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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年长安     春山行txt下载     春山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以身相许

    可大抵是因为她的身子本就在小榻边,又因为起的急了,身子一个不稳,晃了一下,竟直直朝还未来得及从地上起身的杜拾儿栽了下去。

    杜拾儿大抵也未料到会如此,他愣了愣忙伸出胳膊想接住杜韵,可还不待他将胳膊伸出,人就已经被杜韵压住了。

    往后一倒,二人双双滚在了地上。

    杜韵堪堪压在了杜拾儿身上,不知是不是压到了他的伤口,引得他低沉的闷哼出声。

    “阿……姐”。

    “我这就起来”杜韵忙道。

    只是不等她爬起来,吱呀一声,二人身后不远处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老夫来看看浔儿醒……你们……杜韵,你在做什么!”。

    南宫一剑惊怒的声音,夹杂着一众吸气声。

    杜韵暗道坏了,果然她扭头去看,南宫一剑,念念,六影卫,凌伯正赶集一般聚在门口。

    南宫一剑脸色冷肃,念念红着脸捂着嘴巴,凌伯看了她一眼随即眉眼低垂,几个影卫除过面无表情的云逸,皆是一幅“惊煞我也”的表情。

    其中属星四最甚,简直双眼放光。

    什么跟什么吗,杜韵觉得她简直倒霉透顶,心想这下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一院子的人大概都认为她对杜拾儿“图谋不轨”。

    面上懊恼闪过,她强作镇定,哈哈一笑“诸位莫要误会,我只是摔倒了,诸位莫要误会”语罢快速从杜拾儿身上爬起来。

    站定后还不忘将有些呆愣的杜拾儿从地上拉起来。

    他二人都穿着中衣,赤脚立在榻边,且先不说杜韵如何,单凭杜拾儿那微微敞开的领口和里面露出来的一片玉白胸膛,有些散乱的发髻,加之二人适才的姿势,叫人不误会都不行。

    偏偏他沉默不语,甚至面带一丝羞涩。

    看在众人眼中,分明就是杜韵将他“怎样”了。

    杜韵那句“摔倒了”哪里有人信。

    一屋子人都用“没想到你竟是那样的人”的表情盯着她,尤其是星四,那煞有介事的眼神分明就像是在说“平日里不承认喜欢少主,谁知都是装的”。

    “拾儿,你说话呀,快解释一下”杜韵急忙去扯身旁杜拾儿的袖子,想让他出口解释一下。

    余光却扫到杜拾儿耳后有一抹未消的余红。

    嗨,这孩子,害羞的真不是时候。

    杜拾儿不说话,杜韵只能无奈的朝众人干笑。

    她一笑落在南宫一剑眼中就是做贼心虚,他眉毛一抖,忽然拔剑“哼,好个胆大的丫头,竟敢对我浔儿……无礼冒犯”。语罢竟要朝她刺过去。

    听到那句无礼冒犯,杜韵心道还真是为难南宫一剑了,知道自己如何解释南宫一剑怕是也不会信了,索性不解释了。

    有何大不了了,她急忙往杜拾儿身后一躲“拾儿,救命”。

    “外公快住手,阿姐真的只是摔倒了”杜拾儿回过神忙张开胳膊将杜韵护住。

    星四看向二人的眼神愈发明亮。

    杜韵从杜拾儿身后探出脑袋恰好看见,心道星四那厮不帮忙就知道看好戏。

    “哼,浔儿你莫要护着她,她若是当真……欺负了你……外公帮你报仇”。

    南宫一剑咄咄逼人。

    杜韵扒着杜拾儿的胳膊探出头嗤道“我能欺负他什么,你这老头整日以小心之下度我君子之腹,拾儿自己都说是摔倒了,你还不信”。

    她话音刚落,杜拾儿忽然转过身低头轻声道“阿姐你少说些,外公正在气头上,莫要再惹恼他”。

    少年的语气略显无奈,目光在杜韵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上扫过,嘴角勾了勾,一抹温柔浮上眼底他转过身子“外公,当真是摔倒了”。

    南宫一剑沉着脸教训杜拾儿,说他就知道护着杜韵,二人穿着中衣,赤着脚跌做一团成何体统,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吗。

    说到此处他忽然将目光一转落到杜韵脸上“浔儿还小,不懂事,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难道也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杜韵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南宫一剑胡搅蛮缠的问题。

    只能继续干笑。

    谁知下一秒手就被杜拾儿握住,人被他从身后拉了出来,她诧异,转过头去看,发现他的脸色不知何时沉了下去,目光沉静且坚定的看着南宫一剑。

    “外公,我已不是小儿了”。

    也对,杜拾儿不喜欢旁人说他年纪小,这不,较上真了。

    她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神色莫名的南宫一剑。

    “外公,我喜欢阿姐,还请外公以后莫要再对她无礼”。

    杜韵脸上笑意猛然僵住,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她慢慢转头去看杜拾儿。

    他一本正经,甚至十分坚定。

    完了,顾不上杜拾儿当着众人的面直言心事给她带来的震惊与羞赫,杜韵急忙去看南宫一剑。

    果然,他听了杜拾儿的话,脸色非但没有变成春天,反而一黑到底,直接坠入寒冬,锐利的目光当即朝她扫了过来。

    他一定在想肯定是她蛊惑了他家亲亲乖外孙。

    “前辈莫多想,拾儿他乱说的,他所言喜欢是救命之恩,姐弟之情的喜欢”杜韵哈哈一笑,忙道,语罢还扯了扯杜拾儿的袖子,叫他快点解释一下。

    谁知杜拾儿竟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

    “阿姐误会了,莫南浔对杜……韵的喜欢,是男女之情的喜欢,想与子偕老”

    他的语气十分认真,甚至握着她的手都在寸寸缩紧。

    杜韵心头乱颤,知道自己真的完了。

    她已经不敢去看去看南宫一剑那副要吃了她的表情了。

    还有屋内旁人那副对杜拾儿“刮目相看”的眼神。

    云逸依旧面无表情,念念捂着嘴偷笑,凌伯看着她二人满眼的欣慰。

    杜韵欲哭无泪。

    难道都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南宫先生提着剑的手已经在微微发抖了吗,她觉得那剑鞘中的利剑已经蠢蠢欲动预备将她斩于剑下了。

    “好个杜韵,你竟敢……”南宫一剑怒气腾腾,不过还不等他将话说完,斜里就插进一个懒散的声音。

    那人说的极快“自古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既然当年姑娘救了我家少主,敢问如今少主心悦姑娘,姑娘可答应,若答应,不若就在这一剑阁中将婚事定下如何”。

    那人语罢急忙抚了把胸口。

    室内却静的只剩下众人砰砰砰的心跳声。

    南宫一剑被打断了话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其余人皆惊讶的盯着那个敢打断南宫一剑又提出那般惊世骇俗建议之人。

    杜韵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真后悔没有给星四下点毒。

    不过她暂时无暇顾及口无遮拦的星四,因为身旁少年那声若擂鼓的心跳声以及僵直的身子已经叫她心惊胆战。

    杜拾儿是在期待吗?她不敢转头去看他的表情,因为她害怕他忽然问一句……。

    “阿姐,你……你待……如何”。

第一百九十七章:强买强卖

    杜拾儿的声音。

    小心翼翼的,暗含一丝期待的。

    杜韵直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瞬。

    不好,不好,她真想将杜拾儿那双无用的眼睛给挖下来,看不见他外公已经气得要杀人了吗。

    不过奇怪的是,杜拾儿问出那句话后南宫一剑却没有再开口,脸色虽然还是黑的跟锅底一样,但却若有所思的盯着她二人。

    至于剩下的人,见南宫一剑竟然没有呵斥责罚星四口无遮拦,刹那间换上了一副期待的表情。

    连云逸寒冰一样的人,面色都温和了几分。

    杜韵自小流浪江湖,后来回家夺权,自诩是见过风浪的人,可眼前的场景,她当真应觉得自己应付不来。

    这一屋子人,简直是在强买强卖。

    她将唯一的希望都押在了南宫一剑身上,希望他赶快出言反对,可等了半天,他依旧一言不发。

    莫不是也在等她的答案!

