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节 使者(上)
已经时值夏末,只要不是站在太阳下,就不再那么炎热,老罗的中军大帐里面再次人满为患。
“西德克诺德,一直到这次战斗结束,你坐镇在主营这边,严查纪律,所有主营的民众要控制住,任何有可能导致主营秩序混乱的人,都要第一时间控制起来。”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绝没有任何错误,对于多年未经历战阵的唐人来说,五万杂军也称得上大军压境,老罗对这点非常清楚,“程守如,主营的防御你来负责,内部的纪律方面你要配合西德克诺德,别外敌没打,自己人先乱了。”
“是,将主!”西德克诺德坐直了身体,一双蓝色的眼睛看起来炯炯有神。
“明白,将主。”程守如的语气稍弱些,但绝不是他有抵触情绪,只不过还不习惯这种正式的军营礼仪。
老罗看了看两人,尤其是西德克诺德,希望这个蓝眼睛魔鬼别把事情做得太过,日尔曼人严谨是没错,但也容易偏执,一旦把事情做绝了,在东方这块土地他可是少数族裔,就没法再容身了,不过这种安慰的话却没办法说出口,尤其是这种时候。
“轩兄,民事的问题交给你,守备营的战士在外围打仗,军械、饮食之类事情的协调可就交给你了,杜老和涅老的年纪大了,可担不起这样烦累的事情。”主营内务后勤一直都是这个原本老头子李坦的大总管来负责的,年近四十的李轩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当然是责无旁贷。
至于杜老和涅老当然是指杜讷和李涅,两个负责过联合工坊的老人此时也难得的出现在营帐内,没办法,面对七万敌人,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三郎,老夫还撑得起……”因为知道战事即将到来的李涅一脸肃然,不熟悉老罗的军队礼仪,用的是家常的称呼,他旁边的杜讷却是了解老罗这个杀伐果决的汉子,一声没吭。
“世伯,有您老忙的,还是老样子,做您擅长的,管理损毁的军械维修,至于民事调解就交给轩兄最好。”老罗当然不会在众人面前抹了未来泰山的面子,“至于杜老,也是在希尔凡时候的惯例,您可是工匠们的主心骨,没问题吧?”
“行了,罗三郎,老杜能做的事情也就那些了,不用你交代了。”杜讷一脸微笑的看着帐篷里耸立的高大男人,从一开始选择合作,一路上的事情都证明他当初在希尔凡的决定没有错。
“好吧,您老说了算。”老罗也回了一个微笑,虽然很僵硬,他接着把目光转向了斯诺,这个北欧海盗这会儿正满脸的无所谓环视周围的人,“斯诺,这次还是不用你去战斗,不过奴隶营那边可是归你管的,可别大意了。”
奴隶营现在有将近四百人,除了最早的葛逻禄人粟米菲罗那些人,以及一些背离了陶-克拉尔哲季公国的格鲁吉亚人,剩下的都是沿途俘虏的没什么伤害性的流民,没办法,这个时代因为战乱难以生存的人太多了,不去当强盗就要饿死,当了强盗也会很可能被人砍死,在老罗这边的奴隶营里面虽然没什么自由还要做各种杂事,但至少不会饿死。
“放心吧,将主,那些混蛋如果敢捣乱,我把他们都捏死!”斯坦说着话还秀了秀自己粗壮的胳膊。
好吧,他的胳膊确实比别人粗,即使老罗也比不上他,四百个奴隶说是不少,不过估计还不够他一个人杀的,这就是一个粗蛮的大猩猩。
老罗不想翻白眼,只好无奈的撇了撇嘴,从在希尔凡开始这个混蛋就总是这样,因为明白了日后的生活前景,好多前角斗士们在老罗面前都很放松,有点持宠而骄的意思,不过也越来越像他后世的那些队友了。
“海顿,这次的战场救援是你的任务,该怎么做不用我来细说了吧?”老罗把目光转向难得出现在帐篷里的海顿,这个日耳曼人和原本唐人营的医生秦郎中一起琢磨医术之后,现在培训了一些救护员,每天都在忙着指导那些新手缝合各种皮子。
“没问题,将主!”还是日尔曼人的严谨式回答,像以往一样让老罗省心。
出战的事情早有规划,主营的几个主要问题安排之后,自然有人要肩负起他们的责任,凌乱的琐事也就不必再提。傍晚老罗在整理作战信息的时候,一直留在马什哈德探寻信息的赫尔顿趁着黄昏的天色回来了。
“将主,伽色尼埃米尔的使者到了马什哈德了。”赫尔顿进了老罗军帐之后的第一句话说的就是这样一个内容。
“这么快?”老罗没想要回答,事实上从午前阿尔克通告伽色尼那边有派使者过来,老罗就知道对方迟早会过来,尽管他并没有在意,“知道他的名字,还有来了多少人吗?还有是谁接待的他吗?”
“据说是马哈穆德的亲信,名字叫穆沙拉,职务是伽色尼宫廷副总管。”赫尔顿的回答同样很简练,涉及这种正事儿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敢啰嗦,“至于在马什哈德接待他的人,将主您也见过,就是那个大伊玛目的助理哈克木。”
“宫廷副总管?这是个内务官,看来确实是马哈穆德的亲信了,哈克木接待的?看来神棍们果然和政客是同一种生物。”穆沙拉这种名字让老罗想起了后世南亚某个国家的前总统,不过眼下看来这位可没有后世那位的政治地位,宫廷副总管这种职务,显然是非常明显的君主亲信才能担任的。
赫尔顿没有说话,说句实在话,他这个商人兼士兵的混合体最讨厌的就是卖弄嘴皮子的政客了,因为他们可以随意把别人的东西拿走,他当商人的时候被拿走了金钱,当士兵的时候被拿走了自由。
老罗没有征询赫尔顿意见的目的,对他来说,在没有确切目的的时候不必征询他们的意见,否则得到的顶多是恭维话或者不实的答案,尽管这样减少了他与手下的交流,却提高了他在手下们心中的威望。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那位穆沙拉来了,如同上次访问的哈克木一样,被奥尔基带了进来,只不过这次老罗没有出去迎接——既然是敌对的,就没必要虚假的客套,当然,这是老罗的观点。
“巴托尔将军,您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穆沙拉有一副魁梧的身材,满脸的络腮胡子,看着一点也不像是内廷官,他进了老罗的帐篷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这样的责问。
“好吧,请坐,穆沙拉阁下。”老罗甚至坐着没有起身,只是抬头望了他一眼,“阁下是代表伽色尼那位埃米尔而来,应该知道我们之间并不是朋友。”
老罗的言外之意很好懂,你又不是我的朋友,甚至是两相针对的敌人,凭什么叫我迎接你?
“哦哦,那么巴托尔将军觉得我们是敌人了?”穆沙拉毫不客气的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坐在了老罗对面的软塌上。
“难道不是吗?”面对的这个伽色尼人使者的表现并没有引起老罗的关注,其实他一点也不在意对方的故作大方的举措,在他眼里这个所谓使者也就是个戏子。
“不不,巴托尔将军,我们的埃尔米马哈穆德阁下是很有诚意的邀请你们唐人留下来,见证一个大突厥帝国的梦想。”穆沙拉的语气很夸张,完全不符合他那看起来很粗犷豪爽的脸庞。
“你们的诚意?”老罗有点厌烦和对方演什么对手戏,如果不是为了避免和伽色尼人闹得太僵,他甚至想伸手直接扭断对方的脖子,“你们的诚意在哪里?抱歉,我没看到。”
不是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之类的屁话,只是因为不管任何战争,只要不是种族灭绝式的,肯定会有上层的沟通,这种沟通可以在某个时刻用来派诸某种用途,譬如拉拢、休战、分化、离间、劝降之类。
“嗯,按照我们了解的情况,巴托尔将军是位了不起的人物,所以埃米尔阁下认为帕萨尔被杀的事情完全可以揭过不提。”穆沙拉的表情收敛了一些,倒是让人看着顺眼了一点点,“而且,如果巴托尔将军可以率领唐人营留下来,并愿意为埃尔尔而战的话,按照唐人的说法,您将来可以获得想要的封地。”
这是个声色俱佳的戏子,老罗暗暗的评价道。伽色尼人的许诺一点也不难理解,死了的帕萨尔没有用了,如果能用空头的许诺拉拢一个精明将军的效忠可就价值大增了,何况还有唐人营这样的工匠团体作为附属赠品。只是可惜,如果换了一个人或许还可以用封地之类的条件来拉拢,唐人,不,应该是这个时代所有族群对土地的热情都是不可估量的,只是他们没想到老罗这样一个家伙是还没有完全归属于这个时代的。
帐篷里旁听的努拉尔曼还有门口守卫的奥尔基都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关注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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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节 使者(下)
或许对很多人来说,作为一个将军怎么也要为手下考虑一下,努拉尔曼的神色就瞒不住身为宫廷副总管的穆沙拉,察觉到老罗身边人的表情,他那张粗豪的脸上禁不住有些溢出了自信的神色。
只是可惜,对自己的谈判对手,他的了解只是停留在细作和密谍的传信上,老罗到底是什么人,他根本就不知道。
如果接受了突厥人的招安,同时突厥人信守承诺,留在中亚归属于突厥人有好处没?当然有,至少短期十年内不用愁温饱问题,也不用担心突厥人的刻意针对,还可以有一块得到认可的领地,需要尽的义务是用武力去征讨不熟悉的族群。但是长远来看,五年后十年后,对外征伐总会不可避免的有牺牲,即使没有,战士总要随着时间衰老的,等到族人习惯了安逸的生活,没有了战斗的欲|望时候怎么办?
要知道话语权可是握在突厥人手中的,那个时候突厥人肯定不会再信守承诺了,话语权是需要力量来支撑的,没有了力量,再美丽的远景也不过是沙滩上的城堡,稍有风浪就会一推就倒。
当然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最好的估计罢了,老罗才不相信推到了萨曼王朝的突厥人会被自己这方几万军民混杂的队伍吓到,所以他猜测这位马哈穆德的使者最大的目的是忽悠住自己这数万人,拖延行程也罢,迷惑或者反间计让数万人因为意见不统一内乱也罢,都是为了赫拉特那将近两万的精兵做准备的,没错,只能是这个原因。
“呵呵?条件不错,不过用什么来保证你们那位埃尔米来兑现他的承诺呢?”想明白了的老罗有些揶揄的看着对方,空头支票这种东西随便一个奸商都会的把戏,拿出来未免太小儿科了。
“保证?”穆沙拉对老罗的直接表示惊奇,很少有人会在谈判的时候问这种露骨的话,这位巴托尔将军显然与东方来的商人完全不同,“您想要什么样的保证,巴托尔将军?”
看来还是要委婉一点,至少要稳住这个突厥人的政客,老罗沉思了一会儿,“比如,由你们那位埃米尔阁下通告草原各部,不再追究之前的杀戮,同时把封地的地点所属权同样通告下去,当然我领地内的绝对自治权是要保证的……”
“这怎么可能?”穆沙拉被老罗的条件惊住了,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别说唐人,即使拉拢被推倒的高原人(伊朗人)也没有这样的先决条件。
“怎么?只是这么一点条件都不能答应吗?看来你们那位伟大的埃米尔的诚意很有限嘛。”老罗要的就是狮子大开口,最好能够达到这位使者无法做主却也不至于恼羞成怒之间的水准,目的很简单,拖延时间,迷惑住伽色尼人。
“这……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埃米尔阁下不会答应的。”穆沙拉被老罗气了一个倒仰,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突厥人这些年势大,还没有哪个草原部落敢于讨价还价的。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穆沙拉阁下肯定了解了达姆甘的事情,你们还没听过只损失几十人灭掉近万人的事情吧?”老罗装作很得意的样子,刻意做出一副自负的表情。
穆沙拉顿了好半天,才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巴托尔将军确实有本事,不过再来一次恐怕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老罗才不在意他怎么说,能狂妄自大的样子糊弄过去才是真的,至少别现在就撕破了脸皮,对方试图拖延时间,自己这边也需要时间啊,“不管怎么样,赢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穆沙拉阁下做不了决定,还是派人送信请示埃米尔阁下吧。”
“也好!”穆沙拉有些愤愤然的说道,遇见老罗这样表现的家伙,他真的没有脾气,打?眼下处在人家眼皮下肯定不是对手,何况他还是马哈穆德派来商量合议的。所以他能做的除了送信给自己的主子,顶多是给赫拉特那边的军队送信说些什么贬低的话。
“要么我也说个做法,”老罗不想被突厥人拖住手脚,闹得太僵也不是办法,至少还要保留一个沟通渠道,“我们这个队伍就是路过,打起来大家都有损失,平白叫周围的人看了笑话,所以今后两不相干也就是了。”
这个说法穆沙拉当然更不敢答应了,被抽了一记耳光,不声不语的就哑巴了,伽色尼土库曼人还能做突厥人的老大吗?
穆沙拉带着郁闷回马什哈德了。
送走突厥人的使者,努拉尔曼趁着周边没人小声问老罗:“将主真的打算与突厥人谈和吗?”
“谈和?谁告诉你的?”老罗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向来表现很乖巧的爱资哈尔高材生,“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将主。不是刚才……我猜的。”努拉尔曼可是知道自己跟随的这位将主,是连自己的舅舅艾尔黑丝恩有时候都猜不透心思人物。
“努拉尔曼,努拉尔曼,你呀,和你舅舅学,别占这种猜人心事的事情。在我身边做事,嘴巴要紧,搞不懂的事情可以问,但是别乱作主张,也别在心底乱猜。”老罗不喜欢心事重的人,更不想自己身边这个年轻的小子变成那种喜欢逢迎的人,他拍了拍小秘书的肩膀,这番话算是提醒这个年轻的小子,“至于和突厥人的事情,不过是装转样子糊弄他们,跟着他们有什么好?莫如什么事情自己做主来得快意!”
“是,将主!”努拉尔曼被老罗的巴掌拍了一个趔趄。
“你去告诉奥尔基,今天刚才在营帐周围守着的几个家伙都把嘴巴闭紧,别乱说话!”老罗也庆幸自己当初收了些不喜欢多言多语的前角斗士,否则这种身边人乱传出去的话语肯定会惹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告诫了一下身边人,老罗接着思考自己刚刚应付突厥人使者的事情。按说他完全可以虚伪一点把这个穆沙拉笑着打发走,只不过他也明白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料,能忍住没把这个所谓使者的脑袋拧下来已经是善莫大焉。
后世从军营里被强制退伍,他在国外辗转了三五年,怎么会搞不懂政治的事情?只不过性格使然,理解明白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又是另一回事罢了。
谈判这种事情纯粹是政治的产物,如果不是把突厥人打疼了,怎么会有一个宫廷副总管做使者来谈判?换个角度来说,突厥人真的服软了?同样不可能!
在老罗的眼睛里,突厥人就没安什么好心思,这个穆沙拉只不过是来试探和摸底的,能够混淆老罗的注意力更好,不能?后面正在集结的七万军队可不是吃草料的。
对于老罗这个职业军人来说,所有时代的战争都算上大致可以按照烈度的不同而分成几个等级,灭族之战、灭国之战、征服之战和利益之战。眼下东归队伍和突厥人的战斗说白了还只不过是利益之战。
突厥人准备了一手软一手硬,想要吞了唐人营这数万有价值的工匠还有多年的积累,付出太多肯定不合算,东归队伍这边如果软弱了,跟着的就是人财两空。
人善被人欺,国弱被人侵。无论到什么时候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哪个时代哪个地方都是如此,刀枪入库养民生财只能是肥大,待宰的牛羊而已,穷兵黩武狂妄自大,终究不能持久,刀子砍多了肯定会缺乏保养,暗伤硬伤就是致命的樊篱。
所以只有把自己的实力亮出来,只有把突厥人打痛了,最好能割掉突厥人一块肉,他们伸出的手才会缩回去,因为时下伽色尼人虽说家大业大,但是周围不服他们的肯定也绝对不少,牵一发而动全身,感觉得不偿失的时候,他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那时候东归队伍就可以轻身上路了,这才是老罗最根本的打算。
第三十八节 心不平
应付走了伽色尼人的使者,老罗感觉比砍掉五百个人的脑袋还要累,难怪古人打仗都要有智囊出面呢,可惜眼下实在没有合适的智囊,只好自己硬着头皮顶着,这苦难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伏在桌案上,用着强迫自己适应下来的粗陋的鹅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老罗也有些无奈,过几天就要骑在马上去砍人,如今还要像一个文职人员一样在纸上工作,自己这到底是强迫症还是自讨苦吃?
