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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年长安     春山行txt下载     春山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救人

    杜府的地牢杜韵从来没有进去过,她跟着侍卫一路到了地牢门口就在外面寻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跟着侍卫一同进去肯定会被发现,所以她先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等那侍卫从地牢里出来离开,她才整了整衣衫出现在了地牢门口。

    亮出杜家大小姐的身份只说自己是闲的无聊想逛逛地牢,守门的侍卫哪有不让她进去的道理,堂而皇之的进入地牢后杜韵随便寻了个侍卫就打听出了被公孙烈抓住的人关押的位置。

    那是地牢最里面的一间牢房,从位置和隐蔽性便看得出关押之人的重要性,杜韵心里有了计较,越发好奇里面到底关着何方神圣,竟被公孙烈如此看重。

    她顺着侍卫指引的方向走了过去。

    地牢幽暗阴森,从台阶往下一路插着几把火光不甚明亮的火把,两旁的牢中关着好些人。

    杜韵不知道那些被关着的人所犯何错,但他们却一个个容貌可怖,有的全身生了烂疮趴在地上呻吟,有的面色发青表情呆滞,她路过的时候抬头看她一眼,目光如毒蛇一般阴冷,惹得她一路寒颤不断,心想什么鬼地方,太可怕了。

    不过,她看的出,那些人身上都被下了毒,也就是说,那些被关押的人是杜家研习药毒的试药者。

    目光直视前方,杜韵加快步伐走到了最后一间牢房门口。

    牢房与别的牢房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牢中的人没有像其他牢中的人一样呻吟不止。

    他安静的坐在一处昏暗的叫角落里,披散着头发,身上鸦青色的袍子已经破烂不堪,露在外面的地方血肉翻出,看的出是被用过刑的,但周身却透着一股处变不惊的淡然。

    牢中人低着头,杜韵看不清他的脸,不过身上的气质却莫名让她觉得熟悉,是以当她第一眼扫过去的时候心跳便开始变快。

    “喂,你是谁”看了一眼周围,见没有侍卫注意,杜韵飞快的朝牢中人喊了一句,那人听见她的声音,肩膀动了动,而后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了凌乱的头发下的脸。

    杜韵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差一点惊叫出声。

    她做梦也没想到被关在牢中用刑的人竟会是顾怀安。

    顾怀安不是在青云谷吗,怎么会在她杜府的地牢中。

    顾怀安看见她显然也很吃惊,瞳孔微微一震,不过很快,那些震惊就被喜悦代替,他张了张嘴想说话,但好似说不出来,面上闪过一抹痛苦,最终朝杜韵露出了个恬淡的笑容,算是打招呼了。

    看着浑身是伤的顾怀安对着她笑,杜韵整个人跟被人打了一闷棍一样,久久回不了神,“来人”半晌之后她垂下眼帘,朝不远处的侍卫开口。

    侍卫走了过来,她指了指关着顾怀安的牢门让侍卫打开,那青衣侍卫开始面露难色,说牢中关着的是重要的犯人,没有公孙烈的命令,他不能擅自做主打开。

    “父亲让我来问他几句话,怎么,你连我杜家大小姐也要怀疑,难不成我会将人放了不成”杜韵冷下脸,斜眼看了过去,神色极其冷傲。

    青衣侍卫从未跟杜韵接触过,摸不准她的脾气,见她生气了,心中思量了一瞬便将牢门打开将杜韵放了进去,杜韵摆手让他离远一些,她有重要的话要审问,那侍卫便听话的走到了远处。

    侍卫走远后杜韵疾步走到顾怀安面前,蹲了下去将他的手腕捞在了手中迫不及待的替他把脉,刚才她就看出来了顾怀安口不能言,应该是被人下毒了。

    手摸上顾怀安脉搏的一瞬间杜韵的脸就黑的跟锅底一样。

    她没想到顾怀安的体内竟然被下了四中毒。

    压制武功的废曷散。

    使人失去力气的软筋散。

    使人口不能言的念无声。

    长期服用会致人痴傻神志不清的痴心怨。

    是有多大的仇怨,才会在一个人身上下四种毒,杜韵气的手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她是护短的,虽然顾怀安跟她没什么关系,可在青云谷的两三年,相处之下她早已将他当做了自己人,朋友也好,前辈也罢,都是不许别人欺负的人。

    杜家人也不行。

    杜韵黑着脸又气又心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包银针“先生忍着些,我先替你解了念无声之毒”说罢拔出银针朝着顾怀安面上几处大穴下,血顺着银针尾部缓缓流了出来,待黑血变的鲜红的时候,杜韵才收了针,再次探伤顾怀安的脉搏,随即神色一松。

    念无声算是解了。

    “顾先生觉得如何”她朝牢门口扫了一眼,轻轻推了推顾怀安的肩膀,压着嗓子开口。

    等了半天才听到顾怀安开口,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而后说自己没事。

    听着顾怀安虚弱不堪的语气,杜韵简直想把给他下毒的人找出来将下在顾怀安身上的那些毒都给那人下一遍。

    “先生为何会出现在杜家,我现在先不问,先生身上还有三种毒没有解,我如今身上没有解药,待我回去后配了解药再来救先生,先生只需再等我几展茶的功夫”杜韵心里焦急,语速极快,边说边拿出身上随时携带着的金疮药往顾怀安受伤的地方撒去。

    那是上好的药,药效极快,杜韵刚撒上去的时候顾怀安那张比面还白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极力忍耐,最后还是没忍住闷哼出了声。

    杜韵握了握拳“先生,忍住,我去去就来”她说完又从怀中掏了一瓶补气丹出来,将剩下的几颗全都塞进了顾怀安嘴里。

    “吃了它”她道。

    顾怀安嘴角扯过一抹温和笑意,慢慢将几颗药丸吞了下去“丫头,我终于见到你了”恢复了些力气,他开口,沉吟道。

    “先生且留些力气,我马上就去给你后拿接解药”杜韵不再多做停留,起身整理好衣衫,敛起脸上的表情,冷着脸走出了地牢。

    出了地牢她脚步不停的回了云岚阁,不一会儿就揣着一堆瓶瓶罐罐匆匆折回了地牢,在地牢门口随便寻了个理由说自己适才不小心将发簪遗落在了地牢中,那是她娘留给她的发簪,一定要去找到。

    她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我见犹怜,加之搬出了前家主杜寒月,再次轻轻松松进入了地牢,一路寻到关押顾怀安的地方。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亲爹

    软筋散好解,废曷散与痴心怨却不好解,因为下毒的时间太长了,是以杜韵只能先喂顾怀安吃下解药,然后再施针驱散他身上的毒素。

    费了好大一阵功夫杜韵才将那两种毒解了,可毒虽解了,顾怀安的功夫却一时半会儿没法恢复,需休养上几日才能慢慢恢复。

    一想到曾经名动江湖的飞剑书生如今虚弱不堪的躺在她面前,杜韵就极不是滋味儿。

    因为她明白顾怀安身上的毒多半是公孙烈下的,心中更加疑惑起来。

    若公孙烈将顾怀安当做一般的小贼哪里会费那个心思给他下毒,定会直接交给底下人处置,可如今看来,公孙烈不仅给顾怀安下了四种毒,还亲自派人看守,多半是知道他飞剑书生的身份。

    怕他逃走,所以才下了废曷散。

    于是她在顾怀安的毒解了之后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杜家,来做什么。顾怀安告诉她他来杜家是来找她的,没想到被公孙烈抓住了。

    他用的是公孙烈的称呼,且说的时候声音发凉,杜韵甚至听出来他提到公孙烈的时候憎恶的语气。

    “先生可是与我爹有什么过节”

    杜韵刚刚说完,顾怀安就变了脸色,他粗粗的喘了一口气而后目光如炬的看向杜韵“你爹?他不是你爹”。

    杜韵猛地怔住。

    她认为顾怀安在与她开玩笑,可对上顾怀安那双虽然带着血丝但却坚定无比的目光时她心里的震惊开始放大。

    她开始相信顾怀安的话,可她若不是公孙烈之女,她会是谁。

    “先生此话何意,我乃杜寒月之女,公孙烈为何不是我爹,若他不是,那我爹是谁”

    听着杜韵略微有些颤抖的声线,顾怀安叹了口气,明白杜韵在怀疑什么,他有些艰难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动作里透着慈爱“你是寒月之女没错,可公孙烈不是你爹,你爹另有其人”他刚一说万,杜韵就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怎么会,你胡说”。

    顾怀安无奈一笑“难不成你真的喜欢公孙烈做你爹?我可记得你上次与我说过没见过他那样的爹”。

    “我自然不喜欢公孙烈,可先生到底知道些什么,不如一并说了,先生的意思是我是我娘与别的男子所生,那我爹是谁,现在何处”她知道顾怀安既能如此说,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她觉得荒唐,她竟不是公孙烈之女,却又觉得兴奋,兴奋她爹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想她娘看上的男子,定然不会太差。

    “孩子,你真想知道?”顾怀安的眼神一深。

    杜韵不假思索的点头,等着顾怀安说话,可等了半晌却不见顾怀安回答她,诧异的看过去,发现顾怀安像是陷入了某些回忆里,神色极其温柔,甚至带着一些她从未见过的羞涩。

    那是想起所爱之人才会有的神情,杜韵脑子里紧绷的一根弦骤然蹦烈“先生你该不会……就是我爹吧”她愣愣开口。

    顾怀安没有否认,随即露出了一抹歉疚的笑意“抱歉,这么久了才来寻你”

    杜韵活了十七年了,从未像现在这般惊奇过,怎么稀里糊涂的顾怀安就变成她爹了。

    顾怀安见杜韵听了他的话之后竟然愣了神,神色稍显无奈,他道“丫头怎么不说话,莫不是不高兴我竟是你爹”

    杜韵这才回过神来,一阵摆手,急道“哪里的话,先生比公孙烈不知好了几倍,我哪里会不高兴,不过我怎能凭先生的一面之词就瞎认个爹爹,这样我娘也不会同意的”

    顾怀安被她的话逗得一乐“那是自然,我自然也不会胡乱认个女儿”

    “那先生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杜韵催促。

    她震惊是震惊,可震惊过后发现自己并不是很难接受顾怀安竟是她爹,毕竟在她心里顾怀安一直都对她很好,好到曾经她一度认为他由什么目的。

    “先生莫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才对我那么好”她又急急补充了一句,顾怀安宠溺的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你在青云镇那时,我并不知道你是杜家长女,也不知道你是寒月的女儿,只觉的你性子讨喜,与你颇为投缘,如今想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若你不去青云镇,我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我还有个女儿”顾怀安一声轻叹,似在惋惜他知道的太迟了些。

    “若我早早知道我还有个女儿,定然不会放任你在杜府受欺负,又在外漂泊了那么些年”他补充了一句,眼底已经略略有了些水光。

    杜韵心里一软,愈发觉得顾怀安做爹简直比公孙烈强了百倍。

    “先生莫要自责,我如今很好”

    她心道一切皆有天定,她如果不漂流江湖,怕是也到不了青云镇,遇不到王桂花一家,捡不到杜拾儿,自然也不会给他找师父从而遇到顾怀安。

    “你离开青云镇时我尚在调查万幽门之事,前些日子才回到青云谷,回去后见谷中无人便去青云镇桂花巷寻你,这才得知你竟是杜家大小姐,心中惊讶,想起你与我说过的你的生辰,再忆起当年与你娘之间的往事,这才有了计较,开始怀疑你是我的女儿,于是匆匆赶来淮阳,潜入云岚阁找你,没想到被公孙烈抓住了”

    “你武功那么高,他如何抓的住你”

    “我此前去万幽门受了些伤,且着杜府内善用毒着多,一不小心我便被抓住了”顾怀安见杜韵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每个父亲都希望自己在女二心中的形象是高大无敌的。

    “先生惯不听人劝,我让你莫管万幽门之事,你就是不听,如今若非我今日一时兴起来着地牢看看,你怕是要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而我怕是永远都不知道我爹爹另有其人”杜韵听着顾怀安的话,心里来气,不满道,心下却是一阵后怕。‘

    若她没有来地牢,顾怀安怕是真到会死在里面。

    “是我的错,你莫要生气,我与你娘的事,你可要听”他问。

    “那是自然”杜韵急道。

    不过就在顾怀安准备跟她说当年之事的时候牢房外起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她们所在这间地牢来了。