    这个念头闪过,杜韵简直要骂娘了。

    可是他分明知道她五日后要离开,她当即便反应过来,南宫一剑怕不是以此来试探她的诚意和真心。

    她若说出一个不字,怕是会叫她觉得她那日在屋里说的话都是在骗他,可杜拾儿……,她余光撇过去,少年依旧目光炯炯的盯着她。

    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我……”杜韵忽然眼睛一闭直直晕了过去,“阿姐!”耳旁传来一声惊呼,她落入了一个有力的臂弯里。

    “呀,小姐听说要嫁给少主,激动的晕过去了”是念念兴奋的声音。

    杜韵心中默想,激动个大头鬼。

    她双眼紧闭,察觉到杜拾儿将她放到了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紧张的差云逸去请大夫。

    不待云逸回话,就传来南宫一剑不悦的声音“哼,她自己就是大夫,请什么大夫,兴许躺一会儿就“清醒”了”。

    听他将清醒二字咬的极重,杜韵默默将眼睛闭的更严实。

    打死她也不能睁眼。

    南宫一剑甩袖离开,众人不明所以,不知杜韵晕倒了他为何如此生气,不过急忙跟了出去,留下一个一脸怔怔的杜拾儿。

    杜韵听见她开口将念念留下照顾她,这才松了口气。

    杜拾儿差念念去烧些热水来,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响起。

    过了一会儿,杜韵侧耳听了一阵,发现屋子里没动静了,心想杜拾儿应该也跟着念念出去了,随即长舒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夭寿了。

    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澄净的眸子。

    杜拾儿正蹲在床榻边看着她。

    见她睁开眼,少年眼神动了动,划过一抹低落“阿姐,你果然是装的”。

    “我……”

    “阿姐,你不愿意,同我直说就好,不必这么费心思,你知道,我又不会强迫你”

    杜拾儿语气淡淡,说完便出去了。

    杜韵猜想杜拾儿大抵是被她伤到了自尊心,看着少年别扭且失落的的背影,心头一阵难言的烦躁。

    她想跳下床去拉住他说几句好话,哄哄他,安慰安慰他。

    可最终将头蒙进了被子里决定做一只缩头的鸵鸟。

    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杜拾儿开口,再一想到几日后她要离开随去找江月山庄,那时候杜拾儿又不知会怎样的伤心,她心里便愈发烦躁。她将手臂抬起来遮住眼睛,寻思要不然不告诉杜拾儿,偷偷离开,留下一封信就说她回淮阳去了。

    “好主意”杜韵坐了起来将手一拍。

    到时候只要嘱咐南宫一剑不告诉杜拾儿实情,他就不会知道,即便他以为自己回了淮阳想去找她,也有南宫一剑在,定会阻止他。

    杜韵笃定主意,起身准备下床去写信,只是手还未够到绣鞋就听得门外传来念念的惊呼声“少主,少主你怎么了”。

    杜韵一怔,鞋也顾不得穿,跳下床赤着脚奔了出去,拉开门便瞧见杜拾儿晕倒在廊檐下的院子里,身上是刚才那身单薄的白色中衣。

    念念在旁边神情焦急的扶着他的胳膊想将他拉起来。

    杜韵愣神的功夫,院子里落下几个影卫急忙帮助念念将地上人扶了起来,她回过神奔过去,先扫了一眼杜拾儿苍白的脸,再探上他的手腕,随即皱起了眉头“快将他扶到床上,念念,去我的房间在包袱里取我的银针来”。

    怎么回事,明明已经退下去的毒又有了复发之势。

    她从间青处骗来的解药没有问题,那么,剧毒复发就是……

    被她气的?还是被她伤了心,导致五气又开始鼻塞?加之山中寒凉,他大病初愈,只穿了单衣出来,一时间受了凉气,身子便受不住了。

    这个想法叫杜韵如果吃了根黄连一样,忽然心口发苦,她眉头越拧越紧,放开了手。

    星四将杜拾儿安置回床上,念念也取来了银针,杜韵无心顾忌其他,专心的为杜拾儿施针。

    当务之急就是先逼退他体内剩下的毒素,帮他再次疏通有些鼻塞的五气。

    她施针的空档南宫一剑气势汹汹的来了,见到床上昏迷不醒的杜拾儿,白眉一横,丢下一句若杜拾儿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杜韵眉梢动了动,懒得理他。

    至于屋内其他人,大抵也猜出来了杜韵适才是装晕的。

    星期忽然叹了口气“杜小姐,少主这般模样,大抵是因为伤心,若你答应了他,或许他心里欢喜,就醒了过来”。

    又来了。

    杜韵捏针的手半分不晃,清冷的眼波却向星四扫了过去“我这银针除了解毒之外,专治话多,星四你可要……试试”。

    她将试试二字说的极轻,端端叫星四打了个寒颤。

    想起她的身份,星四哂笑一下“我去监督念念熬药”,语罢故作镇定的踱了出去。

    南宫一剑见他被杜韵吓住,输了气势,对着他的背影不满的轻哼了一声。

    星四身子一僵,脚下更快,转眼就消失了。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杜韵收了针,吐出一口浊气,起身“已经无碍了,睡一会儿应该就能醒来”。

    “老夫问你,明明适才还好好的,为何浔儿他会突然晕倒”。

    南宫一剑其实是想用杜韵医术不精揶她几句,不过听在杜韵耳朵里,瞬间就叫她心虚起来,她轻咳了几声,煞有介事的抬头“拾儿他是受了风寒”。

    南宫一剑不置可否的继续冷哼。

第一百九十八章: 傲骨柔情

    念念熬来药,杜韵喂杜拾儿喝下,辛亏杜拾儿争气,没有抗拒喝药,不然杜韵可没有勇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用小时候那套软声细雨的调调哄他喝药。

    杜拾儿吃了药,南宫一剑拧作一团的白眉才松开了几寸,他看着守在杜拾儿床边的杜韵,目光渐渐深了下去,忽然开口屏退了屋内众人,只留下了杜韵一人。

    “先生可是有话要与我说”杜韵从床边起身,感觉到了自南宫一剑身上散发出的深沉,瞬间警惕起来。

    “丫头,老夫问你,浔儿之与你来说是什么,若有一日让你你在浔儿与江家那小儿之间做个选择,你当如何”。

    南宫一剑着实想不通杜拾儿怎会看上杜韵。

    在他心里莫家小少主,他最喜爱的外孙,继承了他剑法的人,一定要配天下最好的姑娘。

    或温柔聪慧如他的娘亲南宫铃一般,或者至少也得是个武功绝顶为人正派的豪飒侠女。

    断不会是眼前这个顶着参与杜家灭门嫌疑身份,年龄大,性子又古怪的丫头。

    不过,南宫一剑虽心里不悦,但因为对唯一的外孙宠爱的紧,心道若是杜拾儿真的喜欢杜韵,他也认了,杜韵只要能够洗清杜家的嫌疑,对杜拾儿也有情,年龄不是问题,他可以成全他们。

