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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行者雷昂     跳跃一千年txt下载     跳跃一千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五节 谈话(上)

    “嘿,艾尔,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巴托尔,我的兄弟,很高兴你顺利回来。”艾尔黑丝恩还是按照阿拉伯人的礼节拥抱了老罗一下,这是兄弟的礼节,尽管他现在穿的并不是传统阿拉伯长袍。

    “最近在忙什麽,艾尔?”老罗拉着对方坐下,两个人有好一阵子没在一起聊天了。

    “还不是前些天说过的那个连弩,你那份图纸确实可行,但是做成一件连弩需要的时间太久了,而且按照你要求的零件替换很难做到。”艾尔黑丝恩说起这个事情就一脸的郁闷,看来这段时间连弩的事情没少让他头痛。

    “那个确实急不得,需要一步一步来,先做几个样品,检测一下,定型之后才能考虑批量生产的事情。”老罗对这种工艺上的东西非常清楚,眼下做不了热武器,但是冷兵器想要规范化的批量生产,要过的难关同样很多,绝不是短短几个月就可以解决的,等到了东方落脚之后,才能考虑这个。

    “也好,不过这个连弩就很难大量配备了……”艾尔黑丝恩头一次接触生产环节,在法蒂玛王国他也不过是被尊奉为大贤者,实际上很多事情哈里发或者权贵们是不会允许他插手的,换句东方文雅的词,就是清贵。

    “没关系,短期内连弩只能配备给斥候,大量准备的话耗费太多,工匠和材料都承担不起。骑兵主要还是要配备骑枪,弯刀和骑弓,这三样需要多改制一些。”军队的事情老罗可以信手拈来,无论热武器还是如今的冷兵器。

    “好吧,这个事情就归我管了,总是待在帐篷里,我也觉得厌烦了,安拉在上,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长时间的住在帐篷里了,我喜欢住高大带穹顶的房子。”应该说艾尔黑丝恩是这个时代的宅男,他和老罗之间算是很难得的平等对话关系,从开海伦开始,两个人的对话从来都是直言不讳的。

    老罗也同样很珍惜这样的友谊,在这个时代,他很难找到平等的对话人,随着他手下的人越多,将来能够平等对话的人也就会越少,所以他从不在意艾尔黑丝恩的一点点要求,何况这种合情合理的,“好啊,艾尔,工匠的事情就你来管理了,你知道的,估计即使到了东方,我也很难一直盯着工匠的。”

    “巴托尔,我一个人可盯不过来,顶多我会帮忙找找技术的问题,工序管理之类的还是需要人手的。”

    “没问题,艾尔。我相信你的眼光,你在工匠里面挑选合适的人来管理好了。”

    “……”艾尔黑丝恩有些无语,这个大个子野蛮人,今天是怎么了,以往都是不放心的到处盯着,如今倒是要放权了,他仔细看了看老罗的脸色,“哎,巴托尔,你今天怎么了?感觉好像很累,有心事?”

    “没错,就是感觉很累。”老罗也不讳言,其实他叫努拉尔曼把艾尔黑丝恩找来,主要的目的就是想找人聊天,连续一年多时间,都在为回到东方的事情努力,逼着自己忙碌起来,免得因为因为时空的错乱陷入迷茫,如今回归东土的事情已经就绪,但是这么忙碌为了什么呢?

    “累?是二十多天赶路累了吧,那你应该认真休息一下。”艾尔黑丝恩确实感觉老罗的脸色有一种很疲惫的感觉。

    “不不,不是身体上的累,”老罗仔细琢磨该怎么用能被对方理解的词汇形容,他用阿拉伯语结合拉丁语混合着说,“就是感觉这样忙碌的人生,意义在哪里?建立一个大帝国?我能感觉到自己正走在一个成为君王的路上,可是权力并不是我迷恋的,对我来说即使做一个君王也并不意味着权力和享受,更多的是责任和压力。说句实话,艾尔,只要我想,这个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阻挡我,而且无论到哪里都能生存的很好。”

    “嗯,巴托尔,我的兄弟,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艾尔黑丝恩微笑的看着好友,听着他唠叨的话语,眼睛里面的光芒包含着理解和欣赏,“你说的没错,你正走在成为君王的路上,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比我当年要读懂毕德哥拉斯和欧几里德的数学理论要困难多了。可是我能感觉到你并不想放弃你的族人,你只是有些迷茫,有些疲惫,需要休息和思考。”

    “艾尔,你说的没错,我确实需要休息和思考。但是你没有完全理解我的话语,我并不觉得建立一个帝国有多难,无非就是人和物,而统合人力和调动物资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老罗认真的筹措自己的词汇,努力的想表述清楚自己的所想,“我想的是,好多历史上辉煌的帝国现在都到哪里去了?

    亚述人、腓尼基人、迦太基人都曾经辉煌一时,古巴比伦、古埃及、古罗马以及亚历山大帝国还有波斯帝国也曾经同样代表着荣耀,东方那片土地上三千年前开始也曾经有夏王朝、殷商王朝和东西周以及后来的汉帝国和二百年前的唐帝国,如今呢?

    当初的君王都变成了泥土与地下的虫蛇为伍,曾经的贤者们留下的理论被焚烧被掩埋被遗忘,人们该到杀戮的时候,依旧挥舞着刀子盲目杀戮。”

    老罗难得的长篇大论,阐述自己的困惑,即使到千年之后的后世,贪婪、愚昧、盲从照样统治着人类,技术的进步并没有产生什么大同社会,反而变得更有效率的杀戮自己的同类。作为一个职业战士,他老罗并不惧怕战斗,他只是不想无意义的战斗,后世他难得脱身,如今这个世界再没有什么能束缚他,自然可以放开了想,说起话来也自然是无所顾忌。

    艾尔黑丝恩听得很认真,很仔细,作为一个大学者,他当然知道聆听的作用,何况是面对眼前这个简直无所不能的伙伴。

    老罗的话让他很震惊,很多远古的传闻他从来没听到过,有这样的认识,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对面这个高大的家伙显然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战士,尽管艾尔早就了解这个事实,但还是忍不住在心底为自己的同路者喝彩,“巴托尔,我的兄弟,你想得太多了。我不了解你说的东方,但是我听说过远古时期亚述人的残暴,腓尼基人的贪婪,巴比伦人的奢华,迦太基人的愚蠢……但是他们毕竟辉煌过,没有永久昌盛的国度,就像没有永远强壮的战士。

    伟大的亚历山大大帝用暴力和共享建立了一个大帝国,但是他的帝国没有根基,所以亚历山大大帝死后,那个帝国就破灭了,然后罗马人借鉴了雅典人的共和制度建立了一个共和国,但是也没能控制住人的欲|望,所以才有了凯撒,才有了奥古斯都这种称号,尽管如此,强大的罗马还是灭亡了。

    但是罗马的精神和制度却沿袭了下来,所以才有如今的拜占庭帝国,你知道的,他们总是称呼自己为罗马帝国的。要我说巴托尔你想的太多了,人生顶多百余岁,你带着信奉你的人建立一个领地也好,帝国也罢,活着的时候带着众人努力去创建你心中的国度。

    至于未来,你我都将有死亡的那一天,无论是见安拉也好,还是你去见你们的东岳帝君也好,后面的事情都与你我无关。后人的事情自然有后人去完成,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他们还做什么?混吃等死吗?”

    艾尔黑丝恩的话同样很长,老罗听到了一个真正的对话者的回答,不是属下的那种盲从的回答,也不是李家或者张家人那种带着民族狭隘或者偏见的回答。

    “艾尔,我的兄弟,你不愧是法蒂玛王国的大贤者!”老罗很是高兴,不愧是自己选择之间对话的人物,也不愧自己把这个大胡子从开海伦带出来,说的话真是一针见血,“你说的没错,后人的事情自然有后人去完成,我又不是保姆,只不过想做一个领路人而已。”

    “哈哈,巴托尔,这是你头一次叫我兄弟吧?”艾尔黑丝恩很高兴,经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短短的一年多这段路程好像走过了人生的一半旅途,丰富而多姿多彩,比在开海伦那个大笼子里面舒爽多了。

    “艾尔,不要这么认真嘛,你知道的,我是个容易害羞的人。”想开之后,老罗的心情好了很多,那张经常冷着的脸也开朗了很多。

    “安拉在上,巴托尔你这个冷面的家伙居然懂得害羞了?真是难得,我还以为你总是一本正经的……”艾尔黑丝恩嘟嘟囔囔的也很开心,无论如何,自己不可能再回到法蒂玛王国,阿拔斯王国更是不会去的,跟着大个子巴托尔,自己在这个时代才有可能施展自己的才能,而不是仅仅作为哈里发的座上宾。

    当老罗还想说话的时候,连续的许多声稚嫩的犬吠声从帐篷外传了过来。

第八十六节 谈话(中)

    稚嫩的犬吠声传来,还没等老罗在错愕间开口询问,帐篷外面连跑带跳的钻进来五六个小毛头。

    “三叔叔,你可回来了。”随着叫声紧跟着冲向老罗的是一个小炮弹——瑞娘子的女儿囡囡,这个小家伙完全不同于这个别的孩子或者冷漠或者拘谨或者胆怯,而是有些难以说明的活泼,很像后世的孩子,也许是因为失去了父亲的缘故,她总是很黏糊老罗。

    “三叔……”其余的小毛头也都围了过来,是和三猪儿差不多大的丙字头的几个小毛孩。

    “汪汪~”尖锐而短促的小狗小声,跟着几个小毛头的脚步也冲了过来,后面跟着的是……花彪?

    老罗定睛看的时候,才发现足有七八只或者黄色或者灰色的高加索幼犬,这是一种很好的守护犬,护卫犬,是非常凶猛的大型犬,比藏獒之类的体形还要巨大,据传说可以同狮子搏斗,“囡囡、三猪儿,这是谁弄来的小狗?”

    “三叔叔,这是四娘子弄来的,它们很乖的,不要赶走它们好不好?”囡囡缠在老罗身上,稚声稚气的说道。

    老罗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囡囡,我可没说要赶走它们,只是问一下也不成吗?”

    “就是,三叔,别抱这个凶婆娘。”三猪儿挤在老罗身边恶声恶气的说着。

    花彪悄无声息的靠近了老罗,贴在他的另一边,用爪子不停的抓着他的衣服。

    老罗用手抚摸了一下花彪的脑袋,刚想要说话的时候,李姌从帐篷外走了进来,“三兄,你回来了。你们几个淘气鬼,回去听安娜莉亚女士讲课!马上!”

    “好了,四娘,不要那么凶,囡囡,彪子(丙寅),丙申,丙戌,三猪儿,都回去听课,以后不许上课时候随便乱窜,回头我会抽时间给你们讲故事的,去吧。”在孩子们面前,老罗扮演的是严父形象,可不会随便开玩笑。

    “是,三叔,丙寅(丙申、丙戌、丙亥、囡囡)告退。”几个小家伙连同囡囡都一本正经的按照礼节拱手告退。

    等几个小毛孩带着一群小狗走了,李姌才拱手向艾尔黑丝恩施礼,然后直接贴身坐在老罗身边,并不避讳阿拉伯大贤者就在旁边,花彪则直接跳到了老罗的腿上盘伏着身体。

    “小家伙们的礼仪做得不错,看来巴托尔你选择的人手不错。”艾尔黑丝恩微微笑着看向两人,从在雅典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两人之间的情愫,阿拉伯人的教义里面虽然对男女之情限制众多,他这个大贤者却不是古板守旧的宗教人士,甚至都算不是一个浅信徒。

    “没错,这是四娘和安娜莉亚女士的功劳,我只是给他们去了名字定了些规矩,却没怎么教导过。”老罗用手梳拢着花彪的皮毛,口中却很一本正经的夸赞着身边的美人。

    美人脸红了,那张混血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很少见到的娇媚,“三兄,莫要再夸我,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我们啊,我们刚才在说世上纷纷扰扰,这世上的人们,如同游鱼竞舸,胜利的得到辉煌,失败的很快就被淘汰。”老罗是个很少有表情的家伙,但是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那张刀凿斧砍的脸上却显露出一种悲天怜人的情怀。

    艾尔黑丝恩追着老罗的话语接茬说道:“没错,刚才我们就在说这个,李四娘。巴托尔刚说到各个帝国的兴衰,我们在讨论是否有传承万年的文明。”

    “那你们的讨论有结果了吗?”李姌顾不上害羞了,这样的话题也是她关注的,不过不是因为她对历史感兴趣,而是她知道自己喜欢的大个子男人必定会建立一块领地,登高望远这种朴素的道理谁都知道,这意味着她跟随的男人未来能够站立的高度。

    “很显然,没有结果。”艾尔黑丝恩双手一摊,接着右手抓了抓脸上的胡须,“从远古的神话传说开始,一直到最近两百年,没有一个国度可以安然存在超过百年,或许我们知道的太少,即使传闻中最富裕的古巴比伦王国也不过只延续了五百年……”

    听到艾尔的话,老罗想说说夏商周,不过转念一想,夏商时期的历史其实很难考证,太久远了,至于周,传说是八百年,实际上东周的晚期完全是四分五裂,已经算不上一个王朝,他接着艾尔黑丝恩的话诉说道:“好像确实如此,波斯帝国有大概二百七十年,罗马帝国大概延续了四百年,东方最强大的汉王朝也只有四百二十年,大唐也没超过三百年……拜占庭王室虽然宣称自己是罗马的延续,实际上他们和昔年的罗马帝国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难道说没能有一个国度超过五百年,是因为有神的旨意吗?”尽管艾尔黑丝恩不过是个浅信徒,但说道这里也不禁有些惊异,因为老罗说出的数字实在太巧合了。

    老罗倒也不以为意,这个年代把难以理解的事情划归为神灵的力量是很普通的事情,不过自身经历了一系列诡异的事情后,他也不能确定神灵是否存在,“恐怕神灵还没有那个兴趣来干涉人间王朝的变迁,我不知道神灵在那里,假使有神灵,也一定是远高于我们这个层次而不是我们这些凡人可以捉摸的,人类社会的变迁对神灵有何用处?,就像我们很少会关注脚下蚂蚁们的生存一样的道理。”

    “巴托尔,你说的没错!”艾尔黑丝恩拍着手掌叫好,“能被称作神灵,肯定要有不可思议之伟力,世人只要保留尊崇就足够了,假借神灵名义行事的人必定是心思诡秘的野心家。”

    “艾尔,艾尔,你这家伙不要捣乱,我知道你对大伊玛目的做法不满,但是现在你说什么是没用的,”老罗有些无奈的打断这个胡子男的话语,这个大贤者在开海伦的时候就被什叶派大伊玛目视为眼中钉,认为他渎神,自己把他从开海伦带出来不过是一个引子,关键原因是他在开海伦的影响力越来越差,“好了,说跑题了。四娘,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好像是说到各个帝国的时间线……”李姌有些痴迷的盯着自己身边的男人,这个家伙在战场上就是个杀戮机器,在这个宽大的帐篷里,他表现得像老师所说的哲学家一样富有智慧,连旁边那个据说是阿拉伯人尊奉的大贤者也说不过他,真是谜一样的存在。

    老罗倒是没留意李姌的神色,现在还是要解决自己心中的迷惑,也许艾尔黑丝恩并不能给自己提供具备参考性的判断,但是胡子男却是很好的聆听者,“古巴比伦因为富庶而奢侈,从而引发的邻居的贪婪,本身军备不整没有了守卫财富的能力,结果被赫梯人灭国;古罗马的灭亡众说纷纭,不过总脱不开统治层奢靡,士兵没有作战勇气,外来者入侵这么几个原因;波斯帝国的灭亡就简单了,内部混乱的时候恰逢亚历山大大帝的进攻……

    至于东方的事情,艾尔你可能不了解,我所知道的是汉王朝的覆灭是由于统治者对下层民众剥削太严重,统治阶层中间的利益纠纷造成的王朝崩溃;百年前的大唐之所以崩溃,和目前的阿拔斯王国很相像,皇族丢失了声誉和信誉,武力或者说军事掌握在地方门阀手里,灭亡也就在所难免,哦,门阀这个词汇你可以理解为大贵族,或者说大的部落首领,依我看,如今的阿拔斯王国也很难再支撑多少年了。”

    “阿拔斯啊……”说起这个词汇艾尔黑丝恩总有些爱恨难分的感受,他是在巴士拉出生的,但是他成为大贤者确实在法蒂玛,他的家人很多都丧生在幼发拉底河畔,逊尼派内部的争斗和什叶派没什么两样,“巴托尔,你不用在意我的感受,阿拔斯王国与我没什么关系,”

    “那就好,艾尔,我们将在东方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领地,你不用去怀念阿拉伯世界的事情了。”老罗安慰道。

    “没什么了,巴托尔。你知道的,从踏上亚历山大港口的船的时候开始,我就不再是阿勒哈森,只是艾尔黑丝恩,一个来自雅典西部的学者,仅此而已。”艾尔黑丝恩没有什么沮丧的情绪,甚至说话的声调都没有什么变化。

    老罗从身后的台子上取来一个小型橡木葡萄酒桶,再拎过几个干净的杯子,三个人的身体之间有一个矮几,酒桶和杯子都放在上面,李姌伸手把葡萄酒都满上,“来,艾尔,为你的豁达,为我们的未来的领地,干一杯!”