他在纸上写的东西,是关于战后伤员抚恤的修改案,之所以说是修改案,是因为这份东西将扩大到这个东归队伍的所有战士——包括时下的守备营,一条条的归总,可能不合眼下这个时代的规程,但是符合老罗心中的标准,就是不能让护国的军人死了,留下孤儿寡母受人欺侮,尽管如今这个东归仅仅数万的小队伍还远远称不上国。
国这个概念是什么?古人说是城墙,后人说是土地,老罗说是族群,只有人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了人,抗不走的城墙背不走的土地就是一个屁。后世的usa为什么总是宣传为侨民宁可开战?不说什么阴暗面的东西,那种明面上的宣传还不就是为了人心?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人力资源才是最重要的,无论是**的还是精神的。
所以老罗这种人在后世的chn很难安稳的生活下去,都为名利争先的时候,你来个众人皆醉我独醒,典型的哗众取宠嘛。到了这个时代老罗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但却并不想自己改变什么,既然任性可以换一个时空来生活,那就索性任性到底吧,倒是要看看这世间有没有一个可以容许他任性的地方。
如果没有,那就打一个出来。
老罗是理想主义者吗?他认为自己不是,他从来没有什么高大上的渴望建立什么大同社会的想法,他只是想要有一个相对公平的社会,而不是被所谓的“内行”来指手划脚。
说得有些远了,老罗在伏案工作的时候,一个瘦消的身影走了进来,老罗直到忙完手边的事情才抬头问道:“轩兄,你来的正好,一会儿有事和你商量,不过你来是找我……”
“看你在忙,会不会打扰你?”李轩坐在软塌上有些无精打采的说道。
“还好,有事你先说,你知道的,我手边的事情就忙不完。”
“听说伽色尼那位马哈穆德的使者来了?结果如何?”
“还能如何,不外乎招揽拉拢,莫不是轩兄你有什么想法?”
“怎么可能?开弓没有回头箭,当年祖上还是工匠营奴隶的时候就没少被突厥人欺侮,怎也不能投靠他们?只不过七万敌人……我实在有些担心。”
“放心好了,轩兄,没什么好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突厥人既然嚣张,那就打残他好了!”老罗从不担心与突厥人战斗的结果,言语中自然是信心十足。
“可是……”
“可是我们才只有万多人,是吧?轩兄,说话含含糊糊可不像你,放心吧,论起战争这种事情,可不是人多就能说了算的!”老罗说到这里,顺手把桌上刚刚写完的抚恤修改案递了过去,“看看这个,我准备扩大士兵抚恤的范围,把守备营也包含在内,既然是一个队伍,总不能有两套管理制度,所有士兵的抚恤必须统一。”
老罗这算是正面和李轩要人了,虽然先前说好是老罗负责路上的一切安全防备,兵马全由他来管辖,但是士兵的待遇和抚恤却是两套东西。前一阵子在达姆甘的时候,老罗统筹了军功赏赐和升迁的问题,现在是战损抚恤的安排。
骑兵校的士兵战死,老罗允诺会发放抚恤金二百金币——这些钱基本够其父母妻子无忧生活二十年了,同时还承担照料他们的子女成长到十八岁,现在的战功累计虽然只是升职,但是到了东方之后会按照功劳奖赏不同面积的军功田。原本的唐人营也有抚恤,但是绝对做不出如此优厚的待遇。
“这……”李轩盯着老罗写的纸张,却有些无话可说,对面这位接触时间并不久的族人,是位真正杀伐果决的将军,明谋阳谋用得烂熟,却又让人不得不心服口服。这种摆明了从唐人营拉人的做法,却让人说不出任何一个“不”字。
老罗看着李轩的表情,心里非常明白,唐人营表面上是长老制度,实际上因为李家人带领本质上却算是李家人统治,兵当然也算是私兵,自己这样做基本就是挖墙脚,不过话却不能明着说,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真的闹僵了对谁都不是好事。
他琢磨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安抚一下李家人为好,“轩兄,我这里忙得不可开交,除了战备还要迎来送往,手下多是一群粗汉,没几个能说会道的,李家那边年轻一辈可有做鸿胪的人选?先说明了,我可不要张家人。”
鸿胪本意是传胪,指送信的大雁或者天鹅,后来民间演绎指代了民事的知事客,汉唐时期设立鸿胪寺作为外事接待和民事丧仪,常看军史书,老罗当然很清楚这个职务,拿来交给李家人,也算把自己从迎来送往这种事情上拔出来,同时安抚李家人,算是一举两得吧。
李轩会意一笑,也罢,按照自家老祖的说法,即使回到东土,李家人也做不成皇帝,很多事情还是看开些放手比较好,何况眼前这位罗家三郎未来也不是外人,“三郎,为何不用张家人?西来路上,听说三郎和张家大郎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至少他们在礼节仪式这种事情上没出过什么差错。”
“张家人?一个个装得道貌岸然,崖岸自高的正人君子相,脑子里想什么却没人能够知道,这种人真的不敢用,至于张家大郎隆平叔,我更是不敢用了,腹中沟壑深垒,我这种习惯直来直去的人却是实在不习惯。”从希尔凡出来,老罗倒是也和李湛张卢见过几次面,却是再也难回到雅典时那种言笑无忌的感觉了。
“好吧,我想想,年轻一辈的……李铮,三郎可还记得?”李轩常年于人打交道,这种事情怎能看不清楚,李家不是一言堂,张家人被评价道貌岸然或许不对,但是崖岸自高是绝没错误的。
“李铮?是轩兄那位族弟吧?听说曾经走过许多地方,说得很多部族的语言,还擅用弯刀和匕首没错吧?”老罗手里的人多是战斗好手,几个能说会道的,却也还在历练中,撑不起迎来送往这种差使,赫尔顿倒是能说,只不过现在是斥候那边的副尉,战事需要根本脱不开身。
“没错,我这位族弟十五岁就跟着家人东奔西走,会说西秦话、大食话、伊朗话和突厥话,甚至身毒话,只不过因为经历的关系,好多时候商人味儿重了些。”李轩说起自己这位族弟倒也实在,举贤不避亲嘛,他自己现在统筹一大堆的事情,同样忙得不可开交,否则他倒是原因做个鸿胪,至少没那么多的杂事。
“行了,就他吧,商人怕什么,只要心里有底线就成,别像张家人读书读傻了。”老罗厌恶商人,却也知道这世上少不了商人这种行当,弄个商人气息的人来当鸿胪官,却也正好,外事这种职务,不就是与外人讨价还价嘛,只不过买卖的不一定是具体物件罢了。
“好,回头我叫李铮来向三郎你报到。”说了好些话,李轩心情好了一些,坐直身子有些郑重的对老罗说:“三郎,我来找你还有一事……”
“哦?轩兄请直言!”老罗见李轩这种语气说话,稍有一愣。
“营内家眷多数都很安稳,却不知从哪里漏了风气,说有十万突厥人来围剿我们,免不了有些人胆小怕事慌乱……”李轩说话的声音从高到低,不是他气馁,只是真的有点无法处理,都是熟人,怎样都是得罪人,前日老罗找了蓝眼睛西德克诺德兼管民事纪律,抓了几个人,他真的有点不好为他们说情。
老罗一听就明白了,肯定是因为队伍里的平民出了些乱子,“轩兄是为人说情来了?”
“没办法,唐人营在希尔凡三十年,好多人都是拐弯的亲眷,找上们来说情,我也是挡不住……”李轩原本只是李府的管家,如今却成了数万人的大管家,他还真是有些压不住场面。
还真是人心难平啊,老罗心想道,他令西德克诺德兼管民事纪律,不过是担心战事一起,有人在民众里捣乱,如今看来还真是做对了,“轩兄不必多言,这事情没得商量,东行是为了所有人的未来,与突厥人的战斗是不可避免,有捣乱秩序的只能严惩,口舌之罪虽然伤不了人,但是扰乱意志,乱了军心就是麻烦事。”
说到这里,老罗看了看无语的李轩,接着又说道,“放心,这事不会让轩兄难为,被西德克诺德抓了的人,会关到战事结束,再有言语乱人心的,轩兄不妨告诉他们,不愿意的害怕的可以走,我每个人发放二十银币遣散费!”
老罗才不在意那么多,人?到了东方多得很,走了这么远,还收不了的心,只能说不知进退了,人各有志,勉强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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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节 应对
送走了李轩,老罗返回自己的军帐,坐在软塌上不自禁的笑了笑,也就是李轩这样的性格才能管理民事这种麻烦琐碎的摊子。
人心难测,虽然这个时代的人心性纯朴,但同样免不了有自私自利的小人,老罗估计除非自己有个什么洗脑机器,是绝难收拢所有人心的。什么振臂一呼万众相随,不过都是戏文里面夸张的手法,或者什么狗腿文人歌功颂德的花样文章。
按照老罗的做法,最好就是制定一个公认的规矩约束好所有人,就是任其来去,听我的就跟着我,不听就请出这个圈子,可是这种生硬的规矩注定只能在军队中施行,民事如果同样操作,那就肯定是天下大乱。
老罗摸了摸左手上的那个若有若无的青色环状印记,这种金手指一样可以在这世间的作弊能力又能如何?让自己来用也就是一个大仓库,顶多偶尔客串一把偷天大贼。治军自己或者可以独挡一面了,可是若论治政治民没有丝毫用处,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用亲自管理民事,老罗的琐事同样不少。李轩走后没多久,他的族弟李铮就来拜访老罗了。
“见过罗将主,在下是李铮,家兄派我来见将主。”李铮年纪其实不大,也不过二十五六,一身唐人的装束,甚至还带了一个青白色的唐式软幞头,一张混血带着中亚风霜的脸孔,留着两三厘米长的卷曲短髯,他进入老罗的帐篷后并没有东张西望,而是恭敬地站在老罗面前躬身行了一个抱拳揖礼。
这是一个精明而有心计的人,身为李家人却在自己这个客将面前恭谨有礼,只是这份涵养就不一般,老罗没有为外相干扰,第一时间就判定了这样一个印象,“来,不用客套,随意坐,我们见过面,只是没打过交道。”
“谢将主!”李铮谨慎小心的走了两步选了老罗左手边的侧面的软塌坐下。
“听轩兄讲你曾去过很多地方,熟悉很多族群的风土人情?”老罗对李铮的选位有些看不懂,他当然是不熟悉这时候的礼节的,不过推测来看应该是某种避讳,他对李铮的印象又好了一点,显然这位李家的晚辈应该是熟悉古礼,行止有节,至少这几步动作做个外交官是足够了。
“回将主,铮十五从家父东奔西走,各处的风情都有所了解,语言也是略通一二。”李铮言语很谦虚,但语气中却透着一股自信。
像老罗这样虽然喜欢用武力说话,但却不是莽夫,区区自谦的话怎会听不出来?说不得考验一下可以做个独挡一面的人才,老罗也不避讳,直接说道:“很不错,现在突厥人陈兵数万在五百里外,又派了亲信来说服我们归降,你有什么意见?”
李铮沉思了一会儿,“将主,我东归众人眼下并不适合停留在这片土地上,区区数万人居留在此,终究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另外前日将主率人杀了近万突厥人已经结下仇怨,更何况我唐人本就与突厥人仇恨难断,所以投突厥人根本不可取,如今最好的就集众人之力,誓死抗击才是正途,依将主的武勇和智谋,想必突厥人也奈何不了我们。”
“啪啪”老罗听得兴起拍手喝彩,这位李铮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看问题却非常清楚,一番话虽有些半文半白,他却听得明明白白,当然或许有揣测自己心意的成分,不过能有这种眼力已经是很不错的人才了,“说得好,眼下伽色尼那边派来的使者就在马什哈德,名字叫做穆沙拉,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换你来接待,怎么对待?”
老罗先是问策,这后面的就是问具体应对了,前面李铮回答的不错,后面如果回答的空泛,那就是一个只会夸夸其谈的人。会看会说只能说是眼界不错,只有能够提出实际解决办法的人才是真正实用的人才。
“我会顺着伽色尼的使者说话,表现没有敌对的诚意,当对方提出拉拢的意思时候,开个他们会很头疼的要求,以求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李铮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接说出了解决办法,“不过,拖延时间也顶多是稳住对方,起不了决定作用,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将主能够打发了他们。”
“很好,真的很好!这样吧,几天后我要带着去杀戮,营地内就没人来接待外客了,那位伽色尼的客人说不好也会来,就由你来负责接待。”老罗很高兴,这个李铮说的头头是道,不过他却没有因为这一番话就真的任命对方为这支队伍的鸿胪,外交上面的事情同样没有小事,古往今来因为礼节或者误解的外交事件引发的战争不胜枚举。这次与突厥人的争端,那位使者穆沙拉还在马什哈德,就由这李铮来接待,也正好测验一下这位李家年轻一辈的能力。
“李铮领命!”哗啦一下从软塌上站起来,李铮躬身行了一个抱拳礼大声应诺。
“行了,坐下!”老罗喜欢有些规矩,却不喜欢总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同事,“内务琐碎小事繁多,你族兄却处理得很好,外务事情不多,却没什么小事,我不能因为你一面之词就直接任命你做队伍的传胪。所以这次你是以试传胪的身份来接待突厥人,如果能做得好,接下来的路上接待外务的传胪就交给你了!”
“是,将主,李铮明白!”李铮坐下稍有些松弛的说道,他也知道这种职务决不可能草率决定,遂定下心来决定做好这次应付突厥人的事情再说,“不知道前次将主接待那位穆沙拉都说了些什么?与对方接触有什么要遵守的东西?”
“呵,对方上次空口许诺不再追究达姆甘的损失,还许诺给我们一块封地,我是狮子大开口要求对方先把不追究达姆甘杀戮的事情通告四方,然后还要公开宣布给予我东行队伍的封地在哪里,当然还有诸如领地自治权之类的问题……”老罗拉拉杂杂的把前次与穆沙拉交涉的事情重复的一遍,这种工作交接的事情是免不了的。
李铮耐心的听老罗说完,才一副恭敬佩服的模样说道:“将主要求那么多,突厥人肯定不会答应的,不过所有要求却也没有超过突厥人的底线,他们不会恼羞成怒的直接出兵来围攻我们,那位穆沙拉做不了主,就只能传信给他的主人,这时间就拖延下来了。”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不过说突厥人没有出兵是不对的,他们已经出兵了,只不过估计有什么原因拖住了他们军队的脚,现在还没有过来罢了。”老罗坦然道。
“将主做得就很不错了,为什么还要单独设立鸿胪这个职位来招呼外人呢?”说了那么多话,李铮的态度也不像开始那么拘谨,问的问题也直截了当了许多。
“没什么,我这个脾性实在懒得应付外人,而且手边事情实在太多。”老罗才不避讳什么,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开才是最好的方式,“我相信你能把这个事情处理好,不用担心突厥人,放开手脚做事情!再坏的情况,我也能把咱们这几万人带回东方去!”