    若她对杜拾儿无儿女情爱……。

    “我对拾儿只是相护之情,姐弟之情,不知这个答案先生可否满意”杜韵忽然开口。

    被人频频逼问,杜韵心烦难耐,不由得生出了火气,语气很淡。

    说完却见南宫一剑的神色瞬间冷了下去,语气不善的质问她如此说,对江临枫便是儿女之情。

    杜韵虽然不敢苟同南宫一剑的逻辑,但也看得出他生气了,心想她这是造了什么孽,遇到南宫一剑。

    她如今是喜欢杜拾儿也不行,不喜欢杜拾儿也不行。

    “先生问我这些话,是想如何,我喜欢谁是我的事,即便你是拾儿的外祖父,鼎鼎有名的鬼见愁,也管不了我喜欢谁,不喜欢谁”。

    杜韵语气平淡的就像在说外头天气很好一样,她不知道怎样回答南宫一剑才会满意,索性说出了自己心里话。

    三言两语,却如生逆骨,带着三分孤傲。

    南宫一剑一愣。

    倒是有些对杜韵刮目相看。

    不过,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外孙。

    “老夫本想你若喜欢浔儿,同他两情相悦,我便成全你二人,可你适才说你对浔儿只有姐弟之情,既如此,老夫便要警告你一句,既然无心,就莫要再给他希望,可能做到?”。

    杜韵见他没有再同她讨论她喜不喜欢江临枫,松了口气,忙答了句自然,本该如此,不过语气却比适才还要淡。

    “你四日后离开,不管将来查到什么,往后来往,信件便可,你也不用再回来一剑阁了”。

    不用再来一剑阁了?那她怎么见杜拾儿,这下轮到杜韵愣住。

    不过瞬间明白过来,南宫一剑是准备切断她与杜拾儿之间的一切联系。

    “若日后我查明真相为杜家洗脱了嫌疑,先生也不愿意我与拾儿做一对普通姐弟吗”。沉默半晌,她才开口。

    心头却比之前多了几分紧张,若南宫一剑说不愿,她当如何。

    她知道杜拾儿的心思,虽拒绝了他,但从未想过同他一刀两断相望江湖。

    “普通姐弟,呵呵,你认为浔儿会欢喜同你只做一对普通姐弟?你既不喜欢他,就离他远一些,日后,老夫自会为他找一个顶顶相配的女子”。

    南宫一剑捋着胡须,看也不看杜韵一眼,说到要为杜拾儿找媳妇之时更是面露陶醉,好似那个顶顶相配的姑娘已经在眼前了。

    看的杜韵心头狠狠一梗。

    没来由的荡起了铺天盖地的失落。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少年娶妻,天经地义,可她心里竟十分的排斥。

    一想到杜拾儿那只只会围着她的白兔某一日将所有目光都落到另一个姑娘身上,她的心头就跟被蚂蚁咬了一般。

    酥酥麻麻的疼。

    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感觉弄得慌乱不安的杜韵不敢细想,摸了摸鼻尖,急忙安慰自己。

    她只是不喜欢同杜拾儿离别而已,她只是存了些老母亲嫁女儿的伤怀。

    一旁捋胡须的南宫一剑用余光看见杜韵一会儿失落,一会儿惊慌茫然的表情,暗自勾了勾嘴角,正想开口,便听杜韵说了句,他说的对,是她考虑不周。

    南宫一剑嘴角笑意瞬间凝固消失,想了想开口“四天后你要离开的消息不许告诉浔儿,四天后你只管离开,剩下的交给老夫。

    不过,这剩下的四天,我要你陪着浔儿,他要做什么都依他,哄他开心,不能惹他伤心不悦,可能做到”。

    杜韵心想刚才还叫她莫要给杜拾儿希望呢,心中又道南宫一剑大抵是知道她与杜拾儿往后不会再见了,所以才如此。

    不过,即便他不说,她也会如此的。

    她点了点头应下,却没发现南宫一剑眼中闪过一抹流光。

    “好,你且在此处陪着浔儿,他醒来看见你应该会欢喜”。

    南宫一剑说完便转身往外走,不过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对依旧有些呆愣的杜韵道“老夫不管你喜不喜欢江家那小子,往后几日,在浔儿面前,你不得提起他半句,这不是商量,这是警告”。

    语罢负手离开。

    杜韵回过神,在床边坐下,看着床上少年棱角分明的脸,目光有些游离。

    半晌,她自嘲一笑“想什么呢杜韵,不可能”语罢靠在床框边上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

    本打算小憩一会儿,谁知却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直到耳边传来浅淡温热的呼吸她才陡然惊醒过来。

    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正靠在杜拾儿怀中。

    他不知何时醒了,正从背后轻轻抱着她,头撒娇似得正放在她的肩头。

    适才她感觉到的温热呼吸正是从他嘴里传来的。

    带着一抹药香,擦过她的耳垂,有一下没一下的传到她脸上。

    低头看了眼小心翼翼缠过自己腰间的两条修长的手臂。

    如此暧昧的姿势。

    身子一僵,杜韵脑中轰然炸开了花。

    她清楚杜拾儿的心意,可没想到,小白兔竟胆大包天的趁她睡着了占她便宜。

    杜韵微微动了动身子。

第一百九十九章: 缱绻辗转

    她想起身,少年似是察觉出了她的想法。

    忽而收紧了胳膊。

    杜韵感觉到二人贴的更近了,她的耳朵甚至在他适才那一动之下擦过了一片柔软。

    来不及震惊,便听得少年在她耳旁轻声道“阿姐醒了”。

    温和如泉水般的声音,带着一丝病中的低沉,那样亲密的在杜韵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脖间。

    让她猛地想起戏文话本里写的“缱绻耳语,两情不待”。

    心头再次如火烧一般。

    这孩子是怎么了。

    她下意识去掰他箍在自己腰间的双手“杜拾儿你放开我,如此这样叫旁人看了去,不知又该怎样误会了”。

    她心头纷乱,语气不自觉的便生硬了几分。

    听见连名带姓的那句杜拾儿,杜拾儿垂眸,盖住眼底的失落,目光落在杜韵那双正交叠在他双手上使劲往外掰的手上,慕的一沉。

    “阿姐,拾儿只想抱抱你,况且,旁人怎么想与我何关,我喜欢你,这一剑阁里的老老少少都知道,怎会误会”。

    他语气淡淡的,甚至带着几分杜韵从未听过的阴沉,放在她腰间的手越月收越紧。

    杜韵感觉那两条紧紧箍住他的胳膊几乎要将她勒的喘不过气了,眼前固执的杜拾儿,她似乎从未见过。

    她想,杜拾儿一定是疯了。

    还是说那解毒的药在他体内产生了副作用,叫他变了性情。

    “拾儿,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你先放开我,我给你看看”比起杜拾儿的造次,她更担心他的身体。

    杜拾儿闻言却笑了,他反手小心的握住杜韵的手掌,见她只是愣怔,没有抗拒,心里升起一阵欣喜。

    出口的话却很是低落“我不放,我总觉得我若放开了阿姐,你就会离开,消失不见,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本是无心之话,杜韵却听得心惊胆战,她暗忖,杜拾儿同她说那些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听见她与南宫一剑的对话了,知道她要离开?

    她走神了一瞬,尽量柔着嗓子“怎么会呢,你莫要胡思乱想”。

    “阿姐你骗我”杜拾儿忽然松开了她。

    身子绷得那样紧,说话的时候睫毛乱颤,不是骗他是什么。

    果然,还是会离开他吗?