    “好!为未来的领地干一杯!”艾尔黑丝恩早就开了酒戒,自然不用多说。

    这种来自雅典的葡萄酒醇香而不醉人,虽然没有什么脱糖的技术,口感却非常好,李姌也非常喜欢,只是她的酒量实在不怎么样,刚刚喝了一口,脸色就红润了起来。

    “好吧,我接着说,算是为我的话做一个总结。”老罗拿起橡木酒杯再次喝了一口,调整一下思绪,缓慢的说道:“纵观所有的族群或者说国家兴亡,或者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是总的来说脱不开权力的滥用,制度的败坏以及道德的沦丧。

    世间的诱|惑实在太多,人的欲|望也实在太多,却缺少了自律性,所以未来我的领地必须有完善的制度,也就是法律,没有特权存在的法律,特权是腐蚀一个领地乃至一个帝国的最厉害的毒药。”

    老罗的话不可谓不理想化,但这就是他的想法,人生在世总要有一个目标,富贵荣华对他没有丝毫的吸引力,那么追求新的自我价值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第八十七节 谈话(下)

    法律这个词汇在西方世界出现的应该比东方要早,公元前一千七百多年,古老的巴比伦时期,它的第六任国王汉莫拉比矗立了一座石柱,上面镌刻了一系列的铭文,内容就是《汉莫拉比法典》,这是西方世界明文规定的法律的开始。

    而那个时候的东方,还在用约定俗成的村老政治来治理国家。东方的第一部成文法律出现在大概公元前五世纪,是由战国时期的李悝编制的。

    老罗是个喜欢读军史的家伙,当然对这种记录也有所了解,只是他毕竟不是一个法学家,想开创一个消除特权的法律国度,就不用说有多难了,至少想要系统性的制定一部法律都要假手他人。

    这不,艾尔黑丝恩听了老罗的话以后,禁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巴托尔,你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巨大的麻烦,你可知道,控制人心里的欲|望要比淘干马扎尔海里面的海水还困难?”

    “黑丝恩先生,这样的法律制定起来很难吗?”李姌有些不解的问道。

    “法律的制定并不难,”艾尔黑丝恩用手捋了捋胡子,然后喝光杯子里剩下的一点酒,说道:“关键是法律的执行者,还要保证法律的执行,这才是最困难的。比如说,李四娘你的弟弟偷了一只鸡,结果法律规定偷鸡的人会被处以劳役,你说该怎么办?”

    “干嘛偷鸡被抓住就要服劳役?我可以用金钱赎买或者找人来代服劳役……”李姌说着说着,感觉到了不对不吭声了。

    “你看,这就是了,法律这种东西如果不执行就是一张纸,可是如果按照你说的那样,法律是什么东西?”艾尔黑丝恩叹息了一声,不言语了。

    “艾尔,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制定一个远大的有难度的目标才有意思嘛,否则轻易达到了,接下来做什么?混吃等死就没意思了。”老罗晒然的把手摊开,然后用右手抓挠着花彪的下颌,听着它舒爽的“呜噜”声,接着说道,“要我说呢,法律的规定必须要细致,不能含糊,什么样的罪行适合什么样的惩罚,规定必须要细致到位,没有了漏洞,自然执行起来也就简单多了。还是拿四娘弟弟偷鸡的例子来说明,惩罚改为赔偿一百只鸡,或者要四娘的弟弟抓住一百个偷鸡贼,这法子不错吧?哈哈”

    “三兄,你讨厌!干嘛总说我弟弟偷鸡!”火女郎直接锤了老罗肩膀一下,然后发现锤不动,干脆用手指去捻老罗的软肋。

    “呵呵,巴托尔,你的这个法子真是不错,比之以往窃贼抓住就砍手有意思多了。”艾尔黑丝恩也笑了起来。

    “四娘,别别……我的天,你们女人怎么都会这一招!”老罗龇牙咧嘴的捂着自己肋下,那个地方肯定被火女郎掐紫了,软肋这种地方即使是练了金钟罩铁布衫也只是能够防御排尺,顶多防御铁棍,但是女人的手指只是捻起皮肤来掐,怎么能受得了,除非能把皮肤变成犀牛皮。当然这点疼痛老罗也不是不能忍受,龇牙咧嘴不过是装给李姌看的,“该死的,艾尔,你别在那里笑,哪天你也找个女人做妻子就知道了,安拉允许你们找四个妻子的。”

    “哼,巴托尔,我找四个妻子也不会…”说到这里艾尔黑丝恩也有些头大,这个可是谁也不敢保证的,万一四个妻子一起掐自己,安拉在上,还要不要人活了。

    “三兄,你们女人是个什么意思啊?”李姌靠近老罗的身上,干脆把花彪挤走了,笑眯眯的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紧盯着老罗的神色。

    “怎么不知道,我大嫂掐我大兄就是这一招,”老罗暗自庆幸,还好哥们反应够快,说漏了嘴,这个火爆丫头不知道会怎么吃醋呢。说来也奇怪,怎么女人这一招都是不学就会吗?后世的女人和这个时代的女人都会,难道真是什么神灵传授的不成。

    “真的吗,三兄?可是怎么很少听你讲起家里的事情,大嫂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李姌倒是不再纠缠老罗的口误,只是眯着大眼睛盯着他。

    老罗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身边的火女郎变得像一只狐狸,还是爱吃醋的暴脾气的母狐狸,“大嫂是个教娃娃认字的女先生,平素是个温婉贤惠的女人。”

    “咦,三兄家里那边,女人可以做先生的吗?”敏感的李姌一下子发现了问题所在。

    老罗差点想给自己来个嘴巴,这火女郎今天怎么这么机敏,话说的越多漏洞越多,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当然,家里那边可没有儒家的管束,说起教育小娃娃,女人比男人耐心好多了,所以那边大多数时候都是女人来教育小娃娃识字。”

    “那岂不是说女人并不是总被关在家里,像张家人说的那样相夫教子……”李姌的口气有些郁郁的,不过眼神却有些闪亮的盯着老罗。

    “没错,那里的女人做什么完全看各人意愿,有的也会在外面做一些合适女人来做的事情,比如教小娃娃,比如集合在一起纺织和缝纫衣服……当然也有的就喜欢守在家里做些家务,种花养草之类的。”老罗根本不担心这个时代出来什么女权主义,说的话很是随性。

    李姌陷入了沉思,艾尔黑丝恩倒是开口了,“巴托尔,按照你的说法那里的女人倒是很像雅典人,还记得路上和隆平闲聊,说起东方的儒家,是这么发音吧?儒家的学者们觉得女人就应该在家里生孩子和孝敬老人……”

    “儒家,呵呵,”老罗面露嘲讽的笑了笑,“目前在东方,儒家的思想确实占主要的位置,但是怎么说呢,这种学派正在走向腐朽,他们完全遵照前人的话语来行事,却对这个世界的变化视而不见,儒家学派的学者们正在变得越来越虚伪,用罗马人的说法就是,外表穿着华丽的烙印着花纹的盔甲,里面却是一个肥胖的没有力气的肚子。”

    艾尔黑丝恩眨了眨眼睛,“巴托尔,你确定你说的不是僧侣?”

    “呵呵,艾尔,你说的没错,现在东方儒家学派的人正在试图把一种学术理论演变成宗教,试图把一个大学者推上神坛……”老罗幽幽的说道,确实,按照正常的历史发展,从这个时候开始,周敦颐和邵雍等宋朝理学的先驱将开始把道家和佛家的理论融入儒家,然后就是朱熹等人主张灭佛毁道尊儒的开端,什么“程门立雪”之类的传闻都是在这之后的几百年内发生的。

    也许程朱理学在这个时代有一定的先进性,但是他们的后辈却把这种排斥异己的做法发扬光大,从此再也不许有别家的言论传达于世,再也不许有别家思想的学子屹立朝堂,所有不被包含在儒家讲义之内的都是异端邪说,都是奇技淫巧。

    然后又有什么三从五德的束缚女人思绪的理论问世,后面千年要求女人缠足的恶俗,就是从这个时代伟大的儒家学者的家中发展起来的,当然缠足的开端是起始与南唐李后主。

    不过老罗可管不了那么多,他在后世受鸽派政客的气受够了,到了这个时代,一切鸽派的思想者都是他的敌人。正当他想着儒家学派的事情时候,旁边的李姌说话了,“三兄,你说的这些话如果被张家人知道了,肯定会上门来找你的麻烦的。”

    “找我麻烦?恐怕他们很难进入我的营地,不怕被我接着丢出去吗?”老罗的思绪刚停下,口头自然有些愤愤的。

    “呵呵,三兄,先前你就把张五郎扔出去一次了,难道张家的长老张慎来找你麻烦,你也会把他扔出去?”李姌的笑容很大方,并不像很多古典女郎那样做作的还故意用手掩口。

    “张慎么,说的话不好听,照应扔出去!”老罗虽然只见过张慎一面,但是那种颐指气使的样子看着就令人反感。

    “三兄就不怕他张家人说你暴戾无德?”

    “不是只有张家人才懂得散布言论的,呵呵,”老罗的笑声真的很冷,儒家不就是因为掌握了舆论才占据主导地位吗,“需知道,无端造谣惑众也是一种罪责,我不会封住他们的嘴,但是如果人长了嘴,不负责任的乱说,那就需要有人来惩罚了。”

    “三兄是想要不允许人说话吗?阿爷说大唐的时候就有不因言而获罪的做法了,士大夫们更是有评议朝政的权力。”李姌说话的时候有些严肃,她觉得应该是一种提醒吧。

    老罗当然明白这一点,也不会在意李姌的太多,“因言获罪?不会的。只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语负责,因为自己的私心或者说私|欲,随意乱说话,那就要不得了。评议时事自然是允许的,但是没有根由的胡说就是诽谤了。比如昔年大唐太宗陛下下令征讨突厥,有大臣私下大肆评议战事即将不利,会怎么惩罚?”

    “按大唐律,判妄议朝政,扰乱军心,斩立决。”李姌自是对唐律清晰明了的,说话时候自然也是非常明晰,她有些恍然,眼前这个自己喜欢的大个子男人可不是只有武勇的匹夫,而是机智狡诈的家伙,前次议事堂的场景她还记得,这个家伙舌战群儒张家老哑口无言的样子更是印象深刻。

    这时候一直守卫在帐篷外的努拉尔曼走了进来,“巴托尔叔叔,晚餐准备好了,是否现在开始?”

    “天已经黑了?时间好快,”老罗感叹了一下,“艾尔,该吃晚餐了,先说到这里吧,谢谢你,我的兄弟。”

    “嗯,回头再说细节的事情,今天你刚回来,要庆祝一下!”艾尔黑丝恩已经融入到这个集体里,不用做礼拜,喝酒吃肉更是平常事。

    “是要庆祝下,三兄,安娜莉亚老师还说要问你路上的事情呢。”李姌也是微笑着朝老罗说话。

    “嗯,好说,”老罗答应着,“对了,刚还想起一个事情忘记问你了,那些幼犬从哪里弄来的?”

    “呵呵,三兄可还记得我那个小弟?”

    “记得,是叫李贺对吧?”

    “没错,那些幼犬就是他弄来的,一共有三窝,十六只呢。童子营的小家伙们都很喜欢他们。”

    “别小瞧那些幼犬,将来会长得很大的,会是孩子们的好帮手。”除了帐篷,不远处的篝火正旺,周围人影绰绰,老罗抬头看看太色,西方已经墨黑,夜空一片澄净,没有月光,繁星闪烁。

第八十八节 华夏蛮貊罔不帅俾

    转眼老罗从库塔伊西回归已经过了三天,日前与艾尔黑丝恩的讨论其实大多数都是老罗说,艾尔做一个聆听者,不过总算老罗消除了一些心底的迷茫。

    然后就是连续三天的忙碌,老罗觉得自己就是操心的命,没有四处查看一遍,就什么都不放心,新兵的训练,童子营的教育,联合工坊的制作进程,唐人营人力资源的整合,东归路上资源的筹备……太多的事情,只要有一件事情没有到位,老罗就感觉心里不托底,几万条人命,使他不得不谨慎从事。

    还好的是虽然有些地方不尽人意,但总的来说算是达到了他的要求。

    营地内的一千二百新兵已经开始骑射训练进程,不能说到了战场上一定会勇往直前,但是至少这些新兵的素质不错,而且有骑术的底子,奥尔基和姆那奇带着四十个战士尽心尽力,这些战场新嫩总算有了一些士兵的模样。同时因为有之前俘获的战马储备,配合新兵原有的经验,预备为东归路上机动轻骑兵的新兵与马匹的磨合训练也开展得有声有色。

    童子营的人数有所扩编,李姌和她的老师安娜莉亚女士带着四个保姆又接收了二十三个流浪的孩子,加上原有的三十六个,还有三个保姆的孩子,其中一个就是小囡囡,现在童子营内有六十二个孩子,人数虽然不算多,但是照顾所有孩子的衣食住行外加教育,足够李姌忙碌的一塌糊涂,别忘了除了孩子,还有十六条高加索幼犬。你可以想象,童子营是怎样一个热闹了得。

    联合工坊由李涅和杜讷统筹管理,两个老家伙仿佛年轻了二十岁,每天都是红光满面的在联合工坊内巡查调度,配合上唐人营原本的熟练工匠们的热情,短短二十几天,已经生产组装出了大量的东行装备。

    老罗去查看的时候,仓库里已经摆放了大量成品。这些成品中最重要的偏厢车有四十三辆,浮空车二十辆,鸢形盾三百面,精品弯刀四百把,八米长矛六千杆,骑兵弓四百张,大黄弩二百张,箭支更是难以计数,估算起来也有至少十万只,当然这还不算中间提供给守城卫作训使用的设备,更有许多零散需要组装的材料等待完成最后的工序。

    没有锻压设备,没有机动加工设备,全靠人力的锻打,浮空车的气囊也全靠人工缝制,在短短二十几天,制作了这么多冷兵器,老罗很惊讶这些唐人工匠的效率。

    当他询问李涅和杜讷两位负责人的时候,对方给了他一个理所当然的答案。“自从知道要回家乡了,所有人都和疯了一样,年纪大的已经赋闲在家的老工匠们如果不是被晚辈拖回家,几乎都想住在工坊里面,为了缝制那个球囊,连年过花甲的老妇人都拿着针线上阵了!”

    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由不得老罗不感动,等他在工作时间去工坊查看的时候,发现整个工坊井井有条,不过也到处人满为患,花白头发的老翁和年轻的工匠一起锻打着用于偏厢车体的铁条,同样花白头发的老妪和年轻的妇人分组围坐,用长针和皮绳缝制一块块裁切好的羊皮,然后再由旁边的人鱼胶或者桃胶把缝隙密封好,弄好的球囊会有身材壮硕的大汉把它们抬到另一边加装固定的圆圈金属框,届时上面会和柴油燃料槽连接在一起……

    没有叫苦叫累的人,所有人的面上都有欢愉的笑容。另外的专门的检测空场里,一些壮硕的汉子在敲敲打打调制偏厢车的箱体,还有的人在拉开浮空车的球囊,调整着煤油燃烧炉的火焰大小,等到球囊升起带动车体的时候,旁边花白胡子的老者和年轻的工匠们一起大呼小叫……

    这种场景与老罗后世在兵工厂见到的情景何等类似,唯一不同的只不过是旁边的建筑还有零零杂杂的设备。

    兴奋的杜讷带着老罗到处走动,嘴里还嘟囔着:“都是第一次制作这样的大型车具,尤其是浮空车这玩意儿,大家都不熟悉,开头制作的有些慢,最近好多了,再有一个半月就会把剩余的一百多辆浮空车制作完成,至于偏厢车,那东西只要材料供应没问题,上路的时候都可以超量完成……”

    到处巡视的老罗不得不为自己的这些亲族而骄傲,他们是如此的勤劳,也是如此的单纯,只要给他们一个心动的目标,他们就会不辞辛苦的为之努力。完全没有后世那种到处抱怨做多做少的攀比之心,也没有惦记克扣原料拿回家留给自己的市侩。

    要知道这种忙碌多数是只有少量的工钱的,他们也并不知道自己制作的东西能否有资格享用,他们知道的是制作好这些东西,所有的族人就可以安安全全的回到故乡,不用担心路途上的匪寇,不用担心路途上的坎坷与艰难。

    来到这个时代,老罗第一次觉得自己有值得为之付诸努力的事情了。

    没别的,只为忙碌的工匠们不顾汗水的流淌也要称呼自己一声“罗将军”,只为那些忙着递送饭食的妇人匆匆一瞥时的恭敬笑容,还有在场地内奔走着传达消息的半大学徒的一个简单的躬身礼……

    对此艾尔黑丝恩的评价是,“安拉在上,巴托尔,我敢说你的母族人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勤劳的人们,即使尼罗河畔最勤劳的种植棉花的农夫也比不过他们!我第一次发现忙碌和汗水也会影响人的,你看那些波斯人和亚美尼亚人也同样在忙碌。”

    老罗看到了艾尔黑丝恩所指的波斯人和亚美尼亚人,那些人也留着唐人的发式穿着唐人的服饰,“不,艾尔,那不是波斯人和亚美尼亚人,那同样是唐人,你这样说,人家会生气的?”