“是,将主!”李铮大声应诺,虽然不是军士,那副神态却同样充满了硬骨头的风采。
事情就此决定,老罗松了一口气,虽说之前与李轩提的要求李家出人来担当这个鸿胪职务不算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但是总不能随便什么人来了就能充数的。外交琐事多,但同样无小事,君不见,因为一些家常民俗琐事引发的族群冲突和国家冲突比比皆是,这些小事积累到一定程度往往就成了风起云涌的大事。
揉了揉自己的脸,老罗都觉得这整天应付人的事务比砍人累多了。把外务迎来送往这种事情交托出去,对自己还真是去了一块负担。
自古文人好名,商人逐利,这个看起来不错的李铮同时有军人的作风和商人的经历,言语间还夹杂了不多的文人风格,不过想来不是好虚名之人,那么只要不是盲目逐利之辈,将来应该可以走得远些,或许未来到了东方与宋辽打交道的时候也能用到,只是不知道这种人能否归心。
看不透啊,老罗放了这块思绪,仰面斜靠在软塌上,盯着帐篷顶部的支架,闭上眼睛,一片红润的血色遮住了视线,接下来就是金戈铁马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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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节 定战
没完没了的琐事虽然令人恼火,但却是不能逃避的,即使只是面对冷兵器的战争,老罗也只能付出百分百的耐心。后世的街头小混混打架还要事先预备个石头板砖菜刀或者钢筋水管甩棍之类的玩意儿,何况眼下这种即将开始的人数对比悬殊的冷血厮杀。
好在经历了一路上的磨合整顿,营地内的整体情况还不错,至少老罗脱手十天半个月不在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阿尔克你是说赫拉特的敌人有动静了?”老罗正在帐篷里和冈萨斯商议骑兵校的事情,阿尔克匆忙的从帐篷外走了进来,这个西哥特人语速很快的拉丁语让老罗有些愣神,六七万的整合出兵可不是一个简单事情,何况是在这个时代这种地方。
“是的,将主。”休息了一整天的阿尔克现在精神饱满多了,“我们的人有四个就在赫拉特盯着当地的驻军营,刚才有人回来报告说,那里的伽色尼土库曼人已经开始筹备出发了。”
“嗯,时间还是有些紧迫啊……”老罗轻声说了一句,翻开桌上的地图,找到马什哈德与赫拉特之间的地形图,“阿尔克,按照你的观察,你觉得伽色尼人的行军速度怎么样?多久能到马什哈德?”
“将主,伽色尼人的精兵战马并不多,好多人骑的是骆驼,而且多数人只有一匹坐骑……而且,他们的军纪很差,我估计他们从赫拉特赶路到马什哈德至少要用五天时间,至于那些从各部落征用的战士更加散漫,很多人看着也就是一般的牧民,和我们在路上遇到的盗匪没什么区别。”从雅典一路行来,阿尔克已经熟悉了整个斥候的战斗要点,说起情报来自然是信心十足。
老罗对阿尔克的这种变化自然是非常了解的,对方的这种变化不单是角斗士训练的结果,更多也来自他的日常指导。按照阿尔克的预计,伽色尼人的战力实际上不见得怎样,主要还是倚多为胜,老罗心里一边计算着,一边用手指在地图上挪来挪去,主要的关注点就是马什哈德和赫拉特。
“这里,现在这里的环境如何?地形,水源还有人口数量怎么样?”老罗用手指着的是马什哈德与赫拉特的中间地带。
“那里现在没什么人口,附近只有一些游牧的小部落,”阿尔克看了看老罗手指的地方,比较轻松的回答道:“不过附近那条河算是整片区域的唯一水源,夜晚的时候经常有野兽出没。”
老罗指的地方是后世经常闹战乱的地方,名字叫做卡里兹,卡里兹的北面是托尔巴特贾姆,东面就是这一地带最有名的哈里河,全名叫做鲁德哈内哈里河,老罗曾经在西疆服役的那个时期,是有名的民族冲突地带,他曾经多次到过附近执行任务,虽然这个年代与后世的地形有很多差异,但是大致的走向总是不变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将是伽色尼人的必经之路,至少赫拉特的那些精兵肯定会在这里走,只要打掉了这一万八千人的精兵,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伽色尼人的威胁!”老罗琢磨了好一会儿,断言道。
“将主,不是说还有五六万的其余部落的战士吗?”或许是晚上没休息好,冈萨斯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
“不用担心,那五六万人不过是乌合之众,即使有战力出众的,也不可能给我们的主营造成什么威胁。等到消灭了赫拉特过来的那些精兵,剩余的几万人怎么能和我们相比?”虽然敌人数目很多,老罗也有些担心,但是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气馁的话。
“可是……”冈萨斯是真的心里没底,如果敌人只有七八千,那怕只是万多人,他也不会在乎,但是现在守备营被平民和家眷拖累住,只剩骑兵校和对方的人数对比太悬殊了。
“不用担心,冈萨斯!”看到有些低沉的冈萨斯,老罗喝了一声,“那些给赫拉克利斯马准备的马凯完备了吗?”
“已经编制齐备了,将主!”冈萨斯回过神来,脸色涨红的说道,“先前的颈甲胸甲还有最近完成的身甲都完成了,连内衬的皮甲都已经弄好。”
“我记得是三十八匹赫拉克利斯马,这些可以穿全身马凯,余下的好像只有百多匹能够穿上轻质的铠甲吧?”老罗细想了一下询问道,给战马披甲的事情是早在士麦那的时候就计划好的,到了希尔凡平原也一直在筹备这个事情,可是因为马凯比战士铠甲要麻烦多了,所以直到近期才渐渐完备。
赫拉克利斯马也就是大力士马,老罗的黑云那种类型,那些肩高普遍都有两米的大家伙负重能力非常好,用做重骑兵冲锋在这个时代就是相当于坦克刚刚诞生的年代一样无可阻挡。至于其他体形稍逊一些的战马也有优秀的可以披甲的,但是为了保持战马的体力持久,只能设计了一种皮甲和金属甲混合的产物,估计用来辅助赫拉克利斯马的冲锋也完全足够。
“赫拉克利斯马一共三十八匹,另外还有一百三十匹阿拉巴马和六十匹伊比利亚马,每一匹马的马凯都是精心调试过了,已经完全齐备。”冈萨斯最近就在盯着这个事情,对数目如数家珍。
“很好,这次我们将主要采用正面冲杀的方式来解决对手,冈萨斯,这个可是你喜欢的!”老罗本人也喜欢这种战斗方式,但是如果没有马凯,战士的伤亡很难控制,所以沿途规模大点的战斗从来没用过。
“是,将主!”冈萨斯的脸有些红,这个习惯了角斗场上那种拼杀的家伙已经很久没有正面与敌人对决了,即使前一阵在达姆甘也没能实现这个愿望——都被手下人包揽了。
“另外,我吩咐斯坦转运到骑兵校那边的火油罐到了没有?”火油罐早在希尔凡的时候就弄好了极大的数量,一直在老罗的空间里面存放着,达姆甘的时候只用了微不足道的几百个,如今面对人数众多的敌人,仍然是最好的面杀伤武器。
“已经到了,不过还没有分发下去。不过,将主,这次的罐子好像比较小,会不会不好用?”冈萨斯虽然言语经常有些粗莽,但绝不是粗疏大意的人。
“没问题的,这次的火罐是加了料的,专门给骑兵用的,你就不用担心这个了。”确实是加了料的,而且是为数不多加了白磷和糖的。后世当佣兵的时候,老罗不敢说自己是爆破好手,但是在这个时代,他就是武器大师。
“将主,火罐那种东西能不能给我们这边也提供一些啊?”旁边半天没发言的阿尔克说话了。
“你去斯坦那里提,每个人最多携带二十个,而且要注意安放妥当,别弄碎了,否则麻烦的就是自己了。”斥候队这次随行的人总计也有三百多人,虽然正面战力不见得比得上骑兵校,但是偷袭之类的灵活作战是一等一的。老罗对这个早有规划,即使阿尔克不说,他也会安排的。
“谢谢将主,嘿嘿,有了火罐这种东西,估计我手下的斥候们就能让伽色尼人吃点好的。”阿尔克的笑声有些阴险,配合他现在脸上涂的白色眼影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你呀……”老罗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家伙屡教不改,他的民族习惯已经根深蒂固了,老罗还是把目光转向肌肉男保加利亚人,“冈萨斯,这次的战法目的是要打掉伽色尼人的勇气,所以采用的才是正面交锋,虽然敌人数量多些,但是我们手里的武器可不是拿来看着玩的。”
“明白了,将主。其实有您带着,我们什么都不怕!”说这话的时候,冈萨斯的脸一如既往的是那种粗豪表情。
老罗当然对自己身边人的想法心知肚明,“行了,不用多说这些话,把该做的事情做好,你们就知道这一切没什么了不得。”
“你们”当然指的是在场的冈萨斯和阿尔克,还有旁边一直在写写画画的努拉尔曼以及帐篷外守候着的几个前角斗士。众人的表情都没什么不同,如同他们的头领一样坦然而又自信。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随老罗的前角斗士们除了有数的几个特殊些,其余的都学会了老罗的冷面孔,少说话多做事,甚至是杀戮的时候也是变得习惯闷声不语,包括曾经喜欢在战斗的时候大喊大叫的冈萨斯。
因为在训练的时候,老罗说过喊叫并不代表气势,无声的震撼有时候比大嗓门更具威慑力。而这种效果正在整个骑兵校的队伍中蔓延开来。
这种影响是好是坏,有时候老罗也不清楚,因为身边的人都开始变得寡言,他有的时候感觉缺少沟通的人,不过身边的“木头”们在战斗的时候和他配合的越来越默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老罗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眼神坚定了起来。
“就是这里了!”老罗的手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了闷闷的一声响,“冈萨斯,点检骑兵校所有人员,每人双马,今晚月亮升起的时候准备出发!阿尔克,你也一样,主营这边留下三十人用作传递消息,其他人一起随骑兵校行动。”
“是,将主!”冈萨斯和阿尔克两个人整身站起,在老罗面前公然肃立行了一个军礼后回去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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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节 出征
说是要整合出发,实际上夜晚出发的时候已经月上半空了,按照后世的时间计算也是前夜十点钟以后了。虽然在这个时代,老罗手下的兵已经称得上精锐,但毕竟不是后世那种要求按分钟计时的成熟正规军。
从午后开始,调集人手,整理装备,到分发粮草,以及检查马匹和各种用具柱类杂事前后耗去了至少八个小时的时间,这还是因为所有的军备基本都是日常规整好的,而且更重要的是老罗计划的这次战斗打的速决战,不需要携带更多给养的情况下。
没有什么马匹裹布之类的招数,实际上重型战马奔跑的动静绝不亚于敲击一米二直径的牛皮大鼓,何况老罗出征的队伍配的是一人双马,总队至少有五千匹马,这种行动即使是夜间也瞒不了人的。只不过借着月光,老罗用的是都曲小团队阵型,四周还散布了耳聪目明的斥候队。
每个士兵的身上虽然没有挂重甲,但是弯刀,长矛,投枪和弓箭都绝不会少,身边空余的马背上则驮着或者重甲或者备用箭囊以及干粮饮用水之类的杂物,余外还有马匹专门驮负着重骑兵的马凯之类,说是这个年代的装甲战团也丝毫不为过。
“告诉手下的伙计,遇见夜里鬼祟出没的身影,一律用箭射杀,不留一个活口,这是将主的命令!”阿尔克肃声对手下的几个小队头目下着绝杀的命令。
“把眼睛都睁大点,看见有不对的东西,直接用弓箭招呼!”那噶现在任骑兵校都尉,现在独立率领一个五百人的战团,同样用着不是非常流利的汉话招呼着手下的曲长。
“……”类同的命令不断传达下去。
老罗带着队伍在前面行进,旁边自然有作为向导的斥候,行路方向是不会错的。其实在这个时代,夜晚行军其实最大的难题是看不清路面还有夜盲症的两个方面,这两个问题对老罗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没有污染的晴空下月色是非常明亮的,老罗的精神力感应同样可以作为指引,天天有肉吃的战士们真的没有几个夜盲症的患者。
不需要急驰,所以坐在马背上临近的几个人说话还是可以听得到的,冈萨斯的精神好了许多,他的坐骑同样是一匹大力士马,只不过他身下的大家伙始终错后老罗的黑云半个马身,“将主,沿途如果遇到突厥人的部落怎么办?”
老罗事实上也在想这个问题,眼下走的是从马什哈德到赫拉特之间的商路,沿途虽然只有几百公里,但肯定会有些小部落甚至中途休息的商队,想要保密不太现实,但是放过这些人引起围攻对己方肯定不利,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战马都奔行出几百米后他才回答身后的冈萨斯,“管不了那么多,传令下去,沿途遇上的部落和商队全部灭杀,不留活口!”
不需要特意提醒,这个命令自然有左右骑兵校的传令兵去专门传达。
老罗也算是想明白了,凡战者无所不用其极是什么意思。
他这次能够带来主动迎战的力量只有一千八百人的骑兵校,以及三百人的斥候,外加救护杂务还有亲兵总数人马也不过两千四百人,这么点人数连突厥人兵力的零头都比不上,真要被动卷入人海战争里,估计再能打也是人海吞没的结果。
所以,就别想什么战士与平民,也别想什么罪恶与善良,更别提什么罪魁和无辜,所有的一切对突厥人来说是利益,对自己这边来说就是生存。
只有己方的生存与胜利才是最重要的,没那么多普世心态去同情沿途的路人。
更何况,沿途的路人就真的是无辜的吗?在这片荒原上的人闲时牧牛羊,见到利益则为盗匪才是他们的生存状态,在这种四战之地,以他们对战争的敏感度,听不到战争的消息才是胡说八道,能够留在战场边缘的家伙,不是等待掠食的鬣狗就是喜欢食腐的秃鹫。
自己这等军人,是称不得善良与否的,这一身战力想要卫护的不过是认同自己的人,尽管这个人群在这个时代很难说得清,至于其他人的生与死,倒是没什么好在意的,终究不过血肉与枯骨。
老罗的命令散开去,夜色马蹄声中,除了震彻大地的响动,还多了偶尔传来的或远或近的惨叫与悲鸣。
天色大亮的时候,老罗的队伍停留在了一个可以望到河水的山坡上,山坡上没有什么树木,更多的只是褐黄色和黄白色的嶙峋怪石,坡下靠近河水边上的一大片地方青草萋萋,河水并不宽,但是缠绵不绝,在这片荒原上已经是难得的水源地了。
早点没有在营地的时候丰盛,只是把肉干和野菜以及菌类扔进锅子里煮了一点热汤,配合早就制好的面饼,所有人都一样。
老罗对付着吃了点,便和几个亲近的手下站在山坡上眺望,“那就是哈里河?”
“只能算是哈里河的支流,沿着支流还有大概二百多里(罗马里)才能到赫拉特。”最近这段日子,阿尔克在这片地方走了好几次,所以这个问题只有他才能回答。
“二百多里?这么说我们晚上走得并不慢,也有一百多里了吧?”马什哈德与赫拉特的直线距离也就二百多公里,这个老罗是知道的,但是在这个没有高速公路和飞机的时代,是绝不可能走直线的,何况中亚这种多山的地形。
“大概一百二十里,还好晚上月色不错,这种地方灌木丛太多了。”阿尔克说的是事实,中亚少雨水,能有绿草的地方已经算得上是宝地,更多的地方多的是盐湖或者盐沼泽。
老罗根据自己在后世的记忆,再结合晚上走的路途估算了一下,发现要到自己前日拟定的交战地带只要纵马慢行半天多的时间已经足够,便四周大量手下战士们的气色。“看来士兵们的气色还不错,冈萨斯,晚上的收获怎样?嗯,阿尔克你那边也有不少,有没有人受伤?”
晚上行军虽然视线不好,但也遇到了一些露宿荒野的路人,只不过都被战士们灭口了,虽然手下战士的能力都不错,但谁也不敢说那些夜晚被杀的人中间没有弓射的好手,老罗难免有些担心。
冈萨斯摇了摇头,“下面报上来的数目是杀了一百三十多个人,有女人没有孩子,士兵们穿了皮甲,仅仅有七个人受了轻伤,并不影响作战。”
“我这边人少,只有八十几个,受伤的有五个,有一个手臂被箭射穿了,其余的都没什么大问题。”阿尔克同样汇报了一下战果和战损,从他的表情来看,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嗯,没有把命丢掉就好,受点伤算不得什么,安排他们看守马匹和杂务好了。”老罗知道这种事情是难免的,不过对没有战损还是很欣慰的。
夜晚的情况变化莫测,加上中亚这种地方民风彪悍,出点意外也情有可原,除了几个人受伤,还损失了十几匹马,不过同样也有缴获,队伍里多了三十几匹战马和一百多匹驽马还有几十头骆驼和缴获——虽然这种收获上不得台面,但整体说明整个出战队伍的水平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将主,早饭之后我们接着前进吗?”阿尔克盯着下面的河水,询问道。
“不,把你的人手撒出去,向前二十里吧,然后就地值哨休息。”老罗看了看天色,估计这个白天又是一个热天,他不想把战士们逼迫得太累,如果遇到突发情况应付不了就失策了,“冈萨斯,命令战士们吃过早饭后原地轮流休息,另外注意警戒的人手要安排好!”
