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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行者雷昂     跳跃一千年txt下载     跳跃一千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九节 倒计时(九)

    对于程守如的反应,还有接下来的动作,老罗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恰相反,他倒是觉得军人嘛,就应该撒出去征伐,就不应该放在家门口像个看门犬。倒不是说守护不对,而是在战乱频出的年代,征伐与开拓才是军人的使命。

    蛊惑或者说怂恿,这两个词都不怎么好听,换成鼓舞或者激励也成,不管用什么词汇,老罗鼓动了程守如的情绪,而且事实就在那里。

    程守如回到守备营的当天,就把战士的各人装备全部分发下去,然后直接命令四个作战校尉抓紧时间训练士兵,把几个校尉弄得摸不着头脑,不管新兵老兵训练合格战术动作完成得标准的直接升职,什么伍长什长曲长,甚至都尉都可以考虑,犯错的直接吃鞭子,有了动力和压力,底层的士兵们则直接嗷嗷叫的热情劲儿就上来了。

    忙完了这些,眼看训练的效果上来了,这家伙又把斥候校尉诨号闵猴子的家伙派给了老罗,也不管老罗有多忙碌,直接催促他布置大队伍起行前的先行任务。

    “老程,你还真是……”老罗见着程大门板领着手下那个形如其人的闵姓校尉,说到一半直接无语了。

    “罗三郎,我可是按你说的紧盯着士卒训练呢,”程守如才不理老罗什么情绪呢,他伸开蒲扇似的手掌直接把身后瘦竹竿似的家伙抓了过来,“喏,这小子就是上次和你提过的闵文侯,诨名叫做闵猴子的那个,甭看瘦,上树爬墙盯梢听音,没他做不来的。”

    “我可是多次听说你手下这位闵校尉了,好像这是第一次见?”老罗客气了一句,直接打个招呼。

    “闵文侯见过罗将军,有什么任务还请将军吩咐。”闵文侯躬身抚胸行了个新规定的军礼,然后那手直接就伸到了脖子后不自觉的挠了挠,“您就叫我闵猴子好了,大家也都这么叫,我都习惯了。”

    老罗顿时一乐,这厮看着就是个不老实的,说的话也是,前半句还一本正经的,后半句就走样了。

    “三郎,你甭和他客套,就直接叫闵猴子就好,将来这全是自己兄弟,这小子在营地里没一刻老实时候,整天带着他手下那些人折腾,弄的我这个烦。正好这眼看就该出发了,先让这小子出去转转,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交给他准没错。”旁边程守如说着话,直接把闵猴子挠脖子的手给拍下去了。

    “好吧,闵猴子,你会萨曼人和突厥人的语言吧?”老罗差点笑出声来,敢情这个时代的战友之间与后世也没什么差别。

    “没问题,罗将军,东面的萨曼人、突厥人、葛逻禄人还有西面的格鲁吉亚人、亚美尼亚人甚至罗马人的话我都会说……”虽然动作举止比不上严谨的军人,但是这份恭谨应该说这位闵猴子还是很有分寸的。

    老罗把对方这番举止看在眼里,在对比这厮的话语,心里也就有数了,“闵猴子你把你手下的人马分出一部分留给老程,守城卫必须有斥候盯住周边的敌人,这个事情其实不用我来说,来日出发的时候,老程你和闵猴子必须要选出一个合适的人盯住方圆五里之内的一切动静,有疑问吗?”

    “斥候校的人手拆分没问题,但是方圆五里,是不是距离太短了?”程守如能成为将军自然也有他的擅长之处,“按照旧例,二十里之内都是戒备的范围。”

    “目前我这营地内的所有家眷孩子都跟随城内的人统一行动,在路上的时候,老程你的人要就近护卫住所有人,我则会带着骑兵在周围游弋,所以闵猴子你留下的斥候只要防住漏网之鱼就足矣。”因为要护住所有的数万人,老罗注定不可能带着新兵的家眷一起行动,即使童子营的人数不多,也要三辆浮空车来搭载,这些人必须要和大队人马同步行动。

    “三郎你这边的家眷和大队人同行,其实与我的干系不大,除了战士之外所有人都是由李家老祖下令,李轩和其他平日负责杂务的人来管理的……哎?罗三郎你在最外围游弋,那我不还是守卫吗?”程守如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了,弄了半天他从守门犬变成牧羊犬了,前几日说的征伐跟他没关系了。

    “还能怎么样?行路时候自然就是如此了,总不能把战士之外的人都扔下吧?”老罗有些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这个家伙怎么就一根筋呢,“放心,几万人行路目标不小,沿途总会有不开眼的贼寇找上门来的,我手边这千多人到时候不见得照顾得来,后面还是要你那边出力才是。”

    “财宝呢?回去一趟,我要去祖宅祭祖,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吧?”程守如没法子揪着守卫的事情不放,这是他的职责所在,所以他干脆不要脸皮了,直接用财宝说话。

    “放心吧,程大门,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么贪婪呢?财宝肯定会有的,一路上总不能不休息吧?等休息的时候,萨曼人、突厥人随便哪一个,中途捡个不开眼的部族由得你发挥。”老罗不能再多说了,把这个闵猴子安排好,手边事情还一大堆呢,“闵猴子,你挑选一些机灵的,人数控制在百人之内,去找阿尔克,认得他吧?对,就是那个喜欢把眼圈涂黑的白皮小子,你和他两边沟通一下,明后天我就给你安排任务,路上可是有的辛苦的,到时候可别叫苦。”

    “放心吧,罗将军,咱最怕闲着没事儿做了,保证不跟您叫苦!”闵猴子再次抚胸低头行了个军礼,转身就走了。

    “罗大个子,我发现了,都说这人生的矮聪明,你这个大个子就和别人不一样,一肚子鬼主意!”程守如看着没他的事儿了,开始厚着脸皮唠叨起来。

    “怎么?我说程大门,让你烦心的小子也帮你安排好了,你赶紧回去看着训练士卒去,我这边一大堆杂事,正忙着呢!要不你来帮我管管那些顽皮小孩子?”老罗才不理他的纠缠,直接开口赶人了。

    程守如比老罗还惧怕被孩子缠住,啥话不说,骑着他的红玉转身就跑了。

    老罗现在最希望有几个懂得内务或者民生的管理人才来帮他的忙,可惜到这个时代太过于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眼看着还有半个月就该出发了,停留了四个多月的营地内,从一无所有的白地到如今近三千人规模的完整营地,该收拾整理的东西有多少?

    斯坦做个仓库总管倒是合适——看守宝贝是他的最爱,论到处理内务他都不如艾尔黑丝恩的管家麦斯欧德,最近这段时间,新兵家眷还有一些内务都是由这位管家先生来负责的。还好因为家眷的人数并不多,只有**百人,加上本地唐人后裔都是出自军人,所以一贯以来的自律性,还是毕竟容易管理的。

    说到开始筹备拔营动身,老罗原本手下的前角斗士们已经习惯了随时迁徙,比较麻烦的是新兵营的士兵,不管原来他们是否当过猎户还是杀戮过马贼,毕竟没有参与过集体搬迁的军队式做法。所以老罗在营地内找了一块空余地方,命令新兵们原地练习安营扎寨,相信经过几次这种锻炼之后,路途上有前角斗士们提醒,应该出不了什么大差错。

    面临迁徙,最麻烦的还是新兵营的家眷和童子营的孩子们。

    先说孩子们,这些小家伙因为都经过一些悲惨的事情,有很强烈的危机感,他们能在流落街头的时候活下来,都有各种各样的小谋生手段,其中一个最普遍的就是藏东西。这么说吧,老罗在最近的一次通知所有人整理自己的杂物的时候,特意用精神力扫描了一遍童子营的营地,感应之下,童子营的好多地方都藏着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吃的零食、穿的衣服都不算数,最普遍的还有各种磨尖了的铁片、好多个包在一起的铁蒺藜、以及各种古里古怪说不清用途的东西,真的是令人有些哭笑不得。

    搬仓鼠说的就是这种类型吧?整个童子营营地,甚至童子营周边,在精神力的感知里杂乱的就像白蚁的巢穴。老罗只好下令所有的孩子把自己的东西收起来,他们都有一个自己专属的背包,类似后世那种双肩背包,而且是用纯正的牛羊皮制作的,虽然样子很普通,也没有拉链之类的东西,但是凭借皮匠们精湛的技艺配合金匠打造小巧物件的本事,硬是做出了皮带扣合的样式,而且密闭性还都不错。

    这玩意儿一发下来,就成了所有人的宝贝,无论年龄大小,也不分男孩女孩,如果不是因为每天还要有各种学习和游戏,童子营的小家伙们恨不得整天背着背包到处乱窜显摆,老罗赶走了程守如直奔童子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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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节 倒计时(十)

    老罗的营地最早只是一处百十多亩面积的高坡空地,等到接收了流浪儿们,再加上格鲁吉亚人俘虏,后来又招收新兵,一步步的扩大到现在已经有了差不多方圆两三公里,绕开唐人营小城附近的耕地向南扩展,容纳了一处带有山泉水的小溪流,营地的饮用水基本就取自这里,下游则是战士们给马匹洗澡的地方。

    童子营就在这处小溪流的边上。

    老罗过来的时候,远远的就注意到小溪边上派发到这边的一部浮空车的巨大气囊已经升起来了,气囊底下大群的孩子正在忙碌,一个个的都背着双肩背包,这情景怎么看都有点后世小学生集体活动的感觉。

    几个喜欢孩子的战士在一旁帮忙,李姌和安娜莉亚女士还有几个保姆甚至艾尔黑丝恩的管家麦斯欧德都在。

    “麦斯欧德,怎么这么热闹?小家伙们适应了吗?”老罗直接走到人群边上,看着正守在浮空车边上爬上爬下的孩子们。

    “巴托尔先生,这个大家伙真的很棒,十几个大点的孩子就能操持好它……”四十多岁的麦斯欧德是个认真而顽固的家伙,就和他的主人艾尔黑丝恩一样,总是喜欢称呼老罗的蒙文名字,他的中文不好,因为老罗懂得阿拉伯文,所以说话的时候经常用阿拉伯语。

    “嗯,小家伙们争气就好,要走的路很长,他们必须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老罗虽然同情这些孩子的遭遇,但并不等于就要娇宠他们。

    这个时代这片土地可容不了任何骄纵,即使社会接纳,老罗也不会允许自己的手下出现那种极度自我的败类。

    对老罗的想法,麦斯欧德显然是极为赞同的,“巴托尔先生说的没错,在野马群里,生下来不能独自站立起来的马驹肯定会被母马嫌弃。”

    “三兄,你和麦斯欧德先生在说什么?我好像听麦斯欧德先生说什么马驹?”李姌丢开手边的事情,转了过来。

    事无不可对人言,老罗自然把几句对话解释了一下,然后总结道:“四娘,你不要看这些小家伙经历过坎坷,就无所不至的照顾他们,这对他们的未来并不好。”

    老罗这话算是对李姌的提醒,这个小女人天生的慈善心肠,刚接进童子营的孤儿们体弱多病,好多人除了身上有瘀伤之外,还有各种皮肤病和腹内疾病,母性发作的李姌几乎是不休不眠的精心照顾,现在这些小家伙基本都恢复了健康,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原本流浪儿的他们。

    当然李姌的热心也换来了一大片回报,现在孩子们对她的称呼是四阿娘,这是老罗所比不了的。

    “知道了,三兄总是看不起人!”李姌倒不是真的埋怨老罗的态度,她只是借机发发女人的小性子而已。

    老罗了解的呵呵一笑,也不理会她。转身去看孩子们围着浮空车的举动,这些小家伙现在算得上有组织有纪律了,按九人小组的标准,一个个的小脸上表情认真得很,前一阵子受伤的几个战士在旁边指导,小家伙们一组组轮流训练,连同最活泼的小囡囡也一声不吭的听指挥,在老罗的眼里,这些小家伙比后世的小学生乖巧多了。

    “主人……”边上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注意力,是曾经被老罗认为为人怯懦的哥舒烈。

    “嗯?哥舒烈啊,什么事情?”老罗看着这个瘦长汉子,或许是因为食宿不愁,再经过这段时间的忙碌,这个年近四十的汉子在工匠方面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面色上也恢复了一些自信,现在他算是老罗营地内附属工匠中的鞍具和挽具的制作好手。

    “我给这些孩子们做了这个,您看是不是可以用?”说着话,哥舒烈手里递过来一件牛皮宽带和金属搭扣组合的东西。

    老罗顺手接过,仔细大量了一下,才发现这个东西很像后世汽车里用的x型安全带,宽牛皮制作,上面同样有调节宽松量的设计,除了扣件有些粗糙,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是个完美的附件结构,“这个是用在孩子们身上的?”

    “主人慧眼……这个浮空车离地面总有三尺以上,加上前面有马拉动,小孩子总有些调皮的,万一摔下来,就是坏事了。所以我做了这个,您看,这四个端点固定在浮空车的车体上,小孩子坐好之后,用扣件扣住,就不用担心小家伙调皮或者睡着了。”哥舒烈一边说,手上还一边比划着。

    老罗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发现他瘦消的脸上有着难得的专注,看来这个家伙的名字真是起错了,这明显就是一个有内秀的工匠嘛,叫什么“烈”,真是误导人。他耐心的听对方讲解完,才点点头,“哥舒烈,你很不错,真是难为你的细心了。这个东西完全可以用,就叫哥舒安全带好了,把上面的搭扣磨光一下,固定的时候要注意也不要有棱角,防止勾住衣服或者划伤人。”

    “多谢主人赐名!”哥舒烈捧着安全扣带,态度谦卑的差点又跪下。

    老罗一把拉住他,“谢我做什么?应该是让孩子们谢谢你才对,你为他们着想,做了我没注意到的地方,当然值得夸奖!”

    哥舒烈身体颤颤巍巍的勉强站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埃尔祖鲁姆的时候,发觉哥舒烈性子懦弱的的老罗曾经问过手下的战士,才知道这个男人那时背后全是鞭殆的伤痕,那身曾经的肮脏的羊皮袄子下面,几乎没有几处完好的皮肤。后来俘虏了粟米菲罗,老罗才知道这个哥舒烈在谋刺部的时候就是贵人们戏耍的羊牯,哥舒部被灭之后,被俘的男人们完全没有了尊严。

    “行了,哥舒,男人大丈夫,别那么一副委屈的样子。”老罗也不计较哥舒烈的态度,他不擅长安慰人,只能是这种半鼓励的话,“对了,你的儿子戈什亚现在去哪里了?”

    “回主人,戈什亚现在跟着新兵们一起训练呢,”哥舒烈用粗糙的手抹了一下脸,带着点颤音说道。在哥舒部被灭之后,他还是头一次得到赞同与夸奖,自然是触动很大。

    “不错,叫他努力训练,别忘了你们祖上哥舒翰的威名。嗯,去忙吧,尽早把你发明的安全带安装上。”别提什么专利费用之类的,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

    “遵命,主人,能问一件事吗?”哥舒烈的情绪好了些。

    “嗯?你说!”

    “戈什亚是我儿子的乳名,能给他以哥舒为姓氏起名吗?”

    “当然,你的儿子怎么起名你自己决定,连同其他几个你部族的孩子都可以用哥舒部的名字。”老罗对这种事不奇怪,因为在这个时代很多时候,奴隶的名字都是主人赐予的。

    哥舒烈激动不已的拜谢回去忙碌了,在这之后,七八个姓哥舒的小子开始用新的名字出现在老罗的营地内,其中带头的叫做哥舒亚。

    童子营的事情总算步入正轨,老罗算是放下多一半的心。因为这些孩子现在还不起眼,但将来注定要比眼前的新兵有培养前途,他可不想因为中途护持不力,有什么意外发生在他们身上。

    丢下越来越喜欢和孩子们待在一起的李姌,老罗带着麦斯欧德和几个工匠头去新兵家眷的营地,当然身边总是少不了努拉尔曼的跟随,这个年轻的小子做事比奥尔基更认真,身上随时带着个羊皮纸的本子,还有用木头包裹木炭制作的简易“铅笔”,像个专职的书记员。

    新兵家眷的营地应该说是老罗营地内最复杂的地方,这个复杂不是指后世那种城市内部的混乱,而是对比其他的部分,这里的人心最复杂。

    老罗招收的新兵总体来说年纪都在十八至三十岁之间,他们对跟随一个强大的首领做一番事业的热情很高,当然回归东方故土也是一个难以阻挡的目标,但是他们的家人未必就是同样的想法了。

    人的年纪一大,总是免不了各种各样的顾忌,也多了各种各样的现实性考虑。老实说并不是说他们就此变的自私了,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现实经历,或者成功或者失败,他们变得开始用自己习惯的方式来看问题,并且用这种习惯来衡量出现在他们身边的一切,然后他们的儿女就会开始背后用“老顽固”这个词汇来评价自己的长辈。

    后世开放型的社会都免不了这样的问题,这个时代就更是如此。

    新兵营中一个叫做窦祖承的战士,他的父亲是唐人营小城周边的农民,因为窦祖承喜欢射猎练就了一身好体魄,也有一些同样的伙伴,受他们的影响对东方的世界充满了向往。老罗招新兵的时候,他直接就加入了新兵训练营。

    但是这个窦祖承的父亲却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自从唯一的儿子加入了老罗的新兵营,他没有像别的新兵家眷一样住进家眷营地。他不敢找老罗的麻烦,却经常守着老罗的营地外围,总是希望找个机会把儿子拉回去。

    像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只有一例,而是有三十多个这样的家庭。眼看要准备出发了,老罗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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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节 倒计时(十一)

    家眷营地边上的人很多,因为是事先通知好的,三十多个涉及到的新兵战士和他们的家人都在,年轻的战士正在和身边的家人争论,旁边还有很多看热闹的人,多是别的战士的家眷,最近需要家眷们帮忙的事情不多了,所以早就定下心思一起回东方的人们难得悠闲的看着免费的大戏。

    “小承你个混帐东西,整天躲在那个新兵营里面,怎么这会儿敢出来见我了?”一个满头白发的壮硕老人扯着年轻新兵的盔甲后袢叫骂,这种系在后腰上的后袢非常结实,新兵挣脱不开,只好闷不作声的红着脸听老人数落。

    两人正是窦祖承和他的父亲,窦祖承的父亲名字叫做窦铣,年轻的时候也是强壮的战士,唐人营落足希尔凡平原之后,他干脆从军队中脱身开垦土地当了一个农户。其实窦铣的年纪并不算很年长,也就只有五十左右岁,白发不过是少白头而已。

    旁边同样是聚过来的新兵老父也拉着自己的儿子,“窦莽子,你家的小子不听话,我家的这个混蛋也不省心,刚说了几句,竟然跟我顶嘴!”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你王老四训人光动嘴吗?”窦铣正不知道该怎么训说儿子听话跟自己回家,心里烦着呢,旁边暴脾气的王老四就到跟前凑热闹,干脆就是一句揶揄的话递出去。

    王老四本名王大川,跟窦铣算是老伙计,也曾是唐人营的老兵,只不过他脾气暴躁,除了打人杀人没什么本事,混军队也只能在底层,所以出了军队在城外养了几十头牛,平时做屠户为生,就像窦铣说的他教训人一般用不了几句就动拳头了,他的儿子基本就是在他的拳头下长大的。

    “你会说,那你说怎么把这几个混蛋召回家?”王大川只是脾气火暴,倒也不是笨人,尤其是对着自己熟根熟底的老伙伴,也会动点小主意。

    窦铣心说这暴脾气的家伙什么时候学会顺杆爬了,“就是因为我也想不通该怎么说,才在这里犯愁呢。这个罗某人虽然年轻,但确实是当将军的好材料,处处做事滴水不漏,让咱实在找不到痛脚。”

    “从来都是当将军的立功受奖封侯,大头兵出生入死没什么好处。可这种说法对这位罗将军没用,人家本身战力不弱,也不愁没有战士,咱只想把混蛋儿子领回去……”王大川也不是没脑子的熊货,听这口气就知道愁了不少时日了。

    “我还以为你又想没脑子的也和人家罗将军干一架呢,”窦铣自然知道自己的老伙计什么德行,这王大川不是没脑子,只是遇到事情总不冷静,火气上来什么都敢做,如今倒是难得静下心来想一想,“如今看来人罗将军确实有能力,你看这几个小子,明显看着人都不同了,这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当年高大帅(指高仙芝)手下的兵也就这个样子吧?”