    “为什么?看他们的脸,很明显他们就是波斯人和亚美尼亚人……”艾尔黑丝恩的声音低了下来。

    “唐人或者说汉人,华夏人,还是很多罗马人口中的赛里斯人,怎么说呢,我们是文明族群,而不是血统族群,艾尔,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老罗颇有些费力气的解释道。

    “明白,巴托尔,我明白了,你们比罗马人更开放,比我们阿拉伯人更懂得吸收周围族群的长处……”不愧是大贤者,艾尔黑丝恩很快就明白了老罗的话语含义。

    “是的,在这个时代,我们的族群依旧在发展,她吸收了很多东方周围部族的长处,并把那些部族包容在我们的习俗之中,当然彼此都有些改变,然后就变成了一个族群。”老罗尽量用可以让艾尔明白的词汇来说明东方种族的特性,当然也避讳了一些东西。

    艾尔黑丝恩自然明白老罗阐述的东西,作为一个大学者,他自然很明白这种民族融合的事情,所谓的阿拉伯人其实也不是一个单纯的血统族群,他们依靠战争来扩张,然后用宗教来融合不同的部族,只不过他们原本的部族人口数量实在太少,到这个时代已经进入的衰退期,这一点从阿拔斯王国哈里发的命令甚至出不了巴格达就可以看得出来。只不过艾尔黑丝恩对阿拉伯世界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年幼时的经历,成年后在学术上的被排挤,然后又是不被统治阶层重视,他对那个沙漠中成长起来的部族已经失去了归属感,否则也不会起一个罗马人的名字。

    “看来我以后也要成为一个唐人了……”艾尔黑丝恩颇有感慨的说道。

    “不一定是唐人,我们东方部族的统称一般是华夏人,最早出现这种自称是在一千五百年前,有一部书中记载‘华夏蛮貊,罔不率俾’这样的话语,主体民族一般都是叫做汉族或者汉人,来自于千年前的那个汉帝国,至于唐人只是近几百年的称呼。”老罗很难得的记得一句尚书中的字句,现在说起来感觉有一种特别的荣耀感,只是这个八个字连起来实在有些太咬嘴了。

    “花下满莫…王不…帅俾?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出自一本记录古代东方历史的书,中间描述的是在一千五百到一千八百年前,东方的周国有一位称号叫武成的君王,他的统治被东方各族所认可接受,其中华夏、蛮、貊就是指的当时东方的不同部族,华夏就是当时的主体部族,后半句就简单了,罔不帅俾说的就是全部服从统治的意思。”艾尔黑丝恩的发音很搞笑,老罗只好按照自己的理解用自己所熟悉的阿拉伯语解释一下。

    “安拉在上,一千五百年,那时候亚历山大大帝还有柏拉图那些优秀的人物还没有出生吧?难怪很多人都说赛里斯人和远古的巴比伦人是同一个时期的……”艾尔黑丝恩感叹的时候有些出神,他是深受古希腊与古罗马学术影响的,这一刻乍然听到遥远的东方的学术信息自然是为之神往。

    老罗看着艾尔黑丝恩不再作声,他自己也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后世的宣传教育中,chn总说自己地大物博民族历史源远流长,他这个军人常年行走四方,却没有感受到太多的民族自豪感,如今处在这个时代,听着身边异族人中的佼佼者对自己族群的感叹,想起自己所知道的东西方的先贤,还有在这个时代之后的各民族的纷纷扰扰,禁不住有一种身处时间之河的感受。

    这个时代的佼佼者站在老罗身边,遥远的先人在两个人的对话中,仿佛就在身前,而老罗记忆中的后人存在于他的记忆中,仿佛就在他的身后注视着他。

    这该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好吧,老罗现在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像一个军人了,而且自我审视怎么看怎么感觉像一个多愁善感的哲人,曾经的战场综合症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他觉得自己现在是不是又有什么地方出差错了,原本的他可是喜欢用拳头来说话的,或许是很久没有杀人了?

    天知道老罗的上一次杀戮距离现在才不过三四个月而已。

第八十九节 亚述人的智慧

    最后老罗把自己的转变归结为受了艾尔黑丝恩的熏陶,当然也不乏周围人的影响。他觉悟出了一个理论:当身边的人都在拥护你、追随你的时候,你就不得不考虑很多自己意愿之外的事情。

    包括抛弃自己原本的某些特性,然后不得不接受一些新的东西。就像他现在放弃原本喜欢用杀戮的办法解决问题的特性,为了照顾身边人,开始变得像一个领袖。

    实际上,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老罗对自己的军人身份也没那么纠结了,没有所谓来自上级的命令,也不用去考虑选择接任务赚钱去照料战友的家人。

    多年的军伍经历影响下,老罗从来就不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也不是一个只懂得听从军令的傻大兵——只懂得听从军令的人成不了特种兵,更做不了兵王。万事必定有来有去,这是老罗信奉的真理,从有所得必有所求的道理来看,他认为自己的境遇背后,肯定有一个不知名的主使者,即使这个主使者始终没有露面。

    所以有点半强迫症的老罗给自己找了一个目标——回家,如今行进了至少两万公里,他却发现自己的羁绊开始加重,而他也不由自主地走上了一条君王之路。

    从一个佣兵转变到首领乃至君王,窃喜吗?有一点,老罗也不是无情无欲的圣人,自然也是有些欢喜的,但不是为了什么享受权力而欢喜,只不过是心底想想如果再次遇到曾经的战友,可以吹嘘一把——哥们儿也过了一把皇帝瘾,更多的则是感到一种羁绊,而且,很显然,目前来看,这种想法无法向人诉说。

    老罗有些纠结的坐在帐篷前面,看着远处联合工坊中锻炉造成的烟火缭绕,慢慢地弥散到整个唐人营范围,耳边传来远处新兵操场上面锻炼的号子声。

    春暖花开的时节,手下的战士都骑着马在不断练习骑术,自己却像一个苦逼的宅男一样闷坐在帐篷边上,老罗停下思绪,真想大叫一声,老天,给我派来几个情报分析员和作战参谋吧。

    可惜大召唤术这种技能还不是老罗所能做到的,所以他身边只有一个小秘书,还是男的,努拉尔曼这小子虽然在爱资哈尔清真寺学了不少东西,但是军队中的玩意儿可不是学校中能够教授的。

    他扔下手中的舆图,这是李轩头一天给他的,上面的绘制手法虽然很烂,却标注了从希尔凡到撒马尔罕一路上的各种势力分布,东行的路顶多还有一个半月的筹备期,然后就要开始前进了。作为路上安全的总负责人,他不得不为沿途的各种突发意外做全面考虑,至少也要安排多种预案。

    虽然总说计划不如变化快,但是没有计划就意味着被动,在这时候的战场上陷入被动,就意味着生命安全失去了保证,而且不是一两个人的生命,是东行路上所有人的生命,数以万计的人命。

    收起桌案上写好的几份战时应急预案,老罗冲着身边的小秘书喝了一声,“努拉尔曼,把舆图抱着,去工匠区,咱们找你舅舅去。”

    “是,巴托尔叔叔。”小秘书努拉尔曼收拾了桌案上的舆图,抱着紧赶几步跟上老罗,对比奥尔基,这小子恭谨有余,魄力却是不够,当然临时做个文书足够了,可惜他没有艾尔那样的天分,做不了学者,那就培养做个科学院的管理者吧。

    “努拉尔曼,会游泳吗?”老罗心里评价着艾尔黑丝恩的外甥,嘴上随口说着调侃的话。

    “……尼罗河的水太脏了,哦,我不会游泳。”努拉尔曼涨红了脸。

    “哈哈,那可不成,过几天抽空我带大家去马扎尔海游泳,你要认真学啊。”老罗被努拉尔曼的表情逗乐了。

    老罗说的工匠区不是唐人营的那个联合工坊,而是在他营地内部的工匠作坊,现在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修理维护战士们的装备,另一部分则配合艾尔黑丝恩制作一些实验性质的设备,虽然有些简陋,但是在这个时代也足够了。

    “艾尔,在忙什么?我找你有事情。”有精神力做导引,老罗一眼就看到了正盯着工匠操作的艾尔黑丝恩。

    “嘿,巴托尔,怎么有空到这边来了?”艾尔黑丝恩甩手扔下手里的汗巾,站起身来,“该死的,这样打磨太耽误时间了。”

    “什么耽搁时间了?”老罗一边问一边顺着艾尔的视线看向工匠手里正在忙碌的事情,发现那他身边的工匠正在打磨一个奇怪的零件,“这个是什么东西上面的?”

    “你设计那个弩弓上的扳机,零件太小,打磨的时候效率太低,而且一不小心就会擦到手。”艾尔黑丝恩用手指着工匠的那双手,上面缠着一些防护的纱布。

    “嗯,艾尔,还记得开海伦那些磨制宝石的工匠吗?”老罗随口提醒了一下。

    “你是说用宝石工匠的手摇砂轮?没错,那东西完全可以,巴托尔,你来的可真是及时。”艾尔黑丝恩说完,抬脚就要走。

    “别走,找你有事儿呢。”老罗赶忙一把拉住这个胡子男。

    “什么事儿?不能待会儿说吗?我要抓紧时间交代工匠做一个样子,那个手摇砂轮连图纸都不用。”艾尔黑丝恩停住脚,嘴里还在嘟囔着。

    “砂轮不用急,不差这一会儿,我这边的事比较重要。这样,咱们去你的帐篷。”老罗左右看看,也没有合适的地方看舆图,拉着艾尔就回转。

    艾尔黑丝恩无奈,也只好跟着老罗,还要听老罗的唠叨:“艾尔,你这怎么搞的?像个邋遢的流浪汉,胡子都被烧了半截……”

    “得了,巴托尔,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唠叨可不像你,到底什么事儿?”艾尔黑丝恩虽然情商低一点,但毕竟和老罗接触久了,对老罗平日的做法熟悉的很。

    “好吧,我直说了,艾尔,你知道大队人快速渡河的办法吗?不是浅滩,没有桥,也不能乘船。”老罗的话说出来,自己都感觉在刁难人。

    “巴托尔你是说的眼下这几万人渡河的事情吧?”艾尔黑丝恩说完也没等老罗的答复,自顾自的开始想了起来,“我记得好像在哪里看过类似的记载……”

    大贤者阁下开始陷入思考状态了,老罗也就不再打扰,这种性格他在后世见得多了,很多搞研究的家伙都是这种脾性。

    等到了艾尔的帐篷,找了一张矮几,把舆图展开,正要解说的时候,听到艾尔黑丝恩开始呼喝:“想起来了,不过忘记从哪里看到的了,很久以前,亚述人攻击巴比伦的时候用过一种可以快速组合的浮桥,方便实用,制作起来也很简单……”

    “哎,好法子,说说到底怎么制作的?”老罗也兴奋起来了,有这样的法子就没什么问题了,千多年前的亚述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如今还做不到就说不过去了。

    “很简单,我记得当年在幼发拉底河畔还看到过。”艾尔黑丝恩顿了顿,接着说道:“就是杀掉牛羊剥皮的时候,先把外面的毛刮干净,然后整体剥落下来,然后用油脂和其他的东西熟皮,做成一个气囊,累积十几二十个,等到用的时候吹起来,再用木板把气囊连接到一起,就是一个筏子,把很多个筏子连接到一起,不就是一座浮桥了吗?”

    其实艾尔黑丝恩说到一半的时候,老罗就想起来了,他气恼的猛拍自己的脑门,后世他在西疆练兵的时候没少在黄河边见过这种东西,民间直到千年后都在沿用这种工具,还有一个地区性的俗称“革船”。还有一点,根据西方军事史的记载,法国那个拿破仑曾经就使用过这种皮筏制作的浮桥来对付他的敌人。

    敢情这种在东方沿用的东西实际上是出自远古的亚述人?老罗也有些不淡定了,娘的,这个世界到底是大还是小?远古时期,两河流域的亚述人的智慧居然可以流传到万里之外的东方,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信啊。

    “巴托尔,你怎么了?”艾尔黑丝恩说完了,才发现老罗木呆呆的样子。

    恍然醒悟的老罗忙着掩饰自己的失态,“我是没想到千多年前的亚述人,居然有那么厉害的战争装备。”

    “没错,亚述人就是一个战争族群,他们除了这种浮桥,还有投石机,战车,攻城锤,甚至在那个时候他们就有了铁制武器和盔甲,要不然他们怎么会攻得下巴格达呢。”艾尔黑丝恩也是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有一种传说,不过没法子证实。”

    “什么?”

    “据说希腊人和罗马人曾经使用的战车还有投石机,就是从亚述人那里学来的。”

    “可惜,这样强大的种族居然消亡了。”

    “据说他们并没有消亡,现在还在沙漠的边缘生存,只是再也没有他们祖先的荣耀。而且亚述王国灭亡也没什么可惜的,亚述人太野蛮太凶残了,整个小亚细亚和阿拉伯半岛全是他们的敌人。”艾尔黑丝恩就出生在阿拉伯半岛,又饱读藏书,当然很清楚那段历史。

    “好吧,打断一下,不说亚述人了,艾尔,这个浮桥的事情交给你了,材料和制作方法都由你来负责,要求上面能通过制作好的偏厢车就成,需要什么工匠直接找那个李轩,回头我会通知他。”老罗决定装傻装到底了,终于把手边的事情推出去一件,不用自己装宅男了。

    “那个……”艾尔黑丝恩有些愣神,“我还要盯着连弩的制作呢……”

    “连弩不用着急,图纸和制作方法都有了,接下来就看工匠的水平了,艾尔,你是学者,大贤者,而不是工匠,告诉他们谁解决了零件更换的问题,我奖励他们一百金币。”老罗为了自己能省心点,直接祭出了金币砸人的法子。

    留下有些无语的艾尔黑丝恩忙碌,老罗优哉游哉的离开艾尔黑丝恩的帐篷,路上还琢磨着该做点什么的时候,赫尔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主人,那个巴哈米尔宫卿要见您……”

第九十节 巴哈米尔的妥协

    因为推脱出去一项事务,赫尔顿出现之前,老罗的心情很好,思绪正浓。

    他正在悠悠然想着曾经读到过的历史,那千年前西南方两河流域的那些闪族人传说,苏美尔人、阿卡德人(最古老的巴比伦王国,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圣经》中伊甸园的所在)、然后就是亚述人,亚述人穷兵黩武,后期被迦勒底人灭国,迦勒底人重建了新巴比伦王国(也叫迦勒底王国),其中就有传说中尼布甲尼撒二世建造的空中花园,之后是波斯人崛起,居鲁士二世俘虏了迦勒底人的末代国王伯沙撒……接下来就是马其顿王国的亚历山大登场,真是有些波澜壮阔的感觉……

    赫尔顿的话恰好打断了老罗的思路,恼火的老罗有些生硬的问道:“巴哈米尔?他来做什么,不是说好最后的一批尾货送到,他就可以领着儿子回家吗?怎么,他想违背约定?”

    “不,主人。”赫尔顿干瘦的身子有些畏缩,主人的气势变得越来越强了,即使罗马人的将军也没有这样的威势,“巴哈米尔的表现不同于之前,我感觉他是有什么事情求助于我们。”

    “有求于我们?他是陶-克拉尔哲季公国的宫卿,他的大公阁下正在征略另两个公国,他有什么求助于我们的?”老罗不是没话找话,而是他知道眼前这个手下头脑机灵眼光敏锐,说这些话的目的就是希望这个手下可以提供一个方向,至少会见那位宫卿之前有一个先手准备。

    “我猜不准,主人,不过先前我们的人有注意到对方的手下曾经试图靠近联合工坊,结果被守城卫的人拦下来了。”赫尔顿确实是个聪明人,他或许心中有答案,却不会直接说出。

    老罗其实也明白赫尔顿的小心思,说白了就是一种献媚而已,尽管他觉得不需要,但却不会因为这个手下的献媚有什么想法,毕竟手下是在讨好自己,如今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政客们都喜欢听好话了,确实好话让人舒服,“好了,看来对方是惦记着我们新近制作的东西了。这样,领着这个巴哈米尔去迎客帐篷见我。”

    “是,我的主人。”

    所谓迎客帐篷就设立在营地入口一箭之地的位置,距离居住区至少有二三百米远,目的当然是防止外客窥探己方的秘密,尤其是类似巴哈米尔这种半敌对状态的外客。

    老罗懒得像政客一样赔笑脸迎接人,何况这位巴哈米尔宫卿与己方是半敌对的势力,笑脸能换来什么?平等待遇?别开玩笑了,拳头够硬才是人间真理。

    面对手里有四千兵士的巴哈米尔,软弱的态度只能导致对方得寸进尺,强硬的态度反而会令对方疑神疑鬼。当然简单的强硬态度只能蒙混一时,真正手里有拿得出手的硬本事才是互相尊重的真理,无论哪个时代都是如此。

    所以从一开始扣留萨姆茨的时候,老罗的态度就是坚硬如铁,如今老罗招揽了一千二百新兵,即使暂时还派不上用场,但这就是说话的本钱,何况旁边还有在外人看来互为一体的唐人营,这都是力量的支撑点。

    所以当老罗坐在迎客帐篷中接待宫卿巴哈米尔的时候,周围的战士们看到了这样一副情景,高大的冷面的老罗,对面是一副笑眯眯表情的胖**卿巴哈米尔,按常理无论怎么说都是这位宫卿大人的身份更尊贵些,但是现实双方这种表情却好像完全反了过来。

    “宫卿阁下,东方有句谚语: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面对巴哈米尔的笑容,老罗的脸色依旧是一块白板,“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我相信自从我扣下萨姆茨,算是彻底得罪你了,不是吗?宫卿阁下没必要这么笑脸相对,太累了。”

    老罗的话不能不说有些刻薄,但是巴哈米尔的脸色却丝毫没变,恰相反,他的笑容看起来更灿烂了,“罗将军到底是军人,我就喜欢您这样的军人脾气,就像拜占庭那边的军人一样,直爽大气、胸襟宽广,先前是我的儿子萨姆茨不懂事,您教训他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能说是得罪呢?”

