自己,有三个外人,老罗当然不便明说。

    “遵命,将主!”金骞行了军礼刚要转身走,却又回身问了一句,“将主,如果有不愿意离开的人,怎么办?”

    “不管,愿意当奴隶的由他们去!”老罗没那个圣母情怀,非要教导世人该怎样做。救人是老罗期望改变一些人的命运,但是如果不被人接受,那也只能由着他们,他可没那个耐心去说服。

    金骞是斥候营下的一个曲长,手下人数不少,还有一个曲的骑兵校战士配合,赫拉特虽然是突厥人的地盘,却防不住这些经过严密训练信心十足的战士。

    望着几人离开的背影,老罗琢磨着自己这边也该开始行动的时候,阿尔克从外面走了进来,“将主,赫拉特城外已经开始乱了……”

    “你是说六部营帐那里?”老罗瞬间就明白了。

    “没错!”

    “好!我们也动!按计划要各队开始!”

    钻进敌人的胸膛里面搞事,就要有不顾一切的胆魄,老罗的安排已经细致到个人,满城皆敌,担忧是没用的,以快打慢、以灵活打僵化才是关键。

第五十九节 浪战(三)

    老罗给自己安排的任务是弄掉赫拉特城内的各种仓库,包括城主的军用仓库和城内十几个大商家的隐秘仓库。目的嘛,除了断掉这里的后勤供应,同时还可以给空间中增加一些储备。

    好吧,这是一个阴损的战术。

    赫拉特附近所有人口绝对超过二十万,想要杀掉他们,没有后世的热武器,光用刀剑来完成,累也要累死了。到时候士气高昂的士兵们就会有厌战心理,何况杀掉太多人拉仇恨拉的太狠引火烧身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断掉这里的后勤就是打击伽色尼人战斗力的最好办法,最后混乱的伽色尼人北方控制区就会成为他们的拖累。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老罗这里行动的越快打击面越广,金骞那里救助汉人奴隶的事情就会变得越轻松。

    断敌军备,补给自身,顺便救人,繁琐却又以小博大的一举三得。

    说起来已经很麻烦了,做起来就更是麻烦多多,如果不是执行任务的是老罗半年时间精心训练出来的战士,这种战斗方案根本无法有效的实施。虽然伽色尼人已经连续失利,但并不说对方就是傻瓜,一旦哪个士兵稍有不慎被人发现或者没来及灭口,就会可能被十倍百倍的赫拉特守城兵包围。

    所以这次战斗的关键点是多点开花,让伽色尼人不知所从——也就是打乱他们的所有部署不知道去哪里救援,从而避免没有通讯配合情况下的混乱,而造成的最终结果是敌乱我不乱,乱中取胜。

    这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战术理念,乱战,也可以说是浪战,浪荡不羁的毫无拘束的自由作战。

    老罗从午后进入的独院住所走出来,独院外面是旅店的公共活动空间,但这会儿却没有什么人走动的声音,四周响起的是宣礼塔上面的吊钟声音——伽色尼人信奉绿教,黄昏时节正是他们做昏礼拜的时间。

    “将主,旅店的人已经全部控制住了。”奥尔基从店主的院落走出来,没有丝毫表情的仿佛在陈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他的衣摆边上有点点的红色。

    老罗先前给奥尔基的任务是控制住旅店内所有人的动向,至于他是杀死这些人还是打晕他们,老罗并不关心——那些人也许是无辜的,也许是残暴的,都与老罗没什么干系,现在他们只是敌人。

    “注意隐蔽,我们去城主府!”只是轻声的命令,老罗带头奔向西面城主阿史那杜瓦尔的住处,并不需要走外面的街道,这家旅店占地很广,从公共活动区的范围过去,只要翻过两道墙就可以直达城主的府邸,而东面不远就是出城的东门——这就是老罗选择这个旅馆做临时栖身地的原因。

    不需要骑马,马蹄的声音造成的影响太大。老罗在前面奔跑,后面跟着的只有那噶和奥尔基带领的八个亲兵,旅店留守的只有六个人,其余的几百人全部被派出去各有各的任务。

    身形硕大的老罗动起来比狸猫还要灵巧,他身后的几个人只能拼命的苦苦追赶。

    连续两步踏在坚实的围墙上,只是稍一纵身,老罗就跃上了旅店贴近城主府方向的房顶,太阳刚落山的黑暗中没人注意到他蹲踞在房顶的身影,而他从这里却可以清晰看到隔着几十米外的火把通明的城主府内的所有哨位。

    “愚蠢!”轻轻地吐了两个字,老罗的铁胎弓突然出现在手中,也不用瞄准,快速的搭箭开弓,“嘣嘣”地弓弦响动,几个守在守在城主府围墙上的“黑头巾”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他们的脖子上都纵穿着一只长箭,如果没有差误,他们的喉管或者颈椎已经之间被穿透。

    原本跟在老罗身后的那噶和奥尔基八个人,因为落后这时才爬上旅馆的外墙。

    老罗冲着他们打了个继续前进的手势,八条黑影没有任何言语的开始继续他们的路程,他们的动作虽然没有老罗的流畅,但也绝不是普通的士兵就可以发现的,何况上面还有飞扬的箭支在清扫城主府高处的各个哨位。

    等那噶和奥尔基带着人开始用勾索攀爬城主府外墙的时候,老罗已经清扫干净了所有视野中能够看得到的三十多人,然后他飞速的跳下房顶,在落到地面,短程加速的几十步助跑,在粗糙的外墙表面连续踏了三步,伸手一探,已经勾住了足有八米高的墙沿——这是他在后世完全做不到的。

    右手扒住墙沿,只是用力上拉,借着身体上冲的惯性,左手抓住了墙沿内侧,腰肢侧摆,他的整个身体已经腾上了墙上,缩腿伸腿,身形落稳。

    这个时候几个助手才上来一半人。

    借这个时间,老罗仔细用精神力感应着整个城主府的情况。城主府是典型的伊斯兰式建筑,火把的光芒映射下,到处可见弯曲的植物花纹装饰的墙面和对称弧线顶沿的大小门,这个府邸采用了“回”字型布局,分为外宅和内宅两个主要部分,外宅明显是护卫和奴仆的居所,中间有宽阔的回廊,骑马廊。

    人并不是很多,称得上有战力的更少(精神力感应到带着兵器的),外宅的护卫大概百多人,有的在做礼拜,有的漫无目的的闲晃,显然他们的信仰并不虔诚,内宅……应该是女人更多,护卫大概不足百人,有些不知道做什么的人正聚在一起,如果没猜错的话,也许实在商议事情。

    “将主!”那噶黑黝黝的蒙着面巾的脸在夜晚的时候看着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他们刚从墙头上落下来,墙内侧的植物掩盖了众人的身影。

    “那噶和奥尔基各带一队,每队四人,从我的两侧开始清理,同时设置火油弹,最后在后宅入口集合,有问题吗?”老罗用同样低沉的声音下着具体命令。

    能够提前布设的火油弹是一种里面加了白磷和火油的陶罐,用石蜡封口,外面预留了棉花药焾,只要把药焾绑上一支燃着的熏香,这玩意儿就是最简单的定时燃烧弹,完全不逊色于简陋的火药武器。

    “将主,女人和孩子也同样处理吗?”问话的是奥尔基,这个年代女人和孩子都是扩大人口基数的财富,基本上在所有的国度都是如此。西晋时期五胡乱华的那些胡人拿着女人和孩子做食物,其实基本已经不算是人。

    老罗思量了一下,低声说道:“高于你们腰部的男孩一律处死,其余的允许你们自行处理,但是不要让他们成为拖累。”

    这确实是个问题,老罗做不到灭杀所有人那么残酷,何况他的家眷营里面同样还有三千西域女人。所以临时做的决议也只能是如此了,算是遵照草原上的规矩吧。

    转而分成两队的那噶和奥尔基分别开始了见人就杀的突袭。因为不是骑战,那噶用的是在蒙巴萨订制的那一套双手短刺锤,所到之处自然是肉屑横飞鲜血四溅,他身后的是为他护持周边的三个持短弓和弯刀的亲兵。奥尔基则是用的一把两米长的短矛外加一面圆盾——这是保加利亚人从色雷斯人那里继承来的传统兵器,他的身后同样是短弓与弯刀双持的亲兵,而这,就是最基本的战术配合。

    两方人的厮杀从一开始就是一边倒的态势,那噶是老罗亲自教导出来的,奥尔基则是杀戮场中浸染出来的,而城主府的护卫虽然也有一手,但常年的养尊处优和声色犬马之下……对比起来就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了。