    杜韵来不及去思考杜拾儿是怎么看出来她在撒谎,见他放开了自己,急忙起身。

    只是还不等她站直身子,便是一阵天旋地转,重新跌回了床上,等她回过神,才发现杜拾儿正压在她身上,目光复杂的盯着她。

    小兔崽子这是要造反。

    “杜拾儿,你这是要做什么”杜韵冷了脸。

    “阿姐,你为何要骗我呢,你是不是要离开我,去找……那个人”。少年不满的控诉,对杜韵的不悦充耳不闻。

    他低头,与杜韵碍的极近,甚至再近一些便能触碰到那张因为生气正紧紧抿着的红唇。

    他想,他阿姐生气蹙眉瞪着她又不舍得对他出手的样子也生动的紧。

    看着近在咫尺的杜韵,杜拾儿喉头微动,不知想到了什么,倏尔红了耳朵,然后,那抹少年羞便如晚霞一般渐渐蔓延至玉白的脸颊。

    杜韵自是发现了杜拾儿红了脸,微怔。

    然后她发现他撑在自己耳侧的双手也在微微发抖。

    心想到底是小孩子。

    她一个大姑娘被他如此对待都未害羞,他倒是先害羞了。

    见杜拾儿像一只别扭的兔子,杜韵心里对他的不满忽然去了不少,她伸手胡乱的去推杜拾儿“你先起来,我再同你说”。

    谁知却触到了一片温热的肌肤。

    杜拾儿的里衣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她那一推正好推在他的腰上。

    两人皆是一僵,然后她看见杜拾儿的一张玉面瞬间红成了上好的胭脂。

    杜韵猛地缩回手“我不是故意的,你快起来”。

    她不说话还好,一张口灼热的呼吸便喷到正低头凝着她的杜拾儿的面上。

    少年呼吸一窒。

    看着杜韵呆滞且惊如小鹿一般的眼眸,他鬼使神差的低头蜻蜓点水般的飞快的在上面落在一吻。

    “你做什么”杜韵惊叫。

    她一张嘴,嘴唇正好擦过预备抬头的杜拾儿的喉头。

    那感觉就像是……她在亲吻杜拾儿的脖颈。

    杜韵刷的红了脸,再也不敢动,只听得头顶上方少年的气息又深重了几分。

    “阿姐……”思念还残留在他唇间的那抹来自杜韵眉间的柔软馨香,少年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带着一丝小心的试探。

    杜韵看着杜拾儿跃跃欲试的目光,心头狂跳,这孩子想做什么,“杜拾儿你不许……”,边说边急忙去摸藏在自己腰间的银针。

    只是还不等她对杜拾儿出手,唇间已经落下了两片清凉的柔软。

    少年微闭着眼,红着脸,虔诚又紧张的在她唇上辗转试探,动作生涩又轻柔。

    杜韵瞳孔剧震,脑中轰然。

    只觉得荒唐又诡异,她养大的孩子,正在虔诚的轻薄她!

    她的思绪一片混乱,一时间无法思考,只能凭借本能将指尖的三枚银针抬手刺进了杜拾儿后脖颈的穴位中。

    杜拾儿瞬间便能动不了了。

    杜韵轻轻将他推开,迅速抹了一把嘴唇站了起来,“拾儿你……你今日太放肆了”。她立在床边眼底阴晴不定的睨着还未从被扎针里回过神来的少年。

    杜拾儿只是不能动,话还是能说的,闻言他浓密的睫毛动了动,看向她“阿姐,你在我脖子上扎了何物,疼”。

    哼,不知悔改,顾左右而言他,妄图用撒娇来逃避。

    她养大的孩子何时变成了这般,杜韵看向杜拾儿的脸色愈发冷淡。

    “阿姐,我真的疼……”杜拾儿面色逐渐苍白,好看的眉头也皱在了一起。

    杜韵一愣。

    莫不是她扎的她猛了,还是说杜拾儿大病初愈,五气刚通,受不了她那三针。

    她不疑有他急忙上前扶着杜拾儿的脑袋探手在他脖间一摸将那三根银针抽出。

    杜拾儿身子抖了一下,他撑起身子“阿姐我……”.

    “哼,你胆大包天,竟敢如此对我,小心我明日就丢下你离开”杜韵一边将银针往自己腰间的小针包上收,一边头也不抬的愤道。

    其实都是气话,对于杜拾儿的轻浮举动,她虽然生气,可却不想与他一般见识,更舍不得苛责。

    她想杜拾儿还小,兴许从哪里看了些不该看的,才学坏了。

    待她言语敲打上几句,让他明白此举的失礼与孟浪,往后不可再犯便行。

    不过听在杜拾儿耳中,便是杜韵气他恼他,厌恶他,要离开一剑阁。

    他心下大惊,惊慌之下抬手就点了杜韵的穴道。

    她要走,那他就困住她。

第二百章: 两情不待

    刚收起针包的杜韵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她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才将将把手收回去一脸无措的杜拾儿。

    好个小骗子,什么疼,怕都是在骗她。

    杜韵只恨自己吃了不会武功的亏,如今连一个杜拾儿都能欺负她了。

    她的穴道被封的死,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挑眉怒瞪杜拾儿。

    “阿姐对不起我……”杜拾儿越发焦急,早已没了刚才轻薄杜韵时的深沉,又恢复了小白兔的样子,他欲言又止,半天下床将杜韵拦腰抱起放到了自己的床上,替她盖上了被子。

    杜韵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这死小子想做什么。

    似是察觉到了杜韵的紧张,杜拾儿叹了口气在她身边的被子上躺下“阿姐别怕,我不做什么”。

    见杜韵依旧警惕的盯着他,他无奈一笑“阿姐,我解开你的哑穴,可你不许责备我”。

    杜韵不置可否的眨了眨眼睛,心里却在想,他如此放肆,竟还害怕她责备他。

    杜拾儿伸手解了杜韵的哑穴。

    “好小子,翅膀硬了,反了天了,什么小白兔,简直就是小狐狸,还敢封我的穴道,有本事你放开我,看我不揍死你个臭小子”。杜韵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她心里憋着气呢,不过那语气活像杜拾儿的娘。

    杜拾儿露出一幅他就知道的表情,他无奈的缩了缩脑袋,不过身子却往杜韵那边靠了过去。

    杜韵陡然闭嘴“你想做什么,你若是再如刚才,我便大叫……”。

    说罢便后悔了,心想自己毒医圣手,杜家家主的英名算是交代在面前这个破小孩身上了。

    什么大叫……,她才不会说出那般狼狈掉价的话。

    可她确实脱口而出了,简直丢人,她懊恼万分,索性闭起眼不去看杜拾儿。

    杜拾儿极少见杜韵在他面前显出孩子气的一面,闻言愣了一瞬,随即勾了勾嘴角。

    轻声道“阿姐放心,我适才……一时情难自禁才对阿姐做出了那般逾矩之事,自知失礼,惹得阿姐不悦,往后不会了”。

    好一个情难自禁,杜韵心头火气更大“那你如今这又是在做什么”她睁眼。

    点了她的穴位困住她,就不算逾矩失利了。

    杜拾儿见她更生气了,苦笑“阿姐适才说明日要离开,我一时着急,又想不到别的办法留你,所以才……”。

    “我……”杜韵本想告诉表情失落的少年她那是气话,可心底到底还有些气,加上一想到她即便明日不走,四天后总归要离开,便沉默了。

    “拾儿,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半晌,她轻轻开口,目光落在头顶的雪白窗幔上,忽然被一阵无力的难过席卷。

    “阿姐是要去找江少主吗,阿姐喜欢他?所以拒绝了我”少年的声音极轻,带着破碎的凌乱。

    杜韵愈发难过,只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少年见她不语,忽然轻笑一声伸手揽过她,将脑袋埋进了她的脖颈里,像一个寻求安慰的孩子,带着不安的眷恋