    “……”老罗算是服了政客这种生物了,娘的你打一巴掌,人家还你一个笑脸,黑的东西说着说着就变成了白的。显然这位巴哈米尔就是这种高级生物,如果这位宫卿阁下为了儿子还是一副愤怒的表情,老罗反而要高看他一眼,但是眼下来看,这位阁下明显就是利益至上的那种人,这样的表情就足以说明问题了。老罗有些无语的说道:“”

    “罗将军,您知道我和张家长老比较熟悉,本想请慎长老做一个媒介,不过据慎长老说你们之间有些误解,所以我只好自己贸然上门了……”这位胖胖的宫卿阁下说起话来就好像双方很了解的熟人一样滔滔不绝。

    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老罗却有些不耐烦了,有这种啰嗦的时间莫如去马扎尔海洗海水澡呢,“宫卿阁下,你既然了解拜占庭军人,还熟识张家人,那么肯定对我有了很多了解,有什么事情直说好了,否则请恕我不奉陪了。”

    “好、好吧,”被打断话语的巴哈米尔宫卿的面色有些灿灿的,却看不到一丝恼怒,“听说罗将军要带领唐人营远去东方了,而且还提供了几样用于路上防卫作战的器械,我想是不是可以……”

    “嗯,确有此事,巴哈米尔阁下是什么样的想法?或者你想要什么?”老罗的态度可以说很不礼貌了,他是刻意压迫对方,因为他很奇怪为什么这位大公身边的直系长辈好像丢掉了所有的尊严?或者是有什么没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我想……,这样吧,罗将军既然喜欢直接爽快,我就直说了吧,我们,或者说陶-克拉尔哲季公国需要你们叫做偏厢车的东西,那将是应对骑兵的最好装备,当然如果那种被称作浮空车的装备也可以转让的话就更好了。”巴哈米尔能成为宫卿,到底还是一位聪明人,至少他明白了再套近乎只能惹人反感,所以直接说出了目的所在。

    “看来巴哈米尔阁下的消息确实很灵通,”老罗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语而恼怒,事实上他早就知道,以唐人营目前的态势再加上这个时代的保密手段,是不可能严格把控所有的信息的,即使张家人不泄密,也会有其他人走漏消息,“不过巴哈米尔阁下,你就不担心我会因此恼火,干掉所有泄密的人,然后再对付你们吗?”

    “不会,罗将军是恪守原则的军人,自然不会随便对付自己的族人,”很难得巴哈米尔收敛了他刚才的近似献媚的笑容,一本正经的阐述自己的想法,“至于我们,如果不是我的那个蠢儿子,将军与我也不会用这种近似谈判的方式坐在这里,不是吗?”

    老罗不得不在心底为这个家伙喝彩,能混到宫卿这种位置上,这位大公的叔叔看来还是有一把刷子的,至少这种眼光和魄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老罗收起了冷脸,拍了拍手“确实该为宫卿阁下的眼光喝彩,你说的是对的。如果不是你的儿子萨姆茨因为贪婪而鲁莽,我不会用敌对的方式来接待你。不过只凭这种想法,可以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想要我手里的东西,那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将军阁下。”巴哈米尔这会儿是完全把老罗作为对等的人物来看待了,“事实上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根本的矛盾,阁下要率领唐人营回归东方,我的侄子大公陛下近日派人送信来说放弃收纳唐人营的计划,你看我们之间的最后一点争议也没有了。”

    “宫卿阁下,没有矛盾不见得就要合作,互不干涉其实也是一种比较合适的策略。”老罗才不相信对方可以那么快转变观念,即使对方在东方采取收缩政策,那也只是暂时的,假以时日,那位巴格拉特三世在解决了黑海沿岸和卡赫季亚的问题后,必定会卷土重来。

    “将军阁下,我们实际上可以有很多合作的方面的。”巴哈米尔才不会那么容易的放弃,作为宫卿没有一点耐心那是不可能的,“比如将军阁下对这片土地没什么想法,你们东行路上注定要面对突厥人,依照目前突厥人的发展,早晚都是我们格鲁吉亚人的祸患,所以我们还是有共同的敌人的。”

    “离开这里之后,你们与突厥人有什么冲突,和我们没关系。”老罗才没有容易松口,对他来说突厥人和格鲁吉亚人打得两败俱伤才符合他的利益。

    “将军阁下,我们之间实际上还有别的联系的,您从士麦那一路行来那么顺利,与您手下的战士脱不开关系,而我们和拜占庭之间,也是有联系的,巴托尔阁下。”巴哈米尔的表情仿佛智珠在握一般。

    老罗稍微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想开了,他这个蒙文名字除了营地内的战士,只有少数人知道,对方既然都知道了这个,而且又直说和拜占庭有联系,那么告诉对方消息的人也就呼之欲出了,“哦,巴哈米尔阁下的交往还真是广阔,是索拉提诺克那个老家伙过来了?”

    “呃……”巴哈米尔差点被噎住,本还以为吐出对方的另一个名字会占据一点主动,没想到心目中的大人物竟然被对方直接称之为老家伙,“索拉提诺克阁下没有过来,来的是他的一位特使,是他告诉我将军阁下的另一个名字的,还告诉我要和将军合作。”

    这才对嘛,没有合适骑乘的坐骑,那个肥胖的老家伙能受得了外高加索的崎岖地形才是怪事,老罗不动声色的想着,他有些无奈的嘟囔了一句,“索拉提诺克那个老家伙的手伸得够长的……”

    “巴托尔阁下,您既然能和索拉提诺克阁下合作,那么我们之间是否……”老罗的嘟囔声音并不小,巴哈米尔自然听到了,他的态度再也没有了当初的跋扈,留在脸上的除了恭敬还有恭敬,外加一点拘谨。

    没法子对方一点不顾及的直接称呼君士坦丁堡的大人物为老家伙,不管对方是否曾经得罪自己,单凭这种语气,就不是他一个外高加索大公的叔叔可以招惹的。

    老罗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做了一把狐假虎威的主角,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在意过索拉提诺克那个老家伙的身份,“宫卿阁下,既然你从索拉提诺克的人那里知道我,那么肯定有人告诉你我是怎么和那个老家伙打交道的,所以……”

    “我明白,将军阁下……”巴哈米尔哪里还不清楚,眼前这个主儿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士兵,唐人营东行的补给,工匠,我们都可以提供,唯一的要求就是得到偏厢车或者浮空车。”

    老罗摇了摇头,直到坐在他对面的巴哈米尔脸色变得沮丧的时候,他才开口说话:“宫卿阁下,想必你也从张家那里得到了很多消息,应该明白这些东西不是张家能够插手的,所以你才找到了我这里。浮空车是不可能转让或者出售的,甚至不可以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外,你就不必惦念了,至于偏厢车,倒是可以考虑,不知道宫卿阁下准备用什么样的代价来交易?”

    “太好了,有偏厢车就完全足够!”胖子巴哈米尔差点兴奋的蹦起来,他才不在意那什么浮空车,只能用来运输,还非常的麻烦,不能作战用的东西完全可以忽略,“卡赫季亚山地士兵奴隶,各种行业的工匠,还有粮食、肉类、蔬菜、木材、生铁各种补给物资,都可以作为交换条件。”

    “那就这样吧,我这边需要活的牛羊,粮食,还有工匠,至于偏厢车必须起订二十辆以上,图纸另外计价,具体的数字你派人跟赫尔顿去谈……”老罗这话就算是一锤定音,具体的细节他只需要交代给赫尔顿,那个做过行商的家伙就会把事情做得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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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节 倒计时(一)

    即便外高加索统一了,能够调集的兵力也不会超过二十万人,农耕民族注定会因为对土地的执着而导致力量分散,这是同游牧民族无法比拟的。

    依照这个时代草原部族半游牧半盗匪的习性,突厥人只要统筹几个大的部落,就可以组建起数十万的机动兵力,这样对比来看格鲁吉亚人就处在相对的劣势,老罗所知道的历史也是这样的,面对突厥人的进攻,格鲁吉亚人仅仅坚持了不足十年的时间就像突厥人求和,成为突厥人的属国。

    老罗暗暗计算,等到东行的队伍抵达东方,在自己的压迫下,突厥人肯定会提前向西方行进,如果届时巴格拉特三世还在统治者的位置上,两方象征必定会有一个好看的局面。

    在决定直面突厥人之后,有这样一个给他们挖坑的机会,老罗怎么会放过?

    这样算来,巴哈米尔这一次的登门谈判,实际是送上门的肥羊,只不过宰羊的持刀人不是老罗,而是赫尔顿这个家伙。有了老罗交代的底线,放手施为的赫尔顿是难以阻挡的,恐怕这次胖子巴哈米尔要减肥成功了,哦,也不知道这时代有没有减肥这种概念。

    偏厢车对付骑兵确实是实用的好东西,但并不是什么独门的神兵利器,只要被人看到,总是可以仿制出类似的东西,当然能否达到正品的品质就是一个问题了,巴哈米尔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才会做一个交易的。

    事情很快就有了一个结果,巴哈米尔提供活的牛羊个两万只,麦粉和各种豆类一共八万塔兰特,合计约二百零八吨,此外工匠三百人外加他们的家人,即日起半个月之内交付;老罗这边需要提供偏厢车的全套图纸,还有偏厢车成品十辆,交货日前定在一个半月之后,唐人营东行开拔之前。这种交易很难说谁吃亏谁占便宜,对格鲁吉亚人来说,他们多了可以用步兵和大批骑兵对持的作战备案,对老罗来说,偏厢车根本不算什么,浮桥所需要的皮料问题解决了,同时还可以掩盖自己这里有大量粮食来源的问题。

    要知道,老罗前次在库塔伊西还有第比利斯的收获始终没有清点,保守估计收纳的粮食也足够唐人营所有人吃上个三五年的。

    还有一件事值得一说,前次赎回萨姆茨的物资已经全部运送到位,恰好供应算上新兵营外加新招收工匠在内所有人的消耗,所以正好巴哈米尔可以顺便领会他的儿子萨姆茨,这个纨绔子弟如今看着倒是没有了当初的白净,倒是很像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

    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当初那位满身裘皮的贵公子被营地内的劳动和严格管束改造成了一个健壮的体力工人,那双曾经嚣张跋扈的绿眼睛现在看起来顺眼多了。

    巴哈米尔向老罗告辞的时候颇有些感慨,“巴托尔阁下,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前些日子您扣留我儿子的事情了……”

    “宫卿阁下是看到萨姆茨的变化,心中有所感触吧?”老罗倒也理解这种情绪。

    “没错,看到萨姆茨好像变得懂事了很多,送给您的物资倒是好像教学费一样。”巴哈米尔扶着自己的肚子,有些尴尬的说道。

    “但是很值得,不是吗?”老罗瞥了一眼远处的萨姆茨,“至少他现在的样子像是一个男人了。”

    “哈哈,没错,完全值得!”巴哈米尔的眼睛也和老罗是同一个方向,老罗的话算是恰好说中了他的心思,自然引得一阵赞同的笑声。

    至于巴哈米尔所说的使者,索拉提诺克的那位联系人,老罗并没有见到,也许对方只是负责和格鲁吉亚人联系的,正好他是不怎么喜欢和索拉提诺克那个老狐狸打交道的,太累了,总是要担心他会在那个地方算计人,偏偏老罗从来没有真正吃过亏,反而占了不少便宜,手下百多名精锐角斗士就是最好的收获。

    这次谈判之后,老罗知道至少东行离开之前是不用担心格鲁吉亚人了,至于希尔凡人,他们正忙着内乱呢,根本顾不上唐人营这区区几万人。

    所有的事情都步入轨道,唐人营小城内往常看到的悠闲的身影,如今全都没了影踪,取而代之的是走路像跑的工匠和士兵们,还有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行商们。

    距离启程还有一个多月,按照在议事堂商议的计划,一切开始了最后的筹备阶段,也就是倒计时的进程。老罗抽时间找了李轩一趟,这位李家的全能管家如今负责着整个唐人营的信息汇总。

    “轩兄,最近张裴卫三家的情况如何?”老罗虽然也派了人盯着这几家的动向,但毕竟人手匮乏,肯定不如李家人熟悉周边的所有情况。

    “张家还算好,只是不停试探坦祖的态度,还想插手联合工坊的管理,不过这事根本不可能。”眼下老罗就是整个唐人营的保护人,最为李家的大总管,唐人营最近内政杂务的总头子,李轩当然知道最近格鲁吉亚人的动向。而且随着时间的推进,眼前这个大个子让他吃惊的事情越来越多了,“裴四海的伤还没有好,眼下只能卧床,裴家内部出了不少乱子,最近几天好像消停了。至于卫家,他们的动作很诡异,上个月你不在的时候,他们家里有几个人去了东面的拉伊,说是向波斯人购买粮食,但是我觉得他们在和突厥人联系。”

    老罗沉默了好一会儿,张家他懒得理会,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实际上就是这种自命不凡的家族;裴家暂时看来应该是出了内乱,但是平定的很奇怪,看来还是需要进一步的消息来参考分析;至于卫家,看来是要背叛自己的母族了,拉伊这个地方就是后世的德黑兰,波斯人最早的核心城市,这个时代,应该混杂居住着很多部族,如果附近有突厥人,肯定会在那里。

    “我建议严密监控裴卫两家,要防止这两家人对内的破坏。”老罗只能用建议的说法,毕竟直到现在双方也只是合作关系,并没有确定从属。

    “不可能吧?”李轩脸上一惊。

    “为什么不可能?裴卫两家现在被完全排除在外,他们一向与突厥人有联系,一旦觉得脱离唐人营可以更好的生存,为什么不能报复一把?比如放冷箭,比如投毒,比如放火……”老罗并不能确定裴卫两家一定会怎样,但是防患于未然,任何小心都不为过。

    李轩的脸瞬间就白了,“李张裴卫四家互相扶持一起走过二百年时间,他们怎么会那么做?那岂不是等于撕破脸?”

    “现在所有唐人营的具体事务,裴卫两家都被排除在外,还不算撕破脸吗?”老罗可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从战争的角度上来说,任何侥幸心理都是取败之道。

    不知道想起什么了,瞬间李轩的脸上汗水冒了出来,“我这就叫人来安排监控的事情,多谢罗三郎的提醒。”

    话说三分足矣,越俎代庖就不合适了。

    现在的唐人营是李家人主管,老罗也不好随便插手。

    他只是到了联合工坊找到李涅和杜讷两位,“世伯,还有杜老,最近两天进度如何?”

    “还好,最近人手磨合的好多了,每天都能制作至少四辆偏厢车,两辆浮空车。幸好咱们人少,否则百辆浮空车肯定不够用。”杜讷的脸上充满疲累,看来这些日子也忙坏了。

    “最近亚美尼亚人送来很多骆驼和马匹,年轻身体好的人到时候全部骑马,骆驼负重能力好,再制作一些高车人的大车,就没什么问题了。”李坦倒还是老样子,只要有事情做,就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

    “杜老,如果不是人少,我们就不用走了。只要有二十万人,我就能带领大家把这块土地占下来,什么波斯人、格鲁吉亚人都要听我们的。”老罗倒是没什么担心的,人少就用人少的法子,人多自然也有人多的用处。

    “三郎这话在理,如果不是我们人太少,这些年何苦被人像赶羊一样到处迁徙。”李涅的精神始终很好,对比李湛来说,他的心胸要开阔多了。

    “世伯也不用夸奖我,我过来是提醒两位一件事。”老罗四周用精神力查探了一番,才接着说道:“我刚从李轩那里过来,向他问起裴卫两家的事情,觉得有些不妥,我担心裴卫两家会狗急跳墙,在城内搞破坏。”

    “裴家和卫家人怎么敢?”杜讷的脸马上变了颜色。

    “老杜,你还不知道那两家是什么东西?”李涅倒是没有慌,还开解着这个老伙计。

    “该死的家伙,如果他们捣乱成功,这些日子的辛苦就白费了,要抓紧时间排查!”杜讷也是心急则乱,一经提醒,马上醒悟了过来。

    “莫急,莫急,老杜,你这个脾气做事情怎么会不累呢,放心,我原本在选人近工坊的时候就筛查了裴卫两家的人,连张家的人也不允许进入后面的整合组,想破坏也要有人能进来才成。”李涅不慌不忙的随口说着,这位老罗未来的老丈人虽然在族会上不声不语,显然是个腹有乾坤的人物。

    老罗在旁边听着也不禁暗地竖起大拇指,李姌的这位阿爷虽然平时一副粗犷的工匠模样,但关键时候总是可以有拿得出手的本事,“世伯厉害,不过还请世伯派巡逻的人主要防御材料堆场,同时加强库房守卫,百步之外就要设立防御圈。”

    “三郎,你是说?”李涅若有所思的看了下老罗,随口问道。

    “没错世伯,工坊人员众多日夜忙碌,所以我不担心人多的地方,但是如果对方在原料堆栈和库房重地纵火怎么办?”老罗最担心的就是火灾,这年头的工料多以木材为主,一旦着火就是令人非常头痛的事情。

    “三郎说的有道理,还有最近那种提炼出的火油非常容易着火,一定要小心。”李涅的脸色也郑重了起来,“看来越到最后的筹备阶段越要小心,不但是裴卫两家,突厥人也很有可能参与进来,即使是张家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心思。”

第九十二节 倒计时(二)

    对裴卫的重点监测开始了,联合工坊的戒备也在李涅的主持下严密了起来。

    有时候有些事情很奇怪,你越是不想发生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在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次就是如此,老罗本来只是想了一下唐人营的近况,发觉察觉裴卫两家是个漏洞,然后就有了一系列的事情。

    五天后的一个黎明时分,联合工坊的库房外围发现了可疑的人,紧跟着就是加强了防卫的巡视人员和对方的厮杀,混乱中库房隔壁的民屋被点燃了……

    天亮的时候浓烟四起,坊间所有的人都被动员了起来,所幸的是整个唐人营内部的规划仿照了唐长安的做法,每个街区之间都有高大坊墙相隔,这种坊墙很好的起到了隔离带的作用,直到火势被扑灭,所遭受的损失并不大。

    工坊巡视人员有四人被杀,七个人受伤,窥探捣乱纵火的人一共有二十六人,除了两个脱逃,其余全部被留下,唯一可惜的被留下的家伙就是除了被杀的,余者竟然都是哑巴,这让审问也无从下手。

    从开始发现搞破坏的家伙,到老罗赶到现场,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

    火场已经被控制住,现场各处除了一些没有烧尽的断壁残垣,就是泼洒的水的痕迹,地面上也满是泥泞,有死亡人员的家属在哭泣,有受伤人员的兄弟在咆哮,还有被损坏房屋的主人在叫苦,四周还有很多刚刚参与救火现在围观的人……

    杜讷,李涅,李轩,还有程守如带着几个手下也在,老罗皱着眉头走近了和几个人打打招呼,然后询问道:“世伯,这里现在谁在负责?”