    “谁知道高大帅的战兵什么样?还不是和阿拔斯人拼了个两败俱伤,倒把咱扔到这边没人管没人问的。”昔年工匠营的后人们都有一股子怨气,倒不是王大川特有的。

    “嘿!当年高大帅吃了败仗,据说回去后开元皇帝(指李隆基)就没饶得了他,大唐,唉,大唐乱了那么多年,皇帝把自己的江山都弄没了,谁会把咱这么万把人放在心上?”窦铣这个倔脾气的老家伙脑子也不一般。

    “李氏皇族从太宗那会儿就位置不正,后来皇室子弟每一次都和斗鸡一样掐的满地血,哪顾得上咱?”这道理谁都知道,即使有李家人在旁边也没人避讳,唐人营虽然还带着一个唐,但是李家要是想当皇帝,没人会愿意参与进去。

    “不说这个,晦气!眼下这罗将军张罗带人回去,看这气势倒是心里有底气,这新兵营的训练也是不一般,没准儿还真的能顺利回到东土。”儿子总也说不通,认准了死理,不说话也不反驳,窦铣也没了法子。

    “那按你说的,咱家舍了眼前的基业,冒冒失失的远行万里,就为了还不知道究竟的东方?也不知道李家的老头子是不是脑子糊涂了,怎么就那么轻易决定回东方呢。”王大川头脑不热的时候,说话还是有条理的,只是这嘴上不饶依旧人,李家的老祖李坦也被他说了进去。

    “胡说,怎么舍得了,我那有几十亩田呢,都是规整了十来年的上田啊。”窦铣满脸的痛心疾首,“你这屠子还好,顶多赶着自家牛羊跟着走,我那上田总不能背着走吧?”

    “屁!牛羊一路赶着走还不都饿瘦了?再说了,听说到了东面是不允许杀牛的,我可不喜欢养猪,那玩意太脏了。”王大川也是一通牢骚话。

    两个老头也不顾忌自家儿子在一边,就这么唠叨了起来。

    象他们这样这样情况的有几个,更多的是家里阿娘或者妻子过来唠叨的。这些女人大多都是异族面孔,这会儿也都拉着自己的儿子或者丈夫在旁边说话,有的悲悲切切,有的涓涓细语,夹杂着各种民族语言的汉语牢骚话,配合着新兵们或者闷声闷气的或者大嗓门的西北腔调,怎一个热闹了得。

    要知道唐人营本族人口就不多,适龄的男子往往很难在族群内部找到合适的同龄女子做婆娘,怎么办?只好找异族人做婆娘,总算还好,本地唐裔们多少都会些匠人的本事,加上大唐在这边还有一些影响力,成年男子总能在三十岁之前靠着积累的家财找到婆娘。

    老夫少妻在这个时代可一点都不新鲜,好多新兵的父亲死于战乱,基本就靠着异族的阿娘长大,这个时候遇到阿娘不愿意离开,自己又舍不得伙伴,一个个纠结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旁边看热闹的都是早就做了决定的,这会儿从家眷营地中出来,也在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我说窦铣个老头子种田是好手,脑袋也灵光,如今看来难选择了。”

    “可不嘛,还是咱做工的方便,家伙什儿背着,到哪里都能弄一口饭吃。”

    “你个死脑壳,就一门心思钻你的工匠活,要不是罗将主收了你的三个儿子,你还不是东奔西走的为儿孙挣饭钱?”

    “瓜婆娘,别总盯着别人,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给人看的,活的开心才最重要。”

    “那你怎么不像阿黛尔她男人那样,自己弄个店面,招几个学徒,也好过现在总是到处走给人帮工?”

    “这不是咱唐人营工匠太多,在这个小城争出头有嘛本事?去外面找活才是正理。而且你看这次,阿黛尔她男人王大锤不也要舍弃多年经营的铁铺子……”

    敢情这还有二位在这里解决起家庭矛盾来了。

    其实不单是这两位在跑题,周围看热闹的说三道四的也没几个入正题的,不是他们不关心,而是早就选择好了,没必要再为这个伤神。说实话这个时代的人比之后世单纯多了,身在曹营心在汉在后世是很普遍的现象,但在这个时候却没人想那么多。

    这是老罗远在旁边想到的,他到这边的时候,正好是热闹的时候,看着没有吵起来或者打起来,就远远的停留一下,探探这些人都在想什么。

    这可不是老罗阴险,不打没有把握的战争,这是军人的本能,已经镌刻到他的骨头里了。而且自从发现有精神力这种万能的能力之后,他时不时的就用来探测一下,再配合听觉、嗅觉,只要在一定范围就没什么不能了解的。

    眼下从远处众人的反应看来,这也不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众人都有想法,就比没想法要好,真是麻木的认死理,老罗也没法子。他现在就不停地回忆当年的指导员那张嘴皮子,解决个军民纠纷,人家才是专业的,如今换到他老罗上场,硬着头皮他也得顶上去。

    老罗一出现在家眷营外围,马上就被眼尖的人发现了,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的人就把他围上了。

    “见过将主!”首先上前的是三十几个新兵们,他们甩开身边的家人,排好队形,行低头捶胸军礼,动作整齐划一,看着很有气势。

    “大家好!”回了一个军礼,仔细打量了一番新兵们的神色,老罗才把目光转到他们身后站的参差不齐的家人们,“把你们的家人都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没人喧嚷,即使脾气最火爆的王大川也是一副奇怪的神色,最顽固整天守门的窦铣这会儿更是一声不吭。

    三十几个新兵轮流把他们的家人带到老罗身前,一一介绍认识,老罗才注意到窦祖承的父亲等几个年纪大的老人行的都是唐式见面军礼,其他新兵的家眷多是女人,行的则是大唐女子式的抱拳礼,只不过她们多是中亚人的面孔。

    琐碎的话不必多说,地面的青草长得很茂盛,老罗也不顾忌,直接叫众人席地而坐,新兵必须和他们的家人在一起。他是头领,必须拿出这种气魄来,该回答的问题绝不能逃避,而且言语必须得当,否则丢失的不仅仅是面子,还有威信,不单单是在这三十几位战士和他们的家人之间,要知道旁边还有看热闹的其他新兵家人在呢。

    “今天把大家招呼来,就是为了在一起聊一聊,几位老人家,还有这么多姐妹,大家不要有什么担心,也不用避讳我这个将军身份,有什么意见或者看法,都可以直接说!”老罗的话铿锵有力,这就是典型的军人做法,不管你是谁,咱当面解决问题。

    本来以为这样说说就会有人开始发言了,结果证明老罗错了,这个时代平民和贵族之间的隔阂是很严重的,根本没有所谓的对等发言,像很多书中写的那种布衣百姓和王公贵族坐在一起喝酒取乐,那纯属胡扯。即使在唐人营这种地方,普通百姓也不会和李家人直接交流,能见面的多是管家之类。

    像杜讷那种平民长老可以和李家大长老李坦一起议事,一个是因为杜讷算是民众代表,另一个是因为杜讷本身出自京兆府杜家,虽然穷困,但毕竟出身名门。

    当然军中另有不同,完全看领头的将主如何处理军中事宜。汉时卫青可以照顾士卒,能问询士卒的饮食就被传为美谈,而他的外甥霍去病就善财难舍,皇帝的赏赐放臭了也不会给士卒们享用。

    老罗还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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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节 倒计时(十二)

    初夏的季节,沙质的地面上满是各种低矮的青草和矮种苜蓿类植物,百十个人围坐在地面上,一言不发,周围还有数百个默不作声的旁观者,老罗愣住了。

    盯着周围的人,他琢磨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这个时代少有对等对话的特点,这还是前次杜讷无意中说到的一点,如今他老罗可不是刚来唐人营时候无名商队头领,而是手下千多人的将军,在这些平民的眼中是贵人,是注定高高在上的。

    “好吧,我点名吧……”老罗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没法改变这一点,只好遵从约定俗成的规则,“窦铣窦老丈,我知道你守在新兵营门口好多天了,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既然这位窦祖承的老父是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就先从最活跃的人物开始吧。老罗刻意没有用敬语,想明白了阶层的区别和这个时代的特色,再用后世的习惯,显然会造成不必要的误解,“邀买人心”这个词汇可不是只有后世人才知道的,“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也不是只有贵族才了解。

    “我……我就是想罗将军手下只有千把人,即使有程将军的守城卫,但还有数万的老弱妇孺,东边草原上却有数十万的突厥人……”窦铣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说话,不是他体力不佳,而是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话紧张的,何况老罗把场面还搞得这么正式。

    他的话有道理没?有,所以周围很多人开始有了动作,虽然没有喧哗,但却都在盘算自己心底的得失取舍,没办法,涉及己身,没人能够保持淡定。

    “还有吗?你接着说……”老罗一点都不担心无法掌控局面,后世比这大得多的场面他见得多了。

    “还有一个问题,罗将军,我是一个老兵,大道理我不懂,千里之行必蹶上将军的话,我还是听过的,不知道数万人东进千万里,吃喝之类怎么解决?唐人营恐怕没有那么多粮食,东边据说好多荒漠,人马消耗就是了不得的数目……”或许是发觉老罗没什么懊恼或气愤的表情,或许是老兵的悍勇再次上身,花白头发的窦铣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居然一点都没有停顿。

    旁边的众人开始还有些骚动,但随着窦铣的话语,老罗却始终不变的神色,心里也有些期待这位罗将军能给出什么样的答复。

    老罗一直很耐心的听着,这个时候他可不怕别人有想法,甚至不在乎反对他,只是担心所有人都和木头一样不言语,要不怎么说无声的反抗才是最麻烦的事情呢。有言语就好办,吵架也好,抗议也罢,都是一种可以交流的方式,那种什么都不说,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的人才是最难对付的。

    “好了,窦老丈说完了,看大家意思是等我回答,我就也说两句,免得大家都在心里嘀咕我这个将军把你们的儿子或者男人拐跑了。”老罗的话引来了一阵善意的笑声。

    “首先我要说的是,大家应该都了解我这边的战力,不是我姓罗的夸口,这些战士无论哪一个都能拼杀至少十个萨曼人或者突厥人,”老罗说着顺手指了指身边不远处站立的几个前角斗士,“他们跟随我从士麦那到这里,没有一个人死在路上。哦,士麦那你们不知道,你们只要知道那里距离这里有三千里远就行了,是罗马人的地方,想要证实也容易,李家的李湛和张家的张卢和我一起回来的,对,还有李家的火娘子。”

    周围人的反馈让老罗很高兴,至少他们不是对老罗一无所知。

    “他们这些家伙当时有几十个受轻伤的,现在也都什么事儿没有了。哦,前一阵子城里工坊有人要纵火,几个受伤的家伙现在都醒转快好了,你们都知道吧?”老罗刻意用谈话的口气来交谈,这是他在后世跟配伍的指导员学的,还别说,这效果还真不错,至少窦铣那个白头发老人的表情看着缓和多了。

    “营地里有最好的红伤郎中,不用担心他们挨了一刀子就没命,而且现在我给所有的战士配备最好的盔甲,最锋利的武器,看到他们的盔甲和刀子了吧?突厥人没那么容易打败我们。”老罗说到这里沉了一口气,“而且,当年大唐就已经打断了突厥人的骨头,你们这些唐人后裔,难道连面对他们都没有胆子吗?”

    “当然不是……”反驳的声音由高变低,是火爆性子的王大川。

    老罗看了他一眼,这个王大川的儿子叫王庆,就呆在他旁边,是个能使斩马刀的好汉子,“没错,窦老丈说的突厥人有几十万兵,但是突厥人内部也在乱战,他们没有人能调集几十万人来围攻我们,几千或者上万人来的话,让他们来给我试刀好了!”

    “好汉子!”老罗的话说得很平实,围观的家眷们有喝彩的了,再看三十几家闹意见的家眷也有好多低下了头。

    “窦老丈刚才还说了一段话,问沿途的补给怎么办,我的答案是,窦老丈尽管放心,大军出行,粮草先动,我罗开先不是纸上谈兵的书生,前段时间来来往往的客商好多都是给我们路上运输粮草的,至于说水,谁说荒漠里没有水喝的?我说可以,不过方法现在不能说,这将是咱们通行大漠的秘密。”大漠里这时候正开始热的时候,昼夜温差大,很容易用冷凝法来取水,而且老罗的空间也不是白带的,自然可以事先准备好。

    周围的人轰然而动,最大的困难都有法子解决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过了好一会儿,等人们的热情消退一点,老罗才接着说道:“窦老丈,其实你也明白,李家的老祖不是愚人,自然不会做出没把握的决定,唐人在这片土地上毕竟是暂居,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终究不踏实,这个相信大家也都明白。你感觉为难不过是你舍不得这里的家业,没错吧?十几年了你辛苦开垦了几十亩上田,一旦去了东土,很可能要重新开始……”

    老罗的话还没有说完,窦铣的脸刷的就红了,配上他的白头发,真有点白发红颜的感觉。

    “别急,窦老丈,罗某说这个话并不是嘲笑你,”老罗伸手向下虚按了一下,示意想要发火的窦铣坐下,“我知道大家都辛苦了很多年,舍不得这些家当,总不能好多年的辛苦一说要走都扔在这里吧?”

    窦铣的脸色缓和多了,周边有些人的神情也有平缓了下来。

    “其实就像我给营地里面的所有人说过的那样,”老罗随手指了指旁边围观的新兵家眷,“整个唐人营的小城在内,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的,没理由无缘无故就舍弃了,所以我和李家的大长老还有杜讷长老曾经商量了一个事情,就是把这里所有的东西转卖出去,亚美尼亚人、格鲁吉亚人、萨曼人、希尔凡人、甚至突厥人都可以是买主,像窦老丈的田地也可以同样处理,价格到时候你们自己谈,需要金银也好,粮食也好,都你们自己决定。放心,他们没人敢恶意杀价,这里毕竟还是我们的地方!”

    老罗说的这个事情,从没有和别人透露过,即使是围观的新兵家眷也不知道根底,当初给他们的交代就是不用担心家财,这些人就相信了。现在这样的话一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这下我那些牛也有法子处理了……”喊叫的是王大川。

    “瓜货,刚才你不是还说担心到了东面怎么活吗?”窦铣现在也没那么多心事压力了,自然有心情调侃自己的老伙计。

    “怕什么,大不了到时候多买一些羊好了。倒是你,听说老家人多得很,看你到哪里能找到那么好的上田。”王大川和自己的老伙伴斗嘴还是很少发脾气的。

    “你说了的,怕什么,大不了我重新开地好了。”当过兵的就没有怕难的时候,认怂那是不可能的。

    “……”嘈杂的声音传开了,见识过老罗是个讲道理的将军,众人的避讳也就少了。

    老罗把目标转向那些中亚面孔的女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年纪大的是新兵战士的长辈,年轻的肯定是他们的婆娘没错。难得说了那么多话,老罗稳了稳情绪,他实在想不起该怎么称呼才好,“各位阿婆,还有……姐妹,我不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或许可以说说看?”