“是,将主!”两个人同时应诺。
马上就是初秋的季节,中亚这块地方已经有点秋高气爽的感觉,晚上骑马赶路的时候感觉不到寒冷,白天太阳出来的时候却还是有些暴晒,所以老罗也就不安排匆忙赶路了,保存战士的体能要紧,这时候的战争可不是后世拿着枪扣扳机就足够的,更多的时候就是体力战争,好比后世被称作“中场发动机”的德国足球队,我技巧可能不如你,但是我体力充沛,累死你。
老罗现在这只骑兵体力应该比突厥人厉害多了,至少在饮食上每天三顿肉食就不是对方能比的,日常训练更是严格,别的不用说,每天挥刀两千次的固定任务就不是能够轻易完成的。
而斥候们虽然训练任务没有那么重,但他们每个人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机敏好手。
所以老罗对即将开始的战斗并没有多少担心,这时期的军队三五天训练一次已经是不错的,到了战场更多的不过是嗜血比狠打顺风仗罢了,比之己方这种职业机器一样的产物则差之千里。
当然眼下的骑兵校也没有验证过是否能打硬仗,毕竟多数士兵都是刚从军不过半年时间,经历过的杀戮也不过是剿匪和突袭,但是耐不住他们有着更优秀的兵器,还有一个远超常人的将领。
老罗会让他的手下刚刚面对正面战场的时候就遭遇一次失败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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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节 接战
没有了老弱妇孺的拖累,这种纯粹的行军不知要轻松多少,更何况老罗这只不需要补给队伍的纯骑兵,只是经过一个下午和大半个晚上的常速行进,两千多人的战斗队伍终于到了预设的地点,到达的时候甚至月亮挂在西边的天空上,东方才开始泛起鱼肚白。
这次的驻营地同样距离河边没多远,只不过不同于前日,四周都是起伏不大的缓坡,河水也要宽阔很多,附近的草皮也比前日宽阔太多,除此之外最大的不同是这里有连成片的树林,绵延开来至少有数十公里长。
老罗的队伍选则安扎在了一个缓坡后面的凹陷处,有上方的的树木和土坡做遮挡,同时又远离道路,这里不是很好的扎营地点,却是一处很不错的藏兵地。东南十多里处是最好的河流浅滩,这中间的路段足以容纳至少十万人的驻扎——推测伽色尼人的行进速度和路线,这里是毫无疑问最好的休息区,当然也是老罗预估的最好战场地点。
驻地的周围说是树林,灌木和矮乔木居多,那种原始森林样的高大乔木却也没有多少,同时这里的树林地面上可不是如同热带雨林那样布满了落叶和腐殖质,而是多为沙土的冲积平原地质,甚至没有什么大块的石头,老罗捡起地面上一根干燥的枯枝,用力戳了戳地面,“这里的土质看来非常适合骑兵突击,看来我们选了一块好地方。”
“是的,将主。”这次战斗努拉尔曼被留在了主营,跟随老罗身边的是奥尔基率领的亲兵队,能够答话的自然只有这个曾经在老罗身边存在最久的家伙,他也在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些矮树丛太多了,虽然对设置营地防御很麻烦,对敌人的斥候却是更大的麻烦。”
“没错!所以这次扎营不必像以往一样圈一圈防御,树林里面安营的最好办法就是把自己混同在周围的树木里,这些带刺的树枝做围挡再适合不过了。”老罗不禁想起自己最早到这个空间的时候,在东非那个山坡树林里也是这样用灌木丛来制作环形阵地的,只不过这里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就有了天然的灌木围墙。
当然不好的缺点同样存在,这种树林绝不适合纵马快速穿梭,进出的时候必须慢速绕行,必要的地段还要牵马步行,还要注意一个更要命的缺陷——如果被敌人发觉,这就是一个最佳的火场陷阱。
不过老罗这种习惯主动攻击的家伙,怎也不可能让自己的人陷入那种被动的环境中的。
“将主,士兵们的休息区都安排好了!”冈萨斯布置完手边的事情,又跑了过来。
“怎么安排的?”老罗看了冈萨斯一眼,发现这个家伙虽然面色看着有些疲累,一双眼睛却明亮得很,看来闻战则喜这种事情用来形容这些出身角斗士的老人也是一点不错的。
“按将主说的,这次扎营不设帐篷,每人只许合衣用毯子,以曲为单位分散扎营!”冈萨斯一板一眼的重复这次扎营的要点,“不许用火,不许喝生水,不许大声喧哗,马匹不能距离身边超过五十步……”
这家伙看来是真的熟练了很多,老罗听着冈萨斯一五一十的如数家珍一样叙述安营的情况,还真的没什么疏漏的,“阿尔克那边怎么样?怎么没见到他过来?”
“估计还在忙吧……”冈萨斯把头盔摘了下来,抓了抓有些发痒的头皮,试探着问了一句,“将主,我们是不是距离林子外边太远了?”
“只有二里(罗马里)怎么会远?距离路边近了才会麻烦,伽色尼人的斥候哨探一下就能看到了,就现在这个距离我都担心会有声音传出去……”还好这里是空旷的半丘陵地形,如果有高山就麻烦了,隔着十几里的山脉回响都有可能被人听见。老罗从不怕手下问问题,就担心他们不懂装懂,那就很可能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明白了,将主!”冈萨斯对别的东西都不上心,唯独对于战争相关的东西,那是从不会有疏漏,而且悟性非常好,老罗选他做骑兵校的主将可不是看面子的问题,尽管他是队伍里面十几个色雷斯人中间的核心人物。
老罗看着天色已经大亮,想起一个关键的事情,马上对冈萨斯说道:“有个关键的事情,必须马上办,刚才我们进林子之前的足迹必须掩饰一下。”
“是要把那些痕迹抹掉吗?我这就去!”冈萨斯听到马上就转身要走。
“别急,等我说完!”老罗赶紧叫住这个急脾气的家伙,“你点两曲人,找个精细的人带着他们骑着马出去跑一趟,路线是从我们入林子的地方开始一直到河边浅滩那里,跑的时候队形要散开,有个两个来回就足够了,然后回来入林子的时候,把入口处的足迹用树枝之类的东西打扫一下就成。”
这种东西不用详细解释,几个要点一提,手下人自然有猎户出身的家伙,说不准比老罗自己带人去做都要好。
没办法,想要埋伏别人,首先要掩藏好自己的形迹,还要计划好面对各种情况的应变办法,否则像在达姆甘那个帕萨尔那样,那就只能身死名败,变成别人桌边的闲谈笑话。更何况对于老罗来说,眼下的情况不只是个人的生命与名望问题,而是数万人的命运,东归这只队伍输不起,出征的骑兵校同样输不起。
派了手下人去忙碌,老罗自己也不得空闲。
攀爬到一颗高大乔木上面,用望远镜四处观瞄周围的地形,同时也凭借着精神力的感知,不停地细察营地周边的各种状况,没办法,在手下这只骑兵队伍真正具备独立作战能力之前,面对各种磨砺,些许作弊手段也只能当作工具用了。
尽管老罗有着储物空间,尽管他的战力超常而且还有精神力这种同样属于传说的东西,老罗并不经常对手下的军队团体使用,毕竟考虑到发展问题,将来免不了有他不在场的战事,那个时候习惯了参与后勤与示警的手下很可能变得不适应战争。所以他还是要求所有士兵随身携带自身装备和补给,并且培养了专门的斥候队伍,这并不是单纯为了掩人耳目。
至于针对他本人,他已经把精神力感应锻炼得像自己的五感一样熟练,很有些身体本能的味道了,而随身的储物空间也得到了充分利用,虽然从安卡拉那次变化之后没有再次扩大,但是在使用的速度和技巧上也有了足够的提高。就像他在后世熟练各种交通工具赶路、熟练使用各种军械杀戮一个道理。
正当老罗不停的扫视河对岸的风景时,精神感应里河边浅滩的方向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变动,他忙把望远镜调转过去,精神感应的距离只有一千米半径,他手里的望远镜虽然只是标准七倍的简易式折叠军用望远镜,但是有效观瞄距离还是远远超过了精神感应的范畴。
七八个穿着斥候皮甲的战士向营地这边纵马急驰,他们保持着一个半圆弧形,中间环状护持着四个一副突厥人打扮的家伙,可以看到斥候们一边纵马,一边还在回头呼喊着什么,中间被护持的家伙有两个明显是体力不支或者受伤趴伏在马背上,这一队人的正前方几百米处就是老罗命令冈萨斯派出去遮掩痕迹的两曲战士。
而在这个小队伍的后方三四百米的距离外,是一伙同样纵马急驰的骑士,他们的人数同样不多,只有三十多人,这些人的衣着就没那么整齐了,尖顶帽子、桶形帽子、圆顶帽子之类是最显著的区别,余下的有的披甲有的是突厥式样的短袍子,相同的是他们手里都拿着兵器大声呼喊着什么,持弓箭的人还在试图在颠簸的马背上开弓放箭,只是他们的对手即使在逃路的时候也没有失去警惕,左右晃动身躯已经是最基本的动作,有的马匹灵活顺从的甚至跑出了没有规律的变线。
三十几个追兵正在执着的追杀逃命的家伙的时候,他们在匆忙中没有来得及关注的商道两侧突然冒出几个弓着身的怪异树干,然后那些“树干”如同荒野里的怪物一样喷射了它们枝干上的“树枝”。
十几个来不及提防的追兵短瞬间被迫变了姿势,再也难以保持前伏的提速冲击骑姿,几个倒霉的家伙迟钝了几秒中,然后突然从马背上侧翻了下去,然后就看见他们的身体在地上不规则的滚动,像被丢弃的破烂布娃娃,也有的被箭支射中的家伙直接无力的趴伏在了马背上,前一刻还在持在手中的兵刃不受控制的掉落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
几匹战马莫名其妙的突然间前蹄踏空,然后身体前栽,马背上还在呼喝的骑士瞬息间头向下栽了出去,等栽倒的马匹躺在地上挣扎的时候,有两个倒霉鬼的脖子不正常的扭曲着,四肢虽然看着正常,却明显已经连抽搐的动作都没有了……
因为距离比较远,攀在树上观察的老罗就像看到了一场后世西部的默片,虽然没有声息,但这种静谧的画面上掩藏着的却是冷酷的肃杀。
老罗在半匆忙中期待着的第一场正式的冷兵器战争就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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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节 触战
这种战斗根本称不上突如其来,至少在半个月前老罗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伏在树干上用望远镜注视着商路的老罗根本就没动,尽管心底的杀戮欲|望在层层上涨,他却始终在冷冷地关注着演绎着铁血与黄沙的战士们。
不是老罗冷血,而是根本不需要他现在做什么,逃回来的斥候无疑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被追杀,追兵虽然多,但是老罗一手教出来的斥候们也不是白给的,扭动身躯或者操控马匹变线来躲避箭支这种技能就是老罗传授的临战本领,更何况左右的草丛中掩藏着的斥候,根本就不用区区三十几个追兵能翻天。
那不过是三十几只被狩猎的狼。
数百米外就是领命在商路上奔波作画的两百士兵,见到有袍泽被追杀不去救助才怪,派出去的两个曲战士虽然只是执行的战场杂务,但他们可不是真正的勤杂兵,拿刀子砍人才是他们的正职。
猎物和猎人之间从来不是固定的,稍有差池,就会进行角色对换。
如今老罗这个时空异客也在不停的变化。
随着时间的演变,老罗通过空间演变得到的体质变化已经开始趋于稳定,他的体重保持住了一百公斤,身高也没什么大的变化,力量的增长也在趋缓,不过整体近八百公斤以上的托举力,外加拿着将近八十斤的重刀挥舞得像竹竿这种技能,这些数据都几大超越了后世所谓的人体极限。
而伴随着身体上的强大,还有对这个时代的逐渐适应,以及老罗对日后发展的不断思考,他发现自己必定将逐渐脱离一线战场,从一个战士到将军再到自己心中的地区领主,他带领的人越多,距离需要血肉厮杀敌人也就越远。
或许老罗可以成为一个族群的指导或者说领导者,但绝不意味着他可以像一个奶妈一样照顾所有人,他是个冷血的战士,可不是慈悲的圣母,东归队伍乃至未来进入这个群体的所有人也不是嗷嗷待哺的婴儿。
一个族群的成长终究还是要依靠所有人的努力的,绝不是一个人可以包揽的活儿,虽然现在老罗在这个群体中开始逐渐建立说一不二的权威。
老罗凝立不动的从望远镜头中注视着整场小型战斗的过程,从被围猎的追兵落马开始,到他们全部被赶下马背,然后大群穿着各种黑黄甲胄的战士围拢过去,中间闪烁的刀光与溅起的血色,还有飞扬起来的黄沙,最终尘埃落定,战利品被收起,死去的尸体被拖走,路上的血迹被掩盖,接着执行任务的骑兵开始在上面纵马跑过,稍晚的时候再一次跑过……那一小块地面上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将主,阿尔克带着几个斥候回来了,还有崔十八郎。”站在树下警戒的奥尔基低声喊道。
崔十八郎?这小子自从跑到斥候队阿尔克那边,就很少出现在自己近前了。老罗嘀咕着收起手里的望远镜,抓住树枝从沿着树干滑落,直到距离地面还有三四米的时候直接纵身跳下,“人在哪里?派人叫冈萨斯也过来。”
老罗自己的这块地方并不算是营地核心位置,只是地势稍高,算是这个藏兵区的小高地,周围是环绕的高低不同的各种树木,同样没有帐篷,树下有许多块大石头,其中的几块上面铺了棕黄色的毯子可以用来当座椅。
少顷,冈萨斯骑着马从远处奔行过来,然后是匆忙的从商路一直穿行到这里的风尘仆仆的阿尔克,以及他身后跟随的曾经在老罗望远镜中出现过的突厥人打扮的三个斥候……其中包括崔十八郎。
“三叔,我老想你了。”左胳膊上还吊着东西的崔十八郎一出现在老罗面前,就开始捏着一副半沙嗓子喊道,哦,还有些龇牙咧嘴的。
这个从蒙巴萨一直跟随过来的小子早就没了当初的稚嫩,娃娃脸上甚至带着寸许长的胡须,穿着脏兮兮的突厥人袍子,上面有不少棕褐色的疑似血迹的斑块。
“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老罗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吊着的胳膊。
“被土狗的箭咬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三叔,不用担心。”崔十八郎大大咧咧的和老罗说道。
“闭嘴,在军营里不许叫三叔,叫将主!”老罗捏着对方的吊带看了看,没有渗血,看表面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然后就直接教训起了这个小子。
整支队伍里,崔十八郎是唯一能在老罗面前表现得毫无拘束感的年轻小子。
“三叔,当初在蒙巴萨是你逼着我叫三叔的,现在我都习惯了……”崔十八郎还是有些吊儿郎当的,直到他看到老罗的眼神有些不对的时候,“好吧,好吧,将主!”