    “是我,怎么,三郎有什么事吗?”李涅刚叫人把受伤的几个巡卫抬下去医治,心里缓了一口气,隐隐的一阵阵后怕。

    “世伯,我来下几个命令,统筹一下,不知道是否合适?”老罗管不了那么多了,眼看着这种杂乱的现场,他就感到心烦,这里的唐人将来或许都会是他的手下,杂乱之下,每时每刻都可能会有事情发生,也就顾不上什么越俎代庖之类的禁忌了。

    “嗯……”李涅左右看了看,一众人都在点头,“好吧,三郎,你来统筹,这样确实太乱了。”

    “好,我就不客气了,非常时期,各位请配合。”老罗说着客气话,接下来面色一整,“杜老,还请你招呼工坊的人全部回去工作,这里的事情不需要他们!”

    杜讷四周查看一下,也是面色一紧,“诺,罗将军。”接着就去忙碌招呼众工匠,“都回去,正事儿要紧,在这里看什么看?”

    “程将军,请你叫人维持秩序,与这里无关的人都赶开,别让他们在这里围观,另外安排守城卫注意戒备,防止有敌人在别处捣乱。”年纪最大的老杜都遵从命令,老罗心底松了一口气。

    “诺!”不愧是军人气质最重的家伙,程守如马上觉察了老罗命令的重要性,行了一个捶胸式的大唐军礼,转身就去呼喝着安排了。

    “世伯,还请你命令守卫库房的兄弟回去戒守,防止有敌人再次前来。”老罗的第三个命令给了李涅,按照战时准备,老丈人什么的身份还是不要拿出来说话了。

    “哦,对,马上就安排!”有点愣神的李涅也是紧忙做出了举动。

    最后在场的一个关键人物是李轩,老罗给他的命令最复杂,也是最麻烦的,“轩兄,请你把人员组织一下,把这些杂乱的东西打扫一下。”

    “诺,我这就安排。”李轩应允之后马上就要行动。

    “稍等轩兄,受伤的人员救助是你来安排的吧?还有被俘虏的人在哪里?”

    “没错,受伤的几个人刚抬过去,请了本地的秦郎中治疗,哦,秦郎中对红伤还是很有把握的,被俘虏的人有六个,不过估计审不出什么来,他们都少了半截舌头……”

    “这样啊,可以从俘虏的衣服上看出……”

    “没用的,那些俘虏看不出是什么人,不过可以确定和突厥人脱不开关系,也可以确定和裴卫两家有关系,不过没证据。”

    “证据嘛?好像不需要吧,这个东西,自由心证就可以了。”

    “三郎,这个你可别乱来,坦祖还是记着以往的情面的……”

    “嗯,也好,我不动。不过,轩兄你要记得安排人,把裴卫两家盯紧了。”

    “放心,再有这样的事,不用你说,坦祖也忍不了了……”

    “不是坦祖忍不了,死去的和受伤的兄弟那里你怎么解说?”

    “长老会给他们补偿的,每家的妇孺都有定额……”

    “多少?还有这几家房子被毁了的有什么补偿?”

    “死伤兄弟的家里,每家补偿五个金币……房子被毁的几家,还没有定论……”

    “只有五个金币?房子被毁的这几家今天晚上住在哪里?”

    “这……”

    “算了,我去看看受伤的兄弟,前次我招揽战士,他们的家眷有很多都到了我那边的营地里,估计他们原本的房子空余着,你安排他们住吧……”老罗懒得再说什么了,说到底唐人营目前还只是合作伙伴而已,他说得太多只能讨人嫌而已。

    这次的事故,虽然没有酿成太大的麻烦,关键还是巡哨的守卫应对及时,但在老罗眼里,他们的效率实在太低了,而且后续的处理未免太过于拖沓。而李轩只不过是李家的大管家,却不是唐人营的大管家,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唐人营的长老制下自然看不出什么,但是一旦有事就看出有太多的不妥,这就是没有一个整体行政机制的弊端。

    老罗心里胡乱的想着,看到周围的人开始忙碌,守城卫的士兵也在开始维护现场,程守如则有些表情无奈的在旁边发呆。

    “程将军,可是有什么心事?”

    “哦,罗将军,不用那么客气,叫我老程就行了。”

    “好,不过你不总是叫我罗大个子的吗?怎么现在这么客套?”

    “那个…”程守如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今天的事情有点慌乱了,还是要你来提醒我才醒悟过来……”

    “不用在意那么多,老程。”既然人家允许,老罗也就不客气的直接称呼了,这个门板似的军人还是很淳朴的,“未来至少半年时间,我们要一起共事了,东行路上还不知道有什么麻烦在等着呢,什么事情都要商量的话,战士们的血都会冷了。”

    “没错,今天我手下的人反应再快一点,那几个兄弟或许就不用死了。”

    “嗯,现在着急也没用,至关重要的是其余的战士,要抓紧时间训练,不要等到了战场才发现准备不足,那时候再掉眼泪就什么都晚了。”

    “倒是我有些妇人心肠了,看来接下来戒备的事情必须抓紧了,我会盯着所有战士的集训的,现在偏厢车配合训练已经很熟练了,长矛用的也算熟练,弓手也都不错,三郎你招收的那些新兵表现很不错!”

    “都两个多月了,再不像个样子,不是叫你老程看笑话了嘛。”新兵训练是老罗最重视的事情,他几乎每天都要到场查看的,奥尔基和姆那奇首次独挡一面,自然也是尽心尽力。老罗几乎是咬着牙根说道:“这次的事情和突厥人脱不开关系,切于李家大长老的情面,对裴卫两家没法惩罚,最近你要派人盯紧了他们,东行路上咱们必须配合好,给突厥人一点颜色看看。”

    “好,不单是突厥人,还有葛逻禄人、回鹘人、以及什么占了陇右的于阗人!”程守如被老罗激起了士气,也豪情焕发,随着话语向老罗平摊伸出右手。

    老罗自然明白这个礼节,这叫做击掌为誓,后世的蒙古人中间也常有这样的礼节,反倒是汉人中间不多了。

    话越说越近乎,更不用说两个彼此欣赏的军人。

    老罗拉着对方一起去探望受伤的几个巡哨士兵,到了李轩所说的秦郎中医所才发现,这位秦郎中也不过是廖尽人事而已,对其中两个胸腹受伤的士兵根本束手无策,只是用发黄的棉布包裹住伤口,连止血的伤药都没有敷用。

    “努拉尔曼,你骑马快速回营地,去把海顿叫来,叫他带着医药箱,马上!”老罗快速巡视了一圈,把伤者家属都赶到一旁,连同身上粘着血污的郎中也被他赶到一边,急迫的给努拉尔曼下了命令。

    “三郎,你这是?”旁边的程守如有些不解,好像没什么不妥,以往的军医也都是如此处置的。

    “老程,你不用多说,一会儿你就明白了。既然都说好东行路安全我负责,手下军士当场战死倒也罢了,我决不允许没有得到救助看着他们等死。”老罗不禁为刚才路上耽搁的时间有些懊恼,实在没想到这些唐裔的军用意识竟然只有这样的水准。

    程守如心底也有些不是滋味,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但是有哪个将军愿意看着手下慢慢等死?他的身边是几个瘫坐在地上的军士家眷,还有被老罗吓坏了的秦姓郎中。

    “秦郎中,你也别闲着,我不管你想什么法子,给我找些干净的棉布来,最好是煮过的。”老罗也没有深责那位秦郎中,说到底也不是人家不尽责,实在是见识有限。

    胸腹受伤的两个战士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但是老罗却没法子亲手医治,因为空间里暂时也没有调制后的止血药和医疗工具。

    一切只等海顿的到来了。

第九十三节 倒计时(三)

    海顿到的很快。

    从努拉尔曼骑马离开到海顿跟着回返秦郎中的家门口,总计没超过两刻钟。

    在这期间,老罗当然不会眼巴巴的看着几个重伤的战士等死。没法子,他只好秀了一把自己的医术,虽然他的技术比不上后世的职业军医,更处理不了涉及胸腔和腹腔的损伤,但是眼下这种冷兵器造成的皮外伤还是没问题的。

    好在受伤的一共七个战士,除了两个胸腹被弯刀造成了大创口伤害,余者的伤只在四肢或者背部,而且没有最好的一点是没有触及到动脉血管,当然这是废话,触及到动脉血管也就不用等老罗来救治了。

    手边并没有合适的缝合工具,老罗的清创手段也令旁观的秦郎中大开眼界,由于没有镊子,他用匕首和火炙的筷子来清除伤口处的杂物,至于清洗伤口,干净的温盐水也勉强能够了。

    因为时间比较紧迫,等到海顿带着四五个人到达的时候,老罗都没有时间抬头看,只来得及吩咐一声:“赶紧净手,缝合伤口。”

    随着老罗和海顿等人接下来的动作,旁观的人们就惊呆了,这个时代的人哪里见过把人的皮肤像女人缝衣服一样的缝合起来的?可能会有人说扁鹊在战国时候就能做换心手术了,三国时期华佗更是可以做开颅手术呢,问题是儒家治天下的东方世界,扁鹊被李醯杀了,华佗也被曹操害死了,有几多人能够见识这种技艺呢?否则后世也就不会有杜环游历西域看见阿拉伯人做眼科手术就惊为天人的记载了。

    有了海顿和几个手下的帮忙,很快所有伤员的创口都被妥善的处理好,老罗才终于有时间坐在一边,开几副补气养血的中药剂来给他们调养身体。他从来没想过,家里强迫他学习的医术会在这个时代屡屡发挥出关键的效用。

    “三郎,这样处理过的话,他们几个是不是就能活命了?”程守如有些心有余悸的看着老罗。

    “其他人问题不大,就看这两个,”老罗指了指胸腹创口很大的倒霉战士,“还好没有被刀子划破肠子和內府,否则麻烦就大了,现在看来三天内清醒的话,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身体需要认真调剂,当然最后这些家伙免不了都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疤痕算什么,保命最重要!”程守如松了一口气,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不在乎。

    “那倒也是,不过还是把自己的本事练好最重要,老程,你不是想试试被当成布娃娃缝起来的滋味吧?”总算为受伤的战士做了点什么,老罗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别…还是别了…这个看看还成,我汗毛都耸起来了。”程守如嘴里喊着,手上还不自禁的挠了挠胳膊上的皮肤。

    “哈哈……”

    “三兄……”一个娇嗔的声音从老罗背后传了来。

    “是四娘啊,你怎么过来了?”老罗马上就听出了是谁,整个唐人营也只有那个火爆的丫头这么称呼他。

    “还不是怪你,努拉尔曼急匆匆的,我还以为你受伤了呢!”李姌直接从老罗身后冒出了身影,露出一张充满担忧的俏脸。

    “我没事儿,不过你看到了,这几个伤兵……”李姌的到来,老罗的心情稍微好了些,虽然见惯了生死,但那是对敌人的,对自己人老罗还是有些狠不下心来。

    “我明白的……那也不能到处都有你,”李姌说着说着话语一转,就冲着旁边的程守如去了,“程大门,守城的是你的兵,工坊守卫和巡卫也是你的人,为什么要罗家三兄替你拿主意啊?”

    “啊?四娘子,怎么说着说着冲我来了?就算你着急想嫁人也不能这样吧?”程守如一脸的冤屈,真是难为他一个大男人能够做出一副可怜相。

    老罗也觉得好笑,敢情起起绰号这种事情由来已久,程守如这门板一样的身材配上“程大门”这种匪号果然恰如其分。

    李姌羞红了脸,却没法再对程守如加以喝斥,否则岂不是做实了“急着嫁人”这种事实?

    边上的秦郎中倒也知情识趣,趁着机会上前打招呼,也恰到好处的排解尴尬,“罗将军,讷可以学这种治疗红伤的医术吗?”

    “学吧,认真学,有别的愿意学的也可以多问问,海顿,你趁这个机会多教几个人。”这种简单的急救术有什么可保密的?老罗才不在意,正理是多些人学会才是好事,至少有机会多挽救很多人的性命。

    这年头,没什么比人命更廉价,也没什么比人命更珍贵。

    随着海顿在一边照顾伤员,讲解护理伤员的只是,秦郎中,包括他诊所里的家人学徒,甚至伤员的家眷都开始注意听了起来。

    老罗把程守如拉出诊室,“老程,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不过你要用心,当将军的命是命,手下兄弟的命也是命啊。”

    “瞧三郎你说的,这个事情你就不用嘱咐我了。”程守如拍了拍胸脯,点头认了。

    “海顿会留在这边三天,你要是有心就多找一些人认真学一学,回头路上肯定少不了厮杀,多一个人会治伤,路上可能就会少死一个人。我们的人命宝贵,损失不起。”虽然程守如看着也蛮有心计,老罗还是认真叮嘱了一遍。

    没等程守如回答,李姌在旁边用恶狠狠的语气说道:“三兄,别啰嗦了,忘记昨天你说过什么了?没看到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哦哦抱歉,四娘,这不是一早晨就有事情发生嘛,”老罗赶紧转头对程守如说道:“老程,守城的事情我帮不了你,要多留神,我答应了营地里那群孩子今天要带他们去马扎儿海边的。”

    “不就是孩子嘛,给他们带些好吃的东西就可以了。”程守如倒是漫不当回事儿,当然这也是时下普遍的做法,无论东西方。

    老罗却不是这样看的,不过这个事情争论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他只匆匆地说了一句话,“承诺就是承诺,无论对孩子还是长者,不分年龄的。”

    然后把海顿和他的两个助手留在这里照顾伤员,带着李姌和努拉尔曼几个人匆匆回营地而去。

    程守如带着几个手下呆立在街头,久久不语。

    “将军,这个罗将军是不是傻了?小孩子的事情随便说说就成了,哪里用得着那么认真的。”一个程守如身边的亲卫说道。

    “你懂个鸟,罗将军那是喜欢李家四娘子,说是喜欢小孩子,爱屋及乌罢了。”另一个亲卫反驳道。

    “都闭嘴,两个瓜怂,还爱屋及乌,懂得用成语了?罗家三郎那是信守承诺,懂得成语了,没听说过童叟无欺吗?”程守如一边教训手下一边解释道,实际上他觉得老罗的话中有话,而且就是对他说的。

    虽然最为武将,但程守如其实远没有表面上那么憨直,其实作为程家的后人,他比谁都清楚成王败寇这种事情,他祖上程知节就是扮猪吃虎的能手,要不也不会有一个混世魔王的诨号。工匠营在这块土地上这么多年,实际上每个人都知道,再守在这里只能是坐以待毙,经年的人口损失,人心的向背,还有周边环境的恶化,即使没有罗家三郎的到来,长老会的制度也将很快解体。

    罗家三郎到来之前,四个大家族每个都在琢磨未来的出路,底层的平民也在考虑这种事情。不是没有人想过回东方的故乡所在,但是路途的艰难吓阻了很多人,更重要的是东方来的行商们带来的消息。

    那片土地上,经历了多年战乱,出现了两大王朝对立的局面,大家族自然比平民想的更多一些,做人上人习惯了,自然就弯不下腰了。他们不知道回到了东方该怎样立足,怎样保证如今这种超然的地位。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个罗家三郎连续几个阳谋就迫使唐人营和他捆绑在了一起。如果说阴谋诡计可以得逞于一时,罗开先就是摆明了拉拢人心,利益纠缠的几大家族也只能分崩离析。

    程守如当然也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他比别人更清楚,背景决定身份,能力决定地位。像裴四海和卫远一样,虽然有裴卫两家在后面支撑,但没有匹配的能力,骤居高位只能是跳梁小丑,然后被人狠狠的一脚踢开。

    他老程活了半辈子,浑浑噩噩,做不来枭雄,更做不了英雄,那就做个枭雄或者英雄的附庸好了,总算可以不白活一回。而且跟随罗家三郎这种人,至少不用担心被背后算计,将来死后去见老祖宗,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说自己活的轰轰烈烈像个程家男儿。

    想到这里,程守如振作了一下精神,吩咐身边的亲兵,“范九郎,去把北城那几个平时喜欢琢磨草药的家伙叫来,叫他们跟那个海顿认真学怎么给伤员治伤。陈十三,去把闵猴子叫来……”

    身边的亲兵自去忙碌不提,忙碌了整个早上,已经日上三竿,想明白心事的程守如只觉得眼前的阳光那么明媚,远山的雪峰和地面的绿草都是那么可爱。

第九十四节 倒计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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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罗自然是不知道程守如的心境变化的,至少现在不知道,因为他一回到营地就被喧闹的孩子们围住了。

    “三叔叔,我们今天是要去海边玩吗?”问话的自然是最喜欢说话又最不怕生的小丫头囡囡,这个小东西平时就调皮得很,偏偏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让人找不到她的痛脚,当然即便找到也没人忍心训斥她。

    “没错,是去海边玩,不过你会游泳吗?”老罗抱着这个小丫头,身边都是一米左右高的的小不点,稍大的孩子都在稍远些,他连走路没有落脚的地方。

    “不会,三叔叔你教我。”这小家伙倒是诚实,而且最大的优点就是最甜,有着别的孩子没有的亲和力。这种性格,变相的使她成为了老罗和孤儿们之间的联系纽带。

    包括抱着老罗大腿的三猪儿也一样,虽然平时最喜欢和她斗嘴,但是这群孩子遇到事情却是最为抱团的,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老罗看到的是这些经历过苦难的孩子们更懂得分清主次和取舍,这是何等的难能可贵,所以他对这些小家伙们也更为怜惜。

    “好了,好了,都准备一下,自己去拿自己的水囊,每组的组长要看好自己的成员,还要带一只小锅子,午后我们在海边烤鱼、野餐。”老罗把黏人的小囡囡放下,直接下了命令。

    很快这群小鬼就大呼小叫的跑回去整理自己的东西了,李姌笑眯眯地跟在他的身后。这次出行游玩算是东行前的最后一次放松,一同前去的还有新兵训练的三百佼佼者和他们的家眷,也算是奖励的一部分。至于看守营地的事情,由西德克诺德主持,这个死板的诺曼人自从被老罗委任为军法官,就变得有些不近人情,现在是营地内人见人怕的家伙。

    事实上,营地距离海边也没多远,骑马或者骆驼也不过一小时的路程,此外还有被勒令学习营地防守的新兵和角斗士们,配合周围越来越复杂的防御设施,即使白天也不用担忧营地的安危。

    “四娘,昨天和你说的那些牛羊皮准备好了吗?”老罗指的是预备做浮桥用途的那些皮囊,前文曾经说过,这里就不再重复。

    只是李姌却不知道老罗和艾尔黑丝恩之间的谈话,平时更是多陪着孩子没去过工匠坊那边,“拿来了,不过三兄要那个东西做什么用,难道是用牛羊皮做水靠?”