    擒贼擒王和斩首战术是同样的道理,老罗并不着急,拿下了赫拉特的蛇头,这条盘踞在城市的大蛇就会自己陷入混乱。

    老罗用精神力感应了一下状况,就不再担忧几个人的战斗,独自向内宅的方向奔去,这时候已经没必要掩藏行迹,硬桥硬马的快速突破才是最快速的方式。

    守卫在内宅入口的守卫有十几个,听到周围的喊杀声响正在四处张望,他们不能离开自己的岗位。见到老罗过来立刻一声吆喝,冲了上来。

    老罗也不含糊,右手一伸,长刀在握,抓着三米多长的后半截刀柄,像挥舞竹竿一样横扫而过,顿时四个人的身体被拦腰分开,上半身和上半身的动势不等,在老罗错身冲过的时候倒在地上,鲜血和内脏的气味顿时充满了整个空间。

    几个稍微愣神的家伙还没等举起弯刀,老罗已经掠过了他们,他们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和先前的人同样上下身斜斜的错开——那是老罗长刀反手回位造成的效果。四个持矛的黑头巾从老罗的左侧突刺了过来,他甚至都没看,左手上下一划拉,几只长矛被他夹在了腋下,右手长刀斜向后挥舞再次砍倒三人的同时,四支长矛的主人被老罗带倒在地,长刀再次回摆,倒在地上刚直起身的四人人头落地。

    弧线装饰的满是绿教风格的门前再没有站立的敌人。

    说起来很慢,描述起来字数很多,实际的时间也不过三十秒,也就是老罗的长刀左右回转两次的时间。不是突厥人的攻击技艺太滥,而是老罗纯粹凭借力量速度还有兵器欺负人。你说就没有一个聪明人远远的用弓箭射吗?先不说夜色弥漫的时候弓箭能有多少准确性,单是老罗冲击的速度就没有瞄准的时间,更何况没等弓手拉开距离,老罗的刀已经到了近前。弓手到底还是需要空间距离的,没有了距离,单纯的弓手不比待宰的绵羊强大多少。

    老罗的短暂杀戮终究还是惊动许多人,但短时间内堂中再没有人冲出来送死了,面对一个长兵器的好手,没人愿意在开阔地带面对的。

    只是很可惜,没人知道老罗这种后世专门培养的杀人机器在室内的战斗力。

    ……………………………………………………………………

    附:私认为冷兵器战场上的战斗,绝不会有电影中那种乒乒乓乓兵器乱撞的场景。更多的则应该是战斗士气、身体素质、兵器质量这三个要点,所以谁强谁弱当场就会见分晓,不会像东方的武术套路那样半天打不死一个一个人,也不会像西方电影中那样一大堆人乱战厮杀。所以老罗的单刀直入应该是最合适的战斗场面。

第六十节 浪战(四)

    这个时代没人能够了解老罗的来历,至少暂时是这样。

    即使有了解老罗来历与擅长的人,也肯定不包括在荒原上同时扮演牧民和强盗的突厥人,所以赫拉特城主府里面自作聪明的人悲催了。

    老罗在后世当佣兵的时候是个多面手,但主要还是作为突击手出现,所以近身格斗和室内小空间搏杀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几把飞刀扔出去,进入内宅的第一组敌人就快速的悄声匿迹了。

    不想像上次一样弄得满身都是血,老罗选择了赤手搏击,反正这里的敌人完全没有抵抗他的能力。

    收回飞刀,快速进入,门后侧持着弯刀冲过来的敌人还没等挥舞手里的家伙,就被老罗或者脚踢,或者肘击,不是倒霉了蛋碎,就是憋屈的心碎(肘击直撞肋骨,碎裂的骨刺会刺穿心脏和肺叶)。

    老罗的动作没有任何花哨,也不考虑抵挡敌人的攻击,他只是凭借最快的速度选择最短的距离用最合适的部位来直线攻击。说实话,凭借他的力量与速度,敌手的攻击最多只是进行到一半就没了冲击的力度——敌人已经被老罗打死或者重伤不起。

    当老罗扮演推土机在大院落里面横冲直撞的时候,阿史那杜瓦尔和正在一起议事的两个人被突然来临的袭击吓坏了,“安拉保佑,究竟是什么人闯进来了?那么多人都挡不住?”

    “主人,是个穿着黑色铠甲的壮汉,有熊一样的力量,还有狼一样的速度,用一杆长刀,守在门口的木买提十几个兄弟几个呼吸间就砍成了两段!”一个缠着黑头巾的精锐内卫转身从门口转回来,对着杜瓦尔必恭必敬的说道。

    “亚希克说的没错,主人!那家伙我们挡不住,弓箭射上去,一点反应都没有!主人最好还是赶紧去军营!调军队来围住弄死他!”杜瓦尔的管家斯木留克站在杜瓦尔的身边神色焦急地提醒道。

    没等杜瓦尔决定什么,一个和他议事的留着上翘的胡子的家伙说话了,“杜瓦尔殿下,你的侍卫太不顶用了,要不要调集我哈克木部的战士来帮助你?”

    “就待在这里,我倒要看看来的是什么人!”作为阿史那家族的后裔,阿史那杜瓦尔还是有些胆魄的,至少他知道现在已经来不及逃跑了,天知道除了这一个人还有没有别的人埋伏在外面。给手下下了命令之后,他对着翘胡子的家伙喝道:“你在挑衅我吗?哈克木.胡图尔?”

    哈克木.胡图尔只带了四个手下,当然不敢真的和赫拉特城主阿史那家的后裔当场翻脸,讪笑着说道:“怎么会,杜瓦尔殿下,我是在想办法帮助您。”

    另一个一起商议事情的家伙也插嘴当和事佬,“殿下莫急,哈克木部毕竟是阿史那家族多年的部署,胡图尔也是关心殿下的安危……”

    几个人还在互相扯皮的时候,老罗已经到了他们所在廊室的外围,即使他们想撤退也来不及了。

    走过一个占地数十亩的大宅子需要的时间绝不会短,何况还有众多的拦路虎,但是老罗只用的十几分钟就找到了最后的boss。听到里面还在争吵的声音,老罗放慢了速度踱步进到了这个人数最多的宽大厅堂。

    守卫在门口的三四个侍卫鼓起最后的勇气冲了上来,只是他们颤抖的双腿还有无力的手臂出卖了他们。没有必杀士气的他们只不过是给老罗提供垫脚石而已,骨头被扭断的声音和最后胸膛被挤扁的出气声成了惊吓猴子的悲哀鸡鸣。

    七八个贴身护卫模样的家伙手里张着短弓指着从廊道突入的老罗,却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发出去的弓矢没用,如熊似虎的老罗会在瞬间扑上来把他们撕碎。他们的身后就是穿着华丽袍服的阿史那杜瓦尔,旁边还有几个抽出弯刀比划的家伙,看着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只是他们凸起的肚腩出卖了他们的战斗力。

    能辨别出阿史那杜瓦尔并不是因为老罗认识他,而是这个赫拉特城的主宰者穿的衣服实在太华丽了,与周围的人相比完全格格不入。

    白色的袍子,上面绣饰着大量的金线和绿色的丝线,这些线条组成了华丽的伊斯兰藤蔓图案,白色的头巾上面也是金色的丝线装饰,脚下的靴子是棕绿色,同样带着金色的铆钉——这样的服饰映衬的衣服的主人像王子一样华贵——哦,按照逻辑来说阿史那家族曾经也确实称得上突厥王族。

    “你,你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能够鼓起胆子喊话的是唯一还算冷静的斯木留克,先前提议杜瓦尔撤走去军营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只是虚荣和自大挡住了杜瓦尔的路,他的提议根本没用。

    老罗看了一眼说话的黑袍斯木留克,却听不懂他的话语,想来不过是威胁或者告诫之类的话,双脚继续向前走,手下也不停,微一晃动,牛腿烛光映衬下的几道白光闪过,受持短弓的侍卫脖子上都多了一个物件,然后无力松弛的弓弦或者没了准头的箭支,眼前这些人对老罗彻底失去了威胁。

    “阿史那杜瓦尔?”老罗居高临下的看着快要挤做一团的十多个人,他用的是汉话来问的,目的只是看看能否沟通,不能的话,那就不好意思了,都去见他们的胡大吧。

    “我是阿史那杜瓦尔,你是谁?想要做什么?”穿着华丽衣袍堆坐在宽大椅子上的最尊贵者强打着精神来回答老罗的问话,用的再不是突厥语,而是针对老罗的语言用的带着明显西疆味道的汉话。

    还没等老罗说话,哈克木.胡图尔身边的一个壮汉突兀的执着弯刀冲了上来,明显是想趁老罗分神的时候偷袭。只是壮汉根本就没考虑过,如果老罗能够轻易被偷袭的话,怎么可能一个人闯入这个华贵府邸的核心位置?