    “阿姐,我适才昏迷之时,做了个梦,梦见你随江临枫离开了,我想留下你,可我身无长物,除了那把赤青黄铜剑,什么也没有,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钱,甚至连一个幸福完整的家都没有,唯一颗真心,我好害怕”。

    少年在她耳边嗫喏,语气一如幼时乞求她不要将他送出半河村时彷徨无依。

    杜韵一颗心瞬间化成了柔软浮云。

    她想摸摸杜拾儿的脑袋像幼时那般给他温暖,可无奈身子动不了,又想出言安慰他几句,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要说什么。

    她什么承诺也无法给他。

    且南宫一剑说过,若不喜,便不要给他希望。

    她顿了顿将一直藏在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她问杜拾儿为何会喜欢她。

    杜拾儿闻言放开了她,稍稍起身撑着胳膊专注的看向她的眼睛“阿姐,你终于想起来问我的心意了吗”。

    证明他的阿姐开始在意他了,正视他的心意了,少年满心欢喜。

    “我只是不明白,在青云镇,我乃男儿相,你我二人虽亲密,可你大抵也只当我做大哥,如今怎么突然……”。

    眼前的少年曾站在半河村茅草屋的门槛上信誓旦旦的对她说会陪着她一辈子,可后来还是离开了。

    所以她害怕他所谓的真心,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少年轻狂。

    他才十五不到,懂什么喜欢,又有多少认真,江湖万丈红尘,繁花无数,他兴许只是暂时被她迷住了眼,误将依恋当做了欢喜。

    他今日同她诉衷肠,待来日脚踏红尘,说不定就会对旁的女子说欢喜,又会记得她是哪一个。

    毕竟他生的那么好看,性子又温和,再大一些,招惹的桃花定然不在少数。

    杜韵眼底的流光渐渐沉淀,最后变成了一旺平湖。

    他是杜拾儿,是她养大的孩子。

    她将来终究是要离开的。

    她二人的相遇终究会变成一场江湖萍水。

    她想着,胸口却微微抽痛,顿时觉得杜拾儿的答案不重要了,正想开口叫他不用答了,杜拾儿的手忽然落在了她额头,遮住了她的双眼“阿姐,求你,莫要用这般看陌生人般的眼神看我”。

    她那般看着他,叫他如何再将心意说出,只觉自己是个痴心妄想之徒。

    可他要说,他怕不说,往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不管你是大哥还是阿姐,我都喜欢你,想同你在一直在一起,因为你是除过娘亲和外公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青云镇中,她给他的温暖,快乐,他恐怕这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既然忘不掉,索性不要忘,那种感觉从他离开青云镇之后便愈发明显,直到再次遇见她,他才明白。

    他是那么喜欢她,那么贪恋那份温暖。

    杜韵听了杜拾儿的话,却气笑了,心道果然。

    她淡道“原是如此,你怕是将我对你的温情当做了你娘,所以对我有所依恋,可是拾儿,那不是欢喜,待你以后有了真正心仪的姑娘,就是明白何为喜欢,而那个姑娘,自然也会陪着你,爱护你”。

    她尽量语气平静,只是不知为何,胸口却堵的紧。

    她被杜拾儿捂着眼睛,没法看清他的表情,只感觉到在她说完那句话后,放在她额间的手颤了一下。

    紧接着便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承认了吗,杜韵胸口闷的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不是的”。

    夹杂着微恼的声音,却十分坚定。

    杜韵一怔。

    “不是的,阿姐就是我心仪的姑娘,不会有旁的姑娘了,我以我死去的爹娘起誓,这一辈子,我只想同阿姐在一起,只想你陪着我,爱护我”。

    少年语罢还垂头在杜韵温软白皙的脸庞边蹭了蹭,像依赖主人的幼兔。

    极普通的语气,却在杜韵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怎么敢,怎么敢拿他死去的爹娘发誓。

    叫她怎么受得起。

    一时间她只觉得杜拾儿的真心与她来说如坠玉山,千万斤重。

    思绪正乱之际,便发觉少年在亲密的蹭她的脸,呼吸一窒,心头好似瞬间被开水滚过一般不可抑止的灼热起来。

    其实她知道,小兔崽子杜拾儿适才是想亲她的,因为她感觉到了少年的呼吸在她唇边停留了几秒,才转而蹭向了她的脸颊。

    大概他是真的害怕她生气也记着自己不再对她无礼的话。

第二百零一章:再次离开

    “杜拾儿,你是狗吗”她泄了气,佯装发怒。

    其实是为了缓解二人之间的尴尬,亦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真心的畏缩。

    她还真是个缩头乌龟,她自嘲。

    说不出拒绝的话,却又不敢答应他。

    也是,她以什么立场答应呢,顶着他灭门仇人的身份,还是顶着外人眼中姐弟的身份。

    “阿姐,你总是逃避我,明明是你先问的我,我答了,你却又不说话,是何道理”杜拾儿一眼便识破了杜韵的伎俩,委屈道。

    “到底是谁在逃避,拾儿,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还是装作不知道,我,淮阳杜家的家主,杜韵,如此这般,你还愿意同我在一起吗”杜韵终是忍不住将压在她心头许久的石头毫无防备的举到了二人面前。

    南宫一剑知道了她的身份后,讨厌她,防备她,她不相信杜拾儿一点反应都没有,可他醒来后却只字不提她是杜韵一事,难道不是在逃避。

    “阿姐,我相信你”杜拾儿沉吟半晌,收回挡在杜韵额头的手,深深的看着她。

    “相信我什么?相信我与莫家之事无关,还是相信淮阳杜家与莫家之事无关”。杜韵看进杜拾儿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自嘲。

    少年如水般的眼眸轻轻一颤,然后垂下了眼帘,半晌都没有再开口。

    杜韵嘴角的自嘲越来越深“拾儿,告诉我,若来日查明真相,杜家与此事当真有所关联,你当如何”。

    既然话都说到份上了,不如就一次性说开,省的她整日里提心吊胆。

    杜韵神色平静的等着杜拾儿的答案,可是杜拾儿却比适才更加沉默了,他的目光落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面色越来越白,脸上是杜韵从未见过的表情,迷茫、难过、迟疑、不舍全都夹杂其中。

    她又给他出难题了吗?

    其实他该如南宫一剑一样回答她“公事公办”,那样她的心底或许会好受一些。

    “算了,此事往后再说吧,说不定还是我二人在杞人忧天呢”杜韵忽然灿然一笑,语气变得轻快至极。

    杜拾儿的目光这才重新落到她脸上,看见她的笑脸,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开来,那些复杂的情绪瞬间消失在脸上“阿姐说的对,许是我们在杞人忧天”。

    “好了,我胳膊僵了,你快起来帮我把穴道解开”杜韵不满的嘟囔。

    杜拾儿闻言赶忙从她身上起来,不过却没有听话的解开杜韵的穴道,而是盘腿坐在她旁边煞有介事的看着她“阿姐可会离开”。

    果真是个小狐狸,还记着呢。

    杜韵白他一眼“离开自然是要离开,不过不是明日,我往后要回淮阳去”。

    她的话半真半假,杜拾儿也知道杜韵不会一直待在一剑阁,闻言,心下稍安,她的阿姐只说要回淮阳,没说要去找那人,那就是不会去了。

    她的阿姐不会骗他的,杜拾儿嘴角弯了弯,伸手准备解开杜韵的穴道。

    “家中还有个小可爱等着我回去呢”