    水靠就是指游泳衣,不过这个时期的游泳衣都是用鱼皮或者海豹皮之类制作,老罗当然了解这个,他有些好笑的说道:“还有四娘你不知道的啊?没听说过用牛羊皮做水靠的,那些皮囊是临时借用来的,需要充气吹起来,给孩子们学习游泳用的东西。”

    “啊?”李姌有些惊奇的长大了小嘴,樱红的嘴唇看着在老罗看来颇为诱|惑。

    “别惊讶了,”老罗在帐篷的角落找到了被李姌堆放的皮囊,用手触摸的时候发现这东西处理的很好,表面非常柔软,而且并没有那种牛羊肉**的秽味儿。看来艾尔选择的皮匠手艺真的很不错,“来,四娘,把这些抱出去,每个孩子一个,大孩子用牛皮的,小家伙用羊皮的。”

    这个时代可没有办法做出游泳圈气垫床之类的玩意儿,那么充气的皮囊就是孩子们在水面上的护持利器了。想到每个爱玩闹的孩子都抱着一个牛羊皮气囊在水里游来游去,老罗也感觉自己的这个想法是很棒的主意。

    军事化的管理下,人员很快凑齐了,能骑马的都在马背上,不能骑马的家眷和孩子坐在一种|马车上,这种|马车是偏厢车的衍生品,两大两小四个轮子,配有刹车,同样是铸铁的轮圈,足有二十厘米宽的轮圈上面镶嵌着软木用来减震,车厢的底部同样有片簧减震,虽然不能如后世的橡胶轮胎更舒适,但对比用那些铁皮包裹,铆钉固定结合的木头轮子的所谓高车,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东西了。

    新兵的家眷们惬意的坐在马车上,这个年代的娱乐真的很少,尤其是对于平民来说,能和家人一起在这个春夏之交的时候游玩简直就像梦境一般。

    所有的孩子加起来目前已经将近七十人,他们被分成了七个小组,每个小组的孩子都在车上一边说笑一边试着吹起他们手里的气囊,这可是真正的吹牛皮。

    老罗骑在黑云的背上,听着马车的噜噜声,还有马蹄踩在地上的踏踏声,以及前后人们的说笑声,心里也不禁有些醉了。沿途的山花烂漫,远处高山上汇流而下的积雪融水涓涓潺潺,偶尔有莫名的鹰儿高声啼叫一声,就会见到路边远处的草丛中悉悉索索的野兔奔跑的身影在四处流窜。

    马扎尔海是突厥语系中的称呼,也会被翻译为哈扎尔海,后世的汉语中则直白的叫做里海,而在北方,后世的哈萨克语和俄语以及英语中,都被称作卡斯皮海,是沿用了拉丁语对外高加索东部人的称呼。老罗所在的希尔凡平原,后世是阿塞拜疆共和国的领土,而在这个时代,阿塞拜疆族这个称谓还没有出现,这个时代的希尔凡王室则是深受突厥文化影响的波斯部族,所以这里也就沿用了突厥语系对这片水域的称呼。

    马扎尔海的后缀名字叫海,实际上却不是海,而是内陆咸水湖,因为它并没有外联水道与黑海相连,同时也没有潮汐现象,反而所有湖泊具备的水纹特征它都具备。

    伏尔加河、乌拉河、捷列克河、库拉河、还有阿拉斯河的河水都汇流入这片水域,但是马扎尔海的水位却从未上涨,也很少降低,可以想见在马扎尔海的海底必定有地下水道与黑海相连,只是没有人能够证实。

    老罗领着众人来到这处海滨(湖滨)是一处高山融水的河口,冲击小平原形成了一片宽阔的沙地,而不是嶙峋的礁石。水面清澈透底,远远的还可以看到游鱼在海面跳跃,水边更可见螃蟹贝壳之类的水生物,在老罗的眼中,远不是后世那种灰黑色的滩涂可以比拟的。

    骤见开阔的水面,所有人的心情都更是大好,多日疲累训练的新兵更是如此,拉着他们的家眷放开了嗓门的嘶喊,小孩子们更是兴奋,抱着怀中吹好气的皮囊就要往水里钻。

    好在新兵也都有基本的组织构成,孩子们也是有分组的,整个秩序不会乱。

    最重要的安全没有问题,老罗也就懒得去操心,新兵自然有奥尔基和努拉尔曼去管理,小孩子自然有大孩子引领,旁边还有保姆和几个老师们监督。

    作为首领,与手下同乐自然适合笼络人心,但是却也会使得手下游玩的兴趣受到压抑,所以老罗只带着自己的一班亲信支起遮阳的棚子闲聊。

    “主人,训练的事情正紧,工匠们也在忙碌,还有突厥人在捣乱,这个时候出来游玩,是否……”冈萨斯还是那个直脾气,就差说老罗玩物丧志了。

    “放松,冈萨斯,既然出来是为了游玩,就放松一下。”老罗瞧了瞧冈萨斯,又左右看了看,边上斯诺,阿尔克还有那噶几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西德克诺德留守营地,奥尔基和姆那奇在管理新兵),旁边艾尔黑丝恩和李姌的老师安娜莉亚女士倒是很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些战士们。

    “主人,放松?我们这些家伙自从成为战士,除了喝酒就是打架,游玩?那是女人该做的事情。”冈萨斯的话语声有点闷声闷气的。

    老罗先是一愣,想了一下就明白了,敢情这些家伙从成为角斗士开始都战斗得太久了,不适应空闲的生活了,这可不成,就算是弹簧,总是绷紧的状态也会跨的,“嗯,这样吧,叫伙计们都聚一聚,分配一个任务,大家随意组合成两组,工具任选,去浅海区比赛抓鱼,输的那一组给赢的组唱首歌。”

    “啊?”几个家伙都愣了,他们知道老罗说的伙计们主要指的是前角斗士们,可是抓鱼这活计就麻烦了,要知道角斗士们来源复杂,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水里的把戏的,事实上来自保加利亚和色雷斯地区的一些家伙甚至不会游泳。

    “愣什么,斯坦来自北部肯定会抓鱼,阿尔克原来在海边居住应该也会,其他的人你们随便挑呗,反正我又不是规定你们抓多少,中饭之前结束,只要比对方多一条鱼那也算赢!”老罗只好随意解释了一下,反正都不会玩了,那就干脆下个随意发挥的任务,把任务当成玩闹不就成了?后世的特种兵们也是这么干的,权当放松了。

    见老罗说定了,冈萨斯这个旱鸭子也只好同意了,和其他的几个家伙一起勾肩搭背的去喊人了。这个比赛有很大的随意性,因为老罗只规定了时间,却没有限定捕鱼的方式,那就看这些家伙的想法和创意了,水鸭子和旱鸭子一起,反正也不在意那点渔获,随意发挥下,热闹就有的看了。

    “巴托尔,你哪里来的那么多想法?看把这些家伙愁的,哈哈……”艾尔黑丝恩满脸的笑意,让一群只懂得拿刀子砍人的壮汉去捕鱼,还比赛唱歌?有乐子看了。

    “艾尔,我怎么把你忘了,干脆你也带着努拉尔曼一起去参加吧,反正这会儿用不着你去画图啊做研究什么的。”老罗就没安好心,反正这个一切目的就是玩和放松,越多人参与越好,别说你什么大学者身份了,都给我下海捕鱼去,“努拉尔曼,拉着你舅舅去,他这会儿不是大贤者,出来玩在乎什么身份。”

    努拉尔曼对老罗的命令执行力那是一等一的,所以准备看笑话的艾尔黑丝恩表情马上变成了哭笑不得。

    很快沙滩上就变得更热闹了,角斗士们虽然没有全来,但是也有四五十号,吵吵嚷嚷的分成两队,旱鸭子和水鸭子混合,有叫着那投枪扎鱼的,有叫着找绳子编网的,甚至还有建议排队赶鱼的……反正是乱糟糟一片,向来是衣着整齐的艾尔黑丝恩也挽起了袖子,收起衣襟,比手划脚的出起了主意。

    老罗不能去参与,因为他去哪一边都意味着不公平,就用精神力扫了扫周边,这片海域确实不错,因为没有污染,比后世好太多了,海还真的有很多鱼,这些前角斗士们虽然用惯了刀子砍人,但是也有投枪长矛用的不错的,也不用担心没有渔获,就等着看乐子吧。

    遮阳篷下,原本静坐的安娜莉亚女士心情也不错,“巴托尔,为什么你出了这么一个乱主意,自己还不去参与?”

    “女士,您可冤枉我了,”老罗当然不会说自己的恶趣味,“您看,这些家伙平时总是琢磨着砍人了,看见谁都像敌人,将来如果让他们娶妻生子,我都担心他们会把妻子儿女当敌人砍了。”

    “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吧?”安娜莉亚一脸的不相信,她身边的几个侍女也是一脸的揶揄神色。

    “没错的,我是战士当然更清楚,战斗经历多了梦里都是血腥一片,晚上被噩梦惊醒了,很容易分不清敌我,那就更麻烦了。”老罗说着说着也消去了脸上的戏谑表情,严肃了一些,“而且,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始向东走了,沿途需要至少三个月,越过葱岭雪山之后,到了东方就是冬季了,再想这样的轻松就要等来年了。您说,难道不应该叫他们放松一下吗?”

    一众人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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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节 倒计时(五)

    公元一千年的空气真好,老罗双手托在脑后仰面躺在沙滩上,感受着春末夏初的正午阳光,还有微风拂来的野草花香,颇有些惬意的感叹着。

    岸边稍远处的地面就有很多开着紫花的苜蓿,黑云等一众马匹就在草地上自由自在的品味着春天特有的甘甜。

    耳边传来战士们的喧闹声,那些家伙现在正分成两队在海水里用长矛扎鱼,因为他们总结了一个理论,说是用兜网捕鱼不算本事,所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有四周围拢赶鱼的,有站在水里扎鱼的,还有泳技高超去远处驱鱼的,当然也有在边上掠阵叫好的。

    开始时放不开的壮汉们现在也沉浸在这种玩闹式的比赛中间,即使不情不愿的艾尔黑丝恩也在发挥自己的特长,一边讲解水纹的折射原理,一边指导落矛的切入点。人群中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咒骂或者喝彩声,放开了自由活动的新兵营的家伙和他们的家眷们也各自选择了一边在充当附庸。

    小孩子们穿着牛筋束腰的短衣短裤抱着牛皮囊和羊皮囊学游泳,梳着总角的或者干脆松散着头发的小脑袋和白色的皮囊映衬在一起,看起来分外有趣。玩累了的除了两三队在有样学样以外,还有的就在沙滩上捡起了贝壳和螃蟹,其他的则因为喜欢热闹盯着在海水边扑腾的猛兽用稚嫩的嗓音大呼小叫充当起了啦啦队。

    说是要教小孩子学游泳,老罗却有自知之明,他是无法善任奶爸这种光荣伟大的第二职业的。所有杀人的技巧他都会,所有救人的机巧他也有了解,但是教人和哄人的本事他就差远了。所以到达海边后,老罗根本就没靠近孩子群体,反而是年轻的崔十八郎被李姌叫了去,这个嬉皮笑脸喜欢玩乐的小子充当救助孩子的童子军队长,倒也算人尽其用。

    老罗喜欢孩子,也颇有孩子缘,只是十三五岁之后的孩子才管用,对付三五岁的小屁孩就没用了,后世他大哥家的孩子小时候就被他吓哭过不止一两次,而这个时代的小囡囡只能说是例外,现在收养的那些孤儿对老罗更多的是尊敬和惧怕,还有拘束。

    天上的白云悠悠,沙滩上的老罗恍惚中梦境悠悠。

    有孩子欢叫的环境才是最和平喜乐的,老罗记不清自己上次经历这种和平的时段是在哪一年了。好像是在故乡草原的那达慕大会,也好像是在南美训练营外的足球场地上,或者是东非草原的教会学校里……

    和平总是短暂的,老罗常年走在战争中以及战争边缘,他有着深深地危机感。草原上有民族分裂份子,南美训练营外同样是毒枭纵横之地,东非教会学校之外照样是种族割裂者的阵营所在,没有强权的统治,和平就是一个笑话。

    但是强权又总会被质疑为残暴或者独|裁,人类总是在利益的统合与分散之间徘徊,从数千年前到千年后,这个核心从来不曾改变。变化的只是利益的存在形式,涵盖物质到精神所有的世间万物,从最原始的食物纷争到后世的理念分歧,这种演化从来没有停止过,因为人的欲|望也从来没有停止过。

    熟读军史的老罗知道世界的演化其实并不是确定的,而是会有很多分支,尤其是这个时代是个剧烈演化的大争之世,很可能一个事件的发生或者一场战事的逆转就可以改变时代的方向。这种可以获得转折的事件在东西方都有,老罗的野望是主导这种转折,并且从东方开始。

    而且老罗不在欧洲停留的最主要原因没有民族归属感,他的肤色就决定了在东方更容易得到认同,这也是他的精神与主张能够在未来得以延续的保证。他老罗不是后世普世价值所谓国际主义的传承者,当然也不是一个纯粹的民族主义者,他只是信奉强者恒存强者主导世界的力量信奉者。

    当然,按照记载,马上就是黑暗中世纪的开端,欧洲并不是适合停留的所在,肆虐欧洲几个世纪的黑死病和鼠疫也是老罗不想接触的存在。在他眼里,所谓黑死病和肆虐非洲的埃博拉病毒一样是个难以解开的谜团,他在非洲执行佣兵任务,没少旁观那些患病者的苦难,战场上的死亡无可逃避,但是这种微小生物掌控的生死演绎他可一点都不想去接触。

    最早的黑死病流行记载在公元六世纪,与蒙古人的西侵没有任何关系,记载中的第二次流行是在十四世纪,但是从混乱的欧洲历史记载,恐怕只有真正的神灵才能确定这中间有发生过多少次瘟疫,老罗可是从未相信过专家的那张嘴。

    后世的所谓专家实在太多,舆论变成了娱乐,阿猫阿狗都敢于登台说点什么,七七八八的杂谈诡论更是如同过江之鲫的排泄物。他相信,所谓和平崛起终究不过是一场笑谈,经济的强大不代表国家和民族以及文化的强大,无论哪个时代都一样,盲目的追求财富而忽略武力只能是舍本逐末,再富有的国度没有了自保的实力,也只能是沙滩上的城堡,一触即溃。后世的chn如此,这个时代的宋王朝同样是如此。

    老罗在后世的时候回不去自己的母国chn,理所当然的这个时代他更不想有一个宋王国束缚在自己的头顶指手划脚,因为他注定做不了封建王朝的顺民,更不用说被皇帝约束的当成猪养的武将了。辽王国在这个时期内耗严重,契丹人和汉人之间的矛盾根本无法解决,同样不是他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

    那么能够选择的就不多了,西夏或者是一个好所在,但是党项贵族支持起来的定难军是个没有完整政治主张的政权,如果老罗没有记错的话就在去年李继迁死于伤病,时下定难军做主的应该是李德明,李继迁的儿子,背靠着野利家族的拓拔李氏开始去汉化的政策。

    老罗没得选择,回到东方之后面对的第一个敌手就是拓跋人贵族,像曾经和艾尔黑丝恩讨论过的那样,打出一片领地来才是正理,这就是走向君主的道路了。

    葱岭一带的丝绸之路山口位置的于阗现在应该是处于衰弱期,吐火罗人正在面对喀喇汗王国的突厥人入侵,两者都将是敌人。从希尔凡平原到葱岭一路至少三千公里的路途,程守如手下的守城卫只能用来护卫唐人营的家眷,作为机动兵力的手下这千多人新兵届时能否当用,老罗心里也没什么底,因为他并不了解时下突厥骑兵的武力如何。