    面对着弯刀斜向劈来的老罗,也不作声,只是稍一侧身,让过迅疾的弯刀,左膝抬起直接撞在了壮汉的左边侧肋处,“嗑嗑”两声闷响是肋骨骨折的声音,抬起的左臂挥舞,手掌的外沿直接砍在了壮汉的脖颈外侧,又是一声令人毛骨耸然的“嗑”声,壮汉的脑袋歪着,连同身体像一堆无骨的软体动物堆在了地上。

    人处敌国,怎能容情?

    即使是空手格斗,老罗的手段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心中没有顾忌的情况下,更是抬手要人命。继续展开手段的他索性不再留手,先拿有反抗力的蠢蠢欲动的侍卫们下手,甩手又是几只飞刀飘过,然后是咽喉被卡子的呜噜声,左脚挑起先前壮汉的弯刀,右手接住,上步侧滑,刀锋已经从冲前的侍卫们脖颈上滑过。等老罗后退的时候,顺便躲过几个被割喉的家伙喷薄的颈动脉的热情。

    后退不是因为老罗想收手饶过剩余的六个人,而是他这次的战斗目的并不是灭杀所有人——挑起赫拉特周边的混乱拖住伽色尼人的脚步才是最终目的。

    当老罗再次停手的时候,几个突厥贵族再也没有了张望的勇气,所有的平时叫嚣杀人如宰牛羊的手下全部变成了地上的躺尸,当然他们也不至于像普通人那样被鲜血和死尸吓到,能走到一个群体上层的人,怎么会被几下杀戮吓坏?

    所有畏缩和胆怯的表情不过是他们迷惑人眼的假象罢了。

    铁血的老罗自然对这点心知肚明。

    “现在可以认真说话,不用担心有人打扰了。”环视一周之后,除了敢于拼命的,余下的再不敢轻举妄动,老罗轻轻舒了一口气,虽然这些人伤不了他,但是他可不想大意之下阴沟里翻船。

    厅堂内仅存的六个人都是低头垂脑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谁也不想因为妄动被老罗瞬间割断脖子或者砸扁脑袋,地上或者流血或者脑袋塌陷了一块的死尸是最好的例证。

    “阿史那杜瓦尔城主,给我介绍一下你身边的诸位吧。”老罗悠然的轻声说道,语气没有什么狠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指令味道。

    “是……大人,”屈人之下的阿史那杜瓦尔没了一丝贵族的从容,面色苍白的指着身边的几个人轮番介绍,“哈克木部的哈克木.胡图尔,撒拉尔部的阿卜杜拉.本.撒拉尔,卡西姆部的族长特使哈撒尔.铁达尔木,我的管家斯木留克……我的侍卫长亚希克。”

    老罗耐心听完,拍拍手掌,仿佛上面有灰尘,“不错,一个突厥王族后人,两个族长,一个族长特使,哦,管家,还有一个忠心的护卫。”

    忠心的护卫自然是指亚希克,这是适才唯一一个躲过了老罗飞刀的杀机的侍卫,不过即使逃了一命,也没完全躲过飞刀的锋芒,老罗的飞刀还钉在他的肩膀上,血液浸湿了他黑色的袍服。

    “好吧,请忠心的护卫帮忙把我的飞刀收集起来,千万别做多余的举动。”没有接着杀人的想法,扔出去的飞刀只好让半残的敌人来收集,老罗正好方便掌控全场,“顺便问一句,阿史那杜瓦尔,后宅里面都是什么人?”

    “都,都是女人,大人如果想要,可以全部送给大人!”阿史那杜瓦尔这一刻可以说完全不像一个王族,为了保命,什么都不顾。

    “要你的女人做什么?”暗叹突厥人的无耻,询问这些无谓的事情,不过是验证一下感应到的东西,至于问在场的活人身份,也不过是要预留一些传话人。老罗平静地说道:“放心,你们的命保住了,前提是转告土库曼人马哈穆德,对,就是伽色尼那位埃米尔,别在纠缠我的队伍,否则我会去伽色尼拧掉他的脑袋!”

    “大人是?请大人留下名号……”杜瓦尔的管家斯木留克当然也会说汉话,事实上这个时候的中亚,只要接触过汉人的都多少会一些汉语。

    “我姓罗,草原上的名字叫做巴托尔,至于我的队伍是哪一支,我想你们都明白,不是吗?阿布杜.马苏德的尸体是最好的证明!”这没什么好遮掩的,对方早晚都可以打探到,老罗倒是欢迎有人来找自己麻烦,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做报复的事情了。

    “明白了,大人!大人还有什么要求?”浑身抖了抖,更加恭敬的赫拉特城主管家双手把侍卫收起的飞刀捧给老罗。

    十几把带血的飞刀被老罗顺手一抹就消失不见,管家斯木留克的眼睛顿时就直了。

    老罗也是有意留一手作为震慑,深深的看了一样这个精明的管家,“还有一个要求,天亮之前别出这间屋子,否则你们的性命丢了,可不要怪我!”

    “是,大人……”几个没了胆气的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老罗不喜欢自己人称呼“大人”这个词汇,但是对外族人称呼自己“大人”却倍感酸爽,哈哈了两声转身离开,完全不在意把后背留给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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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又一次申请签约失败,莫名ing……或许这题材没什么希望吧……

第六十一节 浪战(五)

    离开阿史那杜瓦尔等人所在的厅堂,老罗可不是真的相信了几个突厥贵族的许诺。

    他顺手在几个出口小心地设置了触发式的火油罐,这玩意儿和前面讲的东西是一种玩意儿,只不过老罗设置的巧妙,火罐口的棉绒用细麻线横绊在过道处,只要有人触动,火罐口的棉绒被拉动,上面的白磷一旦摩擦,瞬间就会点燃里面的火油,结果嘛,估计并不比后世的绊发雷逊色多少。

    留下几个突厥贵族的小命,是老罗临时想到的招法。杀了这些人没什么好处,反而可能令赫拉特附近的数万人同仇敌忾,留下他们反而是动乱的根源。至于不让他们出门,则是不希望城内的救援受到干扰,当然,对收获这个城里的财物也是一大便利。

    没错,杀人和夺物本就相辅相成,否则死人用不上的东西白白扔在那里岂不是浪费了资源?

    只不过老罗做得更夸张一些罢了。

    他顺着精神感应快速穿入这个豪华府邸的后宅——当然不是为了所谓的女人,而是阿史那杜瓦尔的财富都在后宅的地下。

    入口甚至没有守卫,几道原始的东方式锁头被铁锤敲了两下,就变成了废物,铁门背后是一条向下的甬道,墙面上预留着火把的插孔,老罗却不需要多余的照明,精神力感应下,这个地下空间几乎相当于城主府的面积,甬道上的翻板机弩断路石之类的陷阱对他来说形同虚设,分类存放的仓库满是各种物资,兵器盔甲、布匹丝绸、皮毛皮革、麦粉豆类、金银珠宝……甚至还有一个仓库内满是东方样式的方孔铜钱,这可是老罗头一次见到,没什么多说的,沿途过处,所有物资一扫而空,估计这个地下仓库里的老鼠可以减肥了。

    根据阿尔克先前提供的情报,这些物资除了城主阿史那杜瓦尔的积攒,更多的是为了防备北方的葛逻禄人与维吾尔人的军备,当然这绝不是全部,但却是军备当中的精品物资,至少兵器铠甲就比军备仓库中的好上一筹。

    没人想到会有老罗这样的“大贼”光顾此地,而且不用人类搬运的办法,就导致各个仓库空空如也。

    收捡了至少十万个立方的物资,老罗暗叹不虚此行之后,开始迅速寻找出口撤离。

    诺大城主府的地下建筑自然不会只是一个出口,感应了一下方位,从地下钻出来的时候,老罗注意到周围已经是火光冲天,他在的位置却是内宅外廊道里面的一个不起眼的豁口。

    “都过来,我们走!”远远的看到聚集在廊道处的几个手下,老罗招呼了一声。

    八个满身是鲜血的家伙一窝蜂的跑到老罗身边,“将主!”