    杜拾儿的手猛地顿住“小可爱?阿姐说的谁”。

    除过他,从未听过杜韵夸过旁人可爱,杜拾儿莫名心中不悦。

    “你到底解不解啊,再磨蹭我就真的生气了”杜韵压根没听见他那句蚊蝇般的问题,急道。

    杜拾儿面上一抹委屈闪过,伸手解了杜韵的穴道。

    杜韵急忙从被子里爬出来活动着自己早已僵硬不堪的身子,末了还不满的瞪了杜拾儿一眼。

    杜拾儿越发委屈,去拽她的袖子,向幼时一般“阿姐,你适才说的家中的小可爱,是谁”。

    “韫棣啊,还能是谁”杜韵一把抽回自己的袖子,然后在杜拾儿脸上狠狠捏了一把,替自己出了口气。

    杜拾儿揉着自己被捏红的脸,心头却溢出了一丝甜蜜,他们许久都未那般亲密过了,不过,想到韫棣,他心头的甜蜜又慢慢消散“阿姐同他很好?”。

    他知道当年自己离开后韫棣跟着杜韵回了桂花巷,可没想到,杜韵会将用在自己身上的称呼用到韫棣身上。

    再一想到自己不在杜韵身边的一年里,都是韫棣陪在她身边,陪她吃饭,陪她踏过冬日的积雪,陪她共赴危险,杜拾儿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怅然若失。

    听闻淮阳杜家家主有个很疼爱看重的义弟。

    杜韵不知道杜拾儿心中所想,只当他是随口一问,便随口一答“我与他自然要好,因为他是我的……”。

    陡然闭了嘴,杜韵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她面上闪过一抹懊恼。

    她很想与杜拾儿分享韫棣就是杜若怀的好消息,可是她不能,也不敢。

    “是你的什么?”杜拾儿见她突然住嘴,下意识问,神情紧张。

    杜韵摸了摸鼻尖“是我的义弟啊,江湖人都知道”。

    杜拾儿目光落在她摸鼻尖的手指上,目光暗了暗。

    他的阿姐在骗他。

    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撒谎的时候喜欢摸鼻尖。

    “只是义弟吗”。

    杜韵心里咯噔一下,心道杜拾儿简直成精了,虽不知他为何如此问,不过她面上端的一派平静,在他头上轻轻一敲“不是弟弟还能是什么”语罢跳下床穿好鞋“我去小厨房看看午饭做好了没,饿死了”。

    说完不等杜拾儿反应便大步离开了屋子。

    杜拾儿知道杜韵有事瞒着他,心头难免失落,不过他向来不会勉强杜韵,只等着杜韵告诉他。他穿好衣服下床,目光无意间扫过有些凌乱的床榻时,忽然感觉耳后一阵发烫。

    适才,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出格的事。

    不过他的阿姐,好似不讨厌他。

    思及此,少年不自觉弯起了嘴角,心脏好似被一团柔软的浮云包裹。

    接下来的几日,杜韵按照与南宫一剑的约定陪着杜拾儿,二人对杜韵身份之事也未再提,相处的甚是融洽,杜拾儿也未再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在杜韵面前还是那个听话乖巧的小白兔。

    二人去后山的落霞崖上看了日出,去崖下飞花涧破开初冬的寒冰捉回了几条通体透亮,色如冰肌的冰鱼……。

    第五日清晨天还未亮,趁着杜拾儿未醒,杜韵留下一封信,策马离开了一剑阁。

    只出门时与披着一身星寒刚刚从外面回来的云逸撞了个正着,云逸见她背着包袱,微微一愣,随即了然,不过什么也没说,只朝她略微一颔首便进了一剑阁。杜韵早已习惯,不作他想上马离开。

    兴许是南宫一剑提前打过招呼,她直到下山,别的影卫也未见出来阻拦,所以她一路走得很是顺利,到达来凤客栈时,天色将将大亮。

第二百零二章: 再回江月山庄

    来凤客栈门口间青与沐风刚刚准备好回岭南的马匹,看见杜韵皆眼前一亮,沐风转身往客栈里走去,间青知他去作何,挤眉弄眼的将度韵拉至一旁“你怎么才来,你骗解药的事少主已经知道了,可知他生了多大的气,险些殃及我与沐风,真是被你害惨了”。

    杜韵见他们还未离开,先是松了口气,随即从间青手里扯回自己的胳膊“此事我自会同你家少主解释,他人呢”。

    话音刚落头顶便传来江临枫的声音“你还知道回来”。

    间青闻言急忙退至一旁,丢给了杜韵一个“你好自为之”的表情,杜韵搓了搓手指,换上副笑脸转头“我答应过你,自然不会食言”。

    江临枫见她笑容里带着一丝讨好,心下气消了不少,走过去将她的手握住“下次再敢骗我,绝不轻饶”。

    见他不追究骗药离开一事,杜韵急忙点头应下,不过心里却在想,恐怕不能如他所愿了。

    她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笑道“我们快些走吧”。

    江临枫也未多说,吩咐间青去准备一辆马车,杜韵自然知道马车是给她准备的,心头一暖,不过却拒绝了坐马车。

    马车固然比骑马舒服,可她极担心杜拾儿知道了真相会追上来,还是骑马快一些。

    她只想在杜拾儿发觉之前赶紧离开蓝月城。

    江临枫见她执意要骑马,也不再强求,只嘱咐她路上若是累了就说,而后一行人策马离开了蓝月城。

    索性杜韵担心的事并未发生,直到抵达岭南,杜拾儿都未出现,大概是真的相信她是有急事回淮阳去了。

    进入岭南境内已是十二月初,天气寒凉,初雪下的洋洋洒洒,覆盖了大片山头,白茫茫一片,偶尔有几株早开的寒梅点缀其间,红白相映,分外好看。

    江临枫给杜韵找了辆马车。

    杜韵坐在马车里,看着自己对面闭目小憩的人,心想这一路上,她二人相处的倒也融洽,心照不宣的都没有再提杜拾儿与莫家之事。

    抵达江月山庄那日,下了几日的雪停了,江月山庄众人在门口迎接江临枫。

    杜韵再次见到了红凝。

    她站在江北承身后不远的地方,依旧一身张扬的红衣,眉目清冷,不过脸色比之前苍白了许多。

    杜韵扶着江临枫的手跳下马车时恰好与她的目光对上,彼此都是一愣,随后红凝淡淡的移开了目光。

    杜韵垂眸,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幽暗,全做不知,再抬眼已是明媚的笑脸,朝目光复杂的看着她的江北承走了过去。

    “江伯父,好久不见”

    江北承愣了愣,大概是被杜韵的态度唬住了。

    杜韵没死,反而出现在了他面前,笑着同他打招呼,他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直到江临枫开口唤了句父亲,他才回过神,赶忙笑道“丫头,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语罢将江临枫唤到了一旁。

    杜韵知道他要问什么,百无聊赖的在旁边等着,目光漫不经心的往人群中扫。

    呵呵,她想见的人,没在里面呢。

    也不知那人待会见到她,会是什么表情。

    “好了,我已同父亲说清楚了,我们进去吧”头顶传来江临枫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转过身,发现江北承已经不在门口了,“你爹呢”。

    “见你在发呆,便先进去了,我们也进去吧”

    “好啊,不过,你是怎么同他解释我为何会来江月山庄的”