    于阗的吐火罗人应该是大月氏人的后裔,他们的战力只要想想后世印度人的战斗风格就可以了解个大概了。看来要了解一下突厥人的具体实力了,老罗想得有些头痛的呻|吟了一声,从沙滩上坐了起来,映入眼前的是拼斗的正是火热的“标枪渔夫”们,旁边不远处的新兵们已经开始有组织的准备饭食了。

    老罗没理会正在叫嚷着拼斗捕鱼的“渔夫”们,而是走向准备饭食的新兵们,奥尔基和姆那奇正在指挥他们各自准备行军灶,架上深底行军锅,还有简易的烧烤支架。中午的饭食是鹰嘴豆加麦粒和肉丁煮粥,还有就近取材的烤鱼。

    “罗将主!”旁边的新兵们在老罗路过的时候纷纷行弯腰右手抚胸式军礼,这个是重新整体规定的统一礼节,原本的叉手礼和抱拳礼都被取缔,配合新制的军袍看起来规整帅气。

    老罗从他们的眼神还有周围家眷们的神色中可以看到一种自豪感,看来自己前期的努力没有白费,这种订制的军袍给这个新成立的队伍带来了不少的归属感。

    新兵们目前还没有配备头盔,只是统一的黄褐色右衽窄袖军袍,左臂上面缝制着有一个绣饰的臂章,上面是所属队伍的番号,因为还没有参与过正式战斗,所以几乎每个人的臂章都是同样的天干地支字符编号。袍服的腰间是三指宽的牛皮腰带,上面有吩咐皮匠专门压制的花纹还有铜佩饰,腰带后面有用来挂弯刀的垂带还有以及用来悬挂水囊的勾带,这种腰带设计并不新鲜,大唐时候,一种被叫做蹀躞带的腰带就曾经火热一时。

    新兵的裤子全部采用了后世的剪裁法,宽体肥大,甚至还带有外贴袋,小腿部贴袋(这地方是放置腿叉子也就是小匕首的),配上浅驼色牛皮厚底带有透气孔的靴子,这套老罗设计定样的第一套作训服加常服看起来比之后世土耳其人的袍服帅气多了。当然颜色是没法选择的,这个时代的染色技术可没有后世那么多种多样,而且中亚的地形特征还是老实的选择这种保护色更为稳妥。

    “主人!”白皮肤的奥尔基和黑皮肤的姆那奇走过来整齐的向老罗行军礼,看着动作标准化一潇洒帅气,很有后世职业军官的样子,可是他们口里的称呼却让老罗有些皱眉。

    老罗同样抚胸回礼,很是严肃的说道:“以后行军礼的时候不要用军队之外的称呼,尤其是穿军服的时候,当然私下的时候随意。”

    军队这种事物从一开始建立的时候,就必须保证它的严谨,礼仪、称号、服饰都是一套完整的规范,这有助于提高战士的归属感与荣誉感,否则时间演化之后,很容易就会变得与百姓没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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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自己找了件苦差事

    选了历史类这种小众的题材或许是个错误,看每天的点击量就知道这是一个有多么考验耐心和耐性的事情了。

    从东非到南欧,再从南欧到外高加索,是个比考证转基因食物对人体影响力都要复杂的事情。还好哥们总算舍难取易的坚持过来了。

    问题是中亚的历史是如此难以查询,东西方的称谓差别就是一个很有可能提高颅压的事情,驴球的突厥人历史就是个深不见底的大坑,相信即使如今的土耳其历史博物馆馆长也搞不清突厥人到底有多少支系,波斯人的历史更是一个难以查寻脉络的天文学术大猜想——它根本就没有从始到终的历史记录体系,波斯人接受了伊斯兰教义之后,本民族的仅有的一点历史记录也被修改的面目全非……

    再说吐火罗人,宋初时期的于阗国就是他们的,1006年被喀喇汗王国灭国,吐火罗人应该是大月氏人的后裔,与唐朝时期记录的土谷浑人是一个族群,他们和如今北印度的某些群落有直接血脉关系……也是个复杂的系统的玩意……

    我都快说晕了,您看晕了没?

    如果完全架空历史,不做考究的快餐文,我相信自己可以从科洛桑星球跳跃到安布雷拉公司的黑历史,从亚历山大大帝的马其顿联系到马超率领的罗马战术兵团,或者干脆在美洲整合印加人、玛雅人、印第安人从刀耕火种到飞机大炮导弹航天飞机征讨世界……那该是怎一个爽字了得。

    偏偏每天看到不多的点击率还有缓慢上升的推票,以及侠王盖聂、677001、120403105127237几位的打赏,觉得难以辜负,我这算不算自己找了一件苦差事?

    有点语无伦次,牢骚满腹,见谅

第九十六节 倒计时(六)

    军规礼仪这种东西可不是后世独有的东西,世界上任何一个古老的国家都曾有独特的规定,东方有记载的军中礼仪起始于周朝,它是仅次于贵族礼仪的大礼仪的组成部分,而西方的记载则要稍晚一些,古希腊人开始才有记录对军中礼仪的规范,当然这个判定并不准确,比之更早的古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二世驾乘黄金战车冲击赫梯人的事件,说明那个时期的古埃及人同样重视军队的形象。

    只不过很多事情由于记录的缺失,后人是无法判定的。

    在这个时代罗马人(拜占庭人)对军中礼仪的规范做得最为明确和严格,老罗曾经在君士坦丁堡见识过一些,而原本的角斗士们则体会最深,但是他们不愿意去学习罗马军人的礼仪,原因自不必详说。

    老罗对自己这只新兵的规范比之罗马人做得详细多了,虽然无法比拟后世的仪仗队的那种严酷,但绝不是这个时期的古老军队可以比拟的。它包括了站立姿态、队列姿态、行进规范还有军中上下礼仪等许多的范畴的所有细节,这是老罗独断强令执行的第一件事,虽然一开始很多人心底都不当回事。

    一支军队不是只要能征善战就可以了的。usa的westpoint(西点军校)的军中礼仪规定比之chn的陆军军官学校的更加严苛与充满阶级性。

    勇敢或者战力超众的士兵只能说是个体强大,众多个体强大的战士凑到一起,也正能说是强大的作战群体,没有集中的信仰和完善的军纪也只能说是乌合之众,老罗的目的是从一开始就建立一只有荣誉感和归属感的正式军队,虽然目前看来这有些早。

    最早的时候老罗只给训导新兵的前角斗士们做指导,然后让他们教给新兵们执行,到现在新兵们开始展露出一种不同于这个时代的仪态风范时,所有的前角斗士们也开始不由自主的关注起了这种军中礼仪的不同。

    人们对美的事物总是会表现出趋向性的,这一点无关社会地位乃至职业性别之类的所有一切。没有人喜欢被称作是野蛮人,连同几十个新兵教官和新兵们的表现是一种超越了时代的“文明人”特色。在作训令和军纪的约束下,他们始终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态,微收的下颌和坚定的行进步伐,所有这一切开始感染周围的所有人。

    如今,不但是老罗手下的原本不重视仪态的前角斗士们,连同新兵的家眷还有营内的工匠们都开始不由自主的模仿新兵们的一举一动,甚至还有几次程守如都带着守城卫的军士来旁观新兵的礼仪规范操练。

    “将主,新兵家眷们携带的锅子还有餐具不够用……”奥尔基谨守着军中姿态,自从老罗决定开始在新兵中普及礼仪,他就从没放松过自己,跟随在这位主人身边的日子虽然不长,但是他比谁都清楚,这位主人有多么不平凡,作为有色雷斯人血统的保加利亚人,他相信自己选择的这位主人比传说中赫利俄斯更加神秘而伟大。

    “嗯,安排新兵分伍立灶,家眷配合一起进食,不要让家眷们再自己忙碌了。对了,木材和食物足够吗?”看着奥尔基和姆那奇所展现的职业军人的神态,老罗心里很欣慰。

    “回将主,木材和食物都不缺。不过,将主,安排家眷和士兵一起进食,会不会影响秩序?”奥尔基显然是担心刚开始培养起来的军纪受到平民的影响。

    “不,这次是出来游玩,让士兵们放松一下,也是让士兵们互相沟通和联络感情,至于影响秩序?不会的,去安排吧。”老罗一点都不担心这个问题,没人会喜欢别人给自己差评,新兵们即使装也会在家人面前表露出自己不同于以往的一面。

    这就是简单的人性。

    接下来老罗就没敢往孩子堆里面凑,虽然他喜欢和孩子交流。因为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兴奋的叽叽喳喳的成群正在玩的熊孩子,尤其是很多年仅六七岁的孩子。如果是平时,他站在教育者和父亲的角色中会处之泰然,但是这次是为了让孩子们痛快的游玩,他就有些不适应了。

    事实上,不会玩的不仅仅是前角斗士们,他老罗也同样不会玩,尤其是孩子们的玩乐。所以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孩子们分组配合,自己搞起了篝火,然后支起木架,吊锅子,烤鱼,有安娜莉亚这位精明的女士,还有李姌在旁边做指导,这些经历过孤苦的孩子们做得也算是有模有样。

    罗甲辰和罗甲舞两个小丫头像小大人一样,带领着自己的小组配合得有声有色,在孩子群当中表现得尤为出色。值得夸赞的是新进童子营被老罗起名叫做罗丁子的男孩表现得也很不错,这是个十三岁的瘦弱少年,因为长期营养跟不上,他的个子比罗甲辰还要矮小,但他有一双灵巧的双手和反应快速的头脑,没用几天的时间就适应了童子营的生活,如今是后组的几个童子小组的小组长。

    “三兄,你怎么不过去?孩子们让我来叫你呢!”老罗完全没有留意到什么时候李姌走到了他身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我一会儿去看看那些还在抓鱼的家伙,”老罗的脸上有些尴尬,“看起来孩子们表现得很不错,玩得也算开心,我就不过去了。”

    凭借女人敏感,李姌当然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老罗的神态,她笑眯眯地盯着这个大男人难得的尴尬表情,“呵呵,三兄,我刚刚发现你也有为难的时候?!”

    “胡说,我哪里有为难了!”老罗故意把脸一板,“不过是看着孩子们玩得高兴,不想去打扰他们罢了。”

    “哼哼,懒得说你,又装腔作势的!”李姌撇了一下嘴巴,接触半年多了,她早就明白这个大个子男人就是个比铁匠的锤子还要结实的家伙,不论是身体还是嘴巴,教训起人来绝没有敌手,“出来的时候你还答应说是教小囡囡学游泳呢,现在说话不算数了?”

    老罗没猜到女郎在想什么,只是让他像只大猩猩一样陪着孩子玩那是不可能的,“我看四娘你带着孩子们玩得很高兴的,我需要盯着那些混蛋别出错,你就多辛苦咯,顺便说一句,你刚才穿着那身水靠看着很漂亮!”

    “呸,色男人!懒得和你说了,我去照看孩子们了。”李姌的脸瞬间就红了,转身就像逃跑一样的走了。她刚才穿着贴身的皮制水靠在很远的地方教小家伙们游泳,周围又有好多上了年纪的妇人放哨,根本没想到老罗居然能看到。

    “呵呵……”老罗看着李姌的背影傻笑了两声,他还真没想到这个时代制作的皮质游泳衣居然那么合身,配合李姌的游泳技巧看着真是像美人鱼一样,而且因为平时李姌都是穿着宽大的袍服,他还是头一次见识到这个火女郎的身材,真的不比后世的沙滩女郎逊色多少。

    摇摇脑袋,清醒一下自己,老罗低声咒骂了自己一句,向着“投枪渔夫”们走去。

    这时候,肌肉男们已经开始收拢工具,准备自己的中餐了,靠近海边的沙滩上,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鲟鱼和鲑鱼,很少有其他的品种,拜托这个年代的环境,还有附近雪山融水的汇入,丰富的藻类还有水草带来了众多的鱼类在浅水处徘徊,所以有所收获并不是困难的事情。

    “冈萨斯,那一方赢了?数字统计好没有?”老罗冲着正在和边上的战士比比划划的色雷斯壮汉打了个招呼。

    “主人,我和斯坦一队的二十三人赢了,比他们多了十二条鱼!”冈萨斯兴奋的有些过头,平时认真打理的短虬髯这会儿全贴在下颌上,满脸的汗水合着身上的海水,配合满是胸毛的上半身看着分外有“男人味”。

    “不错啊,一共收获有多少?够不够午餐的?输的人都有谁?”老罗四周扫了一眼,随口问道。

    “我们二十三人一共捕获了四百三十七条鱼,分给了孩子们五十条,剩下的也足够中午吃的了,输的是黑丝恩先生还有阿尔克他们,等会儿他们要唱歌了!哈哈!”冈萨斯的口气很奔放,的确,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从岸边用长矛就刺了这么多鱼,也足够他满足的了。

    “不错,真的很不错,赶紧处理一下,开始准备午餐,哦,对了,让斯坦来做烤鱼,他做烤鱼的本事最好了。”老罗这次分清了,敢情他们分队就没按自己平时的组队习惯,所有人都是抽签决定分队的,两个最强壮的家伙分到了一个组里面,难怪他们赢了。

    “遵命,我的主人。”冈萨斯回复了一声就开始了他的忙碌。

    老罗在人堆里找到艾尔黑丝恩,平时文质彬彬的大学者这会儿看起来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兜帽袍子早就不知道仍到哪里去了,同样上身赤膊,头发贴在脑门上,胡须贴在下颌上,一脸的红润,看不出有什么失败的沮丧表情。

    “艾尔,嘿,看这里,怎么样?”老罗大声的同艾尔黑丝恩打着招呼。

    “巴托尔,你这家伙!”艾尔黑丝恩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海水,带着半身的水汽从岸边走过来,“你怎么不参加?可累死我了,我有好多年没有这么劳力了。”

    “呵呵,艾尔,你才三十七岁,就应该多干点这样的事情,否则都快变成老头子了。”老罗一脸揶揄的表情看着胡子男,如今这个家伙才像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而不是那个整天一脸学究气的大贤者。

    “呼,我都快散架了,巴托尔,你还笑话我……”艾尔黑丝恩瘫坐在沙滩上,闻着处理鱼肉的海腥味,满是惬意。

    “得,我不说了,一会儿等着吃新鲜的烤鱼,还要听你来唱歌呢!”

    午饭开始的很快,每人都吃了一条鱼之后,开始有人提议要听输家唱歌,其实就是一个放松的引子,这时候已经没人在意谁是赢家谁是输家。

    由艾尔黑丝恩的古阿拉伯语歌谣唱起,接着阿尔克唱起他们西哥特人的民俗小调,虽然少有几人听得懂他们的语言,但是或者低沉或者诙谐的腔调还是把附近的孩子们吸引过来了……气氛热烈之下,没有人愿意沉默,冈萨斯的色雷斯人战歌,诺曼人菲舍尔装扮的牧羊女之歌,北欧大汉斯坦甚至还用北地语言唱起了海盗之歌,歌词老罗听不懂,但是曲子很像后世老罗曾经听过的那一首:

    我们是海盗,

    凶猛的海盗,

    左手拿着酒瓶,

    右手捧着财宝。

    我们是海盗,

    有本领的海盗,

    美丽的姑娘们,

    请你来到我的怀抱。

    我们是海盗,

    自由自在的海盗,

    在骷髅旗的指引下,

    为了生存而辛劳。

    我们是海盗,

    没有明天的海盗,

    永远没有终点,

    在七大洋上飘荡的海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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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节 倒计时(七)

    第一次组织的纯粹的郊游活动很成功,归来后的新兵们可没有后世的所谓假日情绪,而是把精力全部投入到了训练之中,童子营的孩子们也不再惧怕营地里高高壮壮的大个子蓝眼睛的前角斗士们,而前角斗士们也少了很多往日的阴霾表情。

    老罗自然对这种变化喜闻乐见。

    对于真正的职业战士来说,杀戮并不是一件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反而是控制杀戮的欲|望才是最难以做到的。就像喜欢赚钱的职业商人一样,控制对金钱的贪婪才是难以做到的。

    人们经常被自己所擅长或者所喜好的事物所迷惑,然后会用自己的偏好来衡量一切,结果往往是外物占了主导,却丢失了自我。古人说,善泳者溺于水,就是这个道理。

    没有那个将军喜欢自己手下的士兵是难以控制的野兽,老罗这种多年军伍生涯的人自然比别人更清楚。

    自从这次郊游归来之后,没能去参加郊游的新兵也焕发了训练的热情。这些新兵实际上并不新,他们本身在加入之前往往就有杀戮的经验,即使他们有的很年轻,但并不是普通的平民,唐人营的后代在这片土地上的生存就不是一件容易事,所以老罗所谓的新兵训练,只是教给他们懂得军纪,并把他们原本粗陋的战术协作变得系统化,变得更有效率。

    如果说老罗锻炼新兵是在敲打制作一部战争机器的核心,那么工匠们的工作就是给这个核心制造坚硬的保护外壳和锋利的棱刺。

    工匠营的唐裔们都是出身于军旅,自然比谁都懂得自己手头工作的重要性,换句话说,他们也是专业的。更何况还有一点需要说明,二百年间,所有在恒罗斯被俘的战士还是孤零零的个体,到如今,他们彼此之间和一个大家庭没什么两样,彼此之间往往都是沾亲带故的,老罗也是慢慢才了解到这个事实。

    这样的好处是他老罗只要被这里的人所接受,就很容易和他们成为一个整体,坏处就是将来面对外来加入这个群体的人,难免会形成一种山头意识,不过目前来说考虑这个还为时尚早,但是料事在先总是不会错的。不管怎么说,制衡也罢,军中政治也罢,很多事情总还是一开始就考虑在先更为重要,这一点老罗比别人更清楚,当佣兵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佣兵团辉煌一时,却因为根基不稳而分崩离析。