    “先生如今毒已解,且先装作重伤,莫要叫人看出了端倪,我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语罢杜韵出了牢房,匆匆寻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放火烧宝楼

    出现在牢中的是公孙烈身边的侍卫阿右,他进去之后直接命人将顾怀安带出了地牢,杜韵心知阿右听命于公孙烈,于是偷偷跟了上去,最后,一路跟到了沧溟斋外面。

    她眼睁睁看着阿右将人带进了沧溟斋,而后沧溟斋的院门被关了起来,门口还放了两名侍卫把守,似乎颇为重视顾怀安。

    杜韵心头一跳。

    看的出顾怀安对于沧溟宅里的人来说,似乎很是紧张,越是如此,杜韵越担忧顾怀安的安危。

    原本就是她在意的人,如今又有可能是她的亲爹,她如何不心焦。

    杜韵躲在沧溟斋外的大树后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越等越心焦。

    虽不确定公孙烈抓顾怀安做什么,二人之间有何恩怨,但以顾怀安如今的身体状况,若是公孙烈想杀了他,简直是易如反掌,他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沧溟宅内守卫森严,杜韵知道自己不能硬闯,她必须想个法子救顾怀安,她紧紧盯着沧溟斋朱红紧闭的大门看了一会儿,忽然沉下脸转身悄悄离开。

    过了一会儿,一名侍卫风风火火从外面赶到沧溟斋外求见公孙烈,说公孙烈平日炼药的地方木宝阁忽然起了大火,因为是春日,天气干燥,火势已经越烧越大,派去救火的人手已经应付不过来,请公孙烈速派侍卫过去增援救火。

    木宝阁是何地,是公孙烈最为宝贝的地方,亦是杜家除了藏书楼问天阁之外最为宝贝的地方。

    里面奇珍妙药无数,所以才叫做木宝阁。

    书房里,正一脸阴沉看着顾怀安的公孙烈甫一听见木宝阁着火了,勃然惊怒,再也顾不上其他,立即带了沧溟斋院内的所有侍卫小厮丫鬟匆匆往木宝阁赶去。

    等沧溟斋院里的人都走完了,院子外的大树后缓缓走出来两个带着帷帽黑纱遮面的黑衣人,二人先是朝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无人之后快步进入了沧溟斋。

    此二人正是杜韵与韫棣。

    杜韵一时想不出旁的救顾怀安的法子,只能咬着牙给木宝阁放了一把火,用调虎离山之计支暂时支开了沧溟斋院内的所有人,然后通知韫棣一起来救人。

    沧溟斋到木宝阁要两盏茶的功夫,加上救火,足够两人将顾怀安救走。

    原以为沧溟斋已经空无一人了,谁知一进门就看了到了院中木槿树下躺椅上躺着一人。

    那人一手枕臂,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正在阖目休憩,神色一派柔和。

    杜韵欲往公孙烈书房去的步子顿住了,转了方向朝树下的江琴走了过去,韫棣垂眸跟在她身后。

    听到脚步声的江琴以为公孙烈回来了,她睁开了眼,然后顿时白了脸。

    显然是面前此等打扮的二人将她吓得不轻,她认不出二人,却将他们当做了混入府中的刺客,心中一时懊恼公孙烈将院内所有侍卫都带走了。

    “你们……”江琴白着脸张嘴欲叫。

    一股白色粉末飘过,江琴的叫声戛然而止,她重重的跌回到躺椅上,不省人事。

    “你给她下了什么东西”韫棣睨着江琴,面巾下一双如水清眸里情绪不明。

    “迷药罢了,放心,我不会滥杀无辜”杜韵淡道。

    “不过,如果当年若怀的事真的与她有关,我定然不会放过她”她又补充了一句,声音略沉,说完扭身往公孙烈的书房走去。

    韫棣一怔,眼底极快的划过了一抹柔和,抬脚跟了上去。

    偌大的沧溟斋,杜韵直奔公孙烈书房找人,因她知道公孙烈是个极其自负的人,他相信有人敢私闯杜家,却从不相信有人敢闯入沧溟斋。

    所以杜韵猜他若要审讯顾怀安,也一定就在他自己的书房中。

    果然,推开书房门,二人就瞧见了被绑在椅子上的顾怀安,急忙奔过去将他身上的绳索解开,扯下面巾露出真容草草解释了几句,顾不上顾怀安惊诧的目光,径直将人搀扶着带出了沧溟斋。

    木宝阁的火势烧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扑灭了,公孙烈带人匆匆赶回了沧溟斋。

    江琴被人迷晕,顾怀安被救走,他勃然大怒。

    猜出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的公孙烈一阵懊恼,立即差人封锁杜府,一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然后用药先将江琴唤醒。

    醒来后的江琴趴在公孙烈怀中一阵娇哭,将遇见两个黑衣人给她下药的一一道出,对公孙烈一阵责备,怪他带走了所有人,让黑衣人钻了空子,又说幸亏那两个贼人只为救人不为杀人,不然她与腹中孩儿怕是凶多吉少。

    公孙烈搂着江琴,剑眉拧的比乌云还深,一边安慰,一边伸手去探她的脉搏,见母子平安方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

    “夫人可想得起那两名黑衣人的身形样貌”他问。

    江琴脑中思索了一阵,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快的抓不住,她摇了摇头“那二人身形皆清瘦,一高一矮,不过周身包的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透着冷意”。

    就像跟她有仇一样。

    江琴忽然在艳阳天里打了个寒颤。

    “无妨,我断定此三人如今一定还在府中”

    在他眼中,杜府固若金汤,非是顾怀安那般的高手进不来,能来救走顾怀安的,自然武功是在顾怀安之上。

    可如今的武林江湖,从未听过在江湖上排的上名号的高手与当年的飞剑书生有所往来,至于无名小辈,就算他将杜府大门敞开,他们也不见得能越过医毒二门,溜进沧溟斋。

    所以公孙烈猜测,杜府里大抵是出了内鬼了。

    他面色阴沉的吩咐侍卫立即将杜府上下搜查一遍,寸土必搜,不许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一定要将人给他找到。

    侍卫迅速在杜府中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就算是药毒二门长老住的地方也不曾略过,一时间弄得阖府上下人心惶惶。

    云岚阁内,韫棣无奈的看着躺在树下躺椅上悠然的嗑着瓜子的杜韵“看来公孙烈自此是铁了心要将我们捉住,侍卫马上就要搜到此处了,你为何不着急”。

    杜韵笑眼全全的看他一眼,吐掉嘴里的瓜子皮“你放心,咱们藏人的地放隐秘的很,就连我爹都不知道,那些个侍卫搜不到的,且等着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保命之地

    “还有,我让你去取的东西可取来了”

    韫棣见她全然不在乎的样子,心里那丁点的担忧也消失了,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嗑瓜子。“东西现在还不能去拿,此时太过混乱,等风头过去,再去拿也不迟”。

    杜韵想了想“也是,那就再等等,或者我亲自去拿,不过那东西只有尽快握在我手中,我才能安心”。

    二人说完话的功夫,公孙烈的侍卫已经到了云岚阁门口,不过碍于杜韵是府中的大小姐,云岚阁他们自然不敢直接闯,只能差人先进去通报。

    “韫棣,你带他们进去搜吧”杜韵从怀中掏出一本杂谈小记翻了个身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然后翻开起了杂谈,连一个眼神都未给地上跪着的侍卫。

    侍卫见她傲慢,心中虽有不悦,但又惊于她的通融,未曾想过她会如此好说话。

    心中正在庆幸,杜韵淡淡的声音再次飘了过去。

    “注意着点,我屋内药架上的瓶瓶罐罐里装的都是顶顶金贵的药,你们素来动作粗鲁,没有规矩,若一不小心将我那些宝贝打翻了,打碎了,我可是会生气的。”

    “小姐莫……”

    “我一生气,保不齐会给你们下些失心散,断肠散什么的,你也知道,家主对我这个杜家长女如今惯的紧,我打杀几个侍卫出气,他是不会说什么的”杜韵打断侍卫,像是在自言自语。

    然后转过脸,朝那侍卫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她语气清淡,像是再说天气很好,不过对上杜韵眼神的侍卫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心道倒是他看走眼了,原来杜韵与外面传闻的一样,心思跳脱难辨,脾性古怪狠厉。仗着自己如今是杜家唯一的继承人,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所以他知道杜韵没有在吓唬他。思及此,侍卫忙不迭的点头,诚惶诚恐一番保证之后带着人跟着韫棣开始规规矩矩的开始搜查云岚阁。

    云岚阁并不大,两间主卧杜韵与韫棣在住,一间下房婢女们住,还有一间小厨房,是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侍卫们就将云岚阁搜了个遍。

    自始至终杜韵都没有离开过树下躺椅,侍卫们告退离开的时候她从躺椅上下来,笑着说要送送他们。

    那些侍卫们看着她笑靥如花的靠近,面色一白,仓惶离去。

    杜韵摸摸鼻尖“他们缘何避我如蛇蝎,我很吓人?”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一旁嘴角浅笑的韫棣。

    “如此甚好,这便是你要的威风,想必日后这府里甚少有人敢再小看了你”韫棣将她随意扔在地上的书捡起来收好,笑道。

    杜韵耸耸肩,不置可否,走到院门口确定侍卫们已经走远后将门关了起来,又唤来两个嘴紧的丫头守着,脸上散漫忽然尽数收起,匆匆折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一处高大的药架前,最中间的位置摆着的一方锦盒,杜韵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枚葫芦状的白玉药瓶,她伸手在那药葫芦上一拧,只听咯吱一声,药架后的墙壁赫然开始动了起来,朝两边打开。

    渐渐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入口。

    “有了你的一番威胁,适才那些侍卫搜查的时候连这方药架动也未动”

    韫棣想起那些侍卫搜查杜韵房间小心翼翼束手束脚的样子,免不了一阵开怀。

    “谁威胁他们了,我不过说了实话而已”杜韵嗔怪的斜了韫棣一眼,率先进入了密室。

    韫棣笑而不语,跟了进去。

    顾怀安就被他们二人藏在那处密室里。

    饶是公孙烈也不知道,当年的毒医美人,他的夫人杜寒月会在自己的房间里修一处密室。

    不对,他当年入赘杜家,自然不知道此事。

    云岚阁,是当年杜寒月未出阁前的闺院,她少小便对研习医毒情有独钟,外人都道她的一身本领得益于自己的爹娘,却不知在杜韵的外公外祖母倾力教她之前,她就早已对医毒二道开始痴迷。

    初时,杜韵的外公外祖母对自家女儿习医术毒多有微词,一是怕她太累,二是怕她研毒误伤了自己,是以对她学艺持阻碍之态。

    所以杜寒月就背着二老偷偷在自己房间里修了一处密室,用来钻研术法。

    直到后来杜寒月与杜韵一般瞒着所有人参加医毒大会,一战成名,以前十的成绩刻上了白玉医台,誉满江湖,杜韵的外公外祖母才认可离杜寒月,对她研习医毒之事不再加以阻碍,并将一身本领皆数传给了她,才成就了后来的毒医美人。

    只是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家女儿是从何处习得了一身的好术法,也不知道密室的事。

    至于密室,是杜寒月死的那年告诉杜韵的。

    除过杜韵,谁也不知道。

    “我娘大抵是知道她死后我与怀安必在这家中生活不易,于是偷偷将密室告知于我,用她当年的话说便是“一处保命之地”。

    当时年少,杜韵不懂她娘为何会那样说,如今想来,一切怕是都在她娘的忧思当中。

    她的语气很轻,黑暗中行走看不清表情,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却攥的有些紧,忽然,一只温暖的手将她的的左手拉了过去,包在了掌心。

    “姐……”

    轻如鸿毛坠地,似有若无。

    杜韵怔住,少年的掌心柔软而温暖,却都不及那细微的一声姐在她心底激起的波纹要大。

    她只觉那句“姐”,极其熟悉。

    让她瞬间生出一种杜若怀站在她面前的感觉,她倏而扭头。

    密室内部的墙壁上嵌着一颗夜明珠,发着微弱的光,照在韫棣沉静的侧脸上,有着淡淡玉白的光晕。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少年垂着眼眸将所有心事掩在下面,仿若适才那声“姐”只是杜韵的恍惚。

    “阿姐,这么瞧着我做什么,这室内漆黑,我牵着你,防着你摔倒”