这个跟着家里祖父在波斯人的铁匠铺帮忙的时候,就敢对店老板嬉皮笑脸的小子,其实只是在老罗面前故作镇定,他可是知道这个认来的叔叔的巴掌有多重。
老罗懒得理会这个赖皮的小子,直接把目光转向阿尔克和冈萨斯还有其他两个斥候战士,环视了一圈,“大家都随意找地方坐下吧,战争期间没什么可讲究的。”
说完老罗自己带头找了一块石头就那么放松的坐了下来,这种举动在这个时代看起来是不可思议的,即使在再过几百年同样如此。事实上,这次的骑兵行军驻在就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风格——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即使突厥人这样的草原部族,将军或者说军事头领在战争期间都和普通的士兵有着严格不同的区分的。
罗马人的将军在出征的时候,甚至可以在自己的军帐里面摆设上家族的肖像——这玩意儿都是随军携带的,东方的战争同样如此,带兵的统帅以及监军,如果没有一个独立的大帐,都可以拒绝出征,因为会被同仁们看不起。
见到几个人都找了个地方坐下,老罗才说道:“阿尔克,汇总说一下敌人那边的动向,我需要准确的消息。”
“伽色尼人的主队距离我们还有不到五十里,他们派出了一个三千人的前锋队,已经到了河对岸十多里的地方,刚才在过河之后还杀了三十几个追兵……”阿尔克确实是在汇总,说的非常简短。
“嗯,追兵我看到了,被追的就是你们几个吧?”老罗才不在意那些追兵的命运,事实上那些追兵也没什么可关注的,见到几个人点头,他才接着问道:“你们接触敌人的斥候多不多?他们有没有搞清楚你们的身份?”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们是谁,这些天在赫拉特待着,根本没有人管束。刚才的追兵是土库曼人的前锋斥候,那些家伙把我们当行商了,想抢钱抢我们的战马。”说话的是崔十八郎,这小子因为想锻炼自己,也想躲避老罗的斥责,一直在赫拉特那里守着。
“不是说派驻在赫拉特的军队是伽色尼人的精兵吗?怎么军纪那么差?”老罗的概念里精兵就应该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那一种,这一刻他觉得一切有些荒谬的感觉。
“将主,土库曼人的军纪一向都是很差的,他们就是草原上的强盗。所说的精兵实际上就是力量大,弯刀长矛或者弓箭熟练的人,就像狼群里牙齿最锋利的那群狼。”说话的是阿尔克在希尔凡招募的一个格鲁吉亚人,名字叫做瓦莱克,猎户出身,有一手非常不错的弓术。
“呃,”老罗有些愣神,才醒悟到还真是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认知错误。“好吧,看来有一点误差,我把他们当作罗马人的军队了。”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突厥人可是没有自己所属的古文明传承的群落,说白了突厥人就是东亚族群和中亚塞种人以及亚历山大大帝东征的部属再加上部分的闪族人的混合血统,是草原上和狼群厮杀成长起来的游牧部族,要不他们怎么会那么推崇伊朗人政治制度呢,后来的突厥人西侵到小亚细亚半岛,甚至攻破了君士坦丁堡,那已经是六百年后吸收了伊朗人和阿拉伯人的管理制度之后了。
“看来我们都把他们当成罗马人了……”插话的是冈萨斯,随着他这句话,明显可以看到他那张满是胡须的大脸上松了一口气。确实能够松口气,如果是罗马人的一万八千正规精锐,老罗是绝对不敢只用不足两千人的骑兵校主动攻击的,即使是偷袭也不敢。计划用骑兵校攻击,老罗已经按照君士坦丁堡罗马人的军队做标准降低了突厥人军队的评价,甚至预估了骑兵校半损的战略后果了。
根本没人想到一只算是王国的军队,而且还称得上是精锐的,居然有这样差的军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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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节 避战
老罗脸皮够厚,尽管瞬间想了不少东西,却把对突厥人的认知错误不哼不哈就含糊过去了,脸都没有红一下。
何况这种误会并不会影响战局,反而因为高估了敌人的实力争取更好的战果。
于是借着冈萨斯的插话,老罗转头问道:“一万八精兵,派出来三千做前锋,领兵的将领有了解吗?”
“听说叫米什哈姆,擅长使一把弯刀,骑术也不错,我在赫拉特街上凑巧见过一次,身长大概和我差不多高,不过那分量顶我两个重。听说这个米什哈姆是阿布杜.马苏德的亲信,为人很是嚣张,脾气暴躁。”回话的还是瓦莱克,这个格鲁吉亚人能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话,虽然发言有些怪怪的。
“脾气暴躁,那就是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了,”虽说一人计短众人计长,身边这些人勇气冲杀打个几百人尚可,要他们面对数万人的战略却根本不现实,老罗不指望现在手下这些人能出什么好主意,所以只能自己嘀咕着推敲随机应变的战术安排,不是没有想过提前制定战前计划,只是兵力悬殊太大,战场上的情况变化莫测,什么计划都必须根据实际情况来,无谓的设想只能说是纸上谈兵,“这样吧,冈萨斯,命令手下人注意掩藏行迹,严格执行军律,不要被这个米什哈姆的前锋发现,放他们过去。”
“不打他们?”冈萨斯有些奇怪,“将主,伽色尼人只有三千兵力,凭借我们的战力,只要一个时辰就能杀光他们。”
罗马人沿用古埃及的计时方法,用日冕和沙漏来把每天分成十二个部分,叫做漏时,翻译成汉话用时辰这个词汇并没有什么错处,老罗自然也服从多数人采用了这种计时的办法。冈萨斯的话算不上自负,这个看着粗莽的色雷斯人虽然有时候虑事不周,但是对于战斗的敏感性还是值得一提的。
“冈萨斯,你要知道打败三千人的前锋没什么问题,但是凭借我们的人数,想要短时间内杀光他们是不可能的,”这次因为只是临战议事,并不是决策下令,所以面对冈萨斯的疑问,老罗并没有恼火,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何况即使杀了三千前锋,估计还不等撤出战场,就要面对伽色尼人的主力,胜负如何就不好说了。”
难得老罗给他们将战略的详细分析,所以众人听得都很用心。
“如果我们放弃不攻击伽色尼人的前锋,等到他们的主力过来扎营的时候突然杀出,定能打乱他们的主力。就好比杀一头狮子,钢刀砍在狮子的脖子上,再锋利的牙齿和爪牙也就没了用处。”看着左右认真听讲的几个人,他们将来难免要独挡一面,老罗也颇感欣慰,所以说得也越发认真。
“将主,如果我带一队人去扰乱了赫拉特,是不是这只狮子就要饿肚子饿死?”阿尔克听到老罗停顿,突发奇想的插了一句嘴。
“呵,阿尔克这个想法是个好主意。前一阵子我也曾想过,不过考虑到我们的主要目的不是打败整个伽色尼人,而是让他们觉得再拦阻我们就会得不偿失,所以才没用这种想法。”听了阿尔克的话,老罗突然觉得也许小看了身边这几个家伙,他们虽然没有经验,但不能说他们没有想法,而对将军来说,经验是可以培养的,天分确实至关重要的。
“我明白了,将主的意思是担心把伽色尼人都惹出来,然后咱们就走不了了。”阿尔克的脑袋还是很机灵的,很快就想到了关键部分。
“没错,我们人数太少,又不是想征略整个荒原,扰乱了赫拉特或者占领赫拉特都没什么意义,反而可能惹怒了那个马哈穆德,把主要精力都用在我们身上,那就得不偿失了。”老罗从不担心失败,只是不想在这片土地上牵扯太多,至少现在不想。
“将主为什么不占了赫拉特,然后招揽一些战士,咱们就在这里开一块领地也不错。”冈萨斯其实不在乎去哪里的,只要跟着眼前的主人有肉吃有仗打就成,阿尔克的插言也带起了他问话的兴趣。
“留在这里做什么?吃沙子吗?”老罗知道早晚会有手下西方裔的战士追问这些,所以回答起来毫不吃力,“再说了,那些缠着头巾或者带着兜帽的家伙好多都是信奉绿教的,你们希望自己的祖孙每天跪地礼拜异族的神明吗?”
“……”冈萨斯顿时无语了,没错,看马什哈德就知道了,每天那些家伙好几次跪在地上祷告,像个磕头虫,色雷斯人可从不讲究这个。
话说三分足矣,老罗从来不是喜欢啰嗦的人。
关于怎么应付突厥人,或者说伽色尼人,老罗从在希尔凡平原的时候就开始思虑,时下主要目的就是带着这些已经变成混血的唐裔回答东方寻根,获取土地掌控自己之类的事情对他来说没什么难的,不外乎杀人而已。
而杀人这种勾当正是他的职业,真若想杀人,别说区区数万人,数十万人老罗也能快速达到目的,投毒、纵火、夜袭、离间之类都是他的职业技能。
时下只是他还不想做屠夫,无谓的杀戮没有任何意义,带来的只是他人的恐惧和排斥。
眼下的战事最主要的目的还是练兵,虽然说用两千战士抵抗数十倍的敌人太过悬殊,压力太大,但是战争这种东西没得选择。老罗在希尔凡平原的时候是营地练兵,到马什哈德之前的一路上不停的剿匪,同样是练兵,现在已经把一堆矿石凝练成了生铁,如今面对为数众多的强敌,就是要把这块生铁锻造成坚韧的精钢。
那才是老罗需要的力量核心,也是将来能够掌控一方自主权的力量种子。
军议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还是由阿尔克带人去前方探查消息,冈萨斯选出一些受伤和骑术以及体力稍逊的人负责维持营地秩序,所有的战士偃旗息鼓,抓紧时间休息。
老罗同样把多数亲兵安排休息,身边只留下几个人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尤其是一两里树林外的开阔地,那里将是伽色尼人先锋的必经之路。
太阳升起的时候,树林里隐隐约约的伴随着鸟鸣的是各处传来的大大小小的呼噜声,这些战士虽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但是他们的心态已经完全没有战场初哥的那种稚嫩,更何况对于老罗这个主将的信任已经深入人心,即使大战即将来临,照样可以安枕而眠。
直到日上中天的时候,远处的山路上依旧人迹渺渺,连过往的商队都没有一队,让本以为伽色尼人先锋上午就会过路的人大觉失望。
午后太阳开始西斜,醒来的士兵都简单地用过吃食之后,盘在高大乔木上的奥尔基才低声传告老罗,“将主,有伽色尼人的斥候队过来了!”
“继续盯着,不用理他们!”老罗同样靠在不远的树荫里看着远方,随口叫过一个亲兵,“去告诉冈萨斯,有斥候路过,通知士兵们肃静,把打呼噜的都弄醒,隐藏好。”
伽色尼人的斥候真的很不专业,至少在老罗的眼中是这样,那些家伙骑着马在山路上纵横而过,一路大呼小叫的目中无人姿态,那架势不像是斥候更像是后世骑着摩托车走街串巷的嬉皮士。
同样和他们做法差不多的是下午三点左右通过的伽色尼人先锋,在老罗的望远镜里面呈现的是一大队如同山匪过境的娶亲队伍,就差没有吹吹打打的鼓乐队了。整个队伍虽然是全骑兵,但甲胄并不齐整,倒是配备了一水的弯刀和长矛,弓箭半数,没有投矛——武器倒也算是齐备,只是看着明显没有参加战斗的样子,倒像是……武装大游行。
“将主,这些家伙只需要我们一个冲锋就能打散他们!”同样爬上树站在树荫里的冈萨斯低声和老罗说。
“别大意,也许是故意做这个姿态迷惑人呢!”老罗不能不提醒冈萨斯,有信心可以,但是盲目的自信就没意思了,毕竟没有和这些所谓“精兵”战斗过,不能算是了解这些家伙,有些时候表面的现象也许会是掩饰。
“是,将主。”冈萨斯随口应了一声便接着用手里的单筒望远镜观察敌情。
现在这种单筒望远镜已经下发了十个,除了斥候那边有六个,其余都在几个领兵的将领手里贴身存放,连亲兵都不能接触。尤其是程守如那里,老罗为了不被外泄,对程守如是叮嘱了再三,无他,老罗不相信主营那边的人心。即使现在合在一起都为了东归,但是到了东方之后,这只队伍能够听从多久的统一指令,他心里根本没底。
三千人的骑兵队伍并不长,很快就过去了。
树林里的秘密却始终没有人注意过。
漫长的等待,直到太阳开始靠近西方地平线的时候,老罗开始注意到大队的伽色尼人出现在了远方哈里河浅滩渡口。
第四十五节 偷战(一)
时光已算初秋,中亚的天气更是如同远东的北方,太阳只是刚刚接近西边,树梢上吹过的风就已经让人感觉微凉。
哈里河发源自东方兴都库什山脉中的巴巴山,一路曲折向西流淌,到了赫拉特的位置西北拐了一个弯,由于这片区域的落差开始变小,河水的流速也开始变得舒缓,在这片区域形成了一块小冲积平原。日积月累下,冲积平原上开始适合植物生在,草甸和树木也变得生机勃勃,但由于小区域无险可守,所以没有部落定居于此,完全是整个中亚区域常年战乱造成的。
当然这也成全了老罗带领的骑兵校,恰是因为没有人烟,才能成为良好的藏兵地。
哈里河这一段的河床底部大多是细沙,没有什么能够绊住马腿的河石,浅滩那一片地方更是顶多只有马腿深的河水,并不影响渡河效率。
当远远地看到伽色尼人在天快黑的时候渡河扎营的时候,老罗心中就别提有多畅快了。这简直是送上门的买卖,自以为在自己控制区里面可以大摇大摆的伽色尼人真的是没什么危机感啊,竟然没有摸清虚实的情况下背水扎营,换做东方任何有点头脑的主帅也不会犯这种弱智的错误。
会不会有什么诡计?
作为半个混血,老罗可是了解草原人的脾性的,多数的草原人是豪爽开朗的,但是一旦出现极个别的另类,就像阴险狡诈的孤狼一样难以琢磨。
这个时代和自己原本的那个时代并不相同,不是朴实忠厚善良好客的牧民,老罗暗暗的提醒自己别大意,一定要沉住气。虽然这些所谓“精兵”在他眼里看着就是乌合之众,但是一旦有诈,自己或可身免,跟随自己的众多战士可就难以保证了。
于是老罗压制住一众蠢蠢欲动的手下,命令众人偃旗息鼓的同时盯紧了就在几里外的河边扎营的伽色尼人。看着那些像军队又像流寇的家伙搭起帐篷,点起篝火,飘荡的烤肉香味让吃了两天肉干和干面饼的骑兵校将士们的肚子直犯嘀咕。
“将主,两天没好好吃东西了,是不是咱们也弄一点烤肉吃?”冈萨斯试探着询问老罗的意见。
不能怪这个色雷斯大汉控制不住自己,伽色尼人的队伍太松懈了,即使是老罗也觉得这所谓“精兵”也未免太名不副实了。远处的烤肉香味飘来,老罗也觉得肚子里的馋虫在哀鸣,只是距离实在太近了,两方的营地之间距离只有三五里,篝火通明的伽色尼人营地外围的黑暗里,阿尔克和数百个本队的斥候正在凝神观察对方的详细,他们受到的影响要大得多。
想到这里,老罗的食欲就没了,区区肉食什么什么时候都可以吃,但绝不是现在。他扭头看了一眼吧嗒着嘴的冈萨斯,没好气的说道:“胡话,等杀退了伽色尼人,想吃什么没有?”
冈萨斯也知道自己不对,问题是他真的没干过这种看着敌人烤肉好酒自己却清水肉干的活儿啊,但老罗有命令在先,他也只能悻悻的退到一边接着喝清水嚼肉干。
老罗不担心自己率领的士兵出什么问题,区区两千多人的队伍他还是能够掌握得了的,黑夜已经降临,即使伽色尼人数目多也不敢盲目进入丛林。如果因为己方的疏漏被敌人发现,那就得不偿失了,并不是害怕被敌人围剿,而是这两天匆忙赶路又没有吃喝的辛苦就白费了。
从赫拉特来的伽色尼人可以说就在老罗眼皮前面大吃大喝,甚至都没有布置营地的防御,除了可以观察到有百十人在周围低头垂脑的巡逻,老罗没发现他们的任何戒备。
没有壕沟,没有鹿角,没有围栏,更不用提木寨之类的扎营必备设备,伽色尼人的圆形帐篷很像老罗所熟识的蒙古包,从天黑之前观测的结果来看,每个帐篷可以安排十到十六个士兵,每个圆顶帐篷之间的距离目测有七八米,足够战马在通道上跑动。老罗没法看清楚具体的数目,毕竟望远镜也不是万能的,不过从开始模糊不清的天色来猜测,伽色尼人应该有至少一千顶帐篷——这个数字基本符合最早得到的情报。
没有建造马厩,伽色尼人砍了一下树干做成木桩钉在地上,并在木桩之间拉上很多皮绳,然后把他们的战马关在了里面,这种方法倒是可以想得到,总不能等一早上才发现战马跑得整个草原到处都是,边上守卫的人也不多,只有不足一百人,估计是专门的马夫之类,同时兼顾夜晚防止狼群的作用。
因为禁止喧哗的缘故,将就着吃了东西之后,无聊的士兵们悄无声息的开始打盹,老罗吩咐亲兵把阿尔克、冈萨斯、那噶、芈仲远几个带兵的军官还有崔十八郎找了来。
“阿尔克,有没有发现伽色尼人派出来的斥候?”老罗没在望远镜中看到这个迹象。
“没有,将主。不过他们砍木头的时候有几个家伙差点被发现。”阿尔克恭敬的回答着老罗,尽管夜色中很难看清对面人的脸。
“没出意外就好,告诫大家用心点,我可不想带着你们的骨灰去东方……”看了看气色还不错的阿尔克,老罗指着自己观察到的那个木桩和皮绳圈起来的地方,“看到伽色尼人的那个简陋的马场了吗?”