    说起军队的事情,老罗的这支小型军队早在一开始招募的时候就已经说好,目的是返回东方,这期间有老罗来承担他们所用的兵器和日常所需,等到了东方再另行整编。目前从兴之来看应该算是私军,因为虽然新兵是招募来的,但老罗并不支付给他们军饷,所以在在组成形式上来说和拉山头的强盗没什么区别,那首歌怎么唱来的?“风风火火闯九州”,老罗这队伍是呼呼啦啦回东土。

    至于到了东方之后怎么办?老罗没什么觉得好担心的,因为他相信留住人心不是什么问题,而且他并不相信所谓的西夏李氏(党项人李氏定难军)有多么牛,也不相信所谓大宋的富贵真的能普及到所有的庶民,更不相信契丹人的大辽国可以给汉民一个公平的待遇,按照历史上记载的东方人口数量,找到合适的兵员实在不是一个问题。

    老罗考虑关于军队事情的时候,整个东归队伍的筹备工作开始进入尾声,琐碎的事情开始越来越多,零零杂杂的分外让人头痛,好在最麻烦的唐人营民政事情由李家人统管起来了,至于与本地希尔凡王室沟通联络的事情,老罗根本就没沾边。

    即便如此,因为最繁琐的装备制造已经开始收尾,每天需要老罗检查验收的各种装备就接连不断,从简单的蒙眼睛充当墨镜的黑色纱带、封挡沙尘的土色面巾、束腿的绑带一直到复杂的轮距宽大的偏厢车还有在这个时代算是“高科技”的浮空车,从战士个人身上配备的单件物品到需要几十人协力操作的大型物件,统计大概有数百样物件。

    这个数字其实一点也不夸张,后勤的事情从来都是琐碎和复杂的,这个时代的国家战争往往需要筹备三到五年的时间,即使后世二战前期德意志突袭波兰也是筹备了整整两年时间才最终发挥了闪电战的战术构想。

    对比后世的生产力,这个时代的纯粹人工和简易工具的生产,能够在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准备好将近一万战士的作战装备,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你没看错,是将近一万战士,老罗这边不足两千人,程守如率领的守城卫有五个校尉统计六千多人(就这个数字还是近期扩充人手之后的结果),再加上几个大家族的私兵一共不足一万人。(错了,不包括裴卫两家人,他们如今传信出来说不走了,张家的儒党们倒是决定跟随着一起上路,不过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人在乎他们三家怎么选择了。)

    老罗强迫李轩短时间内做了一次东进的人口普查,准确的数字是唐人营内战士统计六千七百三十四人,其余跟随去东方的人口总计三万八千八百四十七人,其中不足十二岁的儿童只有一千九百多人,余下的无论老少男女都参与了整个后勤准备的工作,包括厨娘农夫还有须发皆白的老翁和老妪都没被落下。老罗没经历过后世chn的公社化集体生活,但是感觉忙碌起来的唐人营并不逊色那个时代的传说“人心齐,泰山移”。

    没有时间去感慨了,老罗拉着程守如、李轩还有自己手下的后勤大总管斯坦.安德森先把士兵的个人装备分发下去,先让他们熟悉自己的装备然后再教他们如何保养。

    没办法,不管是老罗手下的前角斗士们还是程守如手下的守城卫们,以及新近招纳的新兵们,新的装备里面很多东西,他们都没见识过,包括程守如都是如此。

    “罗三郎,这是个什么东西?难道这玩意儿也算是当兵的男人用的?”军械仓库里,程守如手里捻着黑色的丝带,嘴里冲着老罗嘟嘟囔囔,他旁边还站着一个面相憨厚的汉子,老罗记得好像叫做周泽平,家里排行老四,是个蔫坏的家伙,这会儿也是一副悻悻然的表情。

    “闭嘴,程大门,这个东西是用来防雪盲的,还可以抵挡类似你身上明光铠的那种反光。”自从听过李姌叫过这个家伙的诨号之后,现在熟悉了,老罗也不再拘束什么礼节,直接开叫。

    “我好像想起来了,前阵子你和我比试的时候,眼睛上也蒙了这么个类似的东西……可是这玩意儿做得这么精致,怎么看着怎么感觉像波斯女人脸上的东西。”程守如记性倒是不错,不过这个家伙的话说的可就不怎么好听了。

    老罗和他混熟了才知道,这就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看着憨厚其实心眼很多,根据史书和演义小说中的程咬金的评价,就知道这厮绝对是程家的种,不会有任何差误。老罗一脸哭笑不得的说道:“我说程大门,你是愿意被雪山晃瞎眼睛,还是觉得挑三拣四的像个女人好些?”

    “唔……”老罗这话也挺损,程守如直接被噎得没话说了,再挑剔他就是那个像女人的家伙了。

    老程不说话了,他旁边的周泽平挤着眼睛从箱子里抽出一样东西,土黄的底色,皱皱巴巴的一条方巾,翻来覆去看了一下,然后摘下自己头盔,往脸上一蒙,露出俩眼睛在外面:“将军,看咱像不像沙漠里的强盗?”

    程守如乐了,他也有样学样,照着周泽平的样子把自己的脸蒙住,“嘿嘿,罗大个子,这玩意儿不错,虽然看着不起眼,去打家劫舍绝对不会让人认出来!”

    老罗拍了拍脑门,看来让这个家伙来检查装备就是个错误,“我说,程大门你别装糊涂好不好?你的胡子还露在外面呢,而且看你的身材就知道了,哪个家伙还能比你宽吗?”

    “哈哈……”李轩和斯坦在边上实在忍不住了,放下手里摆弄的盔甲,乐得不得了。

    “程大门,程老兄,程将军,我算服了你了,你祖上肯定是程知节那个混世魔王。”老罗也被这家伙的搞笑弄得没脾气了,能做到将军的位置,这家伙绝对不是无知的人,他这么做样子纯粹就是活跃气氛,准备往自己口袋弄好处的同时,顺便探老罗的底。

    “哈哈,那当然,想当年咱程家老祖从起兵反隋开始就没吃过亏!”程守如的脸皮还真是不薄,笑得非常自然,等老罗摆弄着手里的东西都有些无语的时候,这厮忽然来了一句,“哎,我说罗大个子,谁说咱程家老祖是混世魔王来的?好像咱祖上就一个卢国公的爵位。”

    老罗心说搞错了,把演义里的评说拿出来了,不过他反应也快,“我还是在阿非利加的蒙巴萨时候听那里的唐裔说的,好像还说你家祖上用的兵器是一把叫做八卦宣花斧的兵器。不过,我说老程,你家祖上到底用的什么兵器?斧子还是马槊?”

    “当然是马槊了,老祖当年有一位表兄,你肯定听说过,谥封胡国公的秦琼老祖,他和我程家老祖曾一同专门寻人订制马槊,当年老祖封国公之后专门订制过一批共九杆,我现在用的马槊据说就是其中一杆。”程守如说起家史来自然是不会嬉笑的,说完之后还忍不住接了一句,“不知道罗三郎你从哪里听说的,长柄斧子那种东西,山间的草寇才喜欢用它,即使力气强霸,终究不够灵活。”

    “我也就是听路人说笑,终究将近四百年了,乡野传闻总是会有些离奇的。”老罗随口打了个哈哈,到底这程守如是出自将门世家,虽然流落到这片土地二百年,还是多少传承了祖上余荫,就是不知道将来这位程家后人能否成为自己的好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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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节 倒计时(八)

    对于程守如隐晦的试探,老罗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嘻笑怒骂的几番话说过去,再旁敲侧击的指点几句装备的注意事项,也算是让对方一点点达到心意,任谁把主导权让与别人,都免不了一番试探了解的。

    老罗倒是很希望能对这位程家后人多些影响,路上能够独挡一面才是最好。

    几个人的聊天并不耽误检测这批装备的质量,实际上无论是李涅和杜讷主持的联合工坊还是老罗营地内艾尔黑丝恩盯着的工匠组,所出产的物件都是要求质量第一的,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亲信子弟拿着一砍就断的弯刀和提起来就折掉的长矛来作战,良心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是无价的,尤其是对于华夏人来说,传统的道德约束已经根植在血脉中。

    之所以把程守如叫来一起验看装备的配置,除了对守城卫的战术指导以外,老罗的目的也是尽量多做些沟通,等到来日踏上东归路,遇到麻烦的时候配合不当,损失的可就不是一两条人命的小事情。

    “老程,你那边的士兵现在完全掌握偏厢车的操控了吧?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老罗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些守城卫的士兵,作为主将这个时候多想一些,战场上可能就会多保下许多战士的生命。

    “最近训练的效果好多了,只是还有些老问题,老兵油子经常马虎大意,新兵蛋子总是犯错误,有好几次在拼合车阵的时候被夹伤,还好都穿着甲胄,否则就麻烦了,唉,还是时间太短了。”程守如回话的时候隐隐有些担心,不为别的,唐人营有近十年没有参与规模稍大的战斗了,带着这样的兵仓促之间回东方,能成吗?

    “没办法,想要回去就必须尽快,按道理来说明年初春出发是个比较合适的季节,但是这中间拉的时间太久,不说人们能否长时间的等待,就是这期间消息传出去,还不知道周围的部族会有什么想法呢,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家身上,命运这种东西还是把握在自己手中最合适。”老罗沉默了一会儿,手里还翻检着几双靴子的挂线,接着说道:“何况准备东归和准备战争没什么区别,这种准备工作永远没有做充足的时候,所以时机才最重要。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老罗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他的语速不快,程守如一字一句的认真听完,又琢磨了好半天,直到仓库里面的东西都快清点完了,他才站在老罗身边看着仓库外面的天空说道:“前两天李铮李十六郎和我说,希尔凡王室内乱纷争,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来,对我们这边要走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准确统一的态度。”

    “那岂不是正好,他们争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为什么要知道他们的态度?”老罗的话语中免不了的带了些火气,算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吧。

    “三郎请息怒,十年前唐人营从阿拔斯王国贵族控制下逃出来,希尔凡王室还是帮了不少忙的,李铮是奉了李家老祖的意思去拜会一下,无论怎样,总该是有始有终吧。”程守如倒是没什么火气,只是有些无奈的接着解释道:“李铮去那边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查探那些希尔凡萨曼人的具体态度,至少能分清谁还是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

    “原来是这样,倒也是可以理解。”老罗缓和了口气,“我不知道当初唐人营的前辈与希尔凡王室有什么样的约定,也没什么探究的意思,只是想来不过是互利合作,不外乎他们有人有兵,唐人营有能够制造别人所不擅长的器具,两方人都在阿拔斯人的统治下,没所谓什么从属,这么多年来,什么所谓的情谊都变成了利益了。那么该还的情分还有多少?”

    “三郎你说的没错,什么情分啊,都是糊弄人的。就我所知,最近这五年,希尔凡人每年送些材料过来,我们帮他们制作器具,他们去贩卖谋利,分到各家各户手上的只不过勉强够买粮食和杂物所需。”程守如听了老罗的分析,也情不自禁的附和。

    “就不能自找门路……算了,不说这个了。”老罗本想说自找门路卖制作出的器具,但转念一想,这个时代可不是后世的自由贸易时期,没有武力护持,唐人营的销售团队没准刚出家门就会被人冒充劫匪抢掉。他话题一转,“听老程你这么说,想来你对希尔凡人也是颇有怨念啊,怎么?是想试探一下我对希尔凡人的想法吧?”

    程守如登时就被老罗的话闹了个脸红,琢磨了半天的想法被对方一句话揭了个底掉,让他怎么能不尴尬?

    老罗话一说完,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敢情这个门板大汉还真是有些胆魄,“老程你别急,我说你听,看对还是不对,如何?”

    “成,三郎你说吧。”程守如涨红着脸,半是尴尬半是羞恼的说道。

    “希尔凡王室内乱,半年多都没有分出个主次胜负,想来巴库那边也是民怨纷纷,军队也是无心应战。你老程说了那么多怨言,想来是早就对希尔凡人有所不满,眼下我们的士兵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应对杂乱的希尔凡人,还是有胜算的……你是想趁着机会给希尔凡人捣乱捞一把吧?”老罗的眼睛闪亮了一下,随之有暗了下去,“或者可以借着控制希尔凡王室,掌控整个平原地带,然后唐人营也就不用走了,是不是?”

    程守如越听嘴巴张得越大,等老罗说完,他直接就冒出了一句,“罗大个子,你这脑袋怎么长的?几句话你就猜到了我的想法。”

    “老程啊老程,你还真是卢国公的后辈,难怪听人说你家祖上是混世魔王,这主意冒得……”老罗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家伙看着粗豪,还真是有些鬼主意,胆子也够大。

    “怎么样,罗三郎?我这主意可行吗?”程守如的表情有些灿灿的,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在他看来,反正这罗大个子足够精明,战力也足够强大,被猜透心事也没啥。

    “可行!”老罗随口确定了一句,紧跟着就调转了语气,“那么之后呢?”

    “之后还不简单,控制了希尔凡王室,等于挟天子以令诸侯啊,谁不听话杀掉好了。”程守如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唐人营掌控了这片土地的风光得意。

    “杀掉……杀你个头!”老罗恶声恶气的喝了一句,“唐人营有多少人?希尔凡平原有多少萨曼人?你把一把盐撒到沙子里面,就期望所有沙子都变成盐了?”

    “唔……”程守如听出了不妥,脸上的兴奋劲儿一下子消了下去。

    “而且,老程,你考虑过没有,攻击希尔凡王室,要死伤多少战士?本来唐人营的人口就不多,死一个就少一个,剩下孤儿寡母得到不多的财物,等着被别人杀吧。还有,为了这没多少的财物,唐人营在这块土地上的口碑却全部坏掉了,对自己曾经的合作伙伴都能下手,将来还有谁会合作?”老罗不是没考虑过在希尔凡立足,这些事情在他刚到希尔凡平原的时候就推演过。

    “不是不多的财物,希尔凡王室还是很富有的……既然在这里不合适立足,我们抢了他们的财富,也不停留直接离开这里回东方,当时候当个富家翁岂不正好?”程守如的头脑转得确实不慢。

    老罗好笑又好气的说道:“你就那么在乎希尔凡王室的财富?”

    “当然,他们的财富至少有一半是依靠贩卖我们制造的器物赚来的,都说种米的没米吃,工匠们辛苦一整年给家里的娘子买身新衣服都没有钱。”程守如说这话的时候口气还是有些愤愤的。

    老罗现在对什么财富之类的都不在乎,金银财宝粮食木材兵器甲胄图书种子皮毛……这类的东西他的空间里占了有足足两个立方公里,区区希尔凡王室的那点金银财富,他还真没看在眼里,但是话却不能这么直接说,“我知道你老程应该不是贪图那些希尔凡人的财富,而是为了众人抱不平,但是这个事情没得说,当初唐人营的前辈应该和对方有协约,那么穷苦也就只能承认,如今我们要紧的回归东方,节外生枝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否则带着那些财富,后面有希尔凡的追兵,前面还有闻讯来抢劫的盗匪,该怎么回东方?”

    “唉,罗三郎你说的我都明白,就是有些不甘心……”门板汉子叹了一口气,仿佛希望把胸中所有的郁气吐出去。

    “我明白,只是不甘心也要忍着,关键时候由不得你乱来,到底人命比财富更重要。”老罗理解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当务之急是把士兵们整顿好,训练好,我估计等出发后沿途还有一段安静日子,可以边走边训练……”

    “明白了……”好好的一个想法被否决了,程守如自然还是有些不甘心。

    “老程,把你所有的想法都收住了。”老罗不能不告诫一下,类似这种家伙的他后世见得多了,平时看着没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胆大包天的干出点什么来,“想要做什么,首要拳头够硬,刀子足够锋利,没了这个,你什么都不要想……”

    “嗯,这事儿我听你的……”程守如没得选只能听老罗的,毕竟当初他就承认老罗是东归路上安全和作战的总头,当然不能翻手就打自己嘴巴……他正这么想着,看着士兵把一箱箱的兵器和甲胄往外搬,忽然觉得刚才老罗话中有话,“罗三郎,刚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什么了?”老罗忙着和斯坦调看各种物资的分配,被程守如闹愣了。

    “你说想做什么,首要拳头够硬,刀子够锋利……”门板汉子老程的记忆力确实不错。

    “啊哦,这个啊……就是说,拳头不够硬,刀子不够锋利,你什么也别想做……不过嘛,如果条件满足了,你要做什么,我还会拦着你吗?”老罗挤了挤眉毛。

    “你的意思是?”程守如看着老罗的表情有些发傻。

    “希尔凡人是萨曼人的分支,肯定有人和德黑兰那边有联系,这边的不能动,那边的呢?你回去想想吧,务必要抓紧时间训练士卒!”老罗知道自己这样说会带来什么,不过没办法,不这样说,眼前这个混世魔王的后辈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来。

    程守如押着调运分配给士兵的物资,昂首挺胸的走了。

    老罗倒是对未来的几个月充满了信心,如果说程守如原来带着守城卫算是看家犬,那么等到了东归路上,就应该算是猎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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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写这种转折点还是很费脑子的,这几天更新的就稍晚了些。

    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感谢书友无心起之的打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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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佣兵罗开先非洲任务中遇到意外,穿越时空到千年之前的非洲,周边都是黑漆漆的部落野人以及草原猛兽,偶遇乡人也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群体,该怎么生存下去?即使他是个兵王,个体的力量同样微不足道,更何况在没有归属感的非洲。所以……回故乡吧。
陌生的城市中,他是不受约束的野蛮人,拐走法蒂玛人的大科学家……搬空君士坦丁堡的学术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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