    韫棣转过脸来,温和的看着杜韵,杜韵回过神,心道,一定是她听错了。

    阿姐,他叫的是阿姐。

    “这密室,我幼时走过数遍,即便闭着眼也能走到下面,不会摔倒的”杜韵抽回自己的手,大步朝密室深处走去,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韫棣看着杜韵忽而清寂的背影,懊恼的叹了口气,疾步跟了上去,安静的走在她身侧,用一只手将她靠近墙壁的地方护住,应该是怕她踏空摔倒。

    杜韵见他神色固执,动作小心,心中的失落渐渐被温暖代替。

第一百二十五章: 假面真容

    顺着台阶往下,行至密室深处,里面空间陡然大了起来,墙壁上镶嵌着一颗比外面台阶处还要大的夜明珠,将室内照的一片光明。

    几排高大的药柜紧密的排列着,上满堆放着些书籍和干枯的药材,已经落满了灰尘,显然是经年未有人进来过了。

    药柜再往里,贴着墙壁的地方放着一张床。

    环境简陋,却越发叫人佩服当年杜寒月习医术毒的决心。

    贴着墙壁的床上躺着身子虚弱正在昏迷中的顾怀安。

    杜韵走到床边,伸手探上顾怀安的脉搏,神色略显担忧,沧溟斋半个时辰,她不知顾怀安经历了什么,只觉他比离开地牢时又虚弱了不少。

    幸亏,公孙烈没有再给他下其他的毒。

    否则,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气之下提剑去找公孙烈了。

    没错,比之公孙烈她更于顾怀安亲近。

    以前只觉奇怪,她向来清冷,为何会无缘无故与顾怀安亲近,如今想来,怕是因为骨肉亲情。

    “先生,醒醒”杜韵收回手,拿出一个药瓶,打开瓶塞在顾怀安鼻下晃了晃。

    她心中有万千迷惑待解。

    顾怀安到底是谁,还有她杜韵,到底是谁。

    顾怀安转醒,杜韵面色暖了几分,她将人扶起来靠在床头上用帕子一点点把他脸上的脏污擦干净。

    看着她温柔的动作,韫棣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他尚且不知二人之间的关系,只觉今日的杜韵对顾怀安有些不同。

    “韫棣,如今先生醒了,你不必担心,这里有我照看,你且先去外面守着,我怕那些侍卫会去而复返,院里那些丫头怕是顶不住事”。

    韫棣应了一声什么也没说,退了出去。

    其实他明白,杜韵是有话要与顾怀安说,只是有什么话是不能让他听的,少年站在院中等人出来,眉头却拧的很紧。

    杜韵的谨慎与不信任都让韫棣不开心。

    “你信不过那孩子吗”密室门关上的时候,顾怀安开口。

    “不是信不过,只是我的身世,少一个人知晓,便少一份风险”

    且她娘在她心中一直是完美的,她怎能叫旁人知晓她娘……与旁的男子,若顾怀安真的是她爹,她很高兴,可事情若是传出去,且不说公孙烈,单是江湖上,也不知该怎样传她娘了。

    “你这孩子倒是谨慎,放心,我与你娘当年是堂堂正正相恋,只是世事无常,最终阴差阳错天意弄人罢了”

    谈及当年,向来温润淡然的顾怀安周身开始透出一种忧伤,使他那张本就苍白的脸更显凄冷。

    杜寒月是顾怀安一辈子的意难平。

    其实杜韵一直不明白,她娘那样张扬洒脱的女子怎会爱上心思深沉的公孙烈,如今看着面前顾怀安,清风过竹林一般的男子,才该是与她娘相配之人。

    她心里已经开始认定顾怀安就是她爹。

    杜韵陷入自己思绪的时候顾怀安将手缓缓伸到耳后,然后扬手一揭,一张面具赫然被他从脸上揭了下来。

    杜韵慢慢瞪大了眼睛。

    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下露出来一张与他先前普通平凡的面貌完全不相同的脸。

    是一张棱角处都透着温润好看的脸,虽已是中年,可岁月似乎在他脸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若非杜韵知道他的身份,都要误会在她面前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不过原先顾怀安那张脸与身上气质的维和感终于消失了,她就说嘛,那样的气质怎会长着那般平平无奇的脸。

    可是,饶是如此,她爹也太年轻了些吧!

    “好一张天衣无缝的人皮面具,将我骗了这么久”杜韵盯着顾怀安,目光炯炯。

    “事出有因”顾怀安歉疚。

    “不过,你真是顾怀安,真是我爹!”

    面前人太过年轻,杜韵看八百遍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严重怀疑顾怀安在诓她,或者他根本不是顾怀安。

    心思转了几转,杜韵站起身后退几步目光开始变得警惕。

    顾怀安看见她的小动作,无奈摇头“你娘当年得了一味奇药,有延缓衰老之效,她不信,玩笑着非要在我身上实验,未曾想药是真的,我就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比旁人衰老的慢一些,你娘去后,我独自在江湖行走,为了保险起见,便一直戴着面具”

    他解释,提及杜寒月,语气虽是无奈,眼中却是藏不住的思念与宠溺,仿佛当年杜寒月喂他吃的是毒药,他也甘之若饴。

    杜韵将一切收在眼底,忍不住想若当年她娘嫁的人是顾怀安,如今怕就不会是这般光景。

    她娘依旧是名满江湖的毒医美人,她爹是飞剑书生顾怀安,她是杜家大小姐,她们一家必然十分的幸福美满。

    “原来如此,不过倒真是我娘能做出来的事”杜韵苦笑一声,走回床边坐下。

    顾怀安猜出了她心中的想法,伸手在她头顶温柔的摸了摸“丫头莫思虑,以后爹会陪在你身边的”。

    一句话,不其然叫杜韵红了眼眶,那是久违的有人相护的感觉。

    只是对上顾怀安那张年轻的脸庞时,不自觉一个激灵,将眼泪生生憋了回去,听他自称她爹,她心中委实怪异。

    她将头偏开“你真是我爹,莫不是哪个江湖上的小贼想占我杜家大小姐的便宜”。

    “你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顾怀安哭笑不得。

    是顾怀安惯常的语气,杜韵讪讪笑了几声有些不好意思,不再怀疑。

    “与我说说你二人当年的事吧”

    杜韵明白,当年事,对于二人来说必是一场刻骨铭心的遗憾。

    半个时辰后,杜韵从密室里走了出去。

    她白着脸,神色落寞里透着一股狠戾,也不知从顾怀安那里听到了什么往事。

    她走下台阶,失了神一般往院子外走去,连站在院子中央的韫棣都没看见。

    “你怎么了”

    韫棣急切声音响起,杜韵猛地回神,停下了步子,身子却轻轻抖了起来。

    这一抖,将韫棣吓得不轻“阿姐,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他赶紧扶住杜韵。

    “心中似火烧,想杀人”

    杜韵垂眸冷道,韫棣彻底吓住了“杀谁”他下意识问。

    “江琴”

    两个字,近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尽恨意。

    “阿姐,告诉我发生了何事,你与先生到底在里面说了什么”韫棣心头狂跳,眼神锁着杜韵,关切深处藏着一抹不忍。

    若是此刻杜韵抬头看,定然能看出眼前少年的怪异,只是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韫棣在说什么也没听清。

第一百二十六章: 神秘锦盒

    “阿姐……”韫棣攥住了杜韵的肩膀,细白的手背上起了几道青筋。

    杜韵抬头看他,眼中恍惚还未散去。

    “告诉我顾怀安跟你说了什么,或许说你可是知道了什么,你为何要杀江琴”。

    “韫棣,你值得信任吗”杜韵忽然开口。

    她的神智已经恢复,一双黑亮的眼睛审视的睨着韫棣,只见少年那双清水一般的眼眸里划过一抹受伤“阿姐不信我,还能信谁,你我二人如今相依为命,不是吗”他答。

    杜韵挣开韫棣的双手,眉眼温和了下去,走到石桌前坐下,韫棣知道她应当是准备告诉他了,跟过去坐在了她对面。

    他将院中打扫的丫头都屏退了下去,伸手为杜韵倒了一杯茶。

    “江湖传言我娘当年是因常年习毒,体内积毒已深才在生下怀安之后撒手人寰,我一直对此深信不疑,如今有人告诉我,当年我娘之死,或与江琴有关”。

    杜韵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眼中却泛着冷光。

    “此事是顾先生告诉你的?”半晌之后韫棣开口,声音说不出的平静。

    杜韵把玩茶杯的手顿住,这才察觉出了韫棣的怪异,他好像一点也不惊讶,还是说因为是她娘,所以旁人根本不在意她是怎么死的。

    “是又如何,韫棣,这就是你要说的?”

    韫棣听杜韵忽然变脸,语气冷漠了下去,脸色一白“阿姐,你莫生气,我只是不明白顾先生突然出现在杜府,他特意赶来,就是为了跟你说当年事?他是如何知道你是杜寒月之女的,又是如何知道当年你娘之死跟江琴有关,他又跟公孙烈有什么恩怨”

    少年小心翼翼的道出心中疑惑,目光不离面前杜韵那张布着怒气的脸。

    “你不信顾先生?”

    “不是不信,只是杜家如今暗藏凶险,我们需谨慎些才好”

    杜韵闻言,脸上的淡漠才缓缓消失“韫棣,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与你说明,往后有机会了自会与你坦白,但顾先生,我信他”

    杜韵本没想瞒着韫棣顾怀安的身份,只是觉得当年顾怀安与她娘的事终究是她的家事,且事关她娘的清誉,不便告诉韫棣。

    她想的是,等一切尘埃落地,她查明真相,为她娘还有若怀报了仇,那时再告诉韫棣。

    “好,你说信,我便信”

    韫棣知道杜韵有事瞒他,可既然她不想说,他就不强迫,心中虽有淡淡不悦,却在对上杜韵疲惫的神色时,不悦瞬间变成了心疼,心想不说便不说吧,索性她在他身边。

    “阿姐接下来有何打算”

    “江琴的事我会查清楚,不过眼下棘手的是公孙烈,他如今只是昏了头,但捉拿我二人之事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二人今日行踪并不隐秘,若是细查,怕是会麻烦,所以这云岚阁,侍卫门定会再来”。

    杜韵眉头深锁想着对策。

    不知为何她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那群侍卫会再回来。

    等他们再回来,事情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她必须尽快想出对策。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站了起来急匆匆就往院子外走“韫棣,那个东西,我现在就去拿”

    “现在侍卫正在各处搜查,外面很危险”韫棣制止她。

    “放心,我是杜家大小姐,他们不会拿我如何的,只需半个时辰,你在这院中等着,若公孙烈的侍卫们去而复返,就直言我去清波楼找许青州讨教用毒之法去了,我回来之前,谁都不能进房间”

    语罢消失在了云岚阁院子里。

    太阳坠落西墙,整个杜府都笼罩在一片橘色昏黄里,杜韵穿过座座亭台楼阁,去到了一处开满梨花的院子。

    梨花院,她娘安睡的地方。

    推开朱红斑驳的院门,沁人梨花香扑面而来,伴着满院昏黄,稍显清寂,抬脚往梨花深处走,树树梨花掩映下出现了一座算得上气派的孤坟。

    杜韵在她娘坟前鞠了一躬,目光往院内西墙角看去。

    满院梨花雪白,是杜寒月生前最喜欢的花,不过独独靠西墙的角落种着一颗翠柳,在一院雪白里格外醒目。

    柳树已有些年岁,树干比杜韵的怀抱还要粗,上面爬了一层青苔,树底虬枝裸露在地面盘根错节,翠绿的枝条随微风轻轻摆动着。

    “果然在“杜韵面色一喜,直奔大柳树下。

    盯着树根转了几圈后,蹲在一处最粗的根茎前挖了起来。

    半柱香时间后,一只漆黑锦盒被她挖了出来。

    来不及擦掉额头上的汗珠,杜韵急忙将锦盒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还在,紧锁的眉头才缓缓松开,将东西取出揣进怀中,将盒子再次埋入树下,又在新土周围撒了些枯叶后她起身准备离开。

    身后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她一惊,猛地回头,一只剑已经架上了她的脖颈。

    “大小姐在此处做什么,这是挖到了什么东西,交出来”

    一个府中侍卫打扮的男子,看着有些眼熟,多看了几眼后认出来此人是公孙烈身边的侍卫。

    梨花院怎么会有公孙烈的侍卫,是跟着她来的吗,心思转的极快,杜韵知道不管如何,眼前侍卫怕是留不得了。

    “大胆奴才,不知道我是谁吗”她面色不改,斜眼看着侍卫手中的剑。

    似是被她气势所迫,侍卫的眼神动了一下“东西交出来,属下便不会伤害小姐性命”。

    杜韵发现侍卫似乎不太怕她,立即猜出此人应该是直接受命于公孙烈,所以有恃无恐,更加肯定他是跟踪她来梨花院的。

    看来,公孙烈果然存着什么别的心思。杜韵心头跳了跳“我爹派你跟踪我?”