    中亚的女人很少有害羞的特性,她们一般都很热情爽朗,一个深棕色弯卷头发的女人带头说话了,“将军大人,我们这些姐妹的家离这里都不远,嫁给唐人营的男人,是因为他们比我们族里的男人更可靠,可是如果跟着你们到东方,我们就很难再看到家人了。”

    一个脸上满是皱纹的阿婆也开口说道:“帕尔旺娜说得对,我嫁入唐人营三十年了,我的男人五年前死了,儿子和家人就是我的一切,但是……如果跟着儿子到东方去,我不知道能否活着再次见到家人,而且我活不了太久了,路上太奔波,我会死在路上的。”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老罗也觉得很头痛。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可以搭乘飞机在脚下的地球上快速移动,在这个年代,不同的族群隔阂都很深,陌生的族群在一块土地上相遇,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问好,而是彼此戒备,因为语言不通还有信息的闭塞,经常会因为莫名其妙的的原因打起来,然后演变为族群之间的世仇。

    尤其是中亚这种地方,游牧部族为了争夺水草丰盛牧场,械斗或者说小规模的战斗更是家常便饭。从希尔凡到东方的世界,恰巧要通过争斗最频繁的区域,可以想见这其中的困难。老罗不可能强迫所有人听从他的命令,来自后世的他虽然没有多少感情经历,但也不希望破坏别人的婚姻。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这些女人的男人——新兵们:“士兵们,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

    二十几个新兵都沉默不语,显然他们也很为难。

    老罗却很高兴,他不缺少几个士兵,却不希望看到自己手下有人说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的蠢话,东方的古代记载中总有男人杀妻宴客、抛妻弃子的故事,仿佛欺负女人可以证明他们更伟大。

    不重视家庭的男人没有责任感,老罗忘了从哪里听到过这句话,但却并不妨碍他信奉它。所以他很庄重的对新兵们说道:“作为你们的将军,我当然希望你们是勇敢的士兵,但是,作为男人,我更喜欢自己手下作战的是勇于担当的男人。父母养育了你们,妻没有怨言的信任跟随你们,你们不能在关键时刻舍弃他们。”

    新兵们更沉默了,显然老罗说到了他们心里,但是家庭的需要与作战的渴望相矛盾,这是个难以取舍的问题。

    老罗也不等他们回答,很明显眼界阅历与经验束缚了他们,“我给你们提供几个办法,一个是带上你们妻子的家人,我欢迎他们,还有就是留下照顾家里的老人,或许不用多久,五年也许十年,我们的商队会再次回到这里。”

    这一瞬间,新兵们抬起了头,他们的家人们眼睛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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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节 倒计时(十三)

    古罗马的征兵方式是以公民作为主要战兵,另有雇佣兵作为辅兵,军中戒律严明,违背军令的,在军中实行“十一抽杀律”这种后世人看来严苛的制度;秦汉时期,东方征召自耕农从军,算是征兵制,军人需要自带装备参战,殆战者斩,怯战者斩;隋唐时采用府兵制,实际上是兵为将有,将领对兵同样有生杀大权;波斯帝国玩的同样是征召制度,同时还允许奴隶参军,自备兵器,上下阶层同样严苛,即使是阿拉伯帝国最繁盛的四大哈里发时期,同样部落长老对军队的掌控非常严格……

    从来没有听说过将军允许士兵自动退伍照顾家庭的说法,至少这个时代这块土地上的人没有听到过,算是皆大欢喜吗?

    也不一定,至少老罗没什么把握。至少他不希望带着时不时惦记着家人不在状态的士兵作战;对于这些女人来说,留下她们的儿子或者丈夫,就是幸福吗?其实很难说,留下的或许只是躯壳,当然如果她们选择跟着儿子或者丈夫去东方就是幸福吗?她们同样不知道;对于战士来说,可以留下陪伴家人或许是一种幸福,但未来呢?

    人生总是在选择的路上,无论那个时代都一样,老罗这样想。

    他做的只是把选择权交给当事人,而不是像这个时代的将军们经常做的那样强迫选择。对他来说是个很自然的事情,对这个时代的周边人却是一种触动,当然他的这个举动无意中造成了人心更加凝聚的影响。

    当然啰嗦一句,老罗也可以强制所有人都必须听从他的命令,然后在接下来的日子证明自己的决定是为了所有人好。但是这期间的事情就一定是好的吗?不见得,肯定背后会有怨言,东行的路上会平添一些难以预料的麻烦。

    不安定的因素被消除了,剩下的人无论是主动响应也好,被动的从众也罢,至少人心安定是最重要的事情,解决了这个事情,老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所有筹备的收尾,这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唐人营这里原有的财物或者说叫资产转卖出去,但是由李轩来主持的这个事情进展的却并不顺利。

    或许是周围的商人都知道唐人营这里的人要离开这里了,心里都在琢磨这些工匠们总不能把房子和土地都背走吧?虽然他们造出了那种奇怪的可以飘起来的“车”,而且还有一个看起来就很凶悍的将军做后盾,那又怎么样?

    人数稀少的唐人还能强买强卖不成?商人可是区别于男人和女人的另一种生物,它们总是把利益放在第一位的。

    这个时候只有被老罗压服了的巴哈米尔表达了善意——他准备等这里的唐人撤离后接手李家的老宅,并给与了不少的估价。余下的包括希尔凡波斯人在内,什么亚美尼亚人、萨曼人(波斯)、斯基泰人、甚至罗马人(拜占庭人)、卡扎尔人和突厥人都在观望,等到唐人营撤离的最后期限到达,他们所有人就会比草原狼还要凶猛的架势来抄底。

    别说这个时代的人不懂得房地产和地皮生意,老罗就听李轩说到有消息说好几个大商人准备了整修房子的工匠人手,就等着拿到物产所有权后重新整饬了。

    “这些贪婪的土狼!轩兄,这个事情交给我,你帮忙通知一下,明天召集所有有意购买房产和耕田的商人到场,我来解决他们!”老罗有些恼火的说道。

    “三郎,你不会是想……”看着老罗的表情,李轩有些担心的比划了一下,他以为老罗会重演当初在议事堂收拾裴四海的一幕。

    “怎么会,轩兄误会了。”老罗被李轩的动作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你现在最要紧是汇总所有要出卖的宅院、田产、还有所有的不能带走的东西。牛羊还有粮食之类就不要卖了,有多余的我可以收购。”

    “牛羊粮食怎么会嫌多,几万人的吃食呢!”对老罗的财力李轩还是相信的,这年代只要拳头够大,怎么会缺了钱财?没见到原本张家人都要巴结的陶-克拉尔哲季公国的宫卿现在都要送货上门给这个长人?别的不说,制作那些大车子用的木材都有一多半是那位宫卿提供的。

    “行了,你吩咐人抓紧时间,我去走走看看。”老罗叮嘱了对方一句,就出门巡查去了。他的营地内做事效率比唐人营高多了,解决了新兵问题的隐患之后,所有的杂务只用了两天就全部规整完毕。

    当然,抽空子老罗免不了用空间把诸多的粮食、没用了(liao)的木材、铁料还有各种杂货之类收起来——有现成的作弊方式不用才是傻瓜蠢货,无谓的保密只能束缚自己的手脚,至于因为秘密引起别人的贪婪?老罗才不在意,伸手的砍手伸脚的剁脚好了。贪心却又怯懦在背后使坏的?老罗如今的精神力可也不是白给的,五马分尸他做不来,戮首可是小菜一碟。

    主管后勤的斯坦自然对这种事情见多不怪,这个主人表现出来神秘的地方太多了,斯坦的外表看着蠢笨却是一个聪明的海盗,不该知道的不要问,他只要知道自己跟随的人是值得的就足够了。老罗手下的前角斗士们的心思大体如是,他们的心思单纯却又忠诚,这是老罗的幸运,何尝不也是他们的幸运?

    收尾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除了新兵战士还在熟悉新的武器装备紧张整合,老罗营地内的工匠还有家眷包括孩子们都处在一种休息调整期。没事儿的人们有时候会走出营地在这个他们居住了十多年的小城里闲转,老罗这巡查的路上就遇到了不少次。

    “闲人们”悠闲的向老罗半躬身抱拳行礼,戎装在身的老罗也抚胸颔首回礼,彼此的默契已经开始养成。忙碌的小城内的人们眼中除了羡慕还有向往,在他们偶尔看到的时候。

    秦郎中医馆,学徒和伙计们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偶尔有寻医问药的来访,程守如和几个士兵对立而坐,“怎么样,那个叫什么来的……海顿,对就叫海顿,他的本事确实不错,你们都学到了吗?”

    “学了一点皮毛,将军,这才几天啊,您就是打死我们也不可能那么快全学会的。”一个瘦消白净的年轻士兵说道。

    “闭嘴,白六子,我不管你说再怎么饶舌,必须尽量多学,路上免不了遇到贼寇,到时候有兄弟受伤,救不回来才有你哭的时候!”老程语气里带着恼火,他也知道时间短暂,但是没办法,救命的法子再多也必须下苦力多学一些。

    “将军您放心,我们都会尽力学的,只是这完全不同于我们以往用的草药医治,按照海顿的说法,至少需要几年的时光才能熟练。即使那个海顿,也不过才学习几个月的时间。”边上一个满手缠着纱布的士兵替白六子解了围。

    “几个月时间?他和谁学的?”老程也是比较惊讶。

    “还不是罗将军,真想不到那么高大的战将居然能捻着针缝合伤口。”说话的人伸出自己的手,“您看,将军,我这手算是灵巧的,现在都被扎的满是针眼。”

    “怎么搞的?”程守如还没压下对老罗的感触,手下的表现又让他愣住了。

    “没有伤员,海顿建议我们用新鲜的牛皮、羊皮来练习。不单是白六子,张老实,将军,咱们所有人的手都被扎了……”说话的是另外一个瘦长脸的兵士,伸出同样的手给老程看。

    “唉,这个罗大个子,还真是……”程守如有些无法形容心中的感慨,以往三十几年都没有如今这几个月的惊讶多,有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白活了,尤其是当初和老罗比试的时候,那种战阵推演被碾压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哎,几位这是在说什么呢?是不是老程你在说我坏话?”老罗的大个子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说你什么坏话?”坐在椅子上的程守如站了起来,没法子老罗站着他坐着就觉得特别不自在,对面那家伙的身高太有压迫感,“我说这人怎么就不禁念叨,也难怪,这破地方连门没有,你这种长人几步就迈进来了。”

    “都坐,站起来作甚?老程你也坐下,我这转了一圈了,发现到处都在忙,怎么你们在这里躲清闲?”老罗随意的找个空闲的椅子坐下,随口开着玩笑,努拉尔曼小跟班似的直接站在了他身后。

    “躲什么清闲?我也快忙晕头了!”程守如接着坐下,没好气的回到,然后冲几个手下那边一努嘴,“喏,看这几个小子学你的医术学的怎么样了……”

    “哦,看这手就知道了,学习缝伤口时候针扎的吧?”老罗瞧了一眼就明白了,“没事儿,把纱布扯下来,不要包着手!注意选择干净的针,练习的皮子必须洗干净,嗯,用盐水洗,我当初学的时候也这样。”

    几个听了指导的家伙忙遵从吩咐把手上的纱布扯了下来,露出破破烂烂的手指头。

    程守如看着那不成样子的手指头,都禁不住咧咧嘴,“我说,罗大个子,还有你不会的吗?”

    老罗装模做样的琢磨了一会儿,才说道:“好像会的还真不少,不过生孩子肯定不会。”

    “哈哈……”程守如和几个战士笑了两声,都有点哭笑不得,没法子,就所知道的,人家确实会的不少,至少有本钱这么胡扯。

    这种放在后世烂大街的玩笑也就只能糊弄一下这时代的人了,老罗悠闲的想着,若在后世也这么说,肯定会被骂装腔作势鹦鹉学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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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节 倒计时(十四)

    好容易恢复了神态,程守如打量了一下老罗,“罗大个子,这些天每次看到都见你在忙,今天怎么这么悠闲了?”

    “营地的事情都忙完了,工匠们都放了休息了,就差准备开拔了。”老罗总算感到压力去了一大半,自从来到这片平原区,就没敢放松过,先是琢磨怎么调动这里唐人营的人心,然后又每天都要到处走动,哪里不叮嘱查看一下,就会出些莫名其妙的乱子,都不知道那些可以事事做甩手掌柜的家伙怎么能放心不出乱子的。

    “唔……”程守如有些气闷,人家的手下做事情就是快,不服不行,这他娘的新训了没几天的兵也做得很好,怎么到自己这里就不成呢?他心里有些郁气的随口说道:“你这厮,那么清闲,到了这里也不知道去看看你前几天救治的伤兵?”

    “不用着急,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没什么事儿了。”老罗现在的举动有些吊儿郎当,平素的一张冷脸显得松弛了一些,连着一个多月没怎么好好休息,他这会儿就是忙碌过度,想闲下来,却偏偏脑子高速运转的状态,“估计也就是两个肚皮破了的倒霉蛋还没有完全恢复,另两个人没准都回家了。”

    “你说的没错,两个倒霉蛋肚皮上好像爬了一只大蜈蚣,不过已经可以站起来走路了。”程守如说话的语气有些愤愤的,娘的,谁和这种家伙面对都会是一肚子气,你心里有什么想法都能猜得到。

    “行了,老程啊,你接着忙,我进去看看两个倒霉蛋。”老罗马上就察觉到了对方的语气不对,看来的悠闲惹起火来了,说完话施施然地就走到里面去了。

    老罗当然没有读心术这种能力,不过学过军事心理学的人看别人不见得准确,对付程守如这种军人是一看一个准,尽管时代不同,但是军人的心理规律还是没什么差别的。他可不愿意讨人嫌,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这厮…这个怪物…”留下程守如坐在椅子上干瞪眼,愤愤的吐出两个字,却又觉得这火气来得没有缘由,呆瞪了对面几个家伙半响,直到白脸的白六子还有张老实几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的时候,他才醒悟过来,扔下几句话,他还得赶紧去四处看看,士卒训练短时间也就那样了,剩下的要到作战的时候才知道了,平民和家眷的事情不归他管,但是守城军械的拆卸比如床弩什么的还要他去调动呢。

    说起装备的事情,如今的守城卫可与以往大不相同,基本上老罗那边新兵配备的东西,这边也都备置了一份。数万人的工匠两三个月可不是只忙碌制作两种“车子”的,尽管这两种车子都不是什么普通的玩意儿。

    从库塔伊西归来,老罗就在忙碌一些零散的装备设计,不是什么困难的东西,但是在作战的时候非常实用,而且这个时代就可以很容易的制造出来。

    比如绑带,这个时候有腿部绑带,但只是纤细的麻绳,多数都是战士自己做的,老罗则是征召妇人们用细麻布用针线精心缝制的,骑兵有马靴,偏厢车的操作者——守城卫虽然也骑马,却只能算是骑马步兵,穿着靴子是不方便操作诺大的偏厢车的,所以绑带是必需品,两指宽的绑带用来缠腿不但可以缓解疲劳,同时还可以在荒漠地带起到防御毒蛇的作用。

    除此之外还有配备给士兵的深底锅,每什配发一个,足够煮用十个人喝的粥饭;每个士兵身上都必须携带的腊布包裹的急救包一个,里面有盐水煮过的纱布,弯形针,止血散包;每个士兵都有的牛皮水囊外加一小包明矾,明矾这东西可以用来净水,制备这些东西也花了不少功夫;还有配发到每个什长手里的一卷牛油细布,纺织致密的一种布,用牛油浸透,几乎不漏水,这玩意儿就是在荒漠或者沙漠中取水的最好东西,一个夜晚收取的水或许不能保证喝饱,但是绝对不会让人渴死……

    等到士兵熟悉了这些东西后,又发下来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一个双肩牛皮和双层麻布缝制的大背包,里面能装下所有的零碎,同时还有各种路途必须的熟悉又陌生的玩意儿——木头和铁皮卯制的饭盒,一把餐勺,割肉的餐刀,一包带着点腥味的干酪片,甚至还有一包能让人酸的掉牙的山梅子干粉,更不用说程守如曾经见过的蒙眼黑纱还有土黄色的掩住口鼻的纱巾……

    零零杂杂的诸多东西,让这个时代所有没有见识过的人都有些目瞪口呆,即使程守如这种成熟的老军伍也是头一次发觉一只军队野外行进竟然需要这么多的东西。虽然好多东西都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但是本着对老罗的信任,他还是第一时间下令所有军中将士必须熟悉所有这些东西,必须按照要求保存使用好,因为说不准什么时候这些不起眼的东西就能救下同袍的小命。

    各人配备的零碎小东西有这么多,作战用的东西就更多了,除了偏厢车这种大家伙,值得一提的是一种平时挂在偏厢车上的简易大弹弓,用来发射一种装满原油的陶火罐,射程只有不足二百步,比不了投石机那么远,这东西杀伤力或许不怎么样,但是用来阻碍敌人的进攻起到的停滞作用是显而易见的,配合弓箭使用,面对骑兵的时候或许可以发挥奇效。

    除了这些,因为老罗的到处插手,士兵配备的盔甲和武器都有了很大改观。比如更改了唐式的红缨盔,换成了看着颜色脏兮兮的皮制镶嵌金属片的秃顶头盔,脖颈处则配置了用来护颈的锁子甲,单看一点也不威风,反而看着很难看。但是配上黄色的紧袖口袍服再套上同样灰黄色和头盔一样带着黑色条纹的铠甲,让人感觉就像从沙漠深处钻出来的恶鬼令人不寒而栗。

    这东西被老罗强制命令士兵接受了,由于新制铠甲比原来的坚固性和适用性都好太多了,程守如也说不出什么来,如今反而是他和几个校尉身上的明光铠看着分外骚包。老罗说服不了他们,索性不再去管,反正有他们的备用盔甲,战场上这些家伙也有保命的本能,到时候知道自己成了靶子,就知道好歹了。