    “去东南的马厩,骑着马去下一个目标点!”打量了一下手下身上的血迹,发现没什么人受伤,老罗下令离开。

    城主府内面积宽大,自然是马厩车房全都有,之前清除城主府的守卫,却是没人光顾这里,杂役下人们或者被乱事吓跑,或者被老罗的亲兵们顺手宰了。

    至于下一个目标点,则是城内十七处大商人的一个物资点,这之间的距离可不是奔跑可以快速到达的地方了——何况也太浪费体力了。

    一方城主的马厩当然不是简单的三五匹马的小棚子,而是比之后世赛马场马厩差不了多少,当然只是建筑面积,软硬件设施是没法相提并论的,而且由于在城内,提供给马匹散步的空间也只有不过几百个平米。

    这个马厩里大概有至少一百二十匹马,因为天色已黑,所有的马都被关在单独的围栏里。四周燃起的火光使得围栏里面的马匹焦躁不安,几匹强壮的家伙正在用蹄子拼命的踢踏困住它们的栅栏门。

    得益于有一个开牧场的兄长,老罗是擅长相马的,马厩里面焦躁不安的家伙们明显是优良的战马,甚至前段时间俘获的伽色尼人数千匹战马中也没有多少比得上。用后世老罗兄长的话来说,有脾气的马要么精神分裂,要么出类拔萃,反而温驯的马则大多数很平庸。

    “将主,这都是好马啊!”兴奋的奥尔基的棕色的眼睛甚至可以和马匹的眼睛比大小了。

    奥尔基说的没有任何夸张,确实都是好马,视线所及之处,阿哈尔捷金马就有至少八匹,余下的也都是身材修长隽秀的优等阿拉伯马。

    看来这个赫拉特城主是个爱马的家伙,竟然给自己的手下配备了这么多的宝马良驹,只是它们根本没发挥作用,白白的便宜了自己。

    “嗯,不错,这些马都带走!”收获不错,老罗也很高兴。反正不带走的话,没准儿这些充满灵性的大家伙会被烈火烧死。

    尽管东行队伍内部现在并不缺少马匹,而且还有前期俘获的近六千匹战马,但是优良的战马比后世的超级跑车还要名贵,好的战马不单是骑兵的好伙伴,而且对于未来培育自己的马种非常有好处。

    老罗选中了其中最暴烈的一匹马,也是看着眼神最明亮的家伙,这是一匹阿哈尔捷金马,肩高不如黑云,但也有近一米八,是个强壮有力的家伙,马身的皮毛是栗色、四条小腿和额头为白色的,火光映衬下健壮的肌肉和皮毛的光泽显得它的气质非常高贵。

    虽然老罗有一匹黑云作为主坐骑,但是黑云毕竟是重型骑乘马,体重已经达到一吨的家伙跑起来根本追不上程守如的红玉,所以他早就想寻觅一匹速度和体力都不错的备用马了,眼下却是正好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好了,好了,安静,没事儿了,”老罗打开栅栏门,闪开要咬过来的大嘴,站在这个正在焦躁不安的家伙身侧,一边抚摸着这个大家伙的脖颈,一边在它耳边嘟囔着,也许是他的声音中的镇定,或许是他的精神力的影响,这个大家伙不再“咴咴”的焦躁嘶鸣,转而抬抬前腿,在地上轻轻踏步,然后把脑袋低下来蹭了蹭老罗披散的长头发。

    “叫你什么名字呢……你很骄傲嘛……叫公爵好了!尊贵的公爵!”老罗嘟囔了半天,给这个家伙选好了他最合适的名字,至于它原来的主人是谁,还有它原来的名字是什么,老罗才不在乎。

    说完了也不管这个大家伙是否同意,马上开始给它身上安装骑具,值得一说的是这里的突厥人对马匹还是很爱护的,除了马鞍没有老罗设计的更合理之外,其余的构件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老罗不知道“公爵”是否是那个城主阿史那杜瓦尔的坐骑,但是旁边马厩旁边的柜子里面存放的马镫之类明显是制作非常精美的物件。

    为什么说精美?马镫是鎏金的,马上上面的铆钉同样是鎏金的!

    收起众多箱子里面看着完好的马具,不是老罗贪得无厌,而是顺手而为的事情,却可以为今后给马匹配置物件节省大量的时间和人工。

    八个完好如初的手下不用老罗操心,同样各自找到了合适的战马,还把围栏里面的战马全部放了出来,所有踢蹬上马,老罗操控着“公爵”的路线,穿廊过巷,后面的马匹都紧紧跟随,直接从城主府的正门奔腾而出。

    街道边的局势已经乱了,城主府的大火是各处开始行动的第一指令,厮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在各处响起。宣礼塔的钟鸣和绿教信众的祷告声已经消失,慌乱的人群在各个街道乱窜,到处都有被挤倒的人群和散落的杂物,如果不是这里的人普遍习惯穿靴子,估计也会像后世的踩踏现场一样满地鞋子。

    好在的一点这个城市的人口顶多十五万,而且突厥人尊奉的绿教并不允许女人进入清真寺,所以慌乱的人群中并没有多少女人,也就避免了许多因为踩踏死人的潜在因素。

    城主府燃起火光的稍晚一会儿,赫拉特城内多处出现了着火点,混乱的地方到处都是,守城的士兵却不敢轻易离开岗位,因为他们发现从傍晚开始,城外的六部营帐同样开始了混乱,摸不清虚实的守城官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需要说明的是,突厥人的军队战力虽然一般般,但是该有的规矩还是有的。比如,守城兵就是守城作战的,防卫外敌才是他们的第一要务,城内的混乱可不归他们管,如果想要调集守城兵治理城内事物,只能是城主亲自下令。

    只是,老罗的第一个攻击目标就是城主府,群龙无首之下,混乱也就在所难免。

    至于突厥人的混乱是否涉及到无辜,当然老罗才不会关注这种事情,对他和他的手下来说,基本上满城都是敌人,没什么好在意的,毕竟即使无辜的人也不是他老罗的属民,更不是他手下的士兵。

    把多余的战马交托给守卫在旅店的士兵,老罗带着八个实在跟随的人再次奔向慌乱的街道中。

第六十二节 浪战(六)

    赫拉特实际上是个族群混杂的城市,论总人口数量也只不过二十多万,当然这个数字不包括奴隶,奴隶的数字也没办法统计,至少阿尔克探听到的消息是这样。

    而这二十万人可并不都是土库曼部的,从西方的罗马人后裔,到东方的汉人后裔全部都有,甚至还有皮肤黝黑的婆罗族(南亚印度人的祖先),而且突厥是个语言基本共通的各部混杂的群落,土库曼部只是其中的一部而已。

    只不过时下土库曼部最为强势,贴附于他们的也越来越多,整个大突厥中众多小部落的名字正在消失。却是没多少人在意所谓的部族名字,依附强者生存是草原上最朴素的道理,即使是这方土地的少数族裔也同样如此。

    这些少数族裔人数虽少,却也称不上弱,至少他们在财力上并不弱,毕竟同样当过牧民和强盗,总有些积蓄,有点头脑的就转做了商人,当然也是商人和强盗的双重角色。依附着土库曼人,这些家伙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和物资。

    而老罗盯住的,就是这些人,当然更少不了土库曼人中间的大商人。

    这些积累了大量财富的目标往往也和老罗要救助的汉人奴隶目标相重合,因为在这些富有的家伙,往往很喜欢把东方的汉人和西方的罗马人当奴隶,目的嘛,不外乎炫耀自己的富有与强大。

    只不过在这个夜晚,曾经的炫耀成了赫拉特所有富人苦难的根源。

    城主府的火光一起,埋伏在富人宅院外围的老罗的手下们纷纷开始行动,把背负的火罐先投掷出去,爆燃的火焰惊吓或者说震慑了太多人,然后以什伍为单位的战士们开始借着火光组合攻击,这是曾经多次训练和实践过的专业级战术配合。

    没有人值得可怜,没有人值得宽赦。

    如同宅院的主人对曾经的被劫掠者做的那样,所有手持兵器的反抗者首先被杀死,混乱中的他们面对凶神恶煞一样的全副武装的骑兵校士兵没有任何抵抗力。

    这个时候的富人宅院往往修有高大的院墙,用来防备强盗的袭击或者其他什么人的窥探,但是在这个晚上,用来防备外人的围墙成了围困主人自己的樊篱。富人的护卫或许可以抵抗普通盗贼的攻击,但是面对专业杀人的军队,他们并不比刚拿起兵刃的农夫强多少。

    靠着凶狠敢拼的气势来杀戮,只能吓唬弱小,面对套路化像沉默的机器一般运作的骑兵校战士,就像绝望的野兽一样只能无助发出嘶哑的悲鸣,偶尔几个懂得点战术技巧的家伙被劈头盖脸的火罐砸下,再面对多人配合的杀戮,也只能变成惊惶的火人,或者喝一口自己的鲜血然后沉默的倒在地上。

    当然也不可能是全部一面倒的杀戮,只不过有备对无防,再多的勇气都是没用的,仓促拿起的弯刀砍不破战士们的铠甲,长矛可不是能在狭窄庭院里挥舞的兵器,偶尔的宽阔场所,长矛的主人根本来不及挥舞他们就被箭矢射倒,没有穿盔甲的他们面对箭矢与无害的羔羊一样。

    等到肥胖的或者消瘦的宅院主人被利刃加身的时候,一切就都进入了尾声。

    忠心护住的护卫被快速杀死,没了反抗想法的奴仆或者开始四散逃逸,或者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像鹌鹑……

    因为收拢城主府的战马耽误了一点时间,老罗带着手下赶到第一个目标点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好一会儿。

    “安提亚克,你们动作很快嘛,有没有受伤的?”站在门廊被烧的一个大院落的前院空场里,老罗甩蹬下马,看了看周围问道。

    安提亚克粗壮的快到三十岁的家伙,据说来自伯罗奔尼撒半岛,斯巴达战士的后裔,是原角斗士的一员,在老罗身边做了很长时间的亲兵,被逼着学习书写和语言,骑兵校组建后,被扔到底层摸爬滚打了好一阵,现在是骑兵校的一个曲长。

    “将主,有两个倒霉鬼被刀子割伤了手臂,别的人都没事儿。”盯着老罗的坐骑流口水的安提亚克差点被“公爵”踢了,他咧着嘴摘下脑袋上扣着的头盔,抓了抓杂乱的头发,“这个院子里的护卫甚至都不如罗马街头的流浪汉,我们杀得太快……奴仆们都跑了,听您的吩咐,都没管。”

    “你这家伙,记得抓紧时间学汉话。”将主在安提亚克的发音里面像教主,后面的话更是一半汉语一半拉丁语,老罗也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家伙一副粗鲁的样子,杀人却从不手软,只是军容礼仪之类总是做不好,否则怎也不会只是一个曲长,“这里的主人还在?领我见一见!”