    侍卫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

    可千万莫要发现她室内的机关,她心中祈祷。

    “从小姐适才出了云岚阁”

    还好,还好,杜韵松了口气,忽然笑了“没什么,不过是本小姐小时候在此处藏了些东西,如今忽然想起来,过来看看还在不在罢了”。

    她笑的天真烂漫,黑衣侍卫却无动于衷,显然不相信,目光瞟向她的怀中。

    “小姐还是乖乖拿出来的好”剑往前又递了几分。

    “算了算了,你不信的话,本小姐就屈尊给你挖出来一瞧”杜韵无视侍卫的剑,直接蹲下去在刚才掩埋的黑色盒子的地方刨了起来。

    侍卫冷着脸看她挖出一只黑色锦盒,然后宝贝的将盒子抱在怀中起身,一幅泰然的模样,心中忽然有些不确定,心道难道是他想错了,眼前人真的只是来挖小时候埋下的小玩意儿。

    “给你”侍卫愣神的瞬间,杜韵一脸无奈的黑色锦盒扔给了侍卫。

    侍卫下意识伸手接住了盒子,下一秒,掌心便传出一股火烧一般锥心刺骨的疼痛,他大叫一声想要扔掉锦盒。

第一百二十七章:五毒令出

    就在侍卫张嘴大叫的瞬间,一颗药丸飞进他口中,瞬间就滑到了他的胃中。

    这下子他连叫也叫不出来了,剑也拿不稳,轰然倒地,似是受了什么酷刑,面色惨白,额上瞬间汗如雨下,身子扭曲的躬作一团。

    他艰难的抬头去看杜韵,只看得见她嘴角挂着的一抹嘲讽。

    “你……给我……吃了什么”侍卫难以置信,想不明白他堂堂杜府一等侍卫,怎会输给一个手无寸铁不会功夫的小姑娘。

    “自然是毒药,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你必毒发身亡”杜韵拾起地上的剑,架在了疼的满地打滚的侍卫脖间。

    侍卫瞪大眼睛,满脸的绝望。

    “为了让你死的明白些,不妨告诉你,锦盒上的毒名叫灯芯淬,顾名思义,如灯芯之火一般毒辣,沾上一丁点就会蚀骨腐肉,喂你吃下的毒叫断肠丸,肝肠寸断,我不想杀人,只是今日,是你时运不济,偏偏要来跟踪我”

    语罢在侍卫惊恐的眼神中,杜韵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结束了他痛苦的呻吟,扔下剑,她从容的将黑色锦盒从地上捡起来重新埋到了柳树下。

    做好一切,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一层白色纸片一样的东西被她从手心拍落了下去,散在地上瞬间消失。

    灯芯淬之毒不是她下的,是锦盒上自带的,她早就知道,所以在来之前已经在手上涂了一层特质的蜜蜡。才敢大胆的下手去拿。

    锦盒是她娘当年埋下的。

    梨花院里起了晚风,梨花落如雨下,竟在已经死透的侍卫身上覆了白白一层,瞧着像是盖了一层白绫,有些诡异。

    “娘,今日在你坟前杀人,可是你生气了”杜韵看着满院随风飘荡的花瓣,自言自语了一句,而后垂眸抬脚往院外走。

    只是,在经过她娘坟前时却听到了一个浅浅的呼吸声,就在墓后面。

    她身子陡然僵住。

    “谁在那里,出来”她朝墓碑后喊了一句。

    有呼吸的不是鬼,若是鬼也是她娘,她自然不怕,怕就怕在此处还有人。

    若是再出来一个侍卫,她不敢保证还能顺利脱身。

    一个青衣人从墓碑后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块恶鬼面具,面具下一双幽深的眼睛饶有兴致的锁着她。

    “小丫头好大的胆子”那人开口,声音似笑非笑。

    杜韵认出了来人,是清波楼毒门的长老许青州,她拍着胸口松了口气,不仅如此,脸上还露出了“你来的正好”的兴奋。

    “我撞破了你杀人,你不怕?”许青州诧异,只觉越发看不懂眼前的小姑娘。

    鬼鬼祟祟来到梨花院,不动声色的装傻,然后给敌人致命一击,他适才都看的清清楚楚,杀人的时候丝毫不慌乱,倒是有几分当年毒医美人影子,叫他开始刮目相看。

    “怕什么,我堂堂杜家大小姐,处理一个对我出言不逊的侍卫,有何害怕,倒是先生,怎么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也是跟踪我来的”杜韵打量着许青州。

    “适才路过此处,看见那侍卫鬼鬼祟祟,便跟了过来”

    杜韵不置可否,不过不管许青州是不是跟踪她,正好她要去寻他,如此遇到倒也省事“我正要找先生去呢”她笑道。

    “噢,找我做什么”

    “找先生拿回心丹”

    杜韵说完,许青州神色一变“你要回心丹做什么”。

    回心丹,对习武者来说是补体修气的奇药,重伤者食一颗,可保命痊愈,身体健壮者食一颗,可提高武功修为。只是那回心丹,练起来极其麻烦,月余才得一颗,是江湖上多数人都想得到的奇药。

    他有回心丹,人人都知,只是那回心丹却不是谁都能求到的。

    杜家素来有资格问他要的也只有家主公孙烈。

    且他手里也统共不过十颗。

    “自然是有用”杜韵耸肩。

    “你这丫头倒是有意思,我凭什么给你回心丹”

    好歹做过几天师徒,许青州对杜韵没什么恶意,只是语气倨傲的紧。

    “凭这个”杜韵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物,举到了许青州面前。

    一快令牌,上面隐隐约约的刻着一个“毒”字,看的出有些岁月。

    极其普通的青铜令,却叫许青州瞳孔骤缩,他几步掠到了杜韵面前,想要将她手中的东西看清楚,只是杜韵已经眼疾手快的收了回去。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许青州惊讶。

    “刚从树下挖出来的啊”杜韵笑嘻嘻道。

    “你……”

    “许青州听令”杜韵忽然收起了脸上全部笑意,神情变得严肃,退后一步将东西重新举到了许青州面前。

    许青州将杜韵手中令牌扫过几遍,眼神微微一动,后退一步朝杜韵躬身跪了下去“主子有何吩咐”声音再不似之前倨傲,恭顺平和。

    杜韵见令牌果然有用,也不再拿大,免得真的得罪了许青州,她收起令牌走过去将人扶了起来“先生莫怪,适才我也是迫不得已”。

    许青州站了起来。

    杜韵收回手,只是下一瞬许青州却忽的伸手攥住她的脖子一把将她推到了身后杜寒月的墓碑上。

    杜韵大惊。

    许青州手下寸寸缩紧,眸光极冷“原来这五毒令藏在此处,怪不得我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今日多亏你帮我找到了,好歹做过几日师徒,我今日留你个全尸如何”

    杜韵呼吸困难,面色涨得绯红,满眼不可置信,她一只手攥着令牌,另一只手死死扣着她娘墓碑的一角,奋力挣扎,却毫无挣扎的余地。

    “怎么,要死了,可怕?”许青州看向杜韵,目光轻蔑,如视蝼蚁,不过手下松开了寸许,留给了她了几缕呼吸的余地。

    杜韵瞪圆了眼睛,若是眼睛能杀人,她定然已经将许青州杀了几百回了,心中责怪自己大意,想要用五毒令号令许青州,却不知五毒令本身就是一块烫手山芋。

    “令牌我给你……就是了,你……何须杀我,杀了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好汉不吃眼前亏,杜韵脑子转得极快,思考着脱身之法。

    “贪生怕死之辈”许青语气沉了下去,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不过奇怪的是,却始终没有伸手去夺杜韵手中的令牌。

    杜韵翻了翻眼皮,“不是……贪生怕死,只是……如此死去太过可惜……我尚有许多事未做”她虚弱的喘息,眼中明明灭灭,似有不甘。

    “噢,何事?”许青州来了兴致。

    “与你何干,你若要……杀我,便动手,何必如此多的废话”杜韵虽是刀俎上的鱼肉,却也是坨有脾气的鱼肉。

    就在她以为许青州要掐死她的时候,许青州忽然大笑着放开了手。

第一百二十八章:野心勃勃

    许青州松开掐住杜韵脖子的手,然后恭谨的跪在了她面前。

    “还望主子海涵,适才不过是试探,看看你有没有手握五毒令的资格,多有得罪,若小姐心有不悦,属下认罚”

    什么情况?试探?

    要掐死她的试探?

    大起大落,生死一线,杜韵扶着墓碑大口呼吸,脑中嗡嗡作响。

    一时之间拿捏不准许青州是敌是友,也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他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却是不假。

    许青州见她如此,起身想要给她顺顺气,杜韵却如惊弓之鸟急忙后退了几步,脚下一个不稳跌倒了地上,有些狼狈。

    许青州叹了口气走过去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大手在她清瘦的脊背上拍了几下“可好些了”语气已经不是刚才的杀意弥漫,带着几许歉疚。

    杜韵脸白的跟鬼一样“许青州,你什么意思”。下一秒竟哇的一声不争气的哭了出来。

    “不带你这么玩人的”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杜韵被许青州那么一吓,只觉得又委屈又丢脸,一腔的愤懑都化作了忍不住的眼泪。

    “你来此处取五毒令,要去找我,定是有什么紧要事,再哭下去,小心误了时辰”许青州无奈道。

    杜韵的哭声戛然而止“先给我回心丹”她伸手。

    如此收放自如的哭相,叫许青州愣了一瞬,嘴角有意思的弯了弯“在清波楼,你随我去拿”

    “好”

    不过许青州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走到了柳树下,从怀里掏出了一瓶药粉往树下侍卫的尸体上洒去“捂住口鼻”他朝杜韵道。

    杜韵闻言听话的捂住了口鼻,下一秒滋滋的声音响起,一股焚尸的恶臭还是顺着她的指缝飘入了她口鼻之中,熏得她一阵干呕。

    “化尸散?”杜韵看着地上瞬间化成一滩血水的侍卫,眼神颤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嗯,若留着尸体,免不了会被人查出把柄”

    “为何要帮我?”太阳已经落了下去,青黛的天色在许青州身上投下一团阴影,杜韵盯着他高大的背影,看他漫不经心处理尸体,呼吸紧了紧。

    许青州拍了拍手,转身就看到杜韵小猫一样略微惊恐的表情,无奈一笑“自然是因为你是主子”

    杜韵不说话。

    许青州知道适才的事她还介怀于胸。

    “刚才之事,莫怪,五毒令重出江湖,兹事体大,此令不仅可号令杜府毒门,还可号令江湖其他毒宗,所以我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小姐你是否有持令的资格”他拾起地上侍卫的佩剑,不紧不慢的扬手向上一扔,那柄剑便插到了大柳树极高的树干上,树枝浓密,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至于剑鞘,被他用内力碎成了粉末。

    杜韵再次吃惊,惊于许青州的武功修为,只是心头却有些不悦。

    知道自己武功高,适才下手还那么不知轻重,险些掐死她,她抚着自己的脖颈“什么叫资格”冷道。

    “心思不正者不可持,贪生怕死者不可持”

    “好一个心思不正,毒门下毒杀人,向来手段狠厉,可敢自说是正人君子”杜韵心中有气,语出讥讽。

    贪生怕死,这世上又真正有多少人是真正不惧死的。

    许青州不在意她的小脾气“自是不敢说,是以历来持令者都不是一般毒者,小姐可知上一任持令着是谁”

    杜韵见他态度恭谨,心中的气才少了几分“想必是我娘”。

    不然她娘怎会在密室里留书一封,告诉她梨花院柳树下有可号召整个杜家毒门的五毒令。

    她明白五毒令定是她当年还在世时埋下的,只是不明白她为何要将令牌悄无声息的埋在树下。

    “没错,上一任持令着是你娘,上上一任是你外祖母英姬,此二人虽修毒,却都是仁爱之人,所以有资格持令,只是自你娘去后五毒令便消失于江湖”

    “原来如此,只是不知她当年为何不选出下一任持令者,而是选择将此令牌埋在了此处”杜韵叹息。

    “你如何知道此处埋着令牌”

    “我娘留书一封”

    事已至此,杜韵已经不再怀疑许青州,也不瞒着他。

    她甚至生出了一个预感,许青州说不定知道她娘当年真正的死因。

    “既是留书一封,为何你如今才来取”

    “我娘将书信藏在我房中一本极深奥的医书中,也是我近几日无意去翻才发现的”

    杜韵留了三分话头,其实是在密室的书架上找到的,她白日里进去藏人的时候才发现的。

    许青州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我猜她当年大概想将令牌传于你,却又害怕你难当大任或者给年幼的你招来杀身之祸,所以选择掩埋在此处,若你年长,有习医术毒的想法,自然会去翻医术书,既是极深奥的书,说明你的能力已经达到她心中的标准,传令于你,也就水到渠成”。

    杜韵没有再说话,算作默认。

    天色不早了,两人拔脚往院子外走。

    “你可知当年你娘故去,五毒令消失,江湖上如何传闻?”踏出梨花院门口,许青州忽然开口,声音莫测难辨。

    杜韵却似将要窥见什么秘闻一般,心脏瑟缩了一下。

    “传闻,什么传闻?”