    老罗感觉自己已经算是绞尽脑汁的考虑到了所有的战场要素,好多后世的军备品在这个时代寻找同样功能的替代品,以至于程守如都在抱怨自己带着士兵像是去踏青了,他才有所收敛,没办法,经历过后世的军队还有佣兵生涯,他总觉得古代战争中拿着一把片刀一只矛就去打仗是对士兵的不负责任。

    这算不算是强迫症?老罗也不知道,不过这样做的效果是军队的凝聚力强了,家眷们的怨言少了,而且花费不算什么,李家张家出了点资材,老罗趁机出了一点空间中存储的粮食,原材料不值钱,唯一耗费的不过人工而已。

    对士兵们来说,各种新奇的玩意儿配备下来,除了惊喜,狠多战士都有点跃跃欲试的萌动。刀枪之类目前没办法见血,新发的深底锅第一时间就被瞧新奇的家伙们架到火上了,这种锅子有两只锅柄,厚度按照老罗的计算大概有五毫米厚度,没办法再薄了,材料的延展性局限短期内解决不了,老罗对这东西并不满意,士兵们却觉得比原本的六耳行军锅好用多了,吊着用也比六耳锅轻便,也能用石块架起来,唯一的缺点是锅壁太薄,担心哪个胃口大家伙饿急眼了用勺子把锅子捅漏了……

    当然的除了这个,别的东西也闹出了不少乐子。比如都说山梅子粉特别酸,是用来泡水喝的,有几个家伙不信邪,直接抓起一把塞进嘴里,结果连续两三天都咬不动东西,只能可怜的喝粥……

    对于新装备的使用,前角斗士们表现的最为淡定——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跟随眼前这位主人,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不是他们的服从性最好,而是从雅典开始的一路上,老罗的表现征服了他们。

    感觉到新兵的情绪变化后,老罗命令奥尔基和姆那奇带着他们去附近的山上去狩猎,不要求战果,只是让他们躁动的心思安定下来,顺便让他们熟悉新制兵器的同时见见血,虽然这些家伙里面有好多人都不是普通的平民,但是毕竟还有没见过血的新嫩,而且他们还没有协同作战过,没见过血的士兵不算真正的军人——这就是老罗的想法。

    把新兵放出去狩猎,老罗当然不用跟着,营地有角斗士们守着,没什么不放心的,所以他才有机会闲逛,至于为什么没带着李姌,因为火女郎已经混到孩子群里去了,执拗脾气上来,不理他了。

    “该死的贪婪的商人!”老罗从医馆出来,伤员的事情就抛在了脑后,转到接下来的商务谈判上来了,哪个时代都少不了这种见缝就钻的生物,讨厌它却也离不开它。

    即便老罗这个现在正在痛骂商人的家伙,同样离不开商人。后世当佣兵的时候,买子弹都要忍痛接受军火商人的盘剥,这个时期同样免不了和商人打交道。

    有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再想,如果这时候回到自己的时代,他就可以不用什么微光夜视仪红外望远镜之类的玩意儿了,肯定可以让那些贪婪的秃鹫军火商崩掉牙齿。

    但是看来至少暂时不可能,那就想法子崩掉这个时候的中亚商人的牙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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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节 倒计时(十五)

    很快,老罗的机会就来了。

    李轩的通知很及时,而且那些贪婪的商家有好多就驻在唐人营这个小城的旅店内,最远的反而是希尔凡王室和大臣家的几个代表。

    第二天下午,李轩带着李家人主持,地点就设在老罗闹过事的议事堂,人物是所有希望拿到唐人营迁徙之后的房产、财物和田地的各族商人,他们代表了这块土地上几乎所有的追求财富的势力。

    议事堂被布置成了类似宴会厅的模样,穿着各种服饰的家伙分成若干个小团体分别就坐,旁边当然站着他们的随从,幸好这议事堂换了家具之后宽敞很多,否则这算起来二百多大小商人代表还真的难以容纳。桌椅的排布自然也是取自老罗的想法,几个仆役在桌子之间穿针引线似的分发各种抄制好的材料,用阿拉伯文写的各处要售出的地方的底价,老罗倒是会说阿拉伯语,但是要他去写那可以完全不成了,所以这种活自然轮不到他的头上。

    “为什么我们坐了这么久,你们的那位罗将军还不来?”坐下其实没多久突厥商人就忍不住了,为首的一个缠着黑色头巾的大胡子就怒气冲冲的追问李轩,“难道是他瞧不起我们吗?”

    “尊敬的帕萨尔,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你是否太着急了?”眼前这个帕萨尔不过是在演戏罢了,李轩才不惧怕这种恶意的试探,论起斗嘴他还从没有服过人,既然这个事情是老罗安排好的,只要不打起来,那就照做好了,反正他也看这些家伙不顺眼,“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大商家,也都是买家,你若是不想买,那么请便,门在那边,我的伙计会引领你离开。”

    “你……”帕萨尔有些愤愤地坐下,不甘不愿的吃了一个软钉子,他恼火也不是,发怒也不是,旁边可都是竞争对手,以势压人这种手段看来不成了,“哼,李轩,我就不信你敢把我想要的东西卖给别人!”

    “如今我是没有做主的权力了,一切都转交给了罗将军,等罗将军到了,希望你还有胆量这样同他说话。”李轩也是蔫坏,如今老罗摆明了要插手这个事情,他自然顺手就拿起了挡箭的盾牌。

    他们两个人口角,旁边的商人们自然乐得看热闹,见着帕萨尔吃亏,也不禁暗暗叫好,这个狂妄的突厥人,借着有土库曼部首领女婿图格鲁克的支持,凶横自大,强买强卖的事情干得太多了,那位还没有露面的罗将军据说也是一个杀伐果决的人,两边碰撞起来,有热闹看了。

    有了帕萨尔表现强硬的一面当出头鸟,没人再随意冒头,在座的可都是人精,自然明白韬光养晦的道理,虽然他们并不见得知道这个四字汉话。

    老罗是刻意踏着时间走进来的,身边只跟了一个努拉尔曼做书记员。两个人走进议事堂自然第一时间引起了众多商人的关注,嗡嗡嗡的谈话声自然而然的终止了。

    李轩走到老罗近前,“三郎,要不要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些商人?”

    “不必了,我参与这事,主要是不想咱唐人营吃亏,另外就是帮轩兄你坐镇的,具体的操作还是你来,就按照我们昨天议定的来,暗标拍卖。”老罗低声说着话,眼睛四周打量了一下,“要是让我来卖东西,搞不好先把不顺眼的揍一顿,就好比那个正在瞪眼看着我的家伙。”

    李轩有些好笑的顺着老罗的目光看过去,恰好就是刚才与他争吵的怕萨尔,“你说他啊?刚才还和我争吵了几句,是土库曼图格鲁克的御用商人。”

    “这么狂妄?”老罗有些诧异,眼前这个李轩可不是等闲之辈。那个帕萨尔看着就是突厥商人的模样,居然有胆子在别人的地界乱来。

    “没办法,现在突厥人势力最大,又有图格鲁克给他撑腰,谁都不放在眼里。我刚才还是借着你的威势才压服了他。”李轩有些无奈的说道,没法子唐人营就这么多人,幸亏有了旁边这位强势的家伙,否则这些商人肯定会化身土狼上前撕咬。

    “行,一会儿看我的。你先说两句,然后我来说……”老罗毫不在意李轩拿他做挡箭牌,参与这事儿的初衷不就是为了保护唐人的利益嘛。

    李轩听到老罗的话也就不再担心,这个高个子男人说话还从来没有不作数的时候。他就站在所有桌子围绕的中心位置,巴拉巴拉一顿阿拉伯话,从两百年的友谊一直讲到唐人营要回归故乡,听得老罗心底里直呼人才,直到老罗都有些感叹他至少可以在后世当个外交部副部长的时候,这李轩才结束了引言:“好了,说道这里,我就不啰嗦了。诸位都知道,我唐人营出了一位远方归来的罗将军,罗将军对这次出售唐人城的事情尤为关注,相信诸位也想听听罗将军对这次生意的意见。”

    一群商人都快被李轩忽悠得睡着了,老罗也不禁暗骂,出了个主意给这厮,没想到这厮搞的像后世缅甸人卖石头似的,低声道:“轩兄,昔年鸿胪寺的大鸿胪也就你这水准了吧?”

    “哪里哪里,三郎我这是……”李轩诡异的挤了挤眼睛。

    老罗顿时明白了,敢情这家伙这么啰嗦是故意的,目的就是忽悠的这群商人没了精气神,没了耐心,真是诡诈啊。这李轩来了这么软的一手,下面就该自己来一手硬的了。届时看眼前这些混蛋如何选择,再这么不动声色的拖延,大不了这唐人营老罗一把火烧了不卖了,他又不是赔不起。

    不得不说老罗的光棍脾气一上来,走在中间的气势都不一样了,众多商人只感觉一个冷得像冰一样的家伙出现他们面前,之前的瞌睡一下子就没了,就听老罗站在地中间冷冷的说道:“我的名字想必诸位都知道了,你们的名字我懒得知道,我唐人营将要东归故乡,卖这个小城是有诚意的,但是诸位的诚意我却看不到。不过嘛,也无所谓,大家没诚意不愿意买也没关系,等我们的人撤离这里,我会把这个小城一把火全部烧掉!”

    如果说先前李轩的话像和风细雨,老罗的这通话就像天上一块陨石“咣当”一下砸下来,把众人都砸醒了,喧嚷声顿时就迸发出来了。

    “你唐人营就这么谈生意的吗?”

    “没有罗将军你这么做买卖的,到底是想不想卖东西啊?”

    “真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这唐人营是没人了才让一位将军出来撑场面!”

    “大唐早亡了,罗将军你若敢烧城,我大突厥土库曼部绝不会放你唐人营回东方!”

    “……”

    “都闭嘴!”老罗大喝一声,他刚才听到一句汉话,就是李轩提起过的那个帕萨尔说的,本来只是震慑一下这些贪得无厌的商人,但是这家伙的话让他真的恼火了,他直接冲着带着黑头巾的胡子男用汉话说道:“土库曼人帕萨尔是吧?”

    “没错,就是我,你待怎样?”黑头巾帕萨尔一抬下颌,表情倨傲的脸上带着不屑一顾。

    “很好,我看你们不是想要做生意,而是来当强盗的,不就是依仗你们有几十万战士吗?我倒要看看你土库曼能有多少人,信不信我能让你土库曼所有的牛羊人口全部死光?”老罗换了阿拉伯语说出了这段话,他的脸上满是阴冷。

    这个时代的人性比后世更赤|裸,在不同的国之间或者说不同的群落之间,掌握话语权的永远是拳头大的那个。仁义之师是做不得的,至少现在不成,在雅典的时候他就下过一个决定,务必做拳头或者说力量的掌控者,反正自己也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恐吓人嘛,不是很困难,按照这个时代人口的数量,弄死几十万人不是很困难,投毒、纵火、驱赶野兽、破袭…用个一年半载时间有太多的办法了。看看谁会害怕?

    “……”所有的人都哑口无声了,即使倨傲的帕萨尔也沉默了,帕萨尔(这个人在本书中的第一次出场请见第三章第四十一节)可以说是在座的商人里面最了解老罗的,最早和裴卫两家打交道的就有他,裴四海的四肢怎么断的,他可是非常清楚。

    至于其他的商人,他们也有消息渠道,但是知道的只是这位罗将军一路从士麦那过来,到了工匠营之后,很快工匠营就开始了变动,然后就有层出不穷的新奇事物产生出来。但他们还是不了解这位罗将军是什么样的人,对方的秘密就像洋葱皮,层层令人探寻,而且每次探寻总会让人涕泪聚下。

    一件神秘的事情或许是防守严密,没人能了解,但是一连串的神秘往往就意味着不可知的强大。

    不要小看这个时代的人,或许他们不知道计算机、石油、汽车、股票之类的一切玩意儿,但是在这个时代他们这些商人都是人精。所谓无知而无畏,那么相反,后世就有人说过一句话,知道的越多,就会觉得自己了解的太少,从而对未知感到敬畏。

    老罗眼前的这些商人这会儿就是这样的心理状态。

    现在不单是帕萨尔有些发愣,其余的商人也有些发傻,对方这算口出狂言?不像,若说很多强大的战士就像能够喷火的野牛,眼前这个看着就很凶悍的家伙则完全不同,冷冷像雪山上的寒冰。

    对于人口众多的各族商人来说,唐人营没什么可怕的,即使他们现在有很多奇怪的大车子。但是就像流浪的野狼没什么可怕的一样,一旦狼群有了一个精明诡诈的狼王的时候,那就很难说谁怕谁的问题了。

    冷兵器时代,千百战士面对有狼王的狼群也不敢轻言取胜。如今这位站立的将军显然就像一位狼王,突厥人惹怒了他,这位将军的话即使不能完全达到,恐怕灭一个小城弄死几万人也是很轻松的事情。现在是突厥人,如果自己呢?说不怕是假的,一个不知底细的强力人物,一旦没有底线的去做事情,谁能不担心?虽然商人可以为了利益不顾一切,但他们毕竟还有亲人,毕竟还是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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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感谢书友“隼狸鲲”和“677001”“卧龙腾云”的打赏,近日推荐数目连续上升,兄弟头一次写数十万字的书,也头一次看到有众多书友捧场,实在有些小压力,没别的,只能努力把写出一个好故事来回报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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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节 倒计时(十六)

    “怎么都不说话了?”老罗把唐人营内的人看做自己人,算是很包容与谦让,但是对这些所谓的外人,可从来没有手软的时候,不就是杀人嘛,算上后世的经历他现在手底下至少有数千人命的数量。

    所谓杀气或者煞气这种东西其实是没法说清楚的,只有面对的人才会感觉到,一众常年行走在商路的商人自然感觉到了。

    眼见这位罗将军似乎是真的起了杀心,与身后的护卫跃跃欲试的表情不同,帕萨尔顿时急了,眼前这位罗将军或者不会当场发作,但是一旦这种军伍之人处心积虑对付自己的部族那就是天大的祸事。他虽然依靠着图格鲁克到处赚取财富,也为那位伽色尼王国前任国王的女婿提供了大量财富,但是如果知道自己为整个土库曼部惹来了不知底细的强大敌人,那位冷苛的阁下绝对会第一时间干掉自己。

    想到这里,帕萨尔的冷汗就冒了出来,与一位血腥战场上走出来的杀神对持,本就不是商人的职业技能,所以这位横行整个外高加索的大商人瞬间萎了,“不,罗将军,我收回我的话,作为说错话的代价,我愿意出两千金第纳尔做补偿。”

    帕萨尔就是凭借敢下注才在图格鲁克手下脱颖而出的,两千金第纳尔不是一个小数字,但是眼前这种情况显然不是在乎金钱讨价还价的时候。

    “补偿?”老罗愣了一下神,敢情这说出的话还有收回的道理,而且他也被对方的金币数额弄得有些愣神,这位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吧?他转头看了看李轩,见到对方摇摇头又点点头,看不懂,索性暂时先放一马,然后再说,仇是记下了,什么时候算看情况。

    对方转换态度很快,再揪着不放也不太合适,对于老罗来说所有的隐患都消灭在萌芽状态才是最佳,只是眼前明显不是合适的场所。算了,这混蛋又跑不了,回头再收拾他也没什么,眼下这可是自己出主意出售一个小城市的商会,如果没成,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

    想到这里,老罗很随意的看了黑头巾男一眼,也罢,让你多活几天,“帕萨尔,今天算你运气好。再重复一遍,我唐人营对这次生意是有诚意的,诸位的诚意我看不到,如果不想做这次生意,那么就此作罢。城是我唐人营辛苦建起来的,卖不卖我们说了算,想借着时间压价那就免谈,所以诸位还是把心思放正一点。至少强买强卖的法子在我这里行不通,些许财物唐人营还损失得起。”

    老罗这番话算是平和多了,但话里话外还是一个意思。有了帕萨尔做问路石,一众商家也明白了,眼前这位就不是商人,这是唐人营的拳头,再放肆的说话,保不准拳头就打到自己身上了。说实话,买下唐人营内的一块地是有好处的,至少在这里有了一个据点,对这片土地上的生意自然是有好处的,拖着时间不过是想节省几个金币,不过眼前看来,这个想法是不成了,对方挑明了说了,再不给个答复,就不卖了。

    心思活络的商人们暗自衡量起了自己的得失,有心思更敏锐的就拿着手里的纸单发言了,“罗将军,城里的店面是唐人辛苦建立的,这我承认,不过城外面的田地为什么也标价这么高啊?”

    “城外的田地也是唐人十年辛苦开垦养熟的上田,可不是野草丛生的荒地能比的,你手里的价格可不算高。”老罗自然明白这又是讨价还价的手段,不过没什么,“无防,觉得价格高你可以选择别的嘛,田地卖不出去就不卖了,回头我叫人弄些海水灌溉一下,后来的人养鱼还是可以的。”

    “……”心思灵动的顿时就无语了,禁不住心底里大骂,这就不是个做生意的,哪里有耕地用海水灌溉的?想吃鱼海中多的是,哪里需要养?

    旁边的商人也是哑口无言。

    “好了,大家看着低价的单子,选择要买的项目,填写价格,然后交给伙计就可以了。这个方才李总管也说过了,我们会按照各位出的价格高低选则交易。”老罗觉得事情差不多也就这样了,随口应付几句就离开了中间位置。

    然后是李轩冲老罗笑了笑接着上去巴拉,老罗也不理会后面的琐事,他就在一旁闭目养神算是镇场子。

    还别说,这种类似后世的暗标形式很快就被这个时代的商人们接受了,有了老罗在前面的一番做法,强硬也罢,威吓也罢,最关键的还是这些商人本身就需要唐人营这样的地方来扩展自己的经营,何况李轩列出的那份纸单上的价格并不高。

    主要的地段和大量的农田都被卖了出去,有些零散的没人关注的小房子或者不怎么齐整的田地被李轩以稍低的价格卖给了关系户,多是希尔凡王国的人,老罗也懒得理会这种事情,尽管在他看来与希尔凡维持什么友好关系没什么必要。

    商会散了,晚上会在城中举办一个宴会。李轩追着老罗走了出来,“三郎,晚上的宴会你参加不?”