    “明白,将主!”安提亚克一副混不吝的性子,却是只在老罗身边时候收敛些,“那个家伙还活着!就在最大的那个房子里,我领将主去。”

    宅院的主人确实还活着,只不过活的不怎么样,一身华丽的袍子因为翻滚爬动胡乱的缠在身上,上面除了尘土就是血迹,一条腿有些不正常的扭曲着,看袍子下摆的脚印,明显被人踩断了。

    这个家伙是本地最大的土库曼部商人,是老罗除了城主之外首选的目标,只是对方一副半昏迷的样子让老罗失去了问话的兴趣。

    “算了,给他个痛快吧。”老罗挥了挥手,没什么好谈的,留对方一命就不必了,做到这个程度就已经是死敌,所以,死敌还是死了的好,宽恕这种行为也要区别对待。

    自然有战士把这个家伙拖到一旁,双手一错,扭断颈骨,原本还有呼吸的家伙在昏迷中告别了这个世界,对于老罗的敌人来说,也许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一些明显是汉人奴仆身份的人在忙碌的整理这个宅院中的财物,还有一些体弱的瘫坐在院落的一角,他们身上衣不蔽体,明显可以看到很多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这里的汉人奴隶都救出来了?”老罗没去和那些汉人问话,安提亚克就在身边,没人会比他更清楚这里的事情。

    “是的,将主!”安提亚克停顿了一下,然后稍有些赧然的说道,“将主,一共有八十一个汉人,还有五个抵抗的汉人奴隶被错杀了,另外我们还从奴隶的住处救了六个罗马人。”

    “抵抗的汉人奴隶?”老罗有些错愕。

    “是的,谢已经告诫了他们,说我们是解救他们的,但他们根本不听,所以……”安提亚克又抓了抓他的头发。

    安提亚克口中的“谢”是指他手下的一个什长,是个名字叫做谢汝西,看名字就知道是汝州人的后裔,是个。

    “哦,不管了,死了就死了吧。至于那几个罗马人,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和我们走,不愿走就不管他们了。”哪里都有不识好歹分不清好坏的人,老罗可不会因为他们和自己的血脉关系就责怪手下,尽管手下是个斯巴达人。

    “是,将主!”

    “还有,给那些汉人找些保暖的衣服换上,夜晚天气凉了。”

    “明白,将主!”安提亚克自然指挥人去忙了。

    “那噶,你带几个人去其他的几处帮忙,别让我们的士兵在这里损失了。”这边已经开始收尾,又有三十多个战士维持秩序,老罗也就不再限制喜欢杀戮的那噶。

    “是,将主!”那噶拉了十几个人转身就跑了。

    奥尔基和几个亲兵四处游走帮忙维持秩序,安抚汉人的事情自然有手下的汉人士兵(唐人后裔)来做,老罗是不会现在去掺合这些琐碎事情的,无他,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拉拢人心并不需要在这个时候。

    何况他还有自己的任务要忙碌,一个大商人的仓储不见得会比城主的少,虽然仓促之间来不及找到所有的库房,但是有精神力感应作弊的老罗还是在这座大宅院的地下收捡了不下于二十万立方的谷物、足有十几吨的坛装酒水、十几个大箱子装的金银珠宝……甚至还有百多套唐式铠甲,后者的来路不言自明,可见之前的杀戮也没什么冤枉可言。

    老罗收拢物资的时候不需要人跟随,他身边的亲兵们也都或多或少了解一些自己将主有些秘密,所以在配合上是没有问题的。

    等老罗从无人仓库出来的时候,除了骑兵校的士兵,这个占地几十亩的大宅院里已经没有什么活人存在了,原本被解救的汉人奴隶都被遣送到了东门附近旅馆据点。

    “将主,去下一个地点吗?”守卫仓库入口的奥尔基恭敬的询问道,每次见到老罗的手段,他总是恭敬的守在一旁,从不开口发问多言多语,并小心的帮老罗保守秘密。

    对于他来说,跟随一位强者哪有跟随一位神明来得荣耀?没错,在奥尔基心中,老罗就是神明。

    “叫战士们都撤离去门口戒备,我的公爵留下,等我出来就去下一个地方!”老罗看了一眼身边的心腹,吩咐了一句彼此都明白的话语。

    是的,彼此都明白,但老罗从不解释,也不需要解释,谁都有秘密,他不会去探寻手下的过往秘密,也不容许别人来窥探自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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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好吧,感觉写书像在打单机游戏,没有反馈,有些累。

第六十三节 浪战(七)

    即使是来自千年后的老罗,也不得不为自己的收获感慨。

    连续走了七处豪商住处,他收获的粮食已经超过了七十万立方,虽然种类不同,甚至有的还是带壳的麦粒。粗算一下,即使平均三个立方一吨,这些粮食也有了近二十三万吨,假设里面保存不善虫吃鼠咬的,除去个零头三万吨,也还有二十万吨,这个数字什么概念?假定大肚汉很多,按照每人每天吃两公斤粮食的平均值,至少能够一万人吃五十年的。

    也就是说东行队伍四万多人十几年的粮食都不用愁了。

    当然账不是这么算的,四万多人总要有繁衍有死亡,粮食也有发霉坏掉的说法,光吃粮食也会把人的胃口吃倒。而且还有一点,马匹之类的消耗实际上比人还要大,虽然不是总要给马吃谷物,但是战马却不能只吃牧草的。

    老罗是有些高兴也有些糊涂,因为收获太大有些晕晕的。

    前几次客串盗贼的收获比这个值钱多了,但他却从没这么兴奋过,因为金银财宝本身其实用处不大,并不是不可或缺的,而食物却是人生存的基础,没有食物再多财宝也只能饿死,除非这个世界有什么吃石头就能吃饱的超人,或者能像兔子一样吃草啃树皮的家伙。

    悠悠然带着一众亲兵在夜晚的赫拉特街面上横晃,老罗也感觉自己有点太嚣张了,比起后世抢劫银行的大盗,自己这算什么?打劫一座城市?

    如果这样也算战斗,是不是有点放浪形骸?

    娘的,史书上都说东方的大族或者大商们喜欢囤积居奇,看来不单是东方的人如此,这中亚的土鳖们也是一个德行。

    好吧,抢劫进行时,才进行到一少半,还有至少十家在等着老罗光顾。

    周围隐约可见四周还没有熄灭的火光,好在这个城市的建筑多是土石结构,老罗的手下们下手的地方又是富人区,中间隔着至少十米的通道,所以火势不至于弥散开变成火烧连营的态势。

    城外乱成一团,六部营帐的士兵互相厮杀,因为怕有诈守城兵根本不敢开城门,城内同样一团乱,有名的几个地方连同城主府都是火光一片,只有安拉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内部争斗,守城的将军可不想掺合进去,这种事儿又不是没有过。

    站在城墙上的守卫兵们向城内张望,隐约的火光中,黑夜里纵马穿街走巷的老罗一行人都被当成了某个突厥贵族的私兵。

    好吧,这种状态的老罗一行人其实更像赫拉特城内的巡防兵,只不过他们的行动路线有些诡异。

    计划目标第十四个宅院,宅院内火把通明,那噶和金骞站在宅院的正中,他们的身后是三十几个持刀或者弓箭警戒的骑兵校士兵,他们的对面同样站着一队人,只不过却不是骑兵校的人,头上缠着黑色头巾,身上穿着空出右肩的半身甲——这玩意儿是为了方便使用弓箭的,他们的手中同样持着弯刀。

    “吉洛德大人,我的同族队伍过来了,要求我们回到自己的土地上去。看在大家多年的交情上,不要伤了彼此的和气……”说话的却不是那噶,也不是金骞,而是曾经面见过老罗的严嵩明,在老罗面前一口雅言的他,对着外人却是一口的“俗话”。

    “嵩明先生,留在我突厥不好吗?你在我府中也有八年了吧?自从我把你从维吾尔人手中救出来,可从没亏待过你!”与严嵩明对话的吉洛德是个有一脸长胡子的硬朗面孔,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候应该也算得上高大魁梧,穿着一身藏蓝色的不起眼袍子,偶尔火光映衬下,才会让人注意到上面刺绣的银色暗纹丝线,这是一种低调的华贵。

    没亏待自己?严嵩明暗道,确实没亏,自己还活着。但是这么多年帮助对方管理奴仆,调节是非,怎么也还清了当年救助的情分了,但是这种话他却说不出口。他这会儿有些暗恨自己怎么那么容易心软,只想告别辞行,结果把救助自己的人都拖累进来了。

    严嵩明不说话,那噶却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用一口不甚流利的汉话喝道,“告别结束了,严,我们走!哪个敢拦,杀了他!”