    “江湖人传你娘将此令传给了你爹公孙烈,后有毒宗特地寻来杜家询问此事,你爹并未否认”

    五毒令可以号令江湖毒宗,公孙烈没有否认?

    杜韵倏尔扭头看向许青州,脑中有什么想法呼之欲出“你的意思是,我爹就是靠着这个传闻来控制毒门和江湖毒宗的”,

    好一个野心勃勃的公孙烈。

    “我当年心有疑惑,曾要他拿出五毒令一观,却被他以家主的身份压迫,最终五毒令之事便不了了之,未曾想,果真如我猜想,当年他并未拿到五毒令”许青州语气渐冷。

    杜韵的心里乱作了一团,各种想法争相跳了出来,她想既然如此,她是否可以借此机会推翻公孙烈的杜家家主之位。

    既然不是她爹,又负了她娘,还有什么资格做这淮阳杜家的家主。

    她回来就是为了拿回属于她娘的东西,如今,简直是天赐良机。

    不过她却不敢在许青州面前表露出来。

    许青州既然在查五毒令,保不齐没有将其据为己有的想法,现在如此恭谨的听命于她,谁又能说的准某一日不会像适才一样杀了她。

    毕竟他武功修为极高,杀她夺令易如反掌。

    杜韵垂眸从怀中掏出了一颗药丸递到了许青州面前,“这是?”许青州诧异。

    “说实话,我不信先生,此药丸名唤珠玑,先生吃了他,便能真正听命于我,此药不会伤害性命,不过需我每月为先生配置一颗解药”

第一百二十九章:被包围了

    “珠玑?可是传闻中的傀儡毒药,你竟随身携带着此药,看来今天你来取五毒令,已经做好了我不听命于你的打算”

    许青州未曾想杜韵的心思竟深到了如此地步,也未曾想到她的练毒术已经精进到了能练出珠玑的地步。

    珠玑,那是只在书中看到过,连他也配不出解药的毒药。

    许青州心头一时百般杂陈,不知是因为杜韵怀疑他让他不满,还是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逼喂毒药,令他心酸。

    杜韵乌溜溜的眼睛锁着许青州,目光炯炯,审视着他的忠心。

    许青州大笑三声,接过药丸不带半分迟疑的将药丸扔进了嘴里。

    杜韵眼中划过一抹赞赏,高悬的心继而放下。

    许青州,她信了他的忠心。

    许青州咽下药丸后,一股热气瞬间从丹田拱出,他眼中划过一抹诧异,忽然一把摘掉了鬼面,牛眼瞪向杜韵。

    杜韵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青白眼瞪得铃铛一样,心中一阵畅快,抚着胸口哈哈大笑了起来。

    “丫头耍我?”

    什么珠玑,分明就是一颗普通的补气丸。

    许青州朝杜韵不满的嚎叫的同时,心头泛出了一丝暖意。

    眼前丫头,不愧是杜寒月的女儿,总能叫他惊奇。

    “怎么,只许先生你耍我,我就不能耍耍你,我也要叫先生你尝尝这受人控制,无能为力的滋味”

    杜韵哼哼一声,大步朝前走去。

    “记仇的性子与当年杜寒月还真是如出一辙”许青州看着杜韵奸计得逞,略显得意的背影,摇头跟了上去。

    二人回到清波楼,已是掌灯时分,杜韵取了回心丹,心里记挂着云岚阁,一刻也不停留的赶了回去。

    至于公孙烈欺骗江湖人之事还有杜韵继承五毒令的事,二人商议先从长计议,毕竟对付公孙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让江湖人知道五毒令在杜韵身上,好似也不是时机。

    还未靠近云岚阁,她就知道出事了。

    云岚阁外,围着一群打着火把的侍卫,显然她猜测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院子里果然也围着一群侍卫,手持火把刀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江湖匪类,犯了什么大罪,需要如此大动干戈。

    院子中间,背对着她站着一个女人,正与人说话,语气凌人,不用想杜韵都知道是谁,不过她将院子里的人扫了一遍,发现没有公孙烈。

    倒是新鲜,看来是江琴自作主张调兵来捉她。

    呵呵,江琴是吧,她没去找她的麻烦,她倒自己寻上门来了。

    “呦,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本小姐这院子里进来了什么恶人,大家都聚在此处”

    她一出声,围在江琴身边的侍卫们才发现了她,齐刷刷将目光落了过来。

    最狠毒的一道,自然是江琴,看见她,她的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随即招呼侍卫来拿她,那些侍卫面面相觑了一眼,似有迟疑,不过下一秒还是呼啦啦朝她涌了过去。

    杜韵抱胸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她不动,侍卫反而不敢动了,纷纷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蠢货,还不快上”江琴怒骂。

    “何时这杜府,轮得到你江琴做主了”

    杜韵越过跃跃欲试的侍卫们,朝江琴睇过去一个极轻蔑的眼神。

    江琴本就是公孙烈的续弦,虽在杜寒月死后顺利做了杜府的女主人,可实则杜府医毒二门,唯一承认的女主人只有杜寒月,即便她死去多年,他们也从未将她当做杜府的女主人。

    她自己也知道,她不过是因为得了公孙烈的宠爱,若没了那宠爱,她在杜府了什么也不是。

    所以杜寒月一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拔不掉的刺。

    是以杜韵一句话就扯出了她心中的恨意,她眼神幽暗“我自是做不了安郎的主,不过今日你放火烧了木宝阁,又闯入沧溟斋救走要犯,我作为这府中唯一的夫人,自然要代替安郎好好教教你”

    安郎是公孙烈的小名。

    叫的倒是亲昵,杜韵嘴角扯了扯。

    唯一的夫人?她也配?

    教教她?就凭她江琴?

    “琴姨这故事倒是编的好听,木宝阁着火的时候我正在清波楼与许长老探讨药理,何来放火一说,又何来什么救人一说,若是不信,自可差人去请许长老前来一问”

    江琴不置可否一笑“是吗,你若自证放火与你无关,我也无可奈何,不过今日去沧溟斋救人的分明就是你跟你院中这来历不明的小少年,将人给我带上来”她朝身后招手。

    两名侍卫压着韫棣走了出来,他两条胳膊被重重的扭在后面,嘴里塞了一块布,面色微微泛白,看见杜韵孤身站在院子里被人围住,猛地开始挣扎,想要挣脱桎梏,一动之下,脸色更白。

    杜韵的脸色在看见韫棣的刹那就沉了下去。

    “放开”她的目光瞥向押着韫棣的二侍卫。

    杜韵的名声侍卫是知道的,是以二个字莫名叫他们害怕,不过迫于江琴在跟前,他们不敢放人,只能硬着头皮不去理会杜韵。

    “得了,放开吧”江琴忽然朝那二侍卫开口,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二侍卫闻言,赶忙放开了韫棣。

    韫棣走到杜韵面前,朝她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意思是让她放心,顾怀安没事。

    杜韵心下稍安“他们是不是打你了”她见韫棣发髻歪在一边,嘴角肿了一块,脸上也没什么血色,心头登时拱出一团火气。

    “没事,他们逼我承认,我不认,便挨了几下”韫棣轻声道,没什么脾气。

    他越是如此,杜韵越是不悦,她冷哼一声将他扯到自己身后护住,随即转身目光犀利的扫过一院侍卫“谁打的他,给我站出来”。

    院内顿时噤若寒蝉。

    “我差人打的,如何,不过一个外人,也值当你这般金贵,莫不是给自己养的小白脸”

    江琴本就对府中侍卫怕杜韵胜过怕她而心怀怒气,又见杜韵与韫棣二人在院中自说自话不将她放在眼里,一时怒不可遏,不由得语出讥讽,女子最重名声,她就是要往杜韵头上泼脏水。

    杜韵与韫棣听了江琴的话双双铁青了脸。

    “很好,你差人打的,那我便算到你头上”杜韵朝江琴走了过去,带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势,江琴大惊“还不给我抓住她”。

    侍卫们本就忌惮杜韵,愣神的瞬间,杜韵已经三两步掠到了江琴面前“啪”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了江琴脸上。

    这下院内落针的声音都能听见了,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将杜韵团团围住。

    江琴回过身来,捂住瞬间肿成一片的脸“贱人,竟然敢打我”她大叫一声急忙后退离杜韵远了一点,惊怒交加。

第一百三十章:都是戏精

    江琴虽心有不甘,却也忌惮杜韵,怕她有下一步动作,赶忙伸手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毕竟她后半生在杜家的地位,就指望她腹中的孩子了。

    公孙烈答应过她,无论生下的是男是女,都会将家主之位传给她的孩子,段不是杜韵。

    只是她没想到杜韵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竟连她也敢打。

    杜韵看她护着肚子,嗤笑一声“带着你的人离开云岚阁,本小姐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否则……”她忽然靠近江琴在她耳边轻语了一句。

    不知她说了什么,江琴的脸色陡然间变得异常难看,惊讶,恐惧,强装出来的镇定,当真是精彩纷呈。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院子里忽然响起了一个洪亮威严的声音,江琴听见那声音,眼神亮了一亮,脸上立即换了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安郎,我替你来云岚阁问个明白,不过不小心与那叫韫棣的小少年起了些冲突,侍卫不懂事,教训了他几下,韵儿竟然……竟然为了他打了我一巴掌,说要教训我,幸亏我这腹中胎儿无事”语罢越过杜韵捂着肚子跌跌撞撞的扑进了已经走到杜韵身后的男人怀里。

    杜韵:“………”。

    江琴空口白话的本事她真是见一次佩服一次。

    不过倒是她想错了,看来江琴来她的云岚阁抓人,是得了公孙烈的准许的,不然他怎会对府兵包围云岚阁丝毫不惊讶。

    公孙烈搂着江琴安抚了一阵然后抬头目光犀利的射向杜韵“你琴姨说的可是真的,你打了她?”