    “和那些商人一起?”老罗反问了一句,见李轩点头,他才接着说道:“免了,和他们喝酒有什么乐子?你盯着就够了,告诉老程派人在外面守卫好了,注意别让突厥人钻了空子。”

    “说起突厥人,三郎啊三郎,你刚才那会儿吓坏我了,我还以为你会当场劈了那个帕萨尔。”李轩说到这个还心有余悸,他可没想到眼前这个长人如此凶猛,直接就威胁要灭人族裔。他有些好奇的追问老罗,“你还真能灭了对方的军队啊?听说那可是有几十万人。”

    “几十万人?也就说来听听,他们兵力分散,我只要带着几百骑兵就能钻到他们的肚子里闹个天翻地覆”老罗根本就没把议事堂内的事情当回事儿,至于突厥人的军队?他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如果说罗马的军队他觉得还能看看,但是这个时期的突厥人?他还真的不会觉得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几百人就能?”李轩觉得不可信了,听说过用数千人战胜数万人的,从没听过能用几百人打退几十万人的。

    “当然几百人全部要好骑手,要好马,遇到人少就杀,人多就走,烧掉他们的粮食,烧掉他们的草场,宰杀所有能杀的高过车轮的人,在水源地投毒,夜袭,优先干掉他们的将领……如何?”老罗大略数说了作战的几个方向要领,这也是他最擅长的战斗方式。

    李轩却并不惊讶,他不是军人,但是从当年大唐战斗的记录来看却不乏这样的战例,“只有几百人,就算是战力出众,他们若是用数万人围住你们呢?”

    “先不说数万人能否组成完整的包围圈,草原上传递消息就不是很方便。何况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夜晚突袭,烧掉他们的粮草,赶走他们的马匹,加上营啸,数万人就只能饿死在草原上。”老罗说的这个几百人作战是不适合攻城战的,只能是野战,夜袭则只能凭借他的过人身手,别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这是老罗的自信,但是很显然凭借话语是无法说服人的,虽然李轩对老罗的战力比较看好,也对老罗的气势感到惊诧,却无法确信这种在他眼中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老罗也不强求,一切都还在进行中,用事实说话往往会比口舌言语更有力量。他说的作战方式目前还只能作为一个极端的计划,即便他自己也不是希望有选择那样作战的一天。

    与李轩作别,他在回去自己营地的路上,思索着未来的方向。东行路上的波斯人不足为虑,在到达葱岭之前,唯一需要重视的只有突厥人。

    可惜后世关于这时期中亚的历史记录并不明晰,好吧,其实后世关于中亚地区的历史都是半遮半掩在迷雾中的。

    按照李轩言语中流露出来的线索,如今的图格鲁克应该是后世所说的伽色尼王朝阿勒波的斤的女婿,那么他的小舅子就是那位多次进攻印度甚至打到了恒河边上的马赫穆德,他们的势力范围应该是包括呼罗珊和伽色尼在内的地区,这一地区在后世属于阿富汗东南部和伊朗东北部。

    在伽色尼的东方就是喀喇汗王朝了,老罗营地内的现任奴隶葛逻禄人粟米菲罗还有牟尼奇就是来自那里,哥舒部的其余族人也在那里。如今老罗对喀喇汗王朝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不是两眼一抹黑的一无所知。

    喀喇汗王朝的地盘最东方就是葱岭了,葱岭东面是于阗王国,那个衰弱的王国老罗根本就没看在眼里,于阗的西北就是后世的新疆了。

    家乡其实真的没多远了。

    老罗决定尽快整顿好秩序开拔回家乡,这种在异族人地头的日子,他快过够了。

    依照记载,伽色尼王朝应该是最繁盛的时期,按说在这个时期去碰撞突厥人并不是明智的举动,不过老罗觉得这种事情没得选择,突厥人在今后很长时间都将在走上坡路,躲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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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节 最后的整编与筹备

    接下来的一天,新兵去练习集体狩猎回来了,时间并不长,奥尔基和姆那奇带着前角斗士们给新兵们安排了一次夜晚露营演练,效果还不错,至少奥尔基和姆那奇的评价还可以,当然狩猎的战利品也不错,带回了许多皮毛,未处理的几十头野猪、若干野兔,山鸡,甚至还有几十头鹿,后世就没听说过外高加索还有鹿,老罗分不清品种,不过很像马鹿或者说驼鹿,头部的角有很多分叉,而且体形很大。

    不过这并不重要,对这个时候的人来说,只要能下肚饱腹足矣。

    这是新兵整训并且编伍之后的第一次集体实战操练,他们的情绪很振奋,除了几个倒霉鬼崴了脚或者挫伤了手臂,再没什么意外发生,虽然很多人的衣服盔甲上面有血,不过那是猎物的血。老罗真心希望他们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也能保证这样的状态,尽管知道那并不太符合现实。

    余下的训练只能在沿途开展了,希望他们能够更强一些,如果路上有小股盗匪可以作为练手的目标就最好了,估计这个目的至少有八成以上的可能。

    接下来的几天老罗开始对所有人员整体进行编制。原本新兵集训一千二百人进行筛选,只筛选掉了一百人,这些人虽然体魄还可以,但是明显在配合上不如其他人,所以被整编为一曲安排为辎重营的护卫,由姆那奇任曲长率领,这个黑小子从非洲到这里,进步非常快,已经基本能够跟上老罗的思路,同时辎重营还有斯坦和艾尔黑丝恩的管家麦斯欧德,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说起辎重营,就是原本的物资和工匠以及奴隶们的集合体,斯坦这个大个子海盗留在随行工匠的辎重营里并不浪费,虽然路上这些人会跟着大队一起行动,但是整体的协调与调度必须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显然管了一路宝贝的斯坦为最佳选择。

    于是,辎重营大总管就是斯坦,副总管麦斯欧德,艾尔黑丝恩不愿意管理人事,只愿意作为一个营造大匠出现在其中,老罗也只能如此,安排了哥舒烈做工匠总管,奴隶总管是粟米菲罗,助手牟尼奇,姆那奇将负责统帅一曲新兵负责安全。当然辎重营携带的物资是指明面上的物资,他免不了要作弊一下,很多东西被他放到了空间里,否则太多的物资根本没办法携带运输。

    然后总数两千一百多人的家眷也被老罗独立编制,负责的就是曾经闹过意见的窦铣,这个老家伙在老罗帮忙解决了耕地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就加入了随行家眷队伍。有了这么一个固执而又有头脑的老兵帮忙,老罗对家眷的组织安排总算可以撒手不管轻松些了。

    随同辎重营和家眷营的是童子营,如今李姌是所有孩子最亲近的人,这个火娘子如今基本有家不回,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孩子们身上。主管童子营的人却不是李姌,而是亚历山大大帝的后裔安娜莉亚女士,这位睿智的女士自从知道老罗要带着所有人回归东方,就待在童子营不走了,准备跟随一起去往东方,或许是西方那片土地给予了安娜莉亚女士太多悲伤的记忆,她在可以回避,不过她没说,老罗也就不问,算是一种难得的尊敬与默契。

    接下来最关键的是战力的整合,因为人数稀少没的选择,老罗只能走精兵路线——当然也是他所偏好的,还好这里的兵源都不错,所以队伍的编制也很精细,而且配合人员素质和购进的战马可以组建一个全骑兵的队伍。

    合格的新兵抽掉了三十几个战力拔尖的安排进老罗的近卫,余下的大多数人被按照伍、什、曲、都、校来编制成统一的骑兵,五人一伍,四伍一什,五什一曲,五曲一都,两都一校,另有一百人被分配为总校卫队,肩负传令(通讯)、护卫、护旗以及医护和纪律的责任。各部领头的分别叫做伍长、什长、曲长、都尉和校尉,另外还设有一名副尉和一名总军法官。

    原本的角斗士教官有喜欢带兵的和那噶一起被老罗安插进去做了曲长,冈萨斯被指定为新军校尉,副尉位置留空,两个都尉位置留空,西德克诺德任总军法官,底层的伍长什长则全部从新兵中提拔,而且职位并不固定,沿途空闲的时候会有计分比较,能者上庸者下是必须的。

    编伍之后的新兵除了兴奋之外,还多了一层紧张,有了职位的高低,就有了比较的动力。新任的伍长什长曲长如果想保住自己的职位,或者向上升职,就必须更加努力,因为上面的副尉都尉都空着,底下还有同期的新兵们盯着。

    奥尔基被调回任老罗的亲兵队长,他的性格沉稳,心思缜密,适合练兵却并不适合独自带兵作战,或者还可以说得更详细点,奥尔基更擅长防守,而不擅长主动攻击,这种性格对于骑兵队伍来说将是致命的缺憾。

    整合后的骑兵校是以前角斗士们做骨架,唐人新兵做血肉的混合体。同样调整的是老罗身边的人手,百人众被拆散,部分进了骑兵校内充当曲长或者总校卫队,留下的和从新兵中抽出的战力好手组成了老罗身边的亲卫,他们的任务不单是保护老罗的安全或者处理杂务,更关键的是可以在战斗的时候,随同老罗作战。

    如果说这个骑兵校是新近打制的弯刀,那么老罗和手下的这个一百三十人的亲卫才是这把弯刀最锋锐的刀尖。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独立划分的组成。一个是由诺曼人海顿领头,配合六个前角斗士和十七个唐人组成的军医组,他们将负责救治受伤的人员。

    另外就是阿尔克、赫尔顿还有崔十八郎以及十二个前角斗士加上唐人、格鲁吉亚人、亚美尼亚人组成的斥候组,如今他们的人数已经有将近二百人。老罗并不要求他们作战,他们最关键的任务是收集情报,探索路途,甚至老罗赋予了领头的阿尔克和赫尔顿临时征召的权力,这个组合中的少数格鲁吉亚人和亚美尼亚人就是他们召集来的。

    不单阿尔克的斥候组里面有许多中亚族类,老罗如今最主要的骑兵校里面同样有,只不过他们的父辈就和唐人营在一起,如今已经会一口流利的汉话,所以也就没必要单提出来加以说明。

    老罗并不想在自己的队伍中搞什么族群划分,实际上也根本不可能,这片土地上,不是专业的人类学家,根本无法分清楚波斯人、格鲁吉亚人还是亚美尼亚人甚至突厥人。于是所有的士兵,不管什么白皮、黑皮、黄皮还是棕皮,首先第一个身份是他手下的兵,然后才是族群身份。而且原本的百人众是种子,如今这个千人队依旧是种子,军队种子。

    这么多人的整合,有人兴高采烈,就肯定有人会有失落有怨言,但是面对老罗的强势,不会有人敢说什么,这就是拳头大的好处,也是老罗所期望的,一只军队必须只有一个声音。

    对于这只军队内部,有心事的人必须把心事藏好,而且必须遵从所有的军令行事,一旦有不妥行为马上就是被驱逐的时刻,对于外部的怨言,只要没有被老罗听见,他也懒得理睬,只要不影响眼下的形式。

    对于失落的人,没什么办法,要么努力,要么放弃,不劳而获是不现实的。总算还好,前角斗士们是老罗从一开始就精挑细选出来的,在唐人营招收的新兵也是本着自愿原则主动投募的。有怨言的人多是在唐人营的大队里面,自然有杜讷这个长老去操心,从来都是半军事化的唐人营在这一点上的掌控还是颇为得力的。

    分清了职责明细,不算唐人营那边的话,老罗这边数千人,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当召集所有分营头目开会的时候,老罗的订制大帐篷已经坐不开了。好在时间已经七月中,外高加索的夏天不冷不热正是最好的时节,根本没人愿意白天的帐篷里面待着。

    就近找了个高大山毛榉树林掩映下的开阔地,所有有份参与决策的人圈圈围坐,老罗把自己所能想到的,还有途中需要注意的一项项落实。没办法,数千人的队伍就不是一个小数字,加上唐人营的数万人,整个行进的队伍保守估计都要几公里长,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的时代,信息的传递才是最大的麻烦。

    所以很多时候就要求各个分营有关键时刻必须独立做出正确应对,比如遇到恶劣天气怎么办,面对小规模土匪突袭怎么解决,遇到大股敌人怎么应对,遇到发生内部混乱如何解决……诸如此类的所有有可能发生的事项全部需要做出预案。而这些还只是行进时候的注意事项,驻扎或者休憩的时候怎么办?

    这是一件事情的繁琐程度远超老罗的预料,最后考虑应对的时候免不了需要涉及到唐人营的大队伍,而且老罗也不可能只顾自己这一摊,毕竟回归的提议是他提出的,而且还是大长老李坦认可的东归安全总责,他不得不命人把程守如还有他手下的校尉以及李轩还有李涅、杜讷等人一起找了来参与这次“行路研讨会”。

    这种形式算是一次别开生面的草地动员大会,最后参加会议的人甚至超过了八十人,甚至年纪最大的老头子李坦也难得的出城参与,前后商谈了足足三天时间,留给唐人营最后的整合时间只有四天,然后就要开始拔营起寨踏上征途。

    到了这一步,先遣探路斥候早已经派出,军队准备就绪,本地资财处理妥当,家眷或者说平民妇孺也算统一调度完毕,东归路途上的预案也已经基本完备,待到最后的行囊整理完毕,总算可以出发了。

第一百零八节 开拔

    “老程,走在最前面的是谁带队?派人知会他们压住阵脚,照顾一下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家眷一队!”

    “李轩,催促一下城里面还在整理财物的人,零碎的东西都不要了,抓紧时间,再晚一会儿浮空车不等他们了。”

    “杜老,杜长老,找几个工匠调节一下那个浮空车,油灶有些偏,要防止把球囊烤坏了。”

    “坦祖,路上您就坐在车上休息,身体没问题吧?那就好!有什么事情就招呼人!”

    “安娜莉亚女士,路上辛苦管理好孩子们就成,四娘,照顾好你的老师……嗯,你们先走,我随后就会跟上来!”

    “秦郎中,你还在做什么?招呼你的人赶紧走,乌校尉已经开拔了,你们就在跟他们身后,快点!”

    “……”

    这是东归开拔的日子,外高加索的天气难得的晴好。作为整个东归的总调度人,老罗从头两天就开始不住脚的忙碌,好在他如今的体质不同一般,否则早就禁不住疲劳声音嘶哑了。

    凌晨时候,工匠们开始把所有的浮空车放到城外组装,另一侧则是守城卫用来操作的偏厢车。一边是黑压压如同黑云一样升空矗立的气囊,另一边是将近三米宽六米长的奔走起来状若土坦克的偏厢车,穿杂着人喊马嘶。

    等到开始出发的时候,精神抖擞的士兵,忙碌的匠人,面带淡淡的忧愁的妇人,还有兴高采烈的孩童以及满脸不舍的老人,以及远处带着诡秘表情围观的各族商人,所有这一切构成了一副众生相。

    渐渐远去拉开的队伍已经拖了很长,涂了黑漆的浮空车气囊上面被画上了白色的瞳孔图案,远远看上去好像是恶魔的眼睛,每队浮空车前后穿插着士卒们赶着四匹驽马拖曳的偏厢车,车厢上放着各种投枪和长矛,宽大而沉重的车轮行走起来隆隆作响,前后呼应的铜号声音悠扬(为了区别于草原上的牛角号,重新打制的铜制长号,不是喇叭或者唢呐),环佩叮当的驼铃声不绝于耳。

    老罗骑在黑云背上,这匹大力士马只能算是将将成年,因为饮食的充足——每顿都有十多斤的苜蓿还有豆子和鸡蛋,如今黑色的皮毛表面像缎子一样丝滑,虬结的肌肉看起来分外的强壮。如今它的肩高已经达到了老罗的肩膀上部,也就是说至少有一米八的肩高,比较起它的同类,就好像它的主人老罗与同类对比一样差异非常大。

    程守如骑着他的红玉——那匹阿哈尔捷金马,隔着七八米远就驻足停下,“罗将军,人员已经全部出城了,总数一百五十二辆浮空车,四百六十七辆四轮马车,一百二十四辆两轮马车,全部出发了。”

    “好了,人都走远了,这边都是自己人,不用那么正式了,为什么你距离的那么远?”老罗对程守如的姿态感觉有些奇怪。他身边的努拉尔曼同样骑在马上,一边翻开手里的记录,一边校对数字,他的身后马背上是长得已经像小豹子一样的花彪,这个小家伙并不愿意跟着孩子们,老罗一时还顾不上它,还好努拉尔曼照顾它还是没问题的。

    “红玉害怕你的这个黑家伙,而且它太高了,靠近了之后,我感觉自己没骑马,好像骑的是一头驴子。”眼见所有人都已经出城,程守如总算松了一口气,也有闲心开玩笑了。

    “好了,黑云也不过骨架大些,论起速度还不如你的红玉呢。”老罗有些好笑的应付了一句,转头看了努拉尔曼一眼,“看来人数没什么差误,也就不必细索了。咱们去城内最后巡查一边?”

    “好,这就看一遍,然后马上走!”程守如的眼睛望着眼前的小城,多年在这里守候,平素总觉得天地太小,一旦要离开,总还是有些不舍。

    马蹄踩在石板上的踢踏声清脆悦耳,城内几乎看不到人影,左右的回声交映,显得特别空旷,“对了,老程,那个秦郎中怎么回事儿?好像有些不情愿离开?”