    杜韵随他进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我同他说,你次来是为解开与姑姑之间的误会”。

    江临枫墨黑的袍角卷过脚边的残雪,带着几分清冷,杜韵走在她身后咧嘴一笑“是啊,此来我必定将事情办妥”。

    江临枫不疑有他,又同她说晚上她爹设了宴要替二人接风,届时江琴也会出席,若有什么误会,当面解开便是了。

    杜韵的目光落在小径旁的白雪上,亮的灼人,半晌笑着说了声好。

    在竹阁歇了半日,晚间,杜韵换了件湖水绿的裙子,裹了件江临枫送他的白貂绒的披风,随他去了前厅。

    不过,江琴却不在里面。

    江北承似是看出了她的遗憾,忙道江琴自从诞下孩子又受了些惊吓,身子一直不太好,近期天寒,便在房里养病,让杜韵莫要介怀。

    不敢见她吗?不过,她既然已经来了江月山庄,那她二人就“来日方长”。

    杜韵心里嗤笑,脸上却很随意“无碍,待过几日天气暖和了,我亲自去找琴姨”。

    听她叫了琴姨,江北承猜测其中兴许真的有什么误会,心想只要杜韵与江琴之间的误会解开,杜家于江家的误会自然也就解开了,随即笑说江琴就住在吟雪阁里,她哪日想去看了,叫江临枫带她去就行。

    一顿饭吃的很是和气。

    吃完饭江临枫吩咐间青先送她回竹阁,自己随江北承去了书房。

    杜韵知道,他是个言而有信之人,她答应同他回来,他便将当年莫家的事告诉她,在那之前,他要先同他爹打过招呼。

    果然,再晚一点的时候,江临枫回来了,同她说今日天色已晚,叫她好好休息,第二日再同他一起去找江北承。

    杜韵也不多问,连日赶路早已疲惫不堪,洗了个热水澡之后便去睡了。

    那一觉睡的昏昏沉沉,竟做了个冗长的梦,梦见杜拾儿去淮阳找她,结果没有见到她,得知她骗了他之后,惊怒之下只身跑来江月山庄找他。

    然后被密语阁的人杀了,临死前拽着她的衣角满眼不甘的问她为什么。

    杜韵从梦里惊醒,头脑昏沉的厉害,再一摸脸颊,竟摸到了满脸的泪水,她怔了怔,而后胡乱的擦了一把,起身下床洗漱。

    自她上次离开江月山庄,竹阁里伺候过她的丫头便被江临枫遣走了,不过她天生随意惯了,无人伺候也未觉不妥。

    心事重重的收拾完,拉开门,清寒扑面而来带着白雪与翠竹的清香,倒是将她胸口的积闷去了不少。

    院内石桌上已摆好了早饭,间青在旁等着,却不见江临枫的人影,扫了眼院子,沐风也不在,杜韵知道这主仆二人许是出去了,便未多问,在石桌前坐下,自顾自的吃起了早饭。

    直到上午,江临枫都未见回来,连竹阁里唯一的大活人间青也不知去了何处,杜韵百无聊赖的逗了一会儿黑狗旋风,进屋裹了件披风,独自出了竹阁。

    如今剑阁里的阵法已经被江临枫撤了,她可以自由出入。

    出了竹阁后她随便叫了位丫头让她带自己去吟雪阁。

    江月山庄里的人都知自家少主从外面带回了一姑娘,灵动貌美,住在竹阁里,是以那丫头虽未见过杜韵却也凭外貌打扮猜出了她的身份,不敢怠慢,恭敬的带她往吟雪阁去了。

第二百零三章:有仇必报

    杜韵没想到,吟雪阁竟然在密语阁旁边,隔着一片湖,是个红梅掩映的小院子。

    是怕杜家来寻仇吗?所以故意将人安排在了密语阁旁边的院子里,杜韵失笑。

    不过她杜家杀人,何须刀剑。

    穿过结冰湖水的是一座长长的石桥,直通吟雪阁,此去别无它路。桥上面色冷肃立着两名黑衣侍卫。

    杜韵继续嗤笑,江家倒是对江琴看护的紧。

    她摆手叫那小丫头下去,然后笑吟吟的踏上了长桥。

    果不其然,还未走几步,就被黑衣侍卫拦下了,沉声问来着何人。

    “杜家家主杜韵,前来探望琴姨”杜韵也不恼,莞尔一笑,拢了拢脖前的披风。

    恰恰将脖上的吊坠露了出来,一颗细长狼牙。

    “原本是临风要陪我来的,不过他临时有事去忙了,我便自己过来了,没什么事,只想看看琴姨”她端的娴静规矩。

    二侍卫原本听她自报家门吃了一惊,再看她脖子上挂着江临枫的东西,加之前些日子在府中传的沸沸扬扬的求亲一事,随即恭谨的退至一旁拱手“原是少主夫人,冒犯了”。

    且江琴来自杜家一事,他们也是知道的,虽不知个中恩怨到底为何,却也知杜韵与江琴是熟人,放进去应该不会有事,才退到了一旁。

    至于杜韵被那句少主夫人唬了一跳,不过也懒得费口舌解释,径直越过二人往桥上走去。

    行至桥中时,她瞥见了远远自对面走来的一抹嫣红。

    竟是红凝。

    真是冤家路窄。

    思绪忽然跳转至槐树巷那个暴雨入注的傍晚,胸口一疼,杜韵敛了眉眼里的温和,站在原地等她。

    红凝也未料到杜韵会出现在吟雪阁,面上警惕一闪而过,手放在了腰间剑上,冷眼瞧她“你来此处做什么”。

    “怎么,还想再杀我一次,那五十戒鞭可是打的不够”。杜韵嘲道。

    红凝脸色一白,一抹难堪快速闪过,她咬牙“我密语阁奉命行事罢了,你未死,是你命大,我往后便不会再动你,可这吟雪阁,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杜韵气笑了,眼前人刺伤了她,叫她险些丧命,如今没有一句道歉,还振振有词。

    她是命大,命不大哪有机会回来报仇。

    她状似不经意的往长桥尽头的院子里瞥了一眼“奉命行事?你奉的该不会是江琴的命吧,除了她,我可再想不出谁会花钱买我的命”。

    公孙烈自身难保逃也来不及,断不会是她,而她前脚被刺杀,后脚江琴就被接回了江家。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红凝听了她的话一怔,随即大声斥她胡说八道。

    杜韵见她眼神浮了一下,也不戳破,笑着上前一步“是不是胡说,你同我去找江琴对峙一番如何,不过,我猜你二人既然敢做,定然是不会承认的,毕竟,江临枫那五十戒鞭都未让你招供”。

    杜韵云淡风轻的笑容就像扎在红凝心头的刺,更像是抽在她身上的那五十戒鞭。

    疼痛与耻辱瞬间将她席卷,一怒之下她攥住了杜韵的脖子“臭丫头,再说一遍,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再漂亮冷峭的美人生起气来也是一副难看的嘴脸呢,杜韵看着红凝有些扭曲的脸浑不在意脖颈间越收越紧的手“自然信,不过……谁先杀了谁就不一定了”。

    声音忽然放轻,杜韵眼底的暗芒如流星划过,红凝心道不好,她适才一时愤怒倒是忘了杜韵是个用毒高手,急忙松手后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杜韵藏匿在指尖的三根银针早已插入了她的后颈。

    浑身瞬间失力,身子一软她朝地上倒去,不过到底因为自傲,堪堪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剑掼在地上才撑住了身子。

    杜韵见状揉了揉被掐红的脖颈轻笑一声,狠狠往红凝小腿处踢了一脚。

    哼,她那日浑身是血倒在泥水混杂的雨里狼狈如斯,如今她红凝还想站着。

    红凝被踢了一脚,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晃直直往前跪了下去。

    身不能动,她死死的盯着杜韵,恨不能用眼神将她剐了。

    “这才像话,这才是道歉该有的态度”杜韵在她面前蹲下拍了拍她的脸,娇笑。

    红凝只能以眼神表示自己的愤恨,同时质问她到底想做什么。

    “若我适才不故意激怒你,怕是也进不了你的身,不过既然冒着被你掐死的危险制主了你,自然要好好玩玩”。

    语罢杜韵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针包,打开,里面插满了大大小小的银针,明晃晃的刺眼。