    那噶的话像在干燥的木柴堆里面扔了一把火,顿时对持的骑兵校众战士都横刀弯弓。

    “看你们哪个敢动?!”长胡子吉洛德当然不会在自家的宅子里向外人示弱,也给左右的护院侍卫下令。

    两方人再次对持了起来,倒是那噶身边的金骞机灵多了,一只手背在身后做了几个单手的手势,很快守在远处的斥候有几个目光灵醒的发觉之后,悄悄地转身走了。

    前文说过了赫拉特城没多大,老罗又带着几个人始终在富人区行动,所以消息很快就到了他的耳朵里。“唐四,你是说那噶、金骞还有那个严嵩明一起都在十四号被缠住了?”

    “是的,将主。那个严嵩明迂腐得很,本来把人都救走也就好了,他非要当面和对方道别一下,如果不是那噶都尉到场,恐怕金骞曲长还有十几个兄弟都要被……”

    “奥尔基,给他一匹马!”老罗有些恼火,最烦这种不按计划行事的人,“唐四,你在前面带路,快走!”

    “是,将主!”根本就不必多余的话语,能做斥候的多数都是机灵鬼,唐四翻身爬上亲兵指点的一匹马,双腿一夹马腹,直冲十四号地点而去。

    十四号地点的主人吉洛德是个粟特人,据说原本是唐时记载的康国后人,现在和突厥土库曼部的关系拉得很近,老罗本来的计划就是有严嵩明做引子,把汉人奴隶都救出来,不干涉吉洛德的家族,也算是分化他和突厥人之间的关系。

    但是……这个词汇其实很讨厌,至少老罗不喜欢但是。严嵩明或许是个有情有义的读书人,但是干涉军队的行动计划是绝不能容许的,老罗在后世的时候就是最讨厌文职官员对军队指手划脚。

    飞奔的马匹在无人的夜巷里面跑得很快,老罗带着奥尔基从正门潜入,其余人却是直接攀墙上了房顶。

    看到远处的庭院里黑压压对持的一群人时候,老罗听到了一个充满着傲慢的类似后世西疆人说汉话的声音,“大唐已经亡了,如今的汉人控制的疆域还不如大唐的一半,东方已经没落,正是我草原部族兴盛的开始,严兄弟留在我这里才大有作为,怎么能说走?”

    显然这是那个吉洛德在大放厥词,老罗哪里容得了这个,直接上前站在了那噶的身体侧后方,“你是吉洛德?你想阻挡我的人离开?”

    老罗才不会和对方辩论什么民族的兴盛衰亡,相对于口头争锋,他更喜欢用做的。

    “你是谁?”老罗比那噶还要高壮的身材外加他的话语,顿时引起了吉洛德的注意。

    “我在问你话!你在阻挡我的人离开?”算是照顾严嵩明的自尊,老罗勉强重复了一句,不过他在说话的同时,用手在那噶的手臂后面轻轻推了推,那噶则用同样轻微的动作点了点头。

    “你是汉人?今天晚上的事情是你主导的吧?干脆你也……”不能不说吉洛德确实有些胆魄,不但没有被老罗的气势吓住,反而在言辞里开始威胁老罗。

    “留下这个老家伙,其他人全部杀!”老罗才不管对方的话有没有说完,对方说出头四个字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不老实,等他说完老家伙的时候,手里的飞刀已经穿过了对面持弓的四个人的喉咙。

    当他说完杀字的同时,对面的弓手已经全部捂着喉咙倒地,那噶在老罗杀掉第一批四个弓手的同时就扑了出去,狼牙锤开始旋风一样飞舞,老罗身后房顶上亲兵的弓矢直扑远处……

    金骞的反应同样不慢,一把抓住吉洛德的长袍把他曳倒交给了身后的斥候,然后弯刀直奔吉洛德的左右侍卫……

    兔起鹞落说的就是这个了,兵法中的疾掠如风也是这个道理,打的就是敌人措手不及。

    只是在场的康国后人吉洛德还有他府中的侍卫们哪里想得到这个?即便有想得到的也根本来不及行动,有行动反抗能力的弓手们反而第一时间被老罗弄死了,站在前排对持的几个拿着弯刀自负武勇的家伙又怎能抵抗那噶的蛮力?何况这个黑家伙手里拿的还是全是尖刺的重兵器?

    瞬间爆点说的就是这种场面,不同于很多所谓艺术画面,这种场面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得了的,满地的鲜血不说,还有已经很难看出名堂的身体碎片,以及不知道谁人的白色脑浆,曾经以为自己久经战阵的吉洛德再也承受不住了,愤怒惊惧畏缩恶心悔恨等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找上了他。

    自己究竟是惹上了什么人?

    唐人?大唐已经灭亡了。宋人?宋人没有这种魄力,即使他们的将军处事也是缩手缩脚的。契丹人?契丹人可没有这样精锐的群体,否则早就完整的占据东方了……

    究竟是谁?难道是前些天在哈里河边灭了阿卜杜马苏德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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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康国,又名康居国,是唐高宗李治时期内附的属国之一,当时要求内附的一共有九个,所以在历史上统一被称作昭武九国,康居国为首,位于阿姆河与锡尔河之间,祖上是月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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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询了一下本书没能签约的原因,或许是因为点击率不够,收藏数过低……本质上或许还是推广的原因。哪位书友方便的话向朋友推介一下吧,多谢!

第六十三节 浪战(八)

    “求你们饶过我的家人……”

    “求你们不要再杀了,老严,不,平璋先生,是我的错,帮我求情……”

    一刻钟之前还一副从容的在侃侃而谈说东方汉人如何如何的吉洛德已经彻底崩溃了,鼻涕眼泪沾染了下巴的胡子上,再没有先前雍容尊贵的上位者姿态。

    严嵩明望了望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几个汉人奴隶,再看看鲜血的地面和就在不久前还气势高昂的这个宅院的护卫,低头沉默不语。

    时刻关注着整场变动的老罗自然注意到了这点,稍稍收了一下下颌,算是点头吧。虽然他对严嵩明这个人的第一印象不错,但如果这个严嵩明不识好歹的还要为对方求情,他或许会饶过几个人,当今后将绝不容许这个书生待在自己队伍里。

    无他,屁股坐歪了的人才比庸才更要不得。

    至于这个痛哭流涕的吉洛德的表现倒是很好理解,面对杀戮不动声色或者故作激昂的人也不是没有,反差这么大的更是太平常了,不过是装腔作势的纸老虎罢了。

    老罗考虑了一下,对看守吉洛德的亲兵向下挥了一下手,亲兵抓着吉洛德的后颈快速一扭,眼睛可以看到自己后背的吉洛德再没了声息,也没了泪水,平静的如同所有倒在地上的同类一样,只不过没有流血,没有被分尸。

    留下吉洛德的命实际上是留下了仇恨,老罗从不小看仇恨的力量,他本想在这片土地多埋几个钉子,或者说混乱的种子,也曾考虑过这个吉洛德,否则也不会只是救出汉人奴隶不造杀戮。但是,显然这位康居国的后代没有看清局面,居然和自己的手下刀箭对持,还害死了几个不明身份的汉人,弄伤了几个骑兵校的战士,那就没什么理由可讲。

    严嵩明或者和这个吉洛德府邸的人有些情份,老罗可没有。

    对于老罗来说,这个时期的不同族群之间没什么所谓传统友谊,后世的普世价值观更不适合这个时代,因为利益而合作或者因为利益而交恶才是是族群间交往的最大准则,如同后世国与国之间的利益交往一样,这个时代只不过更加没有拘束,要知道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所谓国际公约,不同族群间的价值观都有很大不同,彼此之间的交流可想而知。

    用一个文艺点的形容词来评价,相爱相杀一种戏剧性冲突的主体,那么这个时代不同族**往则是现在杀还是晚一点杀的问题,至于相杀的理由,很可能是一块草场,也有可能是一条河流,甚至可能是因为一块石头。

    这并不奇怪,后世因为油田的利益,国与国之间的明争暗斗还少吗?