“注意到了,面积很大,护卫的人没几个。”阿尔克从下午开始就在树林的南面转悠,伽色尼人抵达的时候,他靠近观察了很久,自然很清楚对方营地的细节。
“好!今晚给你们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把马群弄惊了,让乱掉的马群冲击伽色尼人的营地。”老罗庆幸敌人的疏忽,至少不用担心刚刚成型的骑兵校损失太多,说是要带手下来参加一场正式战斗,可不是要直接以卵击石的同多数敌人硬拼。
“是,将主!时间选在什么时候?”做这种事情是阿尔克带领的斥候们的拿手把戏。
“晚上南方三星升到正南方的时候。”老罗指的是猎户座的腰带三亮星,没有钟表,看时间只能用这种办法。按照这时节,猎户座三亮星升到南方正中应该是恰好夜半时间,也是月亮在东方冒头的时刻。
“明白了,将主!”阿尔克接了命令转身就要走。
“先别走,等我把事情都安排完。”叫停了阿尔克,老罗把看了一下色雷斯人,“冈萨斯今晚做我的左手,那噶做我的右手,一起冲阵,芈仲远负责调度弓骑手跟在后面。时机选择伽色尼人的马群冲乱了他们的营地之后。”
“明白,将主!”听明白的白黑黄三个人说的话都是异口同声的,这种做法来自于在希尔凡时候的训练。
“三叔,我做什么?这点小伤不碍事,让我跟着你吧!”没等老罗说完,崔十八郎在旁边招呼了起来。
“闭嘴,你的事情同样也有。”老罗顿了口气,这个时候没法子训斥崔十八郎,“你受伤了,晚上不用参与战斗,你和负责看守战马的战士一起,等我们去冲击敌人的主营时候,一起赶着马匹从北面河道去对面。”
“北面的河道?”崔十八郎疑惑道。
“没错,就在树林北面,那边有一处河道上有很多石头的地方,水流不快,完全适合过河,你带着几个斥候一起过去,回头整队在河对面会和,明白了没有?”老罗说的有些啰嗦,不过意思非常明白,就是把后路还有剩下用来换乘驮着盔甲的战马安排好。
“明白了,将主!”在老罗的目光注视下,崔十八郎终于想起来改口,不敢有任何放肆的行为。
转头不再理会崔十八郎,老罗对着阿尔克说道:“有一个小问题,阿尔克你那边驱赶了马匹之后,留在原地,等我率领大队人马冲锋的时候,汇合跟在后面。”
战术的衔接是个严谨的问题,把斥候队甩在乱营的敌人中间会给他们带了巨大的麻烦——仅仅数百人的斥候队可对付不了至少数以千计的伽色尼人乱兵。
阿尔克应诺之后去忙碌了,距离越好的时间还有不足三个小时,老罗看着远方开始渐渐肃静的伽色尼人军营,吩咐冈萨斯要求所有战士开始披甲整理个人装备,他也和战士们做着同样的准备,包括给黑云披挂起量身定制的马凯,冷兵器时期的战争就是这个比较麻烦,为了防止兵器和流矢,一身防护铠甲是必须的,这种东西每次的穿着都是比较浪费时间的,不可能像宽松的衣服那样随意的套在身上。
好吃好喝之后的伽色尼人开始渐渐沉静下去,篝火也在渐渐的减少,就在他们几里之外的树林里,一群心里喊着没有吃好的怨气的战士们开始积蓄怒火,并在黑暗中摸索着向西方林地的边缘靠近,等待着战斗时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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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感谢书友“反对的话”和“677001”的打赏。
第四十六节 偷战(二)
没有月色的夜晚实际上并不是全黑的,藏蓝色的苍穹在漫天的银色星光映衬下显得越发深邃。
荒原上的黄白色的沙土地面在微弱的光芒下看起来是一种颜色稍浅的赫灰色,哈里河的流水偶尔泛起的波澜却如同天上的星辰闪着萤光,白天各种褐绿色的草皮因为高低起伏不同这会儿看着就像铺在地面上暗色绒布,同样褐绿色的树林则好像卷曲的褶皱,只是这连续的褶皱似乎有些破损,一个个咬破了这褶皱的罪魁祸首涌动了出来,夜色之下,如同游动在黑暗中的鬼魅。
夜色其实并不是一片寂静的,秋风乍起虽然不大,但是掠过树梢和草皮的时候,总会有梭梭的响动,哈里河河水流速不快,却也同样有汩汩潺潺的声响,遥远的旷野深处,同样有夜行的孤狼在此起彼伏的呼唤月光的来临。
伽色尼人白色的营帐内呼噜声震天,营帐外的篝火堆虽然已经没有傍晚时候的兴旺,却依旧因为值夜的人添加新柴而哔哔啵啵,距离漫布河边范围宽广的营地稍远,站立着睡觉的马匹或许偶尔有做了噩梦惊醒的,不是发出咴咴的低鸣,巡夜伽色尼人哨兵在人的呼噜声和篝火的哔啵声中变得昏昏欲睡。
阿布杜.马苏德把侍卫都轰了出去,一个人待在帐篷里思量着,作为久经战事并镇守一方的主将他还是有些头脑的,至少他没像很多喜欢炫耀的家伙那样弄一顶巨大的主帐,而是选用了和所有士兵差不多一样的帐篷,只是质量与内部装饰完全不同。
作为现任土库曼部埃米尔马哈穆德的童年伙伴,阿布杜.马苏德相信自己是深得这个执拗的王子信任的,自从五年前联合北部的博格拉汗(喀喇汗王国)推翻艾哈迈德家族(萨曼王朝统治家族)的统治,并约定以阿姆河为界限隔河而治,时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连续五年守在巴尔赫虽然和北部的部族偶有冲突,但大体上还是较为平静的,余暇时期还能以欺负一下过往的行商为乐。
但是自从去年北部的博格拉汗的儿子卡迪尔汗灭了东部的于阗王国之后,边界的情况就开始大不一样了。
在卡迪尔汗的纵容下,北部的混蛋经常越过哈里河向南侵掠。正在筹措反击的时候,半个月前马哈穆德派人加急送信给自己说有一队唐人后裔袭扰并杀害了王商帕萨尔,还严令自己调重兵围剿东来的唐人东行队伍。
未免太过于小题大做了?阿布杜.马苏德就是这样一个想法,按照情报资料显示对方不过万多人,还带着大量的老幼妇孺,这种携带那么多累赘的队伍只要征调几个部族的战士合力围剿就已经足够,哪里用得上正在戒备卡迪尔那个混蛋的自己?还要调动驻防巴尔赫的精锐?
但是这毕竟是马哈穆德的军令,无法抗命的阿布杜.马苏德带着郁闷叹了口气,还好自己把前锋米什哈姆派了出去,那个家伙虽然脾气暴躁目中无人,但是确实勇猛过人,率领的也都是精锐,想来自己过去马什哈德之后也顶多就是一个收尾罢了。
后方还在赫拉特集结的几万部族战士没准根本用不上,那些贪婪的家伙不知道在哪里得到的消息,这么多年躲在西方的唐人可是一个好猎物,留给自己吃就足够了,至于其他人?管他们去死!
他叫卫兵吹灭了帐篷里的蜡烛,躺在十多层皮子铺成的软塌上睡着了。
骄傲自负的阿布杜.马苏德根本没想到他的前锋大将是个刚愎自用的莽货,以为在自己族群控制区内没有丝毫戒备的他松懈得很,酒意上来就这么去睡觉了。
尽管在名义上伽色尼人统领马哈穆德还是尊奉巴格达哈里发的统治,并在寻求册封为苏丹的可能,但是突厥人这个时候整体还算不上虔诚的绿教教徒,所以才没有遵守禁酒这种要求。
夜色弥漫,很快南方三亮星升到了正南方,东方开始有一抹亮影出现在天边,偶尔传来咴咴马鸣的十几个围栏边上出现了数十处星星火光,然后短短的十几个数后就蔓延成了一条火线,并开始向马匹休憩的内圈扩散开来,本来只是偶尔有梦醒低鸣的马匹全部惊醒了,它们开始不安的躁动了起来。
火是所有动物都惧怕的东西,燃烧着的火线分布在背向伽色尼人营地的一面,随着地面黏稠的火油被点燃,几匹蹄子上占了火油的马匹开始暴躁的踢腿,甩出的油点带着火星粘到了旁边的马匹身上,几乎是瞬时间万多匹马扎营了。
惊恐的马匹撞断了围栏跳出了樊篱,蹄子上带火的马匹更是疯狂的跑了出来,直接使得洒在地面上的火油以更加迅猛的态势燃烧起来。
马群当然是希望距离火源越远越好,但是随着火势的蔓延,万多匹马匹直接冲着伽色尼人的营地冲了进去。
“着火了!马惊了!”值哨的伽色尼人用突厥语唔哩哇啦的喊了起来。
可惜这个时候的警戒已经晚了。
傍晚时候饮酒喝醉的士兵实在太多,能够及时钻出帐篷的寥寥无几,奔腾暴躁起来的马匹没有任何顾忌,冲着营地就冲撞了进去。拥挤在一起的马群有的可以顺着帐篷的空隙跑过,被挤在中间的就不管不顾的撞塌了帐篷,从还在迷茫中的士兵身上踏过。
马匹的数目太多,又因为恐惧聚拢在一起,即使是燃烧的不那么旺盛的篝火也不能阻挡它们。篝火被踢散,火星四溅,很快引燃了帐篷……
一切只发生在短短地几分钟内,伽色尼人的营地变得比混乱的市场还要热闹。马匹踏地的巨响,惊恐的嘶鸣,士兵的呼喊,受伤者的哀鸣……全部卷在了一起。
而且随着马匹在营地内的冲撞,这种骚乱的范围也在瞬时间扩大。
没有人在意的距离营地一里地的黑暗处,老罗率领着整个骑兵校排成了锋矢阵型,正在调整最后的冲刺状态。
老罗骑着黑云站在队伍的正前面,一身黑色的犀牛皮铠甲,配上脸上蒙着的黑色丝巾,身下是同样黑色黑云,身上挂着坚实的马凯,黑云的背上横放着老罗的冉裕长刀,整体配合老罗高大的身材,比之传说中的魔神也不差分毫,“士兵们,这次战斗将是骑兵校面对多数敌人的一次历练,拿出你们最大的本事,杀掉所有试图阻止我们回归东方的人!”
这个时候,伽色尼人的营地已经开始乱了,距离一里地也不用担心对方能看到这里,更不用担心有什么响动被对方发现。
老罗的对面分别是冈萨斯和那噶这两个高壮的家伙,同老罗一样骑的是大力士马,同样是全身甲胄,这次战斗老罗不打算用弓箭,实在是因为敌人太多,弓箭的效率不见得有纵马横刀来得快。
所谓锋矢阵就是一种三角阵,骑兵冲锋的一种经典实用的阵型。
老罗把穿着全身重甲骑着大力士马的重甲骑士全部安排在前方,以求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后面则全是擅长弓射的好手,而且所有人都带着蒙住口鼻的丝巾,再加上保护严密的头盔,恰是纯正的魔神的军队。
“诺!”这是作战时候要求的口号,马背上的所有人都开始兴奋起来了,敌人已经被自己的战马扰乱了,就算是他们人数再多又能怎样?随着一声应诺,准备齐全的所以战士已经开始有些迫不及待了。
随着月亮升高渐渐开始亮起的环境,老罗调转马身,排在队伍的最前列,竖起被月光映射的泛起青光的长刀,“所有人,不需要高声喊叫,注意队形,不许掉队,不许贪功,遇到密集敌人,注意准备好火油罐,出发!”
随着老罗长刀向前摆动,早就兴奋不已的黑云一马当先窜了出去,然后就是冈萨斯和那噶,然后是骑兵校所有的大块头和他们身下的大力士马……
雷鸣一样的马蹄声终于响起,傍晚时还在喧嚣的伽色尼人这会儿根本顾不上北面正从黑暗中开始加速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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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节 偷战(三)
东方升起来的月光还很微弱,但是借着南面马厩围栏那里的火光,还有被马匹踢散的篝火,完全可以看出整个伽色尼人营地的混乱。
至少一两百个帐篷被暴躁的奔马损坏,到处可以看到盲目的呼喝的士兵,哦,说士兵或许并不恰当,因为成百上千的他们别说没有武器,甚至没有穿好衣服。散乱的倒在地上的营帐、被马匹踩踏的不成样子的杂物、还有伏卧在地上凄惨嚎叫的伤者以及同样因为受伤被同伴踩到在地的伤马……
稍远处,暴躁的战马还在继续向河边方向冲踏,惊惶失措四处躲避的乱兵,诺大的数以千计的帐篷营区,正在以难以预料的速度变得杂乱无章,能够得以幸免的只有边角处没有马匹路过的营帐,一些被奔马惊醒的士兵站在帐篷出口发呆。
马匹的嘶鸣和踢踏声,乱兵逃命的呼喝声,还有某些应该是军官的怒斥声,各种声响乱成了一片。
这就是所谓伽色尼人的精兵?