    瞧瞧,她都开始怀疑公孙烈是不是知道她们不是父女,不然,怎么如此偏听偏信。

    “她敢欺负我的人,我打她一巴掌不为过”

    杜韵自回府后在公孙烈面前一直是一幅乖巧听话的姿态,公然顶撞公孙烈倒是头一次,公孙烈愣了一下,目光落到杜韵直视着他的脸上,杜韵还是杜韵,只是那平静的表情里分明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厌烦。

    杜韵一身红衣站在阶下,目光清冷,身上的轻慢似有若无,陡然让公孙烈从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一个一身傲骨的女子。

    他心头起了一股细微的厌恶,傲骨,他偏偏要折了她的傲骨,没有人能在他面前存着傲骨,当年杜寒月不行,如今的杜韵也不行,即便她是他的女儿。

    “逆女,你放火烧我宝楼,救江湖恶徒,如今又目无尊长,到底意欲何为,莫不是以为在医毒大会得了些名誉,就敢为所欲为了”而后,公孙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扔到了杜韵面前。

    “此乃你琴姨所画闯进沧溟斋的黑衣人身形样貌,画上二人身行与你和那少年无差,亦有府中下人见过你下午的时候在沧溟斋外鬼鬼祟祟的藏着,还敢说不是你”。

    杜韵走过去捡起纸张打开看了一眼,突然笑了“就凭这一幅画和一个下人的只言片语,父亲就断定一切是我所为,我说我下午与许长老在清波楼你却不信,敢问我为何要烧自家宝楼,又为何要救那素不相识的江湖恶徒”

    只要她不承认,她就不信公孙烈能强抓了她。

    一语出,公孙烈果真无言以对,他冷睇着杜韵“这得问你,我的好女儿,与那江湖恶徒到底是何关系,不惜为他放火烧了自家的宝楼”。

    好一个以退为进,杜韵走到院中站定,慢慢的叹了口气“既然我怎样说父亲都不信,那便算作是我做的吧,父亲要如何罚我,杀了我,还是向几年前一样将我逐出家门”她尾音低落,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喑哑的水渍,火光下一双美目里水珠盈盈欲落。

    见杜韵如此,公孙烈心中泛起了疑虑,心想莫不是他当真误会了杜韵,且见杜韵不再是适才那副凌人傲慢的样子,终于肯向他服软,心中的不悦也少了几分。

    角落里一直没有说话的韫棣忽然上前挡在了杜韵面前“你们莫要欺负我阿姐,先家主虽死,可她的在天之灵就在此处看着,你们怎敢如此欺辱她唯一的女儿,阿姐漂泊江湖数载都不曾被人冤枉欺辱过,如今回了这杜家,却要遭此无辜祸端,是何道理”。他字字愤懑,本就是清俊少年,如此急切,看在外人眼中,便是当真受了极大冤屈。

    至于杜韵,满院侍卫看向她的眼神果然多了些可怜与同情。

    蜷缩在公孙烈怀中的江琴见形势陡转,急忙去看公孙烈的神色,发现他也是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眉心一颤“安郎……”

    “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守在小姐院子里”云岚阁门口忽的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江琴的话头。

    未戴面具的许青州满面诧异的走了进来“呦,家主与夫人也在”他越过侍卫看见公孙烈与在他怀中的江琴,微愣,急忙躬身行了一礼。

    “许先生来此处作何”公孙烈开口。

    “来还小姐在我那处落下的书,她下午在我那处看完,忘记带走了,适才整理时发现,特意来还”

    “一本书而已,何须先生亲自来还”公孙烈不以为意。

    “这书与旁的书不一样,是小姐最喜看的枕边书,怕她晚间无眠,是以特地送来”许青州将书递到了公孙烈面前。

    《百鬼乱谈》!竟是一本民间志怪杂谈,公孙烈眉毛一挑“你说她下午在你那里读书,读的就是这个?”

    许青州露出一副不好揭别人短的表情“正是”。

    “既是这等杂谈而非术毒之书,为何要去你清波楼看”公孙烈疑道。

    “说来也巧,我与小姐臭味相投,闲来无事都爱看些志怪杂谈,是以楼中藏书不少,某一日被小姐发现后,她便时常去楼中看书”许青州说道此处,越发不好意思。

    谁能想他堂堂一介毒门长老,平日里神秘威严,私下里竟喜欢看志怪杂谈。

    “噢,那敢问许长老,今日木宝阁失火之时韵儿可在楼里”。

    许青州认真的思索了一瞬“老夫只记得外面丫头来报木宝阁失火,请清波楼里的弟子去救火,小姐听了消息扔了书便要去帮忙救火,我怕她受伤,将她拦下了,最后她听闻外面大火已灭,才离开清波楼说要过去瞧一瞧”。

    许青州说完,公孙烈眼里的疑惑渐渐熄灭,对杜韵的怀疑也消失了,他从不怀疑许青州会骗他。

    他留下一句“杜家大小姐杜韵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即日起罚禁足云岚阁,没有口令不得擅自外出”就带着侍卫离开了云岚阁。

    一场风波算是过去了,廊下灯火葳蕤,院中离了人后瞬间清寂了不少,杜韵从韫棣身后站了出来,神色极其平静,哪里还有刚才委屈不甘的样子,她拍了拍韫棣的肩膀“你果然是个小机灵鬼”。

    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与想法,配合的天衣无缝。

第一百三十一章:两个都要

    杜韵当众承认所有事是她做的,又做出一副被逼无奈才认下罪名的模样,不过是想博得一众人的同情,让旁人以为是公孙烈偏听偏信欺负她这孤苦无依的女儿,而韫棣的那一番话就是适时的添了一把火,将她形容的无比可怜。

    杜府里人多嘴杂,不出几日,江琴带人大闹云岚阁的事情就会传遍杜府,加之二人之间早有不和的传闻在,又被杜韵跟韫棣那么一闹,杜韵纵火救人就会变成江琴容不得前家主遗女,栽赃陷害。

    如此,便是杜韵的目的。

    她不仅将自己洗了个干净,还会将火苗引到江琴身上,日后若真的她对付起江琴来,外人也道是江琴有错在先,先招惹了她。

    “许先生来的倒也及时,多谢了”杜韵夸完韫棣,转身朝许青州鞠了一躬。

    她倒是没料到许青州会突然出现,什么《百鬼乱谈》,她从未听过,也不知他从何处弄来糊弄公孙烈,不过也算符合她的喜好,轻松将公孙烈骗了过去。

    许青州用手里攥着的书在杜韵头上轻轻一敲“你这丫头,是不是有事瞒我,若非我观你晚间从我那处离开事满腹心事,时神思不定,放心不下派人偷偷前来打听了一下,知你有难,特意赶来,你岂不是要被家主抓进牢中”。

    “是是是,多谢先生来的及时”杜韵不慌不忙承认。

    “你且说说白日里发生的那些事,到底与你有无关系”

    “先生可猜一猜”杜韵神色调皮一笑,模棱两可。

    许青州的青白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笑道“算了,与我何干,你便是将这杜府闹个天翻地覆又如何”语罢负手离开了云岚阁。

    单凭杜韵向他讨要回心丹那一点,他也猜的出救人的是杜韵,不过他二人身份一主一仆,她不愿说,他自然不能勉强。

    许青州离开之后,云岚阁的院子才彻底清寂了下去,杜韵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拉着韫棣回屋上药。

    上药的过程,韫棣都一动不动的安坐着,两扇睫毛在杜韵往他伤口上抹药的时候轻轻颤了颤,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比起平日,显得安静乖巧了许多。

    免不得叫杜韵想起了另一个人,她上药的手一顿“看到你,我突然想起了杜拾儿那小鬼,也不知道他如今在何处”。

    听到杜韵忽然提起杜拾儿,韫棣的呼吸有片刻急促“你很想他?”半晌,他小心翼翼的开口。

    杜韵并未察觉到韫棣的紧张,她继续往他嘴角抹药,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半晌之后,就在韫棣以为杜韵不会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一个“嗯”字轻轻飘入了他耳中,似有若无,带着几分无奈的微苦。

    韫棣的呼吸又是一紧“如果让你在杜拾儿与杜若怀之间做一个选择,你当如何”,杜韵刚好上完了药,听见他的问题,愣了愣,随即在他头上狠狠一敲“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若怀已经没了,我自然是选杜拾儿”。

    她刚说完,就见对面韫棣猛地抬头看她,眼里情绪不明,将她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为何这般看我”她诧异,便听得韫棣支支吾吾的开口“那……我跟杜拾儿,只能有一个留在你身边的话,你……选谁?”。

    果真是小孩子才会问的问题,杜韵摇了摇头不置可否,不在意韫棣奇怪的问题“夜深了,回屋睡觉去吧”她懒洋洋摆手,转身往自己床边走去。

    “你怎么不回答”杜韵的袖子被韫棣拉住,语气带着几分莫名的固执。

    杜韵叹了口气,不知韫棣忽然间闹得什么脾气,不过小孩子,都是要哄的,何况还是刚刚挨了打的小孩,她转过身笑着在韫棣脸上捏了一把“我啊……”。

    韫棣正襟危坐,一幅小心翼翼等着答案的表情“你选谁?”。

    “我啊……两个都要,你们一个给我端茶,一个给我倒水,岂不是美哉”杜韵说完,哈哈一笑,留下一脸怔忪的韫棣,想必是没想到她会说出那样的答案。

    常言道小孩才做选择,她杜韵两个都要。

    杜韵将韫棣轰出了门去,叫他赶紧去睡觉,第二天还有事情要与他安排,韫棣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也乖乖听话回屋去睡觉了。

    韫棣走后,杜韵进入了密室。

    顾怀安醒着,正站在密室的一排书架前专心致志的翻看着什么,直到杜韵走进才回过神来,杜韵探头往他手上扫了一眼,发现他看的是一本落灰的医书,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娟秀里透着狂傲的小楷。

    应该是她娘生前看过的书,上面的字迹应当也是她娘留下的。

    杜韵没说什么,拿出回心丹告诉顾怀安吃了就可以更快恢复功力,顾怀安也不多言,将丹药送入嘴里,屏息聚气,丹田里立即聚气几股热气,先前身上的疼痛敢也消失了不少。“当真是好药”他赞叹。

    杜韵察言观色,发现他似乎并不知道适才院子里发生的一切,想必是因为密室的隔音效果极好,她心里暗暗庆幸,新亏顾怀安不知道,否则以他的性子,一定会出去救她。

    若真如此,一切也就功亏一篑了。

    回心丹有奇效,三日之内顾怀安就会痊愈。

    “阿……爹,几日后你就会痊愈,到时候你寻个机会离开杜府吧”杜韵那句阿爹叫的颇为艰难,险些将自己噎死,不过任谁对着顾怀安那张白净年轻的脸怕是也难叫出爹来。

    顾怀安并不在意杜韵的小心思,只是闻言眉头深深锁了起来“我如何放你一个留在这虎狼之地,要走自然也是一起走”。

    杜韵说她没法走,她要调查她娘的死因,要报仇,要拿回属于她娘的一切,若什么都不做就走了怕是一辈子都良心难安。

    顾怀安知道她有情有义,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发顶“既然如此,我更不能独自离开,我们一起为你娘报仇”。

    “不行,你必须离开,公孙烈抓你是因为认出你是飞剑书生,想要你身上的《杏林绝笔》,可他并不知道你跟我娘的关系,若是知道了,以他的脾气,肯定不会放过你,这府中毒者千百,你武功再高,也不是他们的对手,饶是我也没法保证你的安危”

    杜韵的语气不容拒绝,她好不容易有了个疼爱她的爹,怎么能让他陷入危险之中。

第一百三十二章: 步步为营

    “你这孩子固执的跟你娘一模一样”顾怀安叹气“此事不用再说,我不会走的”

    杜韵翻了翻眼皮,说她固执,他不也很执拗吗,叫他别管万幽门他不听,叫他走,他不走。

    “爹,你可知公孙烈若知我不是他的女儿,会如何,定会将我杀了,他本就有意将杜家交给江琴肚子里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若此时被他知道我们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且你在这里,我时刻记挂,无法安心,做事定然畏首畏尾,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保护好自己,你且先回青云谷去可好”

    杜韵攀上顾怀安的胳膊仰着头朝他撒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着恳求,加之她说的极有道理,顾怀安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顿了半晌只得无奈得允许。

    五毒令的事,杜韵也没有告诉顾怀安,她知道,顾怀安若是知道她揣着五毒令,怕是怎么都不肯走的。

    三日后,顾怀安痊愈,拿着杜韵给的府中地图,顺利离开了杜府。

    不过,他没有回青云镇,而是去了临川。

    杜韵拜托他去临川找杜拾儿,说若是找到了,记得给她来信。

    在江府听到的消息她一直都记在心中。

    至于公孙烈的侍卫们,拿着画着顾怀安原先相貌的画像在淮阳城里风风火火的搜查了几日未果,被公孙烈痛骂了一顿,捉拿顾怀安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木宝阁大火一事,公孙烈责罚了几个那日看管木宝阁的下人事情也揭了过去。

    杜韵禁足云岚阁整日里吃了便睡,睡醒了便看看杂谈,乐得逍遥,她一点也不在乎出不出得去,因为她出不去不代表有人进不来。

    许青州送进他云岚阁的东西可不少,除了不知道从何处搞来的许多杂谈闲书,让她一度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跟她臭味相投之外,还有杜家毒门弟子的名簿。