    好吧,说远了,以老罗手下骑兵校和斥候营战士的配合战术,吉洛德宅院里的护卫和家眷很快被杀戮一空,没错,包括家眷,这里没有什么无辜与否的说法,斩草除根才是世间真理,虽然老罗不在乎有人向他复仇,但是现在他可不是单独一个人,而是有了李姌还有一大堆的继承了他姓氏的童子营小屁孩,更有数万依存他而生存的人群。

    残忍吗?未必,沦落到当奴隶的汉人昔日是什么样的状态?至少他们死了,不用再享受人间的苦难。

    康居国后人宅院里的所有活物都被杀掉,值钱的物品也很快被整理到一起,老罗依旧是扫空了所有仓库的物资,把所有人打发走之后,更是把连同这所宅院里的雕像还有门廊上的挂饰全部收进了他的空间,至于宅院的主人还有其他人的尸体,则被堆放到一起,火油浇灌与这所大宅院一起付之一炬,算是这个时代最完美的火葬。

    整个过程中,严嵩明一言不发,只是注视着战士们的举动,老罗是他最关注的目标之一,不过依照老罗的行动速度,哪里会让一个书生窥探了隐秘?

    最后,除了被带去旅馆据点的汉人们,一众骑兵校和斥候营的战士们都站在外面观看,这就是他们的将主的魄力,老罗虽然没有明说,但一众士兵都知道,这把大火的根源只是因为宅院里的人杀了几个汉人奴隶伤了几个士兵,嚣张而自傲的宅院内四五百人除了逃走的奴仆之外,肉石具焚。

    不肯离开的严嵩明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注视着燃起来的火光,老罗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的表情,“怎么?为吉洛德感慨?”

    “不,为自己……”严嵩明身上的衣服依旧褴褛,头上的簪发也凌乱不堪,一双眼睛却是很明亮,尤其火光映衬下更是显得很有神采。

    “好吧,找一匹马跟我说说。”去下一个地点需要十几分钟,老罗有了点说话的兴趣,至少眼前这个书生还不算完全迂腐。转头招呼手下人,“奥尔基,叫大家都上马,去下一个地方!”

    落座在公爵的后背上,老罗才听到跟在侧后方的严嵩明说道:“将军,读书是不是很没用?到头来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听着不再一口雅言的书生说白话,说实在的老罗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兴奋感,“读书肯定是有用的,只不过要看怎么用,何时用,对什么用,对着那种不知道感恩的人,岂不是对牛弹琴?”

    老罗算不上什么学者,但凭借千年后的学识和知识爆炸的熏陶,怎么也比这个时候人的眼界开阔多了,更没有什么所谓学问自守的顾虑,说的话虽然平直,却是非常明显宽泛的大道理。

    严嵩明若有所思的低头不再说话,到底是书生,钻起牛角尖来还是有一种执拗劲儿。

    老罗却也不在乎,依照严嵩明第一面的表现还有在吉洛德家的举止,也算得上是一个人才,而且没有张家人的迂腐,但想要他做什么礼贤下士那是不可能的,人才匮乏可以自己培养,大不了发展慢些,拉拢来的不归心的人才等于在自己的人马中埋隐患,才是最要不得的。

    轻轻磕了一下公爵的马腹,提高了速度的老罗招呼着手下直奔下一个地点,总计还有七处已知的储粮大户还没有光顾,再耽搁一会儿残月都要升起来了。

    有了在吉洛德宅院的战斗做先例,分散的人手开始向余下的各个要点集合,所以其余的各处再无拖沓,所有试图反抗的人全部被杀死,老罗像在赶夜场表演一样到处奔波,只不过他所要做的只是探明仓库位置,然后把没人管理的物资全部收拢到空间里,然后再扔出几个火油罐子,算是焚灭痕迹,所以漆黑的夜里火光不断。

    富人区里偶尔有不知名的府卫私兵出来救火,也很快被埋伏在路上的士兵们用弓箭射杀,然后陷入一片诡异的静谧中,穷人区则是有数不清的眼睛在黑暗中观望,那里的人们不知道富人们居住的地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火光与杀戮说明了肯定有变动在发生。

    于是,一些有野心又不甘于贫困的人开始黑暗中聚集起来。

    老罗在精神感应中注意到了这样的变化,却没有在意,只要不影响他的计划,就没有任何的干系,至于之后赫拉特陷入内乱之中,那才是他想要的效果。

    距离最后收尾还有三家的时候,老罗遇见了到处奔走的阿尔克,这个涂着白眼圈的家伙兴冲冲地纵马到老罗面前,“将主,所有计划点已经完全整理完毕,就等着将主去收割了,拯救的汉人还有奴隶一共三千二百八十二人,是不是开始撤退计划?”

    “收缴的马匹有多少?够所有人骑乘吗?”老罗拉住公爵的缰绳,轻轻拍抚身下大家伙的脖颈,“东门那里现在如何了?”

    “收缴马匹总计有四千多匹,都是好马,足够所有奴隶骑乘了!东门那里的土库曼人晚上集体吃坏了肚子,整个城门营臭的很!”白眼圈的阿尔克笑着说道,那张脸看不出杀戮时候的冷酷,而是显得滑稽和诡异。

    “那好,开城门,按计划行事!你去监察!”一切都很顺利,除了那个吉洛德闹了一点小意外,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计划里的撤退方案是老罗筹措了半个晚上的结果,数百个战士外加数千没有丝毫战斗力的被拯救奴隶,如果陷在土库曼士兵的人海里,必将损失惨重。所以提前计划,多步配合才是最有效的最快捷的营救方案,撤退同样要有计划的撤退,一窝蜂式的逃命只能是逃,最终或者被敌人追上杀死,或者没有了补给累死。

    撤退方案在拯救的同时就开始执行了,东城门营地的土库曼人被下了泻药,整个营地的士兵都在不停地奔波在厕所与住所之间,等不及的士兵干脆在背人的角落方便,这类的事情多了,自然是满营骚臭气。

    阿尔克说的就是这个,只不过他要去执行的则是监督撤退方案的最后执行——在其余几个城门附近放火,制作一种攻击的假象,然后在所有人员撤出后,点燃东门附近的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

    这不难解释,东门一旦被突破,肯定会有其余地方的守城兵支援,所以在其他城门放火的目的就是一个烟幕弹,使敌对的守城兵不知道该选择那里救援,战场上的时机稍纵即逝,等赫拉特守城兵发现东门被破的时候,估计老罗已经带着所有人开始渡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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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节 浪战(九)

    冷兵器的战斗实际上就是体力的战斗。

    好在这场战斗并不是大规模的,只是环境与空间就限制了很多的攻击方法,所以烈度并不强,当老罗的士兵们适应了这种城市内的战斗之后,节奏反而越来越快,当然这与参战的人数有关,因为整体进入城内的人也不过四百多人,加上提前潜入的斥候也没超过总数六百人。从开始的小队分散战斗,到后来的百十人围攻一个宅院,效率的提升自然是难免的。

    回收了所有战利品,或者说抢劫了所有预先选择的目标资源之后,老罗回到了东门附近的旅馆据点,这里已经不是最开始的空旷少人的阿拉伯旅店,而是到处坐满了被解救奴隶的集合地,一时间颇为杂乱。

    空气里弥漫着不同人的体臭,还有众多被俘获的战马的粪便气味,甚至还有剧烈战斗后战士们身上的汗臭味儿,当然最多的是一种抹不去的血腥味儿……

    被救出来的奴隶男女老幼都有,老人其实不老,只有四十多不到五十岁,不过看起来就像是六七十岁,满脸的沧桑皱纹,幼儿有百多个,多数都是混血。这些人的来历很复杂,有因为商队意外遭遇劫匪的,还有祖辈是河西四郡1的,还有被人从家乡拐卖来的……

    后者让老罗很是恼怒,前者可以说因为华夏内乱,政权交替,后者说明什么?史书上不都是说大宋政治开明,国富民强吗?

    强压下火气,老罗把奥尔基招呼了来,“去探问一下东门那边怎样了,然后马上准备撤离!”

    又把关河西找了来,这个关西汉子在晚上的行动中表现相当了得,亲手弄死了四个富商的侍卫,以他那近似骨架的身材,可以说是了不起的战绩。“听说你晚上表现不错,感觉如何?”

    “将军,我现在都提不动刀,否则一定多砍几个脑袋!”关河西没瘦下来的时候肯定是个粗豪硬汉,即使到现在这样看着风吹就倒的样子,还是一副直爽的脾气,“将军,让我加入您的军队吧,我要跟着杀突厥人!”