率领冲锋阵型跑在最前面的老罗不能不怀疑,眼前这种杂乱的完全失去了秩序的军营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称得上精兵这种产物的。
只不过这个时候老罗的位置距离伽色尼人的营地已经不足四百米,马匹的速度已经完全提了起来,冈萨斯和那噶就在他的侧后方,近两千人紧紧地跟随在他的身后,完全容不得他在做什么细致考虑。
“保持阵型,砍倒所有站立的人!”既然伽色尼人如此没有戒备,那就不必在意什么了,用最快的速度杀掉所有能反抗的人就可以了,老罗大声的呼喝。
不足四百米的距离,用全力冲锋的战马来跑,只需要顶多一分钟,即使大力士马这种不以速度见长的战马也能够很轻松的完成目标。
尽管暴躁的马匹还在营地中肆虐,阵型整齐的体形巨大的大力士马像怪兽一样迎面冲锋,巨大的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两者都与马群的杂乱有很大不同,很快就惊动了还在慌乱的伽色尼人。
只是想要改变这种糟糕的局面已经来不及了。
“敌袭!”应该是这个意思吧?老罗砍掉的第一个脑袋的主人在看到自己后背之前发出了这样的音调,只是同样没有时间细想这其中含义。他的面前是极速向后掠过的破烂帐篷,撞到的兵器架,还有“木桩”……不,不是木桩,刀锋过后上面喷射着红色的喷泉,由于心脏的压力作用,使得血液顺着被斩断的脖颈处的颈动脉开口如同泄漏的水管一样溅射出来,血液好像变成了雾气一样的东西,在空气中弥散,直到它们伏贴在老罗身后的战马或者战士身上。
黑云似乎也被这种血色刺激到了,在老罗双腿的操控下,微微地转向,冲向有更多伽色尼人站立的地方。那些拼命找到自己兵器的家伙根本来不及举起兵刃,就被黑云“嘭”的一下撞的崩塌下去,巨大的马蹄下紧跟着传出“喀喀”的不正常声响。
不同于普通战士在冲锋的时候无法把持手里的长兵器,极快的反应速度下,老罗的力量也足以快速挥舞八十斤重的长刀,刀刃滑过一条完美的弧线,飞快掠过周围所有伽色尼人的脖颈处,因为很多匆忙醒来的伽色尼人根本没有来得及穿盔甲,所以他的长刀根本没有阻碍,又是红色的血雾,几个球状体向后翻滚了开去。
战事好像变得很悠闲,老罗甚至有空余侧头看向自己的左右。
那噶的长柄狼牙锤左右飞舞,撞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会变得碎屑漫天,不是破帆布就是木屑,更多的则是肉屑,他身下的那匹大力士马比黑云矮不了多少,马铠表面已经沾得满是各种颜色的肉屑或者散乱的零件。
老罗右侧的冈萨斯用的是一杆四米多长的骑兵长矛,色雷斯人用这个玩意儿还真是比老罗熟练多了,偶尔矛尖横扫,就见周围根本来不及抵御的伽色尼人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器,捂住自己的脖颈,只是很可惜,鲜血仍旧不受控制的从他们的手指缝中间喷溅出来,偶尔冈萨斯长矛刺挑,就会看到一个张牙舞爪的伽色尼人被刺中胸腹挑起来,再一挥舞便远远的飞向远处,然后砸到他身后还在趋前的同类。
虽然正在急速向前,手里的动作不停,老罗也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精神力感应——多年的战场经历下,一心多用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视线虽然偶尔被遮挡,但是精神力这玩意儿却不受影响,感应范围内,可以清楚察觉不远处的伽色尼人开始清醒过来了,一些从惊变中懵懂的人开始趁着没被攻击返回帐篷找到自己的盔甲拼命的往身上套,还有的貌似是低级军官之类,正在大声的呼喝,虽然听不清声音,但是神态举动想来就是在召集人手。
再留意到冲锋队伍后方,因为敌手的慌乱,到目前还没有掉队的,重甲骑士都用的长兵器,后面的弓骑兵有芈仲远带领,虽然速度被压制,却也提高了他们手里弓箭的精准度,千多人的弓箭几乎每次射出都会有所收获。
再向后方。地面上已经散落了说不清数目的尸体。
眼看前方的敌人有些稀疏,老罗轻轻带转黑云的方向,这个灵敏的大家伙瞬间就知道了主人的意图,直接转向人多的地方,以黑云足有两米的肩高,区区人墙的阻挡根本无法降低它的速度,所有紧跟的就是连续的“嘭嘭”的撞击声,还有老罗长刀过处的“喀喀”的令人牙齿酸痛的砧骨声响,还有凄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声。
冈萨斯和那噶都是跟随老罗许久的手下,自然在黑云转向的同时变更方向,转瞬间又是密布的血雾弥散,原本还完好的帐篷也被冲锋的队伍割开砍到,大声呼喊的伽色尼人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消失于无形,老罗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不远处伽色尼人那张胡子脸孔下面隐藏的惊惧。
在希尔凡制作的火油弹是种好东西,老罗身后的每个战士的马背上都有一个搭包用来放置这种东西。不过目前看伽色尼人的反应,老罗不准备用它们了,因为上次在达姆甘的夜晚用过之后,战利品就少的可怜——多数都被火烧了。
两千对一万五六这个比率虽然有点悬殊,但是一旦战斗的气势变成了单方面的碾压,这种数字对比就没有了任何意义,因为平均来算都不需要每个人分到十个目标。
为了躲避火焰,原本的暴躁的伽色尼人战马现在已经跑到了哈里河的河水里,甚至有好多已经跑到了河对岸。
短时间没办法找回自己的战马,伽色尼人悲催了,他们不得不用自己的双腿跑动集合充当步兵,假使有良好的战术配合完善的装备,步兵对付一般的骑兵或许还有一点胜算。但是步战实在不是伽色尼人的长项,外加他们的对手更不是一般的骑兵,冲在最前方的是老罗的二百多重甲骑兵,寻常的弓箭根本就可能伤到这些几乎武装到牙齿的家伙,更何况为首的三十多匹马一样的怪物像山一样压过来,能拿得起兵刃攻击的已经足以自夸了。
可惜自负武勇的家伙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包括傍晚刚扎营烤肉喝酒还在吹牛的家伙现在都成了倒在地上的烂木桩。勇敢的人先死了,麻木的人被砸倒了,剩下的人在军官的吆喝下快速的组织起来,准备再一次抵抗不知名的袭击者。
带着人快速的冲杀,老罗突然觉得眼前一空,再向前不远处就是站了很多马匹的哈里河水,原来是凿穿了敌人的大营。
向前再跑了百多米,轻轻带动黑云的身体,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老罗抬头看伽色尼人的营地,月上半空,刚才砍掉多少人的脑袋老罗已经记不清楚了,反正敌方能站立的人数已经开始稀疏了,“受伤的人停在这里,芈仲远带着你的人阻截逃窜的敌人,其余人跟着我再冲一次,凿穿!”
“喏!”回应的声音依旧很整齐。
再一次奔驰起来,老罗带队直接冲着人数最稠密的地方奔去,有远超常人的视力,还有精神力感觉,他并不担心敌人能在匆忙中设下什么陷阱。
再一次的声响交错,再一次的血雾弥漫,破碎的兵器和破碎的肢体四处飞舞,弓矢根本就无法奈何这些诡异的敌人,刚刚睡着被卫兵从帐篷中拖出来的阿布杜.马苏德强压着心中的惊惧,连续组织了两次反击都没能对突如其来的敌人有任何见效的杀伤。
这些敌人全身乌黑的盔甲(黑黄相间的铠甲加上污血和夜色),脸孔都看不清楚,为首的骑着从没见过的高大马匹,箭矢只是撞在身上就再难寸进,他们像传说中死神一样无声无息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听不见呼喊,所到之处留下的只有自己手下的悲鸣和四处飞溅的血雾残肢,躁动的马匹根本无法接近,没有了坐骑,手下勇猛的战士就像木桩一样被敌人砍倒。阿布杜.马苏德的心里比脑袋上卷曲的头发还要杂乱,难道这里就是自己的死地?
逃?不!马苏德家族没有懦弱的子孙,马哈穆德的命令还没有完成,咬也要在这莫名的敌人身上咬下一块肉下来!
第四十八节 偷战(四)
转身再次发起冲击的老罗觉得这些伽色尼人或许可以算得上这个时代的精兵了,不管他们的战力如何,突然间在睡梦中经过战马的践踏,然后被不清楚的敌人穿刺凿营,如今战损超过三分之一,居然还没有崩溃,可以说韧性十足了。
看着松散的正在开始组织反击的阵型,老罗心底叹了一句,没办法,谁叫你们是我的敌人呢。
不是老罗矫情,实在是他觉得自己有些胜之不武,眼下按照实际境况两方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当然,手下留情什么的是不可能的,接下来的冲杀对于耐力十足的大力士马来说根本不是回事儿。在这个时代,骑兵对付步兵先天就占有决定性的优势,虽然这次去了一个都的弓骑兵在外围守候残敌,但是千多人的骑兵在转向和阵型保持方面反而变得更加灵活,于是再次召集起来的伽色尼人很快又被冲垮。
说句实话,老罗本身的冷兵器作战技巧还真的不一定比得上这些常年待在马背上的战士,毕竟他在后世作为突击手玩的也大多是短兵器或者赤手空拳,专业的长兵器技能不是短短一年半就可以速成的。之所以能够充当队伍的锋锐,完全是凭借过人的力量与速度,当然兵器的重量同样是一种优势,说白了就是以力压人。当然,这种法子也只有老罗这种体质变异的家伙才适合。
除此之外,同时老罗的坐骑也是一大优势,能够负重几百斤的马不是没有,但是能够负重几百斤还能支撑几个小时作战的就很少见了。老罗的体重二百斤,加上盔甲长刀一百多斤,马匹的自身还要披挂马铠,真的不是一般的战马可以承受的。
能够成为精兵的家伙自然都有一手保命的技能,好多老兵在老罗的第一次冲阵时候保住了性命,但他们失去了自己最大的优势——坐骑,于是常年骑在马背上的家伙都变成了瘸腿的倒霉鬼,等他们再次面对老罗率领人马冲杀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拿同伴做遮挡,巨大的伤亡令所有人气势低落,鲜血和碎尸惊爆了所有伽色尼人的胆魄,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接着所有伽色尼人都丧失了抵抗的勇气,趁着夜色开始拼命向四周奔逃。
“分阵!每曲为一队!不得超出营地五百步,全部灭杀!”老罗在伽色尼人的辎重车旁边听了下来,冲着手下所有人吩咐道。
“喏!”没有任何多余的回答,整队人马开始四散开来,由每一曲的曲长率领追赶逃跑的敌人。
这种事情根本不用单独分配任务,骑兵校从一开始组建到如今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分类的追击训练就从来没有断绝过,内部的各曲长虽然彼此较劲互相不服气,但这种战斗时候的默契却也因为竞争变得无比熟练。
四方出击的骑兵校骑士们开始组队追赶所有试图逃命的伽色尼人,因为战马已经奔跑的远离营地,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大量一心奔逃的伽色尼士兵被斩杀,即使鼓足了勇气拿着长矛转身拼命的家伙也完全无法阻挡全身盔甲的组队骑兵。
老罗没有继续参与战士们的拼杀,只是把长刀插在地上,取出在希尔凡重新改装完善了的铁胎弓,开始抽空就向四周人多的方向射箭,他用的是铁箭,远不是普通士兵用的木杆铁箭簇那种,配合强力的铁胎弓,这玩意儿的威力绝不弱于步枪子弹,甚至可以把穿着盔甲的敌人射穿。
有几个亲兵守在身边足矣,那噶和冈萨斯就被老罗撵去杀戮了——这也是两个家伙喜欢的。冈萨斯如今在队伍里的绰号叫做白熊,那噶也得到了一个绰号叫做黑熊,这个家伙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由体形发展的一点也不像消瘦的马赛人,倒是很像后世usa的篮球明星,只不过那噶比所谓的篮球明星凶残多了,一柄狼牙锤被他挥舞得像风车一般,所到之处总是可以听见“嘭嘭”的声音,然后就是血花四溅。
阿卜杜.马苏德仰面躺在满是血迹的草地上,瞪大着眼睛望着开始偏西的朦胧的月亮,再也无力回天——身边的亲兵全部被杀,他的肚子上不知道被哪个人划了开膛一刀,破损的内脏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他的手臂再也无力抬起。
天色开始渐渐的亮起来了,只是或许是因为靠近水边,清晨的时候起了一些雾霭,战事终于告一段落。除了有数三五个看起来衣着不同的家伙被俘虏,其余的伽色尼战士多数都变成了地上的尸体,有芈仲远在河边守候,或许有敌人趁着夜色和晨间的雾霭逃走,但是数目绝对寥寥无几。
从马背上下来,多数战士都累得瘫坐在地上,有的甚至就坐在敌人的尸体上,丝毫不顾及遍地的血污和杂乱。
“奥尔基,叫阿尔克带着人去审问一下那几个俘虏,然后把冈萨斯找来。”老罗看了看天色,直接吩咐道。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可不是休息的机会。虽然大胜了一场,但是敌人依旧很多,眼下战士们的状态绝不适合再继续下一场战斗,不论是伽色尼人的前锋接到报信返回,还是敌人的后续队伍抵达,都是自己这区区两千多疲兵所能抵挡的。
少顷,满身血污的冈萨斯有些步履蹒跚的从遍地的尸体丛中穿行了过来,“将主,你找我?”
“没错,你没受伤吧?”老罗看了看冈萨斯的样子,有些疑惑的问道。
“腿上挨了一刀,后背可能有点伤,不过问题不大。”冈萨斯一脸无所谓的回答道。
老罗这才注意到冈萨斯的左腿上绑着一个绷带,只不过由于身上血污太多,一点也看不出白色绷带的痕迹,不过看对方的脸色应该是问题不大,“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接下来你负责安排后续,命令所有人忙碌起来!”
不是老罗不近人情,而是冈萨斯未来一定是独挡一面的将军,这些战争后序的琐事怎么处理必须从现在开始培养。
“是,将主!”冈萨斯有些萎顿的神情顿时消散,振作的回答了老罗,转身就去忙碌了。
好在这并不是骑兵校的战士头一次见血,虽然这次的血可能多了些,很快摊在地上的战士们都爬了起来,收拢伤兵的、整理战利品的、围拢战马的、准备早餐的……全部都找到了自己的事情。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历练,最早在训练营的时候受伤什么的就是常有的事,只不过这次是真正的大战之后,有了军令,所有人找到自己的状态并不难。
老罗当然也有自己的事情,伽色尼人的补给总计用了将近三百辆大车,什么粮草、兵器、箭矢、盔甲……之类应有尽有,他们只来得及消耗了一点粮草,根本就没有减少什么。这些东西也不用整理,老罗直接挥手把所有这些连同大车一起全部收拢到空间里——虽然他的空间里并不缺少这些补给,但是考虑到未来半年可能要在中亚停留,就不能不收敛所有的战利品。
节俭是美德,颗粒归仓这种事情更是东方种族的最大优点。
凭空失踪的伽色尼人大车丝毫没有引起战士们的好奇,他们对自己这位将主的神奇已经见怪不怪,还有什么能比两千人打败将近十倍于自己敌人的事情更不可思议呢?
站在河边,把自己身上的盔甲脱下来摘下上面附着的好多箭矢,然后略作清洗的时候,老罗才发现自己的身上脸上到处都是血迹,甚至还有莫名的白色膏状物,他没心思去追究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是什么来历,肯定是影响胃口的玩意儿。
虽然他见多了杀戮,但是到这个时代还是头一次这样弄得如此狼狈。后世的战争多是在中远距离发生的,即使有杀戮,也很少会弄得这样满身血腥气。
老罗暗叹自己,这算是彻底融入冷兵器的时代了吧。
阿布杜.马苏德率领的这只军队确实称得上这个时代的精兵,只是他们一开始就疏忽大意被老罗占了先手,先是被自己的马匹冲营践踏,然后紧跟着的就是重甲骑兵的接连冲杀,不得不把骑兵当步兵来用只不过是垂死挣扎,最后被自己连续的招数打得无法翻身,只能怪他自己疏忽大意。
接下来怎么办?追上伽色尼人的先锋?还是过河去面对四五万人的部落骑兵?
没人能帮老罗拿主意,他只好一边整理个人的杂务一边思索如何去面对接下来的敌人。
第四十九节 中场(上)
虽然眼前这些倒在地上的伽色尼人与老罗印象中的精兵不符,但是转头想想史书资料里面的记载,那位远在伽色尼的马哈穆德埃米尔为了征服印度竟然用兵十七次之多,就足以旁证他们的战力水平了。
老罗还没有去过这个时代的南亚,不过后世的idn军人却也见过一些,能把军事表演搞成杂技表演的奇葩国家,种姓制度下的混乱社会,逆来顺受的民族性情,这个时代或许有些不同,但也不用高估那片土地上的战力。
信德河畔1就培养不出铁血的军人,用他们的表现做标尺,看来自己或许高估了伽色尼人的战力,老罗心中的顾忌少了很多。
按这种推算,北面的喀喇汗王国的军队应该和这边差不多,至于被推倒的萨曼人统治,或许伊朗人自己不争气,从一路的观察结果看来,两个地方势力对位于巴格达的阿拔斯政权明显是阴奉阳违,这么算的话,西亚和中亚的军队水平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了,难怪二百年后被蒙古人一路车翻。顺着这个标准继续推算开来,东方的辽和宋也就是相差仿佛的水平。
老罗这么想的时候,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犀牛皮铠甲不是怕水的玩意儿,上面镶嵌的护心贴片更是精钢打制,独有的氧化层也不会因为一点点水而氧化,只是上面沾染的血渍实在太多,即使老罗找了鬃毛刷子也弄不掉披甲褶皱和缝隙里面的暗红色痕迹,一路行来没怎么用过的铠甲再也没了那种新扎的感觉,即使老罗老罗把铠甲放在岸边的青草上,这东西也自然而然的有了一丝血腥的煞气,比之后世在博物馆中见到的东西看着凶悍多了。
顺手再检查一下搁置在岸边的长刀,尽管入手很久了,老罗始终搞不清这东西是怎么锻制出来的,依旧还是青红色的完整刀身,砍了那么多脑袋,也没少与敌人刀刃相加,刃口居然依旧是锋利如新。
铜铁合金?锰合金?钨钢?高碳合金?虽然老罗不是冶金的行家,但总知道这东西绝不是普通的钢制长刀。因为同样用夹钢法打制的手下士兵的弯刀已经有好多明显是锯齿一样的东西了。
再把黑云身上的马铠卸下来,这个有灵气的大家伙身上没有多少血迹,倒是满身都是汗水,所以给它洗澡之类就免了,用细布擦了擦黑云身上的汗水,再把它小腿长毛上面沾得血迹洗净,然后找来一条毯子遮住马腹,这个大家伙惬意的昂着脖子咴咴的叫了两声,老罗抓了抓它的脖子,打发它吃东西去了,旁边自然有士兵整理出草料,专供黑云一样的大力士马享用,这些家伙胃口极大,每次吃的东西能顶阿拉伯马四五倍,如果不是老罗有空间存放各种物资,还真的难以满足它的胃口。
黑云的马铠上面却不单是血迹,什么半截肠子、断骨碎肉、脑浆头皮之类什么玩意儿都有,还挂着三五十只木杆铁簇的箭支。这次使用的马铠同样是精工细作完成的,双层牛皮内夹双层细麻布,外面在铆嵌钢皮薄片,除了个别的地方有些凹坑,挂着的箭支都只是被架在钢皮缝隙中的,因为战斗时的卸力抵消了箭矢的冲力,箭头甚至都没能穿透钢皮下的第一层牛皮。
“将主,早餐做好了,你看我们是不是安排士兵们换个地方先吃饭?”冈萨斯在老罗正琢磨事情的时候过来了,往常他是不会在老罗想事情的时候打扰的。
老罗倒也没恼火,反正关于接下来的战事他也算心里有数了。抬头看看天色,虽然雾霭还没有散去,东方却以及感觉越来越亮了,“可以先吃饭,不过为什么要换个地方?”