    毒门弟子名义上虽是听命于公孙烈,但真正的师父与主子实则是许青州,许青州将名簿交给杜韵就意味着他将毒门交给了杜韵。

    杜韵乐得接手,但其实她对毒门没什么兴趣,想着日后等处理了公孙烈与江琴再交还给许青州,没过几日,许青州又将江湖中几大毒宗的资料送入了云岚阁。

    那些毒宗隶属于杜家毒门,但又游离与杜家之外,有着自己的势力范围,与杜家井水不犯河水,毒门里也有许多弟子来自于几大毒宗。

    不过,只要手持五毒令,让几大毒宗听命不是问题。

    顾怀安一并送到云岚阁的还有一本记载的五毒令的书。书中有传闻,昔年杜韵的外祖母英姬于几大毒宗的掌门皆有救命之恩,几大毒宗为报恩便铸了一柄五毒令交予英姬,并留下祖训,无条件听命于手持五毒令者。

    五月天光明媚,杜韵躺在院中椅子上悠闲的往嘴里扔了颗水红樱桃,手里把玩着那块五毒令对一旁正替她剔樱桃和的韫棣道“对付公孙烈,就靠这块五毒令了”。

    “他如今稳坐杜家家主之位,少不了几大毒宗的支持,这也是江湖人惧怕杜家的原因,不过,若几大毒宗知道他欺骗了他们多年,定然不会再支持他,毒门如今又在你手中,到那个时候,公孙烈也就什么都不是了,只要你获得毒宗支持,便可顺利拿回家主之位”

    韫棣将剔好的一盘樱桃推到杜韵面前,淡道。

    “届时,我将他交予你如何,你可报了当年之仇,以慰你娘在天之灵”杜韵捻起一颗果肉扔进嘴里爽快的拍了拍韫棣的肩膀。

    “甚好”韫棣嘴角勾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不过阿姐,他是你与杜若怀的父亲,你当真舍得我杀了他吗?”少年忽然抬头,日光顺着二人头顶的树上投下片片光斑,正好有一抹落进了他眼中,明明灭灭的变换。

    杜韵迟疑了一瞬“呵呵,父亲,他算哪门子的父亲,幼时对若怀惨死一事不管不顾,又逐年幼的我出家门,我与他若说在我娘还未死之前尚有几分父女情分在,但事到如今,也早就消磨殆尽了”

    她少小并未尝得多少父爱,公孙烈最爱的女儿一直都是公孙萼,何况,他压根不是她的父亲。

    “如此我便放心了”韫棣收回目光,没有再说什么,他不说话的时候有着一股与年纪不符的深沉,总让他觉得他藏着什么心事。不过杜韵也没多问,继续悠闲的吃着盘子里的樱桃。

    又过了几日,那个被杜韵杀死的侍卫的剑在梨花园大柳树上被发现了,公孙烈自然也发现了那人不见了踪影,派出人去寻,无果,府内渐渐有了传言,那名侍卫是被杜寒月的鬼魂杀了。

    因为杜寒月不满公孙烈与江琴欺负她女儿,所以显灵杀了一名公孙烈的一等侍卫以此来警告杜府众人。

    一时间杜府的人对杜韵是又怕又敬。

    公孙烈不信,不过他也查不出侍卫到底是怎么死的,只猜测定是那日侍卫碰见了救走顾怀安的人,被杀了。

    他其实也怀疑过杜韵,毕竟那名侍卫被他派去跟踪杜韵,不过他终究太过自负,不相信只会用毒不会武功的杜韵会杀了他的一等侍卫,自然也不会蠢到去质问杜韵,所以只能吃了个哑巴亏。

    不过江琴却被府中的传言气的不轻,她扬言府中谁再敢提起此等怪力乱神之事就拔了舌头,她如此姿态看在外人眼中就是心虚之举,反观杜韵从不过多解释,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的云岚阁中,跟江琴的暴躁一比,高下立判。

    其实江琴多年来在杜府下人心目中一直是个温婉安分的角色,不过先后出了侮辱故去的先家主杜寒月,又给漂泊许久回府不久的杜韵下毒,加上不久前的诬陷杜韵一事,府中已经开始有了另一种声音,说她两面三刀,善于伪装,其实是个心思歹毒,包藏祸心的妇人。

    消息传入江琴耳中时,她狠的牙痒痒,但偏偏又无力反驳,终于明白她竟在不知不觉中一步步走入了杜韵设下的陷阱。先前的凌傲与得意荡然无存,终于开始恐惧,带着对杜韵的恨意。

第一百三十三章: 诛心计谋

    杜韵的禁足一直都未解除,她也不着急,仔细研究许青州送去的那些关于几大毒宗的资料,想从中找出对付公孙烈的办法。

    去临川寻杜拾儿的顾怀安传回了消息,他言临川之前确实出现过一个背着赤青黄铜剑的少年,杀过一些人,不过那少年来去无踪,神秘莫测,没人知晓他长什么样子,且后来已经离开了临川,不知去向。

    顾怀安在信里说自己已在临川留下了记号,若那少年真是杜拾儿,他自然能认得。

    杜韵心里有些失望,转眼离杜拾儿不辞而别已经过了一年,她对杜拾儿已经从最开始的失望、厌恨,变成了如今的担心与想念,跟个儿子出远门的老母亲一样,这样的情感变化实则令她很是无奈。

    与她来说杜拾儿不过是她捡到的一个稚子,养过几年,原本无关痛痒,她自小就深知没有人能一辈子陪在另一个人身边,可青云镇那几年于她来说,却是出生后少有的快乐的几年。

    所以她才那么在意,那么铭记于心。

    她想将那样的时光继续延续下去,所以想将杜拾儿找回来,原谅他之前的不辞而别,然后跟她一起生活在杜府,偌大的江湖杜家,多养一个孩子的能力还是有的。

    因为有旁的事要做,杜韵就将寻找杜拾儿的事先放到了一边,回信让顾怀安先回青云谷等着,决定等杜府的事结束了,她亲自去找杜拾儿。

    日子过得极快,转眼便到了六月,杜韵依旧被禁足在云岚阁,好似被公孙烈遗忘了。

    可公孙烈与江琴不去招惹她,不代表她会放过他们。

    某一日,那些之前被公孙烈与江琴压下去的流言再一次甚嚣尘上,虽然那个死去的一等侍卫与杜寒月鬼魂的传闻刚过去不久,时间长了已经无人在意,但另一个传闻却开始在杜府甚嚣尘上,再一次将江琴推上了风口浪尖。

    有人说当年先家主杜寒月之死,其实是江琴搞的鬼,是她害死了杜寒月,顺利做了杜府的夫人之位。

    传言愈演愈烈,传到最后,变成了今家主公孙烈当年觊觎自己妻子杜家家主之位,故而与妾氏江琴合谋将其害死取而代之。

    流言一出,公孙烈气的火冒三丈,处死了府内几个传播过流言的下人。

    流言虽压了下去,可那些消息却长了脚般没出几日就传入了江湖。

    实则传入江湖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是杜家的事,且杜寒月已死,已是死无对证,但江湖中渐渐有了另一个声音。

    淮阳杜家家主公孙烈其实是个心思狠辣的伪君子。

    杜寒月死因成秘,几大毒宗的书信不日便寄到了杜府,要求公孙烈给江湖,给几大毒宗一个交代。

    公孙烈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差,他掌管杜家几年,以为江湖人提供毒药为生意,早就树敌不少,所以他猜一定是有人要对付杜家,可偏偏没什么头绪,更加猜不出那个人就是被她禁足云岚阁的杜韵。

    只能命令毒医二门在外的门徒,仔细留意江湖各大门派,一有异样立刻传信。

    江琴毕竟是女人,心思细腻,她从一开始就怀疑一切是杜韵搞的鬼,否则怎会处处针对她,但她没有证据,因为杜韵被禁足云岚阁,整日里不是看书,就是睡觉,就连韫棣都不曾除过云岚阁半步,云岚阁内伺候的丫鬟奴才们她也私下审问过,并且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她害怕,人言毕竟可畏,但她又不能轻举妄动,毕竟在杜韵手上吃的亏不少,只能暗自咬碎银牙,对杜韵狠的牙痒痒。

    那带着恐惧的恨意终于在一个雨夜彻底爆发。

    暴雨如注的夜晚,整个杜府都笼在一片暴雨的闷热里,沧溟宅内点着几盏风雨中摇荡着将灭未灭的夜灯,一处打开的窗户前站着一位神色凝重正抚着圆滚滚肚子的女人。

    正是江琴。

    她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怀孕带来的不适感也愈发强烈,加之闷热的天气,导致她心中烦躁,一时无法入眠,于是将窗户打开透气。

    极其安静的院内只剩下瓢泼大雨打在地上,混着院中枇杷树被大风吹的飒飒作响的声音。

    江琴凝着风雨交加的夜色,忽然有些害怕,她转身想叫丫鬟来陪她,却发现房内空无一人。

    捏了捏眉心,这才想起来,沧溟宅院内的丫鬟小厮们都被她赶了出去。

    因为那些流言,她一看见那些丫鬟小厮们就心烦意乱,于是下令除了常伺候用饭,谁都不许进沧溟宅,只留下了用了很多年的贴心丫鬟。

    可那丫鬟刚刚被她差去清波楼请公孙烈。

    府中有些事,公孙烈自与她一起用过晚饭后便去了清波楼,一直到入夜都还未归,她一个人无法入眠,便派了丫鬟去催。

    一阵风过,几缕湿冷的雨丝打在了江琴脸上,夹杂着一股暴雨将歇的土腥,引得她有些不适,她掏出帕子掩了掩口鼻,伸手准备将窗户关上。

    忽然,昏暗的雨夜中有什么东西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像个人影,江琴心里咯噔一下。

    她急忙定睛去看,不过,偌大的院子里除了雨幕,却又什么都没有,心道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她关上窗走回床边脱了鞋袜扶着腰躺了下去。

    门外风雨呼啸,扰的她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脑海中竟浮现出木宝阁大火那日闯入沧溟宅的两个黑衣人,“今日也如那天一般无人看守,不会出什么事吧”她抚着胸口,有些紧张。

    不期然的又想起了关上窗户前那个在雨幕里一闪而过的影子,呼吸急促了几分,一时间开始后悔将院中的人都赶了出去。

    门外风声愈发狂肆,像是要将一切都吞噬,窗户那处忽然传出了些响动。

    有人在开窗户!江琴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朝窗口看去。

    原是窗户没关严实,被风吹开了,她心下稍安,下了床往窗边走,准备去关窗。

    下一秒一阵风过,桌上的燃烛忽然被风吹灭,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江琴呼吸顿了顿,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急忙从袖中摸出火折子准备去点烛台,可当她伸手去找烛台时,竟发现适才就在手边放着的烛台竟然消失了。

    紧接着,离她不远的地方忽然传出了一个微弱的呼吸声,夹杂着低沉的呻吟一般的呜咽。

第一百三十四章: 鬼闹江琴

    江琴的脸色陡然间变得煞白如鬼“谁,谁在哪里”,她惊恐的转身,快速吹亮火折子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照过去。

    一眼看去,魂都要丢了。

    离她不远的床边,站着一个红色锦衣的女人。

    那女人一头墨发挡在脸前看不清面容,赤着一双正往外冒血水的脚,虽然看不轻脸,但江琴却察觉出一道幽冷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静静的打量,带着睥睨的蔑视。

    那低低的呜咽声就是从女人的喉咙里发出的,像是控诉,又像是愤怒。

    忽然,一个闷雷在门外炸响,江琴的身子重重抖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她急忙伸手扶住身后的桌子,整个人已经吓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她哆嗦着,想问你是谁,半晌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窗外一道闪电伴着雷声划破雨夜,床边一动不动的女人慢慢抬起了头,露出了墨发下微圆的杏眼“琴夫人,可还好”,冷傲至极的语气。

    江琴的手猛地死死的扣住桌角,面色变得扭曲,巨大的惊恐瞬间将她淹没。

    那样的语调,那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了“你……你是杜寒月”,她尖叫着后退,一幅难以置信的模样。

    床前女人朝前走了一步,低低的笑“外面不过是雷雨声,竟将琴夫人吓的如此失态,我以为琴夫人当年有胆量害死我,胆子一定不小,看来是我想错了”。

    “你胡说,我没有害你,是你自己体内积毒太深,不治而亡,与我何干”江琴出口反驳,目光死死的盯着面前步步逼近的红衣身影,身子哆嗦不止,她护住肚子继续往后退,却被桌边的椅子绊倒,跌到了地上。