    “秦郎中啊,他原本不是工匠营的人,是跟随一个游商沦落在外,被咱们救回来的,据说原本是荆州人,据说是在东土南部,人生得矮小,你看他矮矮瘦瘦的就知道了。说起来还很好笑,郎中本是官名,如今倒成了医者的称号了。”说起轻松的话题,程守如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同样很快,马上就好了很多,“至于他心事重重的,或许是故乡有不愿意面对的人和事吧。”

    “难怪……”老罗喜欢读军史,却并不清楚历史上的民俗变迁,总记得郎中好像是明清时期的称呼,后世北方称呼医生总是叫大夫的,当然也有游方郎中、赤脚郎中之类的称呼。那位秦郎中显然是来自东土的南方,只是不知道原本在家乡遇到了什么事情才远走西域,倒也算是经历坎坷,没有被外族卖作奴隶死在路上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

    两个人闲聊着,身后跟着两队巡查的士兵,到处走走看看。联合工坊的旧址已经完全被拆毁,连同当初老罗去看过的几个工坊也被完全毁掉——虽说这个小城整体被卖给了其他的部族,但是工坊内的设施是不会保留的,工匠们对自己的行业秘密总是看守的非常紧的,完全不用老罗来提醒。

    唯有城内犹太人的旅馆门前还有些人来人往,这些多是前日送货到这里的行商,穿着兜帽长袍腰带上别着弯刀的亚美尼亚人,短打扮半赤膊的满脸胡须的伙计,还有刚刚起床从窗口探头出来的波斯舞娘,从旅馆马厩牵着马准备出门的阿拉伯人,唐人们的迁走似乎并没有影响这片地方的节奏……

    唐人营这个小城被分卖给了几个大商人,或许未来他们会组成一个商会承担城市的运作,也许会面临多方的苛责,不过,那就不是老罗所要关心的事情了。

    路过李家老宅的时候,老罗不算是恰巧的遇上了陶-克拉尔哲季公国的宫卿巴哈米尔,两个人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彼此算是敌友难分的关系,“宫卿阁下,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巴托尔将军,宫卿也是生意人,”巴哈米尔的话说的很实在,他穿着罗马贵族风格的服饰,只是有些痴肥的身材看着怎么都不像罗马人,要知道罗马人从很早就学习古希腊以身材健壮为美的。他的一张笑脸更是无论如何令人想不到,就在两三个月前两个人还差点火拼个你死我活,“将军阁下远行估计会很辛苦,我有匠人擅长酿酒,送上一些给将军路上解乏吧。”

    “也好,那就多谢宫卿阁下。”令身边的人收下用精致皮囊装着的几十袋酒,看着对方有些虚伪又有些热忱的表情,老罗很明白对方不可能有下毒之类的愚蠢举动,先不说两人代表的两方没什么大矛盾,如今更算是技术共享的交易伙伴,未来如果突厥人西侵,是敌是友真的很难说。“时间急迫,我可没有准备告别礼物回赠给宫卿阁下,东方实际上并不远,未来如果有需要的可以派人到东方去寻我,相信对于宫卿阁下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非常好,你们东方人的丝绸是非常难得的货物,说不定明年我会派遣商队去与你交易。”巴哈米尔对老罗收下礼物感觉非常高兴,这样强大的家伙绝不会被路上的突厥人难住,看来自己将来在东方可以有一个交易伙伴了,说一个盟友还尚早,但是对付突厥人无论做什么样的准备都不会有错。

    面对巴哈米尔的话语,老罗自然无不认可,回到东方,虽然不知道绥德那片土地是什么样子,但是自己总不会沉寂于众人,等到站稳脚跟,自然要保持与这方土地甚至更远的拜占庭帝国之间的联系,他可不是宋王朝那种只知道看着眼前的腐儒。

    届时是在自己熟悉的土地,最关键的是有了充足的人力补充,就可以安心静下来发展了,当然一切的前提是顺利回到那片心中惦记已久的热土。

    这个话语眼下说出来还是为时尚早,告别巴哈米尔,老罗拉着程守如在城中兜了一圈,看街巷没有了往昔的热闹,颇有感慨,倒是发现有裴卫两家的杂役在倚门张望。自从当日联合工坊有人纵火,老罗倒是很久没有关注这片地方了,“老程,这裴卫两家如今怎样了?”

    “他们?哼,还能怎样!那日纵火的贼子肯定与他们脱不开干系,如果不是李家老祖顾念旧情要求网开一面,早就提拿了卫家白脸那厮,说不准就能翻出好多陈年旧案!”程守如话语透着很多不耐,他这个守城的将军原本还兼管治安,自然知道很多隐秘的事情。

    “算了,到如今这样,也算是分道扬镳,无所谓谁怎样了。”老罗对过去的事情毫不关心,也没那个心思打抱不平,如果对方就这样偃旗息鼓也是不错的结果,当然如果对方暗地里还想计划什么,比如勾连突厥人在路上袭击——这简直是必然的,他将会让对方了解自己的拳头有多么坚硬。

    “也是,不过据说他们两家的下人走失了不少,最近几天兄弟们都在忙,倒是没怎么关注他们宅子里面的动静,希望他们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做法。”程守如是个外表粗豪实际却有内秀的人,当然想得也更多一些。

    “不用在意这些了,到了路上,谁的刀子砍过来,怎么砍回去就好。”老罗随手挥了挥,用手拍了拍黑云的壮硕脖颈,脚下轻磕马腹,“走了,所有的手尾都交割清楚了,咱们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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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终于写完外高加索这一段了。

第一节 车辚辚

    做人难,是因为人心比盘丝洞中的迷乱丝线还要复杂;行路难,则是因为很多时候根本没有路

    站在距离德黑兰还有三十罗马里的一处矮坡上,看着不远处正在安营扎寨的忙碌着的数万人,老罗有些苦闷的出神的想着,重新问自己一句眼前这一切辛苦值得吗?。思来想去,他发现自己自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本来就无所谓值不值,得与失就从没有平衡的时候。

    只是当初在东非的时候既然选择了回故乡,这路上的一切事情就应该有所预料。按照自己的性格,实在很难对这些唐人视而不见,而且今后在这个时代的“故乡”怎么生存也是必须提前考虑的问题。

    所以,没得选择。

    不单是自己,连同这些忙碌的唐人有选择吗?同样没有,如果不是自己,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就是被碾压的命运。

    从希尔凡平原出来行至德黑兰这处马扎尔海南岸的波斯人城市,其实不超过七百公里,放在后世也不过是一天的路程,当然前提是完善的公路和性能齐备的汽车。如今使用全部靠畜力的车子和各种代步的牲畜,还要顾全一众的男女老少,这之间的区分可就天差地别了。

    整个这段路途足足走了二十三天。

    从希尔凡出来两天后,老罗才发现自己大大低估了这个时代行路的艰难。

    如果只是骑马或者骆驼,这时候的路就不是一个问题,而且整个数万人的队伍可是还有各种车子用来拖运个人财物和粮草的,如果不是之前老罗限制了所有人携带的物资数目,搬仓鼠性格的唐人会把这个东归的路程改变成万里大搬家——那可就真成了沿途盗匪眼中的肥羊了。唐人在这块土地上早就随乡就俗,变得很像一个游牧族群,而且因为早在数月前就筹划东行,有心计的人们纷纷采购代步的牲畜。之所以说牲畜这个词,是因为马和骆驼的价格因此变得很昂贵,许多人不得不买来驴子或者骡子来代步。

    至于车子?除了浮空车,余者基本多是用来搭载物资的。

    从开始制造偏厢车和浮空车那一天开始,联合工坊就制作了大量的车轮,除了准备路途上车轮损毁备用之外,喜欢这种车轮的工匠们纷纷为自己准备了自己用来搭货的大车,如今这个队伍中就没有几辆原来那种木头轮子或者为了节省材料的狭窄的窄轮子。

    这个时代就没有一条完整的路,哪怕是后世乡村那种最简陋的渣土路,仅有的路不过是往来商旅的窄轮马车和马蹄骆驼蹄子踩出来的起伏不平的不长草的痕迹而已。这个时候就可以看出偏厢车宽体车轮的好处来了,没有哪怕一辆车子会陷在松软的浮土中,当然坏处就是遇到狭窄的山路时候需要减速避开路两侧或者路面上的石头。

    浮空车是一样好东西,如果没有大风的天气,这东西绝对是这个时代最佳的出行工具,不但没有颠簸,还可以震慑野物。但是遇到大风的天气就坏事了,风会把巨大的球囊吹离道路,两匹马的拉力绝对不可能抵抗自然的伟力。

    所以随着时间的磨合,每次休息过后起行之前,总要由有经验的老人来判断天气,并由此来判定行路的时间、里程以及露营地。说到天气,如今这队伍中的所有人都庆幸这块地方的雨水稀少,虽说靠近马扎尔海,每年夏天并不缺少雨水,但是因为长久的干旱,少量的雨水根本就不可能积存在地面上。

    按照这样的说法,七百公里的路途也用不了将近一个月的行程吧?

    实际上,因为物资准备的充足,路上很少因为物的原因而耽误行程,时间的消耗更多是在人的身上。

    说是人,士兵们的问题并不大,关键是他们各自的家眷,还有一些已经远离了军队的平民们。从希尔凡平原上小城出来的第三天开始,就开始有人阴阳怪气的在人群中说什么后悔了,早知如此还不如撤回去之类的话题。因为恰巧平民队伍也被夹杂在守城卫的几个校之间,前后呼应的流言,让士兵也受了一些影响。

    老罗和程守如发现队伍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天,队伍到了阿尔达比勒平原地带。有三个平民分队已经停留在加拉河畔准备返回了,幸好中间的校尉却是个有决断的,直接命令把手下跟着鼓噪的一个都尉共十几个士兵全部拿下,然后带队拦住了平民分队的行动。

    接到消息老罗和程守如赶到现场,怒气冲天的程守如直接就要下令把跟随鼓噪的士兵斩杀,老罗对此当然是极为赞成,不是所谓冷酷无情,无论按照哪个时期军队的纪律,这种军前鼓噪扰乱人心的行为都是等同于逃兵,临战的逃兵可不等同于和平时期的逃役。

    按说事情到这样的地步,基本也就是定局了,但是令人喷血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李家老祖李坦不知是因为谁的通知赶到了现场,期颐之年的老人在这个年代是可以百无禁忌的。

    老人觉得行路之初,用自己人的鲜血来做开端不是一个好兆头,可是军队的纪律不能成为一个玩笑……

    解决这个事情总计用了一天时间,最后的结果是按照所有涉及到的人所犯的问题严重程度,没收所有军伍中配发的一切,然后处以从八十到三十鞭子不等的惩罚,连同那些鼓噪后撤的平民总计三百多人一起逐出族群。

    在这之后老罗连同程守如以及杜讷一起做了一个决议,接着又是连续两天的普遍排查:有后悔希望回到原来那个小城的,尽管回去,没人会责怪谁,但是,如果途中再有类似鼓噪行为者,斩立决!

    老罗心里很明白,不可能指望一声令下所有人一个想法,那是后世的动画片玩具总动员。总是有人自私的没有底线,在面对困难或者辛苦的时候缩手,在面对欺压和利诱的时候选择屈服,然后还希望得到袍泽甚至亲属的认同并大义凛然的委其名曰:为了别人着想。

    那该是怎样一个无耻了得!

    平民毕竟不是军人,不可能用强制的命令来喝斥,只能用自纠或者自选的办法,面对压力又有十几个人脱离了队伍,究竟为什么,没人去关心,或许是伙同外人的奸细,或许是对去路的迷茫,甚至还可能是裴卫两家的内应……

    在距离阿尔达比勒的河流谷地停留了三天,整肃队伍,重新安排平民和家眷分队的领头人,等到再次启程的时候,队伍的配合与协调终于看着有了些样子。

    如此再经过了十天的辛苦,却走了比之前更远的路途。或许是队伍经历了一次“瘦身”之后去掉了有害的杂质,正在变得精干起来,即使在阿尔达比勒众多的路人围观下,在吉兰山脉中突厥人的骚|扰下也没能阻挡住整个大队的步伐。

    当然也许其中还有唐人骨子里不服输的精神做动力,冈萨斯带着的游弋骑兵最有说服力——他们灭了周围窥伺的至少十七个盗匪队伍,保守计算也有七八百人,骑兵中的新兵甚至不用他们的曲长(原角斗士们)督促,皆奋勇杀敌。

    都说人类在吃苦的时候往往变得愈发坚韧,在享福的时候则会变得趋向于自我毁灭,确实不乏道理。队伍之内的配合越发熟练,人们正在变得精悍起来,往日懒散的喜欢晒太阳的懒汉或许这会儿都变成了调理大车的行家,在停下来休憩的时候,牢骚满腹的妇人们更加喜欢一边唠叨一边手脚麻利的制作各种吃食——坐家煮妇们也正在向野外美食家的方向靠拢。

    沿着商路一路绕行,总算避开了吉兰山脉的地形困阻,免不了人困马乏,老罗决定在德黑兰西南部这片开阔地略作修整。

    无他,老罗也再没有缅怀历史的想法,尽管德黑兰附近的这片区域算是整个中亚西部最繁华的地段,只为了补充一下沿途损失的坐骑,还要在修理调整一下所有的车具和骑具。

    大队人马出行,免不了会引起各种地方的群落警惕与戒备,老罗在矮坡上观瞧的时候,冈萨斯正带领着骑兵队伍和本地的萨曼人军队对持。

    “将主,萨曼人的军队头目希望可以见到您。”赶来报信的是骑兵校的传令手,名字叫做孟伯远,能进入骑兵校的直属队,都是曾经的新兵中的佼佼者。

    “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吗?你们的校尉是怎么和对方沟通的?”老罗并不怎么担心萨曼人,他们被突厥人的背叛打折了脊梁,至少眼下他们还没有攒够反抗的力气,冈萨斯应对这些人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们自称是拉伊城的守备军的人,为首的叫做什么萨斯丁,冈萨斯长官正在跟他谈话,看情况对方并不敢和我们交手……”孟伯远能被安排为传令手,自然是口舌伶俐的,称呼自己的上司叫长官,则是老罗的恶趣味使然,总不能一口一个大人或者直接称呼上司的官职吧?军事礼仪方面,后世usa的westpoint做得显然比chn要好。

    “嗯,知道了。你去告诉冈萨斯,直接向他们说明我们的目的。如果对方有诚意,直接带他来见我。”不是老罗刻意拿捏身份,只是这种或许牵扯到两方军队的事情,往往意味着意志的较量。

    孟伯远领命去了,老罗身边的努拉尔曼有些疑惑的问道:“将主,萨曼人的君王都已经没有了,为什么他们还有自己的军队啊?”

    “因为突厥人相信萨曼人即使保留军队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统治,更何况突厥人不可能允许萨曼人保有大量的军队,顶多也就是数千人的城卫队罢了,是用来拉拢人心的旗帜。”老罗心说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带路党而已,千年之后同样还是如此。

    矮坡下,一座由偏厢车的巨大车体环绕组成的临时城池正在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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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感谢书友“看死拉几吧到”“初晨之子2007”“陨石坑里的猫仔”“金风细细梧桐坠”几位的打赏,另外也感谢很多查不到名字的朋友的大力推荐。新的章节,涉及到的是历史迷雾最深重的地区,有些地方我只能臆造一些东西,恳求考据党同志们嘴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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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人潇潇

    在旅途中,人多意味着麻烦多,但凡事有利有弊,同样也意味着人多力量大。

    如今老罗带领的这只数万人的队伍再次扎营的时候,可就不像原本百多人的时候了。宽大的像土坦克一样的偏厢车全部围拢起来,两米多高的车体箱板冲外首尾相连,直接构成了一面“城墙”,虽然这面“城墙”没有真正的城墙高大,但是对待野外冲锋的骑兵来说已经是不可逾越的障碍。

    当然,偏厢车的数量不足以围城一个足够容纳所有人的圆环,也不需要围成一个圆环,除了借助地势,还要留有出入口的,壕沟、陷坑、拒马、铁蒺藜、井栏所有这些东西同样不少的布置在出入口,人多的优势就体现在这里,命令下去,众人齐动手,短短没用两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经布置完毕。

    集体的力量一旦整合组织好发挥出来,完全可以创造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像疾风骤雨可以在最短的时间浸湿所有的地面一样迅捷。

    防守的东西当然不可能如同小营地一样简单,有了足够的人手操作,各种床弩被架了起来,同时还有前面曾经提到过的“大弹弓”,以及简易组装的“抛车”,也就是投石机,这东西是目前射程最远的玩意儿,但是效率实在低下而且精准度极低,是个用来吓唬人的东西。但是有了这些东西,这个简易的野外营地就像个刺猬一样令人感到棘手了。

    这样周密的布置,完全可以挡住数万人的围攻,当然后勤的配置同样不少,大捆的投枪,小捆的箭支就在偏厢车不远的后面摆放,另有几辆大车上是专门放置的各种储备使用的长短兵器。无他,就是防备士兵的刀子砍烂了长矛折断了替换用的,冷兵器时期的战斗就是这样,你不能指望一把片刀打天下的,即使老罗的那把制作精良的冉裕长刀也不是完全用来砍人的,更多的是借助重量来砸人或拍人,至少老罗面对穿铠甲的人是那样用的。

    有了震慑人的东西,还需要最后完善一样东西——眼睛,营地的中央升起了几个热气球。没错,虽然很原始,但就是这玩意儿,特制的黑色球囊,同样画着眼睛的图案,这个东西就不需要像浮空车的气囊那样巨大了,只要能够搭载一个筐,里面容纳两三个人,用绳子拴在地上的木桩上,里面的人就是哨兵,配合上望远镜,可以第一时间发现周围的情况——这可比城墙上的望楼不知要高明多少倍了。

    说起来老罗从未小瞧这个时代的人,尽管他比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多了千年的见识,但见识毕竟只是见识,并不等于实际动手的操作能力。他知道热气球的原理也知道其中的技术细节,却并不等于他自己就会动手制作,而这个时候的工匠们却可以完全凭借手工打制出铁皮的火油炉子。