    “杀突厥人不用急,进军队也不用急,你还是先把自己身体养好才成!”老罗很喜欢这种粗豪的汉子,这是个上好的兵料,“晚上没受伤吧?给你个事情,做不做?”

    关河西瞧瞧自己的身体,脸色红了红,很快就没了影踪,“没受什么伤,您说什么事情,我保证做到!”

    瘦消的关河西走路姿势有些不自然,脸上还有几块青红的印迹,显然先前的战斗也受了点伤,不过这倒是不妨大事。

    “管人,把那些救出来的人像军队一样管起来,能做得到不?”老罗不想用手下的战士去管理,一个是信任问题,很多被救出来的汉人还是懵懵懂懂的,不清楚自己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另一个是沟通问题,这里的汉人和跟随老罗的唐人后裔在语言上还是有所差异的。

    “能!不就是管人嘛,大队分小队,很快就好!”关河西说着转身就要去动作。

    这倒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家伙。

    老罗忙喊住他,“好,这事就交给你!我需要所有人动作要快,再过一会儿,咱们马上撤出赫拉特,”

    “撤出赫拉特?”关河西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先前金骞和他联系说救人,后面的事情因为要保密并没有给他说过什么。

    “没错,大队的人都在马什哈德北面,把你们这些人救出去修整,几天后就要回归北方主营,然后准备回河西了!”老罗可没有什么避讳,把最终的目的都说了出来。

    “回河西?”关河西惊讶的吼了起来。

    “没错!你不想回去吗?快点去!”老罗也不恼,训了一句,要这个快傻了的家伙赶紧去忙正事。

    人心可用,关河西明白过来转身就在被救出来的人群中叫嚷开了,抓着面饼在啃的男人,拿着一件衣服忙着更换的女人,对东方一脸茫然的孩童,不甘于奴隶命运跟随来的欧罗巴人,都听到了关河西的话语。对他们来说,东方是自己的祖地,东方也是富庶的象征,最关键的是到了东方至少不用担心异族的欺压。

    关河西一边咒骂着慢腾腾的人群,一边叫嚷着人名指派着小队管理者把他们组织起来,还要偶尔来几句回答他们确认回东方的询问,真是难为他那一副近似骷髅的身板。

    老罗只是听了一会儿就不理了,因为奥尔基告诉他,黑云和公爵要掐架。

    大块头黑云在公爵身上嗅到了老罗的气味,自然明白老罗曾经骑乘过这个满身花毛的家伙,仗着块头大就要欺负马,公爵也不是好惹的主,要不然老罗也不会一眼就选中了这个家伙。两个家伙都是马王级别的家伙,自然要分出一个高下来,知道马在一起打架是什么样吗?蹄子和嘴巴是最好的工具,白森森的牙齿并不比狼牙稍逊,平时用来咀嚼草料的牙齿咬起肉来也丝毫不含糊。黑云的体重有一吨多,公爵的身材也不差太多,八百公斤总是有的,两个大家伙在马场上撒野,旁边还有助威的观众——一大群马匹掠阵。

    照顾马匹的士兵都不敢靠近,尤其黑云在骑兵校的时候就是除了老罗谁也不敢靠近的野蛮家伙。

    老罗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尘土飞扬的马场上一片混乱,几个机灵的士兵已经躲到了旁边的围墙上,黑云和公爵两个家伙几乎人立而起,各自用巨大的马蹄子朝对方招呼,这情景比后世的黑市拳看着震撼多了。

    “噱”的口哨声响起,老罗可不希望两个野蛮的家伙把自己搞伤了,无论哪一个受伤都是他这个主人的损失。

    黑云听习惯了老罗的口哨声,停顿了一下,前腿膀挨了公爵一蹄子,不过皮糙肉厚的它没在意直接扭头冲老罗跑了过来,到底是老罗把它从驽马场领回来的,这个聪明的家伙自然知道该听谁的,公爵自然转头也看到了老罗,打架的缘由不就是这个嘛,它也跟着跑了过来。

    两个大家伙就像并排行进的装甲车一样冲了过来,黑云先跑,但是公爵速度快,几乎是同时在老罗跟前停住脚。如果还是在后世的老罗,肯定是不敢站在它们身前的——撞一下的结果至少是个伤筋断骨。

    好在如今的他已经不同了,借着身高臂长还有力量的优势,站在两匹马中间,揽住两匹马的脖颈,用手努力控制住它们不断互相试探着攻击的大嘴巴,还要小心不要被它们不断踢踏的前蹄子踩到。好吧,这很不容易,马群和狼群的性质差不多,一个群落里面只有一个头领,就像一句俗话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就像母系氏族体制的狮群,偶尔也会出现能够容纳两只公狮子的情况。

    伴随老罗在两个大家伙耳边的不断低语,或许还要归功于精神力的暗示,还有两匹大马的智力,十几分钟后,两个家伙妥协了,然后它们像表兄弟一样并驾齐驱的巡视整个马场的周边。

    老罗则汗如雨滴的几乎把全身的衣服都弄湿,这真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说句实话,他的这种举动是很冒失的,勇气、眼力、力量、技巧以及体力甚至运气缺一不可,少了任何一样都只能是悲剧的结果。

    “将主,你真厉害!”奥尔基从远处跑过来,有些献殷勤的给他递上一块布巾。这算不上拍马屁,事实上马群在争斗的时候,没有人敢靠近,更不用说平息争端了。

    “得了吧,奥尔基,这两个倔脾气的大家伙,我宁愿和伽色尼人再打一场!”老罗难得的没有冷着脸说话,和两个体重都在一吨左右的家伙较劲,真的让他觉得有些疲累,这还是到这个时代的头一次。

    奥尔基转头看看正在满场跑动的两个家伙,再抬头看看老罗,无语的摇了摇头。

    “东门有消息传过来了吗?”老罗缓了口气,挥了挥手臂,发现刚才的疲累已经完全消失,仿佛可以接着再和两匹大马较劲一番,他也有些无语,自己这副身体的底线在哪里?他也有些摸不清楚了。

    “那噶派人回来了,已经拿下东门!”说到战事,奥尔基精神起来了。

    “好!去催促关河西,还有那些被救出来的人,马上撤退!等等,告诉他们有空余的马匹供他们骑乘,不会骑马的女人和孩子都要有人带着,不允许用马车!”终于到最关键的收尾阶段了,老罗不想再有任何意外出现。

    撤回桥面的中间这一段路,可不是马车可以行走的,虽然没有什么乱石,但中间的路途起伏,肯定会颠断这个时候的车轴,他可不想带人在荒野修这时候的粗陋马车,也不想留下损毁的马车给可能的追兵当路标。

    奥尔基领命去了,老罗安抚好了自己的两匹坐骑,把黑云的鞍具搭好,公爵已经跟着忙碌了大半个晚上,也该休息一下,尽管看起来这个栗色白毛的家伙并不累,老罗却不敢小瞧马匹的智商,这些家伙虽然性格像小孩子,但发起脾气来可是不容小窥。

    不过注定了作为领兵将军的老罗不可能像普通士兵一样悠闲。

    一个亲兵急匆匆跑过来,“将主,盯着城主府的人报告说有人进到里面去了。”

    “看清是什么样的人了吗?”正给黑云系腹带的老罗抬头问道。

    “说是从西面过来的,看着是赫拉特的守城兵。”亲兵答道。

    “好,发焰火信号!”收拾了手里的工作,老罗霍然起身,直接下了军令。

    焰火讯号是老罗在希尔凡时候亲自手工制作的火药工具,为了保密,亲兵队手里只有三只,专门用来在夜晚使用的。这个时候下令使用就是为了通知潜伏在赫拉特其他几个城门的士兵开始行动,直接目的就是混淆赫拉特城防兵的救助方向,最终目的就是掩护东门的人员撤退计划。

    一只燃烧着橘红色火光的焰火窜上了漆黑的夜空,凑巧的是西边的城主府那里也在同一时间暴起了冲天的火焰。然后赫拉特城的几个城门附近不约而同的火光四起……

    —————————————————————————————————

    1河西四郡,好流传自西汉在河西走廊设置的四个郡名,酒泉郡、武威郡、敦煌郡和张掖郡,河西走廊指的是黄河以西从中原到西疆的通道。四个郡后来泛指黄河以西的广大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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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跃一千年介绍:
国际佣兵罗开先非洲任务中遇到意外,穿越时空到千年之前的非洲,周边都是黑漆漆的部落野人以及草原猛兽,偶遇乡人也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群体,该怎么生存下去?即使他是个兵王,个体的力量同样微不足道,更何况在没有归属感的非洲。所以……回故乡吧。
陌生的城市中,他是不受约束的野蛮人,拐走法蒂玛人的大科学家……搬空君士坦丁堡的学术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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