    红衣身影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我胡说?我杜寒月毒术无双,自小习毒,我体内有无积毒,我能不知?你趁我怀上若怀体虚,买通了丫鬟在我的茶饭里下毒,是与不是”。

    屋外电闪雷鸣,江琴的身子抖若筛糠,但仍旧强自镇定。

    她柳叶一般的眉头一挑“我没有,你胡说,我若下毒,以你的本事定能察觉”。

    红衣女子闻言仰天一笑,狂傲清高“这便是你的心机之处,我怀孕时体虚,一时未察觉,等察觉时身体已经对那毒药产生了依赖……”

    “胡说八道,即便如此,你堂堂毒医美人,自可为自己解毒”江琴不屑的开口打断。正在她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红衣女人忽然冷哼一声蹲下身子狠狠捏住了她的下巴:

    “当年我若自行解毒用药,腹中胎儿将不保,我为保住腹中孩子,明知厨房送来的是毒药,也日日食之,江琴,你可知那种无能为力之感”。语罢,另一只手轻轻的抚上了江琴的肚子。

    女人掌心的冰冷穿透了夏日的薄纱衣落在江琴肚皮上,让她无法抑制的打了个冷颤“你……你要做什么”她惊恐万分,偏偏身子向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无法动弹。

    “怎么,动不了了?别怕,不过是些让你无法动弹的软筋散罢了”女人轻笑,手从江琴肚子上挪开寸寸上移,抚上了她细白的脖颈“那时,我虽日日食毒,却又怕那毒药会进入腹中胎儿体内,所以日日以内力逼迫自身将毒素全部吸收,如此,等我生下若怀时,已经中毒已深,药石无解”。

    女人嘴角一咧笑的很是嘲讽继续道:“这就是我的死因,体内积毒已深而亡没错,但那些毒却是你江琴下的”。

    江琴猛地抬头,眼中是再也藏不住的恐惧,脖子上来来回回摩挲的手指让她毛骨悚然,那只手好似轻轻一使劲,就能将她的脖子拧断。“胡说……我没……”。

    女人的手猛地收紧,江琴那些辩词瞬间卡在了喉咙口。

    “即便是我拼了性命生下的孩子,你还是将他杀了,那么小的孩童,江琴,你如何下的去手”女子发了狂,声线颤抖着,恨不得将眼前女子挫骨扬灰。

    “是……是我……又如何,一切都……是我做的又如何,你如今……不过是一缕鬼魂,能……奈我何,这杜家,还不是……我和安郎说了算”江琴面色绯红的挣扎着,嘴角忽然带起一抹得意又残忍的笑。

    她不要命的说完,以为那只掐住她脖子的手会越来越紧,谁知那只手却松开了,她的头无力的歪在了桌边,发髻有些散乱,形容很是狼狈。空气涌入胸腔引得她一阵咳嗽,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的时候女子站起了身子,冷冰冰的睨着她。“江琴,你我之间的往事,你可还记得”女子开口。

    江琴一愣。

    “当年我去江南游历,遇你被人追杀,出手相救,又将你带回了杜府,我自小习医术毒,并未有多少朋友,便将你算作一个,连出嫁都是你陪我一同,后来,你说你心悦公孙烈,我都允了你,让他娶你做了妾室,你说你不想让旁人知道与我的关系,怕人诟病于你,我便给你编造了一个身份,在府中与你划清界限,可你……可你就是那般报答我吗?伤我性命,害我子女,江琴,你可有良心”。

    那是一段往事,几乎没人知晓,杜府内知晓的也不过一个公孙烈。

    江琴终于彻底信了站在她面前的当真是杜寒月索命的鬼魂,相信之后反而没之前那么怕了,她的眼里慢慢聚起了些许悠远与怅然,似乎在认真回忆眼前人说的话。

    然而也只是一瞬,她眼中的怅然便散尽,只剩不甘的癫狂:

    “救命之恩我不胜感激,我跟着你回杜府,像个下人一般尽心尽力的伺候你,那些恩情也早就还清了,至于安郎,你根本不爱她,既然不爱,又何必假惺惺提他纳妾之事,也正是你如此大方的应下我二人的婚事,才更加让我觉得自己可悲,当年我如何求你,心里就有多厌恶,我厌恶你生来拥有一切,厌恶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模样,厌恶你对我有求必应,让我觉得自己像个乞丐”

    江琴说完兀自咯咯的笑了起来,看向面前人的眼神带着自嘲与恨意。

    红衣女子看向她的眼神愈发冰冷“心如蛇蝎,忘恩负义之辈,所以你这是承认了当年给我下毒又害死了若怀”。

    “没错,当年你若生下的是个与杜韵一般的姑娘,我或许还可以放她一马,可你偏偏替安郎诞下了儿子,我自然要为自己的萼儿铺路,为她除掉继承家主之位最大的绊脚石”江琴得意一笑,毫不在意的承认了。

    “好,很好”女子忽然大笑了起来,缓缓拨开了一直挡在脸前的长发,露出了下面一张清丽无双的脸。

    “你是杜韵!”江琴大叫一声,身子瞬间瘫软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谁陷害谁

    江琴大叫了一声。

    屋里的蜡烛亮起,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江琴以为是自己的贴身丫头回来了,面色一喜,急忙转头去看“喜儿……”。

    话噎在嘴边,江琴的面上陡然露出了一丝惊恐。

    灯火微闪,半推的门口,站着公孙烈和毒医二门的几位长老。

    几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屋内,公孙烈面色极其阴沉,身后毒医术二门的几位长老面色同样不太好看。

    江琴的心脏几欲停止。

    反观杜韵,似乎并不惊讶,反而轻松的拨了拨自己挡在额前的长发,露出了一张清丽的小脸,朝门外众人笑了一笑。

    这一笑,叫江琴彻底白了脸,比杜韵故意装神弄鬼擦了粉的脸还要白。

    她知道她们二人的对话,多半已经被门外众人听了去。

    可是,深更半夜,公孙烈怎会带着几位长老忽然回了内宅。

    始作俑者多半就是杜韵,江琴不做他想,随即目光犀利的朝杜韵望了过去。

    后者抱胸坐在了桌子,晃荡着两条腿。

    嫣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江琴气的将银牙咬的咯吱作响。

    不过她却明白此时不是与杜韵见识的时候,“安朗,我......”。她张嘴急为自己辩驳,只是话还未出,便被斜里忽然插进来的一句话打断了。

    “琴夫人素来以温婉善良示人,未曾想竟是这般蛇蝎心肠,心思歹毒之人”。

    江琴一怔,没想到素来不怎么参与杜府事物的许青州会突然开口,又见他鬼面覆脸看不清容貌,但眸光阴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房内一言不发的杜韵悄悄朝许青州竖了竖拇指。

    “许长老这是什么话,一切都是杜韵搞的鬼,是她扮做厉鬼来吓唬我,逼我说出那些话”江琴回过神,垂头辩驳,一副戚戚然欲哭之态,说完一双泪眼哀怨的望向公孙烈。

    果见公孙烈沉郁的面色松了几分。

    杜韵轻声嗤鼻,跳下桌子朝江琴走去“你堂堂杜府琴夫人,我不过一个亡母孤女,如何逼迫的了你,我不过是想为我娘讨回一个公道罢了”语罢,她学着江琴的模样一脸“幽怨”的望向门口观望的众长老。

    光线不明的暗夜里她一身绯红衣,露在外面的赤脚上粘着鲜红一片的血渍,真假不辩,看着有些渗人。

    但众人见她瘦小可怜的模样,又一想到她自小亡母,在外漂泊多年。

    而死去不久的杜府二小姐公孙萼在府中受尽荣宠,作威作福,心中不仅多了几番感叹怜惜。

    对二人的辩词也有了思量。

    “当年前家主之死众说纷纭,大小姐是如何知道她是被琴夫人害死的”医门长老莫含笑忽然开口。

    杜韵拜师莫含笑,虽懒散无态,没去过百草阁几次,但好歹也是个挂名的徒弟,莫含笑此话听着是为江琴开脱,实则却是给了杜韵继续开口的机会。

    “没错,韵儿,你的禁足尚未解除,如今竟私自出了云岚阁,又前来沧溟斋装神弄鬼,今日你若说出个所以然来,莫要怪为父不念情面,重重惩治你”

    公孙烈冷凝着杜韵,完全没了往日的“慈父”模样。

    “安郎明察”江琴搭话,泫然欲泣,身子卧在地上若细柳扶风般显得分外虚弱,当真是我见犹怜。

    公孙烈眼里的疼惜越来越浓。

    杜韵摸了摸鼻尖,抬头“我若敢胡说,诬陷她,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虽发毒誓,可一双黑眸里恹恹已经有了水渍,显然委屈至极。

    不过只卖惨怎么够。

    她一边赌咒发誓,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书信来,缓缓展开至众人面前。

    室内的烛火将纸上娟秀又带着股狠厉冷硬的小楷照的清清楚楚。

    “农夫与蛇,吾这一生万没想到会死于江琴之手,悔哉,痛哉,恨哉,愿吾儿韵能为吾报此仇”落款处写着杜氏寒月。

    墨迹狂散,力透纸背,看得出书信人当时心中凛冽的恨意。

    寥寥几句,已经证实了杜韵在屋内说的一番话。

    当年杜寒月救下孤女,带回府中,却最终害了自己。

    当真是农夫与蛇,众人眼神都是一颤。

    杜寒月的字,无人能仿,且纸张泛黄,显然年岁已长。

    “这封信是前几日我清扫书屋时发现的,心中悲戚,想我竟将害我娘之人一直称为琴姨,简直荒唐可笑,既已知真相,我娘的仇我怎可不报”

    杜韵愤愤。

    许青州从杜韵手中接过信纸,细细查看了一番“家主,此信确乃前家主字迹”

    语罢他将信纸又交由其余几位长老查看。

    俯在地上的江琴看着那张泛黄信纸在杜家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手中来来回回的传递,眼里的光亮渐渐消失。

    转而将目光落在了一直不曾开口定夺的公孙烈身上。

    杜韵都看在眼里,她冷笑一声对公孙烈道“爹,你应该庆幸我只是吓唬了她,并未对她腹中孩子如何,因我不想变作与她一样的蛇蝎之人”

    她的声音跟她隐在额前碎发后的双眼一样,了无波澜。

    却叫公孙烈身子一震。

    那样平静不带半分感情的眼神,与当年临死的杜寒月简直如出一辙。

    是以他看着杜韵那张酷似杜寒月的脸,呼吸一窒。

    杜韵的意思他也自然听得懂。

    江琴与她腹中的孩子,他只能保一个。若他此次不处置了江琴,下一次,她就会对她腹中的孩子出手。

    他慢慢沉下了眉目,然后问江琴可还有话说。

    场面完全超出了江琴的预想,她断然没想到杜寒月会留下一封信,心中大乱,一时连话都说不清楚,嘴里不停的嗫喏着是杜韵在诬陷她,是杜寒月在诬陷她。

    “家主,前家主为人坦荡,段不会诬陷于人,且如今几大毒宗气势汹汹的向杜家讨要前家主之死的说法,势有逼上门来的局面,若当年真是琴夫人害的人,那我们……正好也于几大毒宗有个交代”毒宗里的另一位长老忽然开口。

    “你们……你们想将我抛出去已平息江湖众口!”江琴的脸彻底失了血色。

    “安郎”她伸手死死抓住了一旁并未反驳那位长老的公孙烈的一截衣角,“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莫要听信了这些人的诬陷”。她眼泪簌簌的落,往日的骄傲荡然无存。

    “江琴,谋害前家主,你可知罪”。

    江琴的手被公孙烈重重拂了下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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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行介绍:
【江湖】【养成】
这是一个女主杜韵女扮男装闯荡江湖,捡到个漂亮小少年,最后养成自己的亲亲奶狗相公的故事。
这是个女主可颜可甜,偶尔神经大条一不小心撩到冷面男二的故事。
文艺版简介:
江湖远,与谁相遇,赔上了谁的一生相思。
杜韵想十三岁那年发生了许多事,除了捡到未来相公,还有那个戴着白玉面具的黑衣少年,一牵扯便是多年,一思量便会疼痛。
..............春山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山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山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