    在老罗的眼中,唐人营最宝贵的还是这些继承了祖辈手艺的工匠,他们大多平凡朴实,对待技艺去又有着非同凡人的执着,这一点同后世的兵工专家非常相似,浮空车这种东西制造出来后,都没用老罗提点,热气球这种东西就自然而然的诞生了。

    只是很可惜的是热气球这种东西不能成为有效的运载工具,没有横向动力装置,它受风力的影响太大了,所以注定只能作为高空爱好者们的大型玩具,或者像眼下这样被用来作为观测气球使用。

    观测热气球升起来的时候,老罗注意到远处窥探的路人都是一副惊恐的神态,甚至有人跪伏在地上开始祈祷——这种事情沿途就没少遇见过,或许在很多愚昧的人看来,能够漂浮在空中的东西都是来自于神,这只移民的队伍或许是神所选定的部众,当然更不乏远远望见就转身而逃的,或许那是认为浮在空中的“巨大眼珠”是恶魔的眼睛。

    眼下这些个“眼睛”正在遥望着北方高山下的拉伊城。没错,老罗忽然想起了这个时候德黑兰这个地名应该指的还只是附近的一个村落,原址的城市曾多次被损毁,这个时期的城市应该是阿拔斯人组织当地人修建的,它的名字叫拉伊,虽然在这里看不到,但想到它曾经是阿拔斯人最关注的地方,老罗认为或许应该是一个阿拉伯风格的城市。

    “将主,这里的人真是无知,看来又是一群把我们当作神魔使者的人。”努拉尔曼站在老罗身后恭谨的说道。

    老罗注意到身后的小子最近不怎么用西方式的称呼来对自己说话了,看来参加军事训练对改变一个人还是很有用的,“努拉尔曼,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在爱资哈尔清真寺这种地方学习的,如果你只是沙漠里的绿洲牧民,在看到亚历山大大灯塔的时候一样会感叹。而这里,就是知识的沙漠。”

    从希尔凡平原出来的一路上,这种事情见得太多了,虽然这里曾经诞生过大流士那样伟大的君王,阿拉伯人也曾用宗教的力量统治过这片地方,但是系统而普遍的教育还从未降临到这里,知识同样也只是少数人的财富,这一点同后世的愚昧的黑非洲没什么不同。

    “将主,曾经的大唐…是知识的绿洲吗?”努拉尔曼很好奇的追问道,在希尔凡平原停留的几个月他看到的是唐裔们勤劳认真的作风,在他的眼中,这些黄皮肤黑眼睛的人们的创造力完全不下于开海伦最优秀的工匠技师,难怪罗马人会传说东方的赛里斯人是富于创造力的。如果说开始他跟随老罗是因为自己舅舅的要求,那么现在就是对东方的那片土地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

    “大唐啊,那应该是诗与剑的国度,教育同样只在上层存在,就像法蒂玛和罗马一样。”老罗当然没见识过大唐的世界,但是依照对历史的记忆和唐裔们的诉说讲解给身边的小子还是足够的。

    “真希望可以看到那样的国度啊,可惜她灭亡了,现在呢?将主您知道那片土地上现在是什么样吗?”努拉尔曼真的觉得非常遗憾,似乎美好的事物总是难以长存,就像十多年前他幼小时候的家。

    “现在?或许诗歌之类的东西还保留着……以后你会有机会看到的。”或许时下东方只剩下词和铜板了吧?就像后世只有娱乐和rmb?老罗没接着说下去,因为他看到了远处冈萨斯带着几个萨曼人(波斯人)过来了。

    “萨曼人?”显然不是只有老罗注意到远处过来的人,努拉尔曼同样看到了。

    “既然客人来了,咱们也去迎接一下,走了,上马!”老罗没理会努拉尔曼,直接给身边所有人包括护卫们下令。

    由于所处的位置是缓坡,老罗带着十几个护卫纵马直驰了下去,黑云和其他的几匹重型马更是显得雄壮威武,留下一路的碎草屑和飞扬的尘土。

    矮坡下确实是冈萨斯带着的几名萨曼人,除了为首的是个武人打扮,其中有两个明显透着一股官员的味道,老罗对这种身份的人分外敏感。

    “将主,这位是萨曼人的城卫军统领萨斯丁.艾哈迈德,这两位是拉伊的官员,他们的职位我搞不清楚,名字分别是穆萨和巴勒阿米,他们的后缀名太长了,我记不清。”冈萨斯直接向老罗引介算是拜访的萨曼人,当了骑兵校的校尉,他的火爆性子收敛了不少,能这样说话真的很少见。

    老罗冲冈萨斯点点头,重点关注在几个萨曼人身上,看衣着打扮就可以分清他们的职业特长,萨斯丁明显是军人的打扮,黑头巾,满脸短胡须,棕色的眼神很锐利,身材瘦消,另外两位官员看着虽然充满了官员的味道,面色却透着风霜的痕迹,显然并不是养尊处优的贵族,那么就应该是底层官吏了。

    “我是身后数万人的引领者唐人后裔罗开先,我们只是路过暂时停留,或许还会在这里购买一些东西,你们不必担忧。”老罗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看到了两个官员眼中的担忧,他直白的用阿拉伯语说明了自己这大队人的来历和目的。

    “我们知道的唐人并不是你这个样子啊?”行礼问好之后,先开口说话的并不是带头的将军萨斯丁,反而是脸上风霜痕迹最重的叫巴勒阿米的底层官吏。

    老罗虽然很奇怪他们说话的秩序,但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实际上他的冷面孔本也看不出什么表情,除了熟人之外。他可不擅长外交官的口吻,所以很是随意说道:“巴勒阿米是吧?我不知道你们所见过的唐人是什么样子,但是衣服并不能说明身份,就像阁下穿着的是阿拉伯式样的袍子,却实际上是一个萨曼人一样,不是吗?”

    “将军阁下,是我唐突了。”巴勒阿米脸上马上露出尴尬的赔笑,“另外说明一下,我们也不是叫做萨曼人,我们是伊朗人,罗马人总是叫我们波斯人。”

    “那么好吧,伊朗人,现在误会解除了,请说一下你们的意图,要知道我们只是刚到,人员都需要休息。”老罗的话一点也不客气,本以为直接是军人间的对话,没想到却是本地的政客出面。

    “将军阁下,我们……”巴勒阿米不知道怎么说了,虽然军队的人总是很粗暴,但是如同眼前这位高大的将军这样说话的却从没见过。

    “其实你们不必担忧,相信你们的探子早就看到了,我们的队伍中有老人和孩子,没有那个军队会带着老人孩子去打仗的!”老罗看到了对方的犹豫,直接揭开了对方的顾虑,当然话语中没有客气,老人和孩子或许是个拖累,但同样也是战士的动力,他并不担心这一点。

    “是的,我们看到了,您这样说,我们就放心了。不知道你们需要购买什么东西?”巴勒阿米松了一口气,旁边的军人打扮的萨斯丁的眼神也缓和了下来。

    “粮食,草料,肉类,水囊,驮马……甚至你们特产的地毯,都可以交易,而且数量很大,你们需要合计一下数量,具体的事情我们有专门的人来谈。”老罗随口就数出了一大堆需要的物资。

    “好的,好的……所有这些,我们都有!”始终没有说话的另一个叫穆萨的官员开口就是叫好声。

第三节 兵与商

    对于行商与交易,老罗远没有对军队上的事情那么专注而富有耐心,在他看来所谓交易,能够各取所需并且两方都认为差不多也就足够了,实在不值得为了零星的利益去浪费时间的纠缠不休。

    所以眼见没什么关于战斗的事情了,他直接吩咐人去把赫尔顿和李轩叫来,这种跨行业的事情还是交给更专业的人去完成好了。

    对比两个官员,老罗对这个萨斯丁的兴趣更多些,这个家伙同冈萨斯谈话说见自己,见了之后却任由两个官员说话,他本人却像个呆鸟一样在旁边一言不发,真的很奇怪他们之间的主次关系。

    “萨斯丁?你是拉伊城的城卫军统领,为什么不是你来说话?”索性在等待赫尔顿和李轩的到来,老罗直接找上了缠着黑色头巾的伊朗军人。

    说起来伊朗这个族群的历史也很悲哀,他们曾经是多语系的文化族群。上古时期,信奉武力的亚述人都曾经对他们在高原(伊朗高原)上的统治表示认可,在东方还是春秋战国时期的时候,在居鲁士二世和大流士一世的带领下,伊朗人统治了中亚和西亚的广大区域,甚至向南方的恒河流域扩展,那就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由来,她的都城名字叫做波斯波利斯。

    罗马人就是根据这个都城名字来称呼高原族群为波斯人的,这个称呼一直延续到后世,也就是后世总搞不清波斯与伊朗两个词汇区别的由来。

    在东方秦王国开始筹备统一东方之前的一百年,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大帝率军攻破了波斯波利斯,阿契美尼德王朝覆亡。

    亚历山大大帝覆灭了阿契美尼德王朝这个历史上被称作波斯第一帝国之后,很快也因为疾病死去。失去控制伊朗人却没能重新快速统一站起来,而是陷入了无休止的战乱,萨珊王朝就是这个时期的伊朗人政权。萨珊王朝和西方的拜占庭打得不可开交被严重削弱的时候,阿拉伯人崛起了,阿拉伯人踏上高原的同时,带来了他们的最强大武器——宗教。

    直到老罗所知道的后世,伊朗人再没有捡起自己原本的精神力量。

    老罗带着唐人营到达这片土地所处的时代,就是阿拉伯人扶持建立的傀儡王朝萨曼王朝覆亡之后,土库曼人全面西侵之前。

    被高大的老罗带着审视的目光注视,萨斯丁当然感觉很不舒服,“罗将军,不是我不说话,而是不知道说什么,巴勒阿米言语出众,自然是他来说话最好。”

    老罗觉得自己的脾气就够直接的了,敢情这位更加直接,后世时候怎么就没发觉伊朗人有这样的特性呢?“萨斯丁将军够直接!军人嘛,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咱们可不是政客那样可以闭着眼睛说话。”

    同样是高原人,伊朗人可不像藏人的脸那样有高原红,只不过在老罗的直白夸赞下,还是可以看出这位直脾气的伊朗人将军的脸迅速的红润了起来。

    “我确实不会用嘴巴说话,但是军人的说话工具是拳头和弯刀。你们的营地我们打不破,你们的战士我们打不赢,那就只能闭嘴。”萨斯丁倒不是因为害羞才脸红,而是因为急切涨红的,他或许觉得老罗有些看不起他。

    “说得好!军人就应该用拳头和弯刀来说话,卫护自己族人的时候,嘴巴和舌头没有任何用处!”老罗没有因为对方承认战力不如己方就看不起人,反而因为对方的话拍了两下手,“不过,为什么你没有试探一下,就得出了战力我方的判断呢?”

    “你们的骑兵应该是长期训练过的,我们的战士没有多少人愿意打仗,也很久没有训练和战斗了,而且你们的营寨组建的又快又好,更何况还有那个东西!”说起战斗,这位萨斯丁的言语好多了,总结了好几个优劣对比,最后更把手指向了营地中间漂浮着的热气球。

    看来这位将军还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将军,竟然没被不了解的东西迷惑,第一眼就发现了观测气球的用途,老罗快速的判定着,回头要注意这些热气球的保密了,至少营地内部禁止外人入内是必须的。

    他们两个军人在这里聊得开心一副惺惺相惜的样子,旁边的人可就有些不耐烦了,尤其是两位伊朗人官员,更是拼命的给萨斯丁使眼色,这种情况直到赫尔顿和李轩带着主管内务的几个人过来才有所好转。

    再聊下去也就没什么意思了,老罗算是记住了这里有一位叫做萨斯丁的将军,把人直接转交给赫尔顿和李轩等人,老罗就不再管了,购买补给和添加马匹之类的事情,他们比别人更清楚,处理起来也比老罗出面要稳妥的多。

    吩咐冈萨斯派人照顾众人的安全,老罗直接回了营地。

    经历过将近一个月的行程,所有的士兵都有了非常明显的进步。要不怎么说实战是锻炼士兵的最好办法呢,一路上原本负责守卫的士兵虽然没有经历什么战斗,但是安营扎寨这种事情已经操作的极为熟手。

    虽然只有在阿尔达比勒的一次为期四天的扎营,但是路上就没有停止过针对短暂扎营的锻炼,要知道队伍中可是有着数万人的随行家眷,可能稍不留神的疏忽,带来的就是生命的损失。

    所以一路上给所有人的命令是,抱怨可以有,但是事情必须做,否则鞭子伺候。

    没有军棍,因为挨了军棍就不能再骑马,皮索和马鬃马尾编制的鞭子造成的疼痛一样可以让人刻骨铭心,而且鞭伤抹上伤药很容易好,不像军棍容易令人伤筋动骨,但是疼痛和伤疤却难以消除的。

    有了总管军法这种事情,西德克诺德的名字可算是通传四方了,这个古板的诺曼人不但是骑兵校的军法官,更是整个东归队伍的总纪律官,士兵们都怕了这个不近人情的家伙,因为西德克诺德是深棕色头发蓝色眼睛,所以有了一个蓝眼睛魔鬼的诨号。家眷队伍中对付不听话的小儿,最好的止哭良药就是西德克诺德的名字,比高大得像巨人一样的斯坦还要具备优良的威慑力。

    处罚的事情是在阿尔达比勒之后决议的,老罗还和程守如发生了第一次的争吵,唐人营的士兵惩戒还是依照老例以军棍为主,而且执行得并不严谨。最后说不过老罗的程守如只好遵从老罗的主张,从开始的试行,仅仅几天之后效率就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怎么可能不提升,第一天试行的时候,就有浩浩荡荡地数百人集体挨鞭子,第二天又是二三百人,第三天便开始骤然减少,每个士兵都知道了军法官的鞭子不是开玩笑的,挨过鞭子之后,军医郎中还要用盐水清洗伤口,再铁硬的汉子也要疼得龇牙咧嘴,这种双重的刑罚谁能受得了?

    感觉到士兵在鞭子的作用下进步的幅度是如此之大,老罗最近每天只要见到程守如,总免不了戏谑的问候他今天挨鞭子的人数。

    这不,营寨扎好了,老罗进营地把侍卫们都赶走,回头就看见了正在巡视的门板汉子,“嘿,老程,今天会有几个挨鞭子的?要不要搏一搏(打赌的唐代说法,宋时称为关扑)?”

    “我说罗大个子,你就不能想一点好事情?”程守如满面的郁闷,最近老罗总是动辄调侃他两句,让他急不得恼不得,谁叫当初他的手下司马没管好军纪,第一天军司马就被栓到树上挨了一顿鞭子。

    老罗一脸揶揄的表情,“没办法,最近整天琢磨行路的事情累得很,就这么一点乐趣,你还叫苦连天的。”

    “得,罗大个子,我说不过你。你就不怕士卒们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营寨安扎好,程守如也难得的松了一口气,连续近一个月的奔波,铁人也难以承受,中间在阿尔达比勒的修整根本就没得到休息。

    “有什么好担心的,该严厉的时候就不用担心他们不听军令。”老罗瘫坐在营帐内的地毯上,狗日的中亚的天气,只有傍晚的时候才算稍微凉快一些。

    程守如流落出一副佩服的表情,眼前这个人由不得他不佩服,虽然顶着一张嫩脸,还整天冷着,但是做的事情真的是让人没话说,“我最近才听老人讲,说是在你的家乡绥州,总是出些像你这样的冷脸汉子,那时候好多陌刀兵都是绥州人,战时绥州人真的是个顶个的好汉。”

    “是吧,我也听家里老父曾经讲过。”老罗不禁有些缅怀昔日在家乡短暂的时日,不过这个时候却不宜多说,只好随口一带而过。

    “据说绥州北面是个叫做银州的地方,那里总出些美貌的娘子,所有河西的男人都梦想能娶到银州的娘子做婆姨。”程守如说这话时候的语气充满了向往,只是表情有些贱贱的让人想狠狠踩上一脚。

    老罗看着门板汉子的表情好气又好笑,敢情这个时候的男人也是同样的德行,“说起娶婆姨,我那骑兵校里的兵士们可大多是孤男一个,连同跟我一起的白皮汉子也都是要娶婆姨的,将来免不了还要为他们筹谋一番。”

    “喔,看来跟着罗大个子你的人还真是有福气,连娶婆姨的事情你都要帮他们筹划?”程守如说着玩笑话的时候免不了也有些疑问。

    “他们既然跟着我作战,就是我的手足,怎能不为他们考虑?”老罗说着话语气就郑重起来了,“问程兄个事情,还请程兄如实作答。”

    程守如见老罗这样的表情,顿时认真了起来,每次面前这个长人露出这样表情的时候,总会有些需要较真的事情,这次又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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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感谢书友“陨石坑里的猫仔”昨天的再次打赏,以及大家的推荐票。

    又及:此节中关于绥州的陌刀兵一事纯属臆造,这个东西没法去查证。

第四节 装傻的

    从半年前接触了这样一个从远方归来的族人,若说一开始程守如不排斥罗开先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这个族人是可能对他在唐人营的地位产生非常大的威胁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演绎,程守如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和对方抗衡,即使他凭借祖传的马槊和引以为傲的马上战力同样无法撼动这样一个怪物般的家伙,再之后他发现不单是武力,在头脑方面自己也是完败,那次决定性的比赛,不能完全归咎于部下的怂恿,程守如自己也有跃跃欲试的心态。

    程家的家训就是不和强者做对,挨了教训要服气,生存才是第一位的。有没有道理程守如说不好,但后来他就认可了。无他,和罗开先这种怪物对抗的裴卫两家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如果不是李家老祖念着曾经多年一起经历风雨的缘分,派李轩劝说罗开先放两家人一马,说不定现在裴卫两家人都已经被灭族了。

    不是因为看到这个罗姓长人与那个宫卿从对抗到合作,而是出发后这一路上的种种事情——背后捣乱的族人被驱逐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沿途有窥探想法的“盗匪”全部被那个叫做冈萨斯的白皮悍将带人斩杀挂在木杆上或者树上,没有一个例外,原因只是因为没有给予背叛者足够惩罚而发泄火气。

    沿途路边的木杆上或者树上挂着还在抽搐的尸体,地面上全是斑驳的血迹,路边的草丛里隐约可见各种类型的断臂或者残肢,那种惨烈的样子,沿途队伍中所有人都看到了。整个队伍后来几天的速度能那么快,可不只是因为那个蓝眼睛魔鬼的原因。

    凭借着祖传的厚脸皮,程守如还能在罗开先面前言笑无忌,但他心里已经彻底服气了,不只是因为对方在对待敌人时候的狠辣,还有更多难以想象的事情——在阿尔达比勒的时候,因为驱逐了一些人,好多物资没法携带,最后交给罗开先解决,程守如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路上队伍中的大车也没有增加,现在扎营后那些物资又神奇的出现了。

    虽说数万人的队伍难免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但是那些物资和军备没什么声息的就出现在了驻营地中间,这期间只看到有这位罗姓长人在那里出现过,或许普通的士卒不会在意,但是他这位营地守备将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程守如听祖辈的人讲过,不论东方还是西域的荒原都有不为人知的异人,昔年大唐也曾有类似传说,祖辈们的说法是仙人,但是没有几个人见到过,曾经有一位被传得很神奇的留下名号的叫做孙思邈,大唐太宗陛下在世时期曾经停留在朝,后来不知所踪。

    难道这位罗开先也是一位异人?或者叫做仙人?程守如并不确定,而且这种事情是不能问的。窥人私隐必为人所忌讳,纵使不是异人,这位罗开先也不是他能猜得透的,还是装糊涂最好,那就听着吧。

    “老程,沿途的安全我可以保证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回到东方之后,你考虑过了吗?”老罗不知道程守如心里想什么,但总而言之不会有什么跳出他猜测的事情。

    “唔……”程守如从愣神中反应过来,“这个事情自然有李家老祖去考虑,我嘛,总之先要回齐州老家祭祖。”

    程守如所说的齐州是后世的山东济南,老罗当然知道,对方怎么去安排琐事老罗没兴趣理会,说的话却是很明显的答非所问。这厮在装糊涂,老罗直接就判定了,不过没必要多说什么,“东方近年来是什么情况,想来过往的商人总会有些消息,老程你肯定知道,我就不多解说了。我的目标是回到家乡看看,然后找一块不受人管的合适地方,带着手下这些人,安安稳稳过些消停日子,不知道你老程有没有兴趣?”