能换的地方倒是很多,不过眼下战场还没有清理完,距离远了当然耽误时间。
“那个……战场上面太血腥了,很多新兵在打扫战场的时候都吐了。”冈萨斯用手指了指老罗身后的战场,脸色有些苍白的说道。
确实,天色还暗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虽说还看不到太阳,但已经算是天光大明,战场上到处是一片血肉模糊,连同地面上青黄色的草皮都已经被染成了黑红色。
“好吧,告诉士兵们,就安排在河对岸。需要抓紧时间,吃过早饭,整理完战场我们就转移。”老罗回头看了看战场,再环视了一下还在忙碌的士兵们的气色,也就不为己甚。这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在后世的那些战场经历,坐在尸体堆里面吃喝简直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眼下这种刚刚训练了半年多的士兵,虽说参加了几次剿匪,也有达姆甘的经历,但是面对血腥战场这还是第一次,万事总要一步一步来,没可能要求他们马上就适应。
“是,将主。”冈萨斯转头接着安排了。
老罗手里的琐碎事情不是不能交给亲兵来做,只不过他需要评定一下手中铠甲的优劣,他并不想完全依赖眼下的盔甲工艺。尽管对冷兵器战争还是刚开始熟悉,但是作为一个后世的特种作战专家是不可能完全相信这个时代的工艺技术的。
按照自己的理解,结合这个时代的工艺基础,再进行完善,才是老罗所想的。
趁着早餐还有一点时间,老罗又把亲兵的制式铠甲扯过来看了看,这些家伙也是跟随着冲锋在两翼,看铠甲的破损程度还算可以,他禁不住松了一口气。至于兵器的破损,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好在每个战士还有备用武器,甚至缴获的兵刃也可以弥补一下,接下来的战斗就可以继续了。
他总算了解一点为什么东方的王朝统治者总说战事一起劳民伤财了,就眼下这两千多人的铠甲和武器,已经消耗了原本唐人营三十年的材料储备了,还要额外加上老罗用自己空间中的财物交易来的大量原材料。
如果把这个数字乘以百倍,也就是士兵二十万,就是一个国家的规模等级,需要的后勤供给也要百倍的话,短时间将是至少需要二百万以上的规模,那肯定要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民众的日常生活,更不用说还要涉及到一个政权内部的权力争斗。
心不在焉的吃过早餐,士兵们接着去忙碌,阿尔克派了人去接应看守后备马匹的那些人,然后又把斥候撒了出去,这种琐事已经不用老罗去操心,精明的西哥特人在方面很是善任。
隔着战场的哈里河岸边停放了一些战士的尸体,老罗面无表情的轮番查看他们每个人的致死伤处,审查是否因为盔甲不合适造成的伤亡,审视每一个死去士兵的面貌——倒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他都能叫得上名字,都曾热切的希望他这位将主返回东方,眼下他们却倒在了异国的土地上。老罗虽然知道这种事情在所难免,但心中依旧还是充满了悲伤。
“报,将主,此次战斗我骑兵校共战死士兵二十三人,伤三百四十一人,其中重伤十七人……”冈萨斯站在老罗身后神情肃穆的宣念最新的统计数字。
老罗站起身,吩咐奥尔基,“叫人找一些干净的帐篷布,把死去士兵的尸体包裹好,稍后我会收起来。”
当然也可以把这些死去的士兵就地安葬,或者用木柴火化,但是他们好多还有家人,老罗不想像后世一样只是带给他们的家人一个口信或者一个骨灰盒,那是对死者的不敬。如果没有办法也就罢了,但是……空间什么的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老罗也就不再顾忌,反正里面就是时间停滞状态,不用担心腐烂或者受损。
“冈萨斯,统计好每个战士的军功,你的职责不只是领军战斗。”老罗注视着色雷斯人,这个绰号白熊的家伙像传说中的色雷斯人先辈一样勇敢,但是老罗不希望他成为一个不顾手下生命的酷烈将军。
“我明白,将主!”面对老罗没有说完全的话,冈萨斯心里非常清楚,事实上这里倒下的士兵有很多都是他一手带着训练成长起来的,看着这从不认识到知根知底的一张张面孔,他的心里也不是滋味,色雷斯人看重勇气和胜利,但不代表藐视生命。
“好了,安排人去做事,你和我一起到战场上看看。”老罗拍了拍冈萨斯的肩膀,随口招呼了一句,“阿尔克,你也跟着过来。”
雾霭已经极为稀薄,秋日的阳光洒向了整片大地,战场上的尸体交错散布了大约二三平方公里的地面,流了半个夜晚的血迹开始干涸,鲜红的色彩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混杂着尘土和草屑的暗红色斑块。
天气并不寒冷,所以到处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嗡嗡的苍蝇,还有在天空盘旋的秃鹫,还有趴在远处树枝上成群结队的乌鸦。并不是电影中那种只有在乌云密布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灰绿色场面,而是一种类似露天屠宰场的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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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信德河,也称为印度河,南亚文明的发源地,印度国名就由此而来。
第五十节 中场(下)
忽略地面上的血腥,以及一切碍眼的东西,老罗才注意到地面上尸体的衣着并不完全相同,最显著的分别是他们的头巾颜色并不一致,黑色居多,还有红色白色蓝色甚至绿色。
好吧绿教嘛用个绿色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阿尔克,这些家伙的头饰有什么区别,你知道吗?”老罗其实不是很在意这种细节,尤其是这里的家伙基本都是脑子一根筋。按照他的想法,谁来打我,我就打谁,如果不是手头兵力不够,他也想当一把推土机,一路平趟过去肯定比眼前这种束手束脚要来得爽利。
“将主,只有黑头巾的才是土库曼人,红头巾的是一些绿教什叶派中的一些比较激进的家伙,他们的族系很混乱,白色的是什叶派中的阿拉伯人,蓝色的应该是遥远的南方,据说那个地方叫什么班贾布,至于绿头巾的就不太清楚了,没准儿是什么地方的小部落。”阿尔克到底是斥候队的头目,这种资料收集的确实够详细。
黑头巾红头巾白头巾都好理解,绿头巾的没有几个也不用在意,关键是这个蓝头巾的来自班贾布,老罗琢磨了好一会儿,又对照了几个蓝头巾的外貌,才回过味来,什么班贾布,就是后世的旁遮普了。旁遮普位于印度西北部,那种地方后世多的是锡克教徒,当然也有不少绿教徒,看来这些蓝头巾就是伽色尼人收服来的旁遮普人了。
弄清楚这个其实没什么大用途,该是敌人照样还是敌人,唯一的好处是老罗知道了伽色尼人本族的兵力并不多,连旁遮普人都可以充入“精兵”队伍,尽管旁遮普人算是南亚次大陆上最出色的人种,这样一个事情也说明了伽色尼人对领土的控制并不得力,而且军队构成复杂。
构成复杂的军队,怎么说呢,如果有一个强力的主导力量就会形成树状结构的组织模式,这种结构没什么不好,只不过一旦作为主导的力量出了问题,那么就是树倒猢狲散或者彼此如火如荼的内斗了。
作为行伍中人,老罗对军队方面的事情当然深有体会。只不过现在根本没有值得诉说的人,他把话头一转,“冈萨斯,刚才吃饭的时候,你说发现了伽色尼人的头领?”
“是的,将主。不过那家伙已经死了,没什么好看的。”冈萨斯一脸不屑的说道,作为一个将军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死了,可见也不是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
“还是去看看,没准儿有什么东西还有用,别被士兵们弄乱了。”老罗在意的当然不是什么将军,但是敌人身边的东西没准会对接下来的战事有好处,这是绝不可以忽略的。
阿卜杜.马苏德的尸体就躺在草地上,原本华丽的袍子也因为匆忙胡乱的卷在身上,上面满是尘土与草屑,丝毫看不出其主人生前的尊贵,现场没人去在意它,那双已经浑浊了的眼睛也与别的尸体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或许是它那被开膛的肚子,乱哄哄的苍蝇盘旋围绕着。
“那个就是阿卜杜.马苏德的主帐了?”老罗看着与其他帐篷没什么区别的伽色尼人主帅帐篷,里面的东西倒是比普通士兵的华丽了很多,“阿尔克,找几个懂得突厥人文字的人,搜一下这里有没有什么信笺军令之类的东西。”
老罗只会简单的几句突厥人对话,还是最近才学的,至于突厥人的文字?他可是一窍不通。命令下去,琐碎的事情自然有手下去忙碌。
战场上没什么好看的了,吃过了早饭的士兵们对搜集战利品的积极性很高,千多个人齐动手,很快就在哈里河东岸堆起了一个足有百米方圆的兵器堆,还有一些失去了主人的干净的突厥人袍子靴子之类,旁边还有筛选出来的干净帐篷堆以及用来运载帐篷的木头轮子马车。
当然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也在其中,老罗的队伍里少有人会私藏战利品,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彼此看着,还有军纪约束着,没人愿意承受蒙眼驴子那种恶劣的刑罚,而且战后老罗会从战利品中筛选一些作为奖赏分发下去,到时候自然可以公然拿出来炫耀,为了一点私利被所有人嫌弃,没人会那么傻。
哈里河东岸的草坡地上,老罗和几个主要的将领团团围坐。
“将主,接下来我们怎么打?要不要回主营方向去收拾那三千个伽色尼人前锋?”冈萨斯早就急着想问问接下来的安排了,因为事先老罗并没有通告整个作战计划。
“别急,那些受伤的战士怎么样了?”总计三百四十多人受伤,重伤的战士老罗伸手处理了,轻伤的他可没管。接下来怎么打,还要看看己方有多少本钱再说,盲目的计划是没有用的,因为战力缺乏,随机应变才是接下来作战的主调。
“三百多人……基本没什么事儿,重伤的将主您知道,轻伤的最多十多天也就没问题了。”冈萨斯对自己亲手带出来的战士自然是知根知底。
“嗯,接下来我们要寻找一个合适的藏兵地方,先把伤兵安排好,隐秘的山洞之类最好,至少要能生火好弄点热食,对伤员有好处……”老罗半是命令,半是思索的说道。十七个重伤员虽然已经处理好了伤势,但是短时间内绝不适合长途颠簸。
“将主,那三千漏过去的伽色尼人怎么办?”还是没听到老罗对作战的安排,冈萨斯的急脾气上来了。
“哎?冈萨斯,你急什么?”这个色雷斯人很少在老罗面前如此态度的,老罗有些好奇了。
“将主,冈萨斯这家伙有心上人了……呜呜……”阿尔克的话说了一半,就被冈萨斯用胳膊夹住脑袋捂住了嘴巴。
“将主,别听他胡说,我就是担心主营那边。”冈萨斯故作镇定的解释道,却不知道他那通红的大脸早就出卖了他。
“哈!冈萨斯,有就有呗,还遮掩什么?我又没说不让你找……”老罗释然一笑,还以为怎么个事情呢,早在希尔凡的后期,老罗就放开了对前角斗士们的禁令,娶妻生子自然也由得他们。
“将主,你别听阿尔克胡说,他的嘴巴比爱琴海还要宽……”冈萨斯松开了阿尔克的嘴巴,用手抓了抓自己杂乱的胡子,一脸窘迫的说道。
“你这头白熊,闷死我了!”阿尔克努力把脑袋挣脱出来,冲着冈萨斯的肩膀就锤了一拳,锤完之后还是不忘打小报告,“将主,冈萨斯他喜欢的是带了个小女孩的女人,那个女人的名字我忘了,小女孩经常喜欢围着将主转的那个。”阿尔克不经常在主营,所以对营地内的好多人叫不出名字来。
“是囡囡的阿娘瑞娘子吧?”老罗一下子就猜到了正主。
“是,将主。”冈萨斯有些窘迫的承认了,不过还是尴尬的解释了一句,“将主可不可以帮忙保密,我还没有和瑞娘子说。”
“哈哈,白熊你也有今天!”旁边的阿尔克笑得前仰后合的,连同另一边旁听着的奥尔基、那噶、芈仲远都是或者扭头或者面色古怪。
“好了,好了,都笑什么!”老罗不得不制止,尽管他也想笑,瑞娘子也是混血面孔算是面容姣好,身高不足一米七,称得上娇小玲珑,冈萨斯身高至少有一米九,身材魁梧,两个人站在一起典型的美女和野兽。不过再笑恐怕冈萨斯就会恼羞成怒了,“好像你们将来不找婆娘一样,是不是回头冈萨斯也该笑你们?”
老罗喝斥众人的时候没怎么考虑自己,他和李姌何尝不是美女与野兽呢?李姌身材倒是不算矮,可是也就一米七五吧,与两米身高的老罗站在一起同样是高低悬殊。
“呵呵,还是将主说得对,阿尔克你等着,还有奥尔基,别以为扭头过去我就不知道你笑我,看你个蚌壳脑袋将来找个什么样的女人做妻子。”冈萨斯听了老罗的话,一下就找到台阶了,马上开始反攻周围的一群混蛋。
“不过呢,冈萨斯,我有个要求,你们大家都一样,喜欢女人不怕,去追好了,大不了我这个将主去帮你们提亲,但是如果我听到有谁因为女人不愿意玩强迫的,可别怪我割了你们腿间的玩意儿,明白了吗?”老罗这算是给所有人提个醒,他是最看不上强|奸犯的,后世他就没少拧掉那种混蛋的脑袋。
“明白了,将主。”众人不约而同的大声应诺。
“嗯,接着说刚才的话题,为什么不去理会那三千伽色尼人前锋,因为就凭我们的营地的防卫设施,别说三千人,三万人也拿不下我们的主营,程守如虽然进攻没经验,守城却是没问题的,别忘了,另外还有姆那奇在营地呢。”放过三千人不理会,老罗一点不担心那是假的,不说别的,如果那个前锋将有些心计从马什哈德调集一些信徒用人海战术,还是有得一拼的。
众人或者若有所思或者恍然大悟的表情。
还是冈萨斯对作战有些概念,马上反应了过来,“将主,你的意思是主营那边留一些敌人练兵用,我们在这边缠住那几万部落战士?”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没有后续兵力,三千人就是程守如手下的猎物。我们的猎物就是阿尔克前次提到过的那几万部落战士!他们不是人多吗?我们就当是在草原上牧马了,看是马群冲撒牧人,还是牧人赶着马群回家了。”老罗直接拍板了接下来的总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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