    “这个……”程守如确实考虑过一些,刚对老罗说的话也确实在装糊涂。

    见程守如没什么话说,老罗也不着急,一拍即合的事情都是胡扯,他现在只是下个引子,至于今后对方怎么选择,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即使有什么意外也没什么,招揽猛将这种事情不见得是刚性需求,“还是说说东方的情况吧,时下东方分为南北两部,南部的宋国以文人制衡武人,重经济轻武略,你我这种用刀子的人恐怕只能变成关在笼子里的老虎,而且我也没兴趣找个什么皇帝效忠当臣子。”

    老罗的话语很随意,声音也有些悠悠的,不是他刻意装深沉,后世总是说宋朝是华夏民族历史上的文化巅峰,他这个纯粹军人却骨子里对那个重文轻武的王朝觉得不爽,言语间自然轻慢得很。

    程守如自然是知道一些东方的事情的,显然他和老罗的看法差不多,也没什么去当人家家养宠物的想法,但与老罗不同的是,他宁愿装傻也不会说出来。他一脸好奇的问道:“那么北方如何?”

    “北方时下据说是契丹人做主,汉人为辅的格局,迭剌部的后人耶律氏做了头人,现在的北方皇族,听说他们用部族的规矩管理契丹人,再用汉人的规矩管理汉人,你老程若是投过去没准能做一个汉部大将军之类。”老罗说着话瞥了门板汉子一眼,“不过那时候恐怕你会变成我的敌人咯。”

    “罗大个子,你可别冤屈人,我程家可是住大屋习惯了,住不来围着牛羊的帐篷。”程守如话说得很俏皮,但是意思还是明白的。

    老罗当然听得出来,不过他也就是随口一句,并没有放在心上,话说的差不多了,刻意拉拢人的事情他还做不来,况且路还长着呢,总有轮到对方抉择的时候。他站起身,理了一下身上的麻布袍子,“老程你可别总是装傻,小心装傻装多了会变成真的傻了。”

    程守如也随着站起身,愕然听到老罗的话,顿时有些尴尬,“哪里话,我怎么会装傻呢?你这个罗大个子整天冷着脸,看着才像装的呢!”

    “得了,不同你胡扯了,我还要去看看那群孩儿们。”老罗不再搭茬,意味深长的看了门板汉子一眼,转身就去了。

    留下程守如在身后不停地嘀咕,这个罗姓长人的威势越来越强了,这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云云。

    程守如怎么会不明白老罗的目的?

    他可不是真傻,眼下诺大的队伍齐心合力向东开拔,没人有什么异常的心思,或者说即使有什么心思人家不说,谁能猜得出来?但是等到了东方的故乡之后呢?

    别人不提,只是张家就绝不会再一言不发,李家虽然眼下把队伍的安全交给了罗姓长人,但是到了东方之后会怎样,同样难说得很,他程家多年依附于李家生存,对李家可是了解得很清楚,李家老祖年纪大不会再有什么奢望,李坦很少在公事上说话,但是心里明白得很,不过没准会是罗开先的丈人,最麻烦的李家的李湛,这个人平时一副温文尔雅的君子作风,实在难以猜透他的心思。此外还有李鏮、李轩、李铮几个人,都不是平庸之辈,尤其是前者,平日用纨绔的姿态示人,却不是真的狂傲之人。

    只是这罗开先对自己说这么一番话,到底是什么用意?程守如一边四处巡视,一边在心底里琢磨开了。

    他想的事情,老罗会没考虑过吗?

    当然不会,老罗虽然是个军人,但在后世信息爆炸的环境下,怎也不会一门心思在军营,更不用说还当了三年的国际佣兵,可以说人间最丑陋的事情都见遍了。眼下这种在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争权夺利的事情只能算是小儿科,换句话说至少时下的情况里他是拳头最大的,不用和任何人玩什么规则下的游戏,阴谋诡计终究见不得阳光,再复杂的心计也只能是黯然退场的结果。

    至于他试探程守如,不过是提前做个铺垫,免得比较欣赏的一个将领分不清方向走错了路而已。

    与程守如说完了话,老罗直接奔着童子营过去了,这是他将来的人才基地,而且李姌也在那里,前段路上他曾经说到了巴库就向她家人提亲的事情因为筹备东归而失信了,在阿尔达比勒又和李家老祖因为观念的问题闹得有些不愉快,如今总要给火女郎一个交代才是。

    虽然老罗对感情的事情有些木然,但也不是不解风情的鲁男子,更不是见到女人就走不动路的花花公子。能表示接受李姌,不过是因为经历了太久的杀戮生涯,又初到贵地的茫然,对一个关心自己的女人的承诺,不是爱情,他却看得比所谓的什么爱情看得更重。

    在他佣兵的日子里,见多了嘴上说着爱情,转身就忘记的事情。

    他所认识的完美夫妻之间多是一种互相信任与依赖的亲情,而不是什么见鬼的荷尔蒙的冲动。

    这个时代也必然不会例外。

第五节 卖萌的

    试探程守如的态度只是老罗的随意之举,他并不是特别在意,重点还是在外面,尤其是横亘在东归路途上的突厥人。

    波斯人或者说伊朗人的拜访在老罗看来是件好事,虽然有可能他们是突厥人派来的探子,但至少说明他们不敢轻易的直接进攻。

    即使做最坏的打算,突厥人在试探不成之后派大队人马在中途拦截,老罗也不担心,大队人马的调动需要非常多的时间,有这个空档数万迁徙的人完全可以趁空档纵穿整个大呼罗珊地区1。当然,如果万不得已被包围的话,老罗就准备玩一把大的,反正目前看来程守如带着的士兵用来守成足够支撑半个月的时间,但是半个月的时间足够老罗带着已经开始成熟的骑兵校千多个战士把包围圈捅成烂渔网,然后彻底把中亚地区搅成一锅粥。

    而这种估算显然不太可能,根据老罗的记忆,这个时期,土库曼人的首领也就是伽色尼王国的马哈穆德2正在挥刀霍霍砍向南亚恒河流域的旁遮普地区,那里气候温暖,水草丰盛,比之到处是盐湖的呼罗珊要好上太多了,阿尔克率领的斥候们在前方探寻得来的消息也证明了老罗的这段从书上得来的记录。

    老罗觉得有些可惜,如果真的对方调动大军行动,按照这个时代的特色必定会有混乱的空子可钻,凭借他手边的望远镜或者加上他本身的精神力作弊,一定可以狠狠的教训突厥人一次,也算是为自己后世曾经牺牲在中亚反恐的战友报仇了。

    如今想要去突厥人的势力范围去捣乱,势必要面临攻击对方居住地的难题,这与目前的主要目标——顺利东归相悖。

    所以眼下要重点关注的反而是千人左右的小股敌人的突袭,不同于大范围的军事调动可以快速得到消息,小股敌人的动作如果没有发现,却最容易因为疏忽造成巨大的损失,这个才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没有意外,除非敌对的家伙都是蠢货。

    当然指望敌人是蠢货是不可能的,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敌方的疏忽上,主动权还是要握在自己手中为好,等待敌人犯错误实际上就是侥幸的对自己不负责任。所以冈萨斯带着的骑兵校驻地并没有和主营在一起,目的就是两方行程犄角之势互为呼应。

    这只是明面上的动作,老罗还指令程守如命手下在偏厢车“城墙”的外侧挖了好多个能容纳五六个人的大坑充作藏兵洞,上面用木板架上然后盖土,出口预设在隐蔽处,不注意看根本不可能发现。

    这种从未有过的战术能够得到执行,还是因为程守如手下的士兵看着骑兵校的家伙们的快速蜕变眼热的缘故,因为路上发现的敌人还没等进入他们的视野就被冈萨斯带着骑兵校的人干掉了,见过血的士兵们自然不会和负责守卫的士兵一样,

    没怎么见过血的原守城卫们自然不会服气,尽管老罗的这个任务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的守卫任务,但是憋得嗷嗷叫的渴战的士兵们根本不在乎挖坑的辛苦。

    老罗穿营而过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群自诩力气大的家伙拿着铁铲在偏厢车的缺口外忙碌,姆那奇和冈萨斯还有那个叫做周泽平的校尉在旁边比比划划的争吵着什么。

    “将主!”同样作为老战士,冈萨斯比另外两个人机警多了,老罗刚一过来,他就发现了。

    忙着争吵的姆那奇和周泽平赶忙停下,笔直站好行抚胸礼。

    老罗同样回了一个军礼,这种规矩已经普及开来,他做起来也没什么不适应的,“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将主,我在和这位周校尉说挖坑的要领。”冈萨斯没说话,这边的事情本就与他无关,姆那奇曾经跟随老罗算是很久了,自然明白自己这位引路人比较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嗯?规定和范例早就说过了,好像没什么可以让你们说得这么热闹的吧?”老罗眉头皱了一下,显然姆那奇的话乍一听没问题,但是这种事情让两个明显是聪明人的家伙争来争去?

    显然不可能。

    “将主,我想要派两个什长历练一下,周校尉说他的人手足够,不需要。”姆那奇的黑脸看不出红来,不过他的汉语这会儿说的腔调变了。

    老罗一下子就明白了,显然这是争任务呢。目前只有冈萨斯的骑兵校在途中见到血了,原守城卫的人眼热,姆那奇带着守卫童子营和家眷营的那一曲士兵当然也眼热了。更何况这个姆那奇对比那噶虽然稍显文弱,但也曾经是能够捕猎狮子的好手,从东非出来跟着老罗也没少历练,自然有些不甘愿守着妇孺看热闹。

    “行了,不用争吵了,任务定下来是谁的,就是谁的,军令第一,没有命令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老罗的脸沉了下来,冲要说话的姆那奇摆了摆手制止了他,“周校尉你对任务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回将主,没有!”周泽平赶忙收敛自己的笑容,大声回答道。

    这厮就是个没脸皮的,和他的上司程守如一个德行,老罗虽然是整个队伍安全的大总管,但并没有接手原守城卫的人马,称呼自己为将主也是可有可无的,这厮就是在卖萌呢,老罗暗下了一个定论,“所有的要领都和你们详细讲过,坑道必须合乎标准,安排的人选也要精挑细选,胆大心细沉得住气是必须的,有问题吗?”

    “没问题,将主!选出来的兵保证每一个都合乎要求。”周泽平再没有当初老罗在仓库典库时候猥琐表情,一本正经的回答着。

    “行了,行了,”老罗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你这厮平时是什么模样我还是了解的,装的这么正经作甚?”

    “罗将主,这不是看着您选的那些家伙做这套礼仪看着都人模狗样的,咱原来城卫军的人也都跟着学嘛。”周泽平口气变了些,脸色和站立的姿势却依旧维持着。

    “也好,看着精气神都完全不一样了。”老罗有些无奈的看着这厮装样子,却又说不得什么,“叮嘱手下的弟兄,不管有没有敌人来袭击,都不允许大意,我要的是带着你们全部的活人回故乡,而不想把你们装在罐子里送去东帝庙。”

    “诺,将主!”行了个抚胸军礼,周泽平恭谨的回答道。

    老罗回了一个礼,转身招呼着冈萨斯和姆那奇一起去童子营,营地里还是一副忙碌的景象,“冈萨斯,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骑兵校那边没有事情了?”

    “回主人,那边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几个曲长完全可以把扎营的事情安排妥当,那噶和萨菲尔路上积累的功绩不错,是不是可以升都尉了?”因为身边基本都是原本的“自己人”,冈萨斯对老罗的称呼又回到了原来的。

    现在的那噶平时稳重了很多,但是战时依旧是一副凶狠拼杀的模样,配上他的肤色骇人有足够的功绩一点也不让人意外,倒是萨菲尔这个曾经的诺曼“马夫”在这次路上展现了一手不错的弓术,弯刀长矛用的也是非常的纯熟,令老罗有些意外之喜。

    “他们倒是可以升职做个代都尉,其余的人也不错,要给其他人看到希望,如果唐人士兵有表现不错的,也不妨提拔一下,看看效果。”

    “是,主人。回去我就把事情安排下去……”

    “哎?单单这个事情不值得你跑一趟过来吧?”冈萨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老罗有些疑惑。

    “那个……那个……,骑兵校营地外围来了几个商人,带的不是货物,是女人……”冈萨斯难得的有些脸红的吞吞吐吐。

    “女人?”老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家伙想女人了。也是,做了很久角斗士,估计多年都没有沾女人的边了,从雅典过来,老罗没什么兴趣去这时代的“热店”,这些家伙自然也就忍着,如今有送上门的“鲜肉”,他们自然有些耐不住了,“明白了,哪里的女人?波斯舞娘?”

    “是的,主人,有近三百人。”冈萨斯难得的面红过耳,这个暴脾气的家伙可是难得这样一副表情。

    老罗瞬息间想了很多事情,罗马人在行军的时候有携带军妓的习惯,甚至亚历山大大帝还曾经允许一个随军军妓烧掉了一座城市,东方的历史上也曾经有女营存在,后世的usa同样要女演员去航母上跳大腿舞劳军,性质都是相同的,这是人性,泯灭不了也限制不了。

    “那些女人健康吗?我是说,我可不想你们因为烂了裤裆而被阉掉!”老罗自己身边有李姌,虽然暂时解决不了身体的问题,但至少是个慰藉,也就无从限制手下的人,不过他的话说的就有些阴损了。

    冈萨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罗马人的宫廷里面有伶官就是被阉掉的,那也是男人?“唔……”

    “算了,你叫着海顿一起过去,给那些女人检查身体,确定没有问题,才允许你们接触那些女人,明白吗?”老罗看着冈萨斯的可怜相,也就不为己甚。

    “明白了,主人,多谢主人!”冈萨斯的精神头顿时又回来了。

    “军营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那些商人即便要做生意,也不允许靠近营地!不过,可以让他们在一罗马里的距离独立设营,士兵有需求的可以去,但是必须提前申请,得到允许后还必须有时间限制,而且回来之后必须先去旁边的盐湖里面泡一泡,弄干净身体!”老罗对商人的成见很深,他可不想因为这点事情,弄散了自己的骑兵队伍,所以规矩必须有。

    “是,主人!”冈萨斯诺大的身体差点蹦起来。

    老罗看着这个大块头,若是之前怎么也想不到会有如此一面,用后世的话怎么说来着?“萌翻了”?

    ——————————————————

    1大呼罗珊地区,从伊朗东部开始一直到兴都库什山以西,北起咸海南到巴赫拉姆姜查山脉,大概包括今伊朗东北部、阿富汗和土库曼斯坦大部、塔吉克斯坦全部、乌兹别克斯坦东半部的吉尔吉斯斯坦小部分各一部分地区。

    2马哈穆德,也被翻译成马穆德,伽色尼王国的创始人撒布克的斤之子,1001~1024年,他向印度方向进攻了17次之多,为伊斯兰教在南亚的扩张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他在位的时候是伽色尼王国最强盛的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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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佣兵罗开先非洲任务中遇到意外,穿越时空到千年之前的非洲,周边都是黑漆漆的部落野人以及草原猛兽,偶遇乡人也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群体,该怎么生存下去?即使他是个兵王,个体的力量同样微不足道,更何况在没有归属感的非洲。所以……回故乡吧。
陌生的城市中,他是不受约束的野蛮人,拐走法蒂玛人的大科学家……搬空君士坦丁堡的学术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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