    红凝神色一澟,表情不安起来,想往后退,可惜动不了。

    “我非恶人,但也不是善人,江湖规矩有仇报仇,今日我便报你刺我的一剑之仇,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会……”杜韵笑着趴到一脸惊惶的红凝耳畔“废了你的武功,且叫你从此再也不能习武”。

    话音刚落,红凝那双清冷美目里终于露出了极度的惊恐,高高在上的傲慢也瞬间散了个干净。

    杜韵伸出脚将红凝落在地上的佩剑嫌弃的踢到一旁“你说,一个没了武功的密语阁第一杀手,还有没有留在江月山庄的价值呢”。

    红凝似是再也忍不住,只觉体内气息翻腾,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如何,红凝,你可知我当时浑身是血躺在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是何感觉”。

    不再同她废话杜韵摸出几根银针利索的刺进了红凝周身的几处大穴。

    红凝嘴角瞬间溢出一缕鲜红,表情似极度痛苦,而后慢慢变得平静,目光也随之涣散,好似一朵陡然颓败的花儿,变的了无生机。

    半盏茶功夫后,杜韵将刺在她身上的所有银针收回,起身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腿抬步往吟雪阁走去。

    “杜……韵,你给我站住”是女子破碎喑哑的声音。

    杜韵眉头一蹙,顿住了脚,转身,看着红凝从地上爬起来,竟拾起剑跌跌撞撞的朝她跑了过来。

    然后挡在了她面前“家主命我在此处保护琴夫人,旁人不得入内”。

    面色煞白,提剑的手微微发抖,神情固执。

    杜韵忽然对她生出了些佩服。

    “你如今这般忠心耿耿,可江伯父若是知道你已经武功尽失,怕不出明日,就会将你赶出江家,毕竟,江月山庄从不养闲人”。

    最后一句,是红凝之前同杜韵说过的话。

    是以她刚说完,红凝像是彻底被摧毁了,长剑落地,抿着嘴角,难堪又不甘的死死的瞪着杜韵。

    湖边刮起了一阵寒风,有些刺骨,杜韵拢住披风,忽然笑了“其实我是骗你的,你的武功并未被我全部废除”。

第二百零四章: 迷障

    走下桥,穿过几株梅树傍依的小道,眼前便显现出一处精致幽静的小院,门口一个穿藕粉短袄的小丫头正低着头清扫朱墙旁的残雪。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小丫头回过头,神情讶异“红凝姐姐,你不是去请家主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原来是去请江北承的。

    站在红凝身后的杜韵扯了扯嘴角。

    “银耳,去通报夫人,说是杜家家主来了”红凝往旁边退了一步将杜韵显了出来,并不回答小丫头的问话。

    小丫头这才看见杜韵,见是个面貌好看的小姑娘,且正朝自己微笑,一愣,而后点头跑进了院子里。

    “我今日倒是运气好”杜韵边打量面前的院子,边朝红凝道。

    红凝没有回答她。

    起了一丝风,廊檐屋顶上有碎雪飘下,杜韵拢了拢披风,继续自顾自道“江琴很害怕吧”。

    红凝依旧没有反应。

    这空档,适才通传的小丫头白着脸从里面跑了出来,眼眶微红“夫人说不见,还……还发了很大的脾气”。

    杜韵却笑了“看来,是真的很怕我呢,你再去通传,就说我已同你们家主说了,此来是为化解误会,她若闭门不见,那就是不愿解开误会,岂不是不给你们家主面子”

    她说完见丫头歪着脑袋似是不解,轻咳一声“快去”。

    “你去告诉夫人,叫她不用担心,有我在”红凝忽然补充了一句。

    那丫头露出了半信半疑的表情,不过还是乖巧的折了回去。

    杜韵百无聊赖的踢着路边的雪堆,待绣鞋前方沾了些脏污才皱眉停了下来。

    转过身,发现红凝正在看她,目光复杂。

    “看我作何”。

    “你倒是会拿捏人心”。

    “你这是在怪我适才那般对你”

    红凝一愣,想起适才桥上发生的事,面色微微一变,有难堪迅速划过,不过迅速归于平静,不再理会杜韵,转过头专注的看着前方。

    “噢,看来不是啊”杜韵漫不经心的笑道。

    “琴夫人刚回江家,得家主庇护,自然不敢忤逆他,况且她若在明知江家与杜家的矛盾因她而起的情况下还对你这个杜家家主的主动求和避而不见,在别人眼里就是不识抬举,不为江家着想,所以你刚才那番话,叫她无法拒绝”。

    红凝忽然又开口。

    “是又如何”杜韵淡淡回了一句。

    话音刚落,前去传话的丫头便回来了,大开院门将杜韵迎了进去。

    吟雪阁不大,却很气派,院内丫鬟仆人数量不少,见红凝进去,都停下手中的活朝她行礼。

    看的出她在此处的地位不低。

    穿过一处长廊便是江琴的住处,比外面清冷的多,基本没什么人。

    只有一个青衣丫头站在微微敞开的门口,应该是在等二人,待二人走进,看了一眼红凝后将身后门推开“家主请”话却是对杜韵说的。

    杜韵将她打量一眼,忽觉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你叫什么名字”,经过她身边时她问。

    只见那丫头瑟缩了一下,才缓缓答了两个字“翠竹”。

    没什么印象,杜韵越过她进了房间。

    房内炭火烧的很足,十分暖和,同时又熏了香,所以一进屋杜韵被扑面的暖香风熏的蹙了蹙眉。

    转过屏风,小圆桌前端坐着一美妇人,着月白裙衫,正在低头用汤,面白消瘦,眉细长,一副弱柳扶风不可欺之态。

    正是江琴。

    这人当真是一点没变,内里坏透了,面上还装的柔弱善良,怕是将整个江月山庄的人都哄骗了。

    杜韵勾唇,径直走到江琴对面坐下“两月不见,琴姨真是一点都没变呢,还能如此悠然的用汤,着实叫我佩服”,她语气轻快却暗含嘲讽。

    江琴往嘴里送汤的手一顿,将勺子往碗里一扔,猛地抬头“臭丫头,莫嚣张,也不看看如今是在谁家,你以为我还会怕你”。

    “呦,当真是有人撑腰,琴姨如今说话都硬气了几分”杜韵说着话,下一秒忽然朝江琴伸出了手。

    “你做什么”江琴大惊失色,身子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下。

    “噗……”杜韵收回自己刚伸到半空的手大笑“当真不怕吗,不怕你躲什么”。

    江琴好似被人打了一巴掌,直觉的脸上火辣辣的,她站起身冷冰冰的盯着杜韵“哼,你阴毒惯了,谁知你会不会突然下毒害我,有话快说,说完就离开我这吟雪阁”。

    她怎么不怕,简直怕的要死,所以只想赶紧打发了杜韵,但偏偏碍着面子由不能露出一丝怯来,只能硬撑着。

    被人说阴毒,杜韵也不生气,反而笑的越发欢快“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琴姨,看看你吃的可好,住的可好”语罢站起身,竟是准备离开。

    不过走之前目光有意无意的往江琴面前的汤碗里扫了一眼。

    江琴忽然扬手将汤碗扫到了地上“贱人,你是不在汤里动手脚了”。

    看着温婉夫人突然变得面目狰狞,红凝与翠竹都是一愣。唯独杜韵扫了眼地上四分五裂的汤碗露出一抹冷笑“看来琴姨十分害怕呢,既如此我便实话告诉你,我此来江家,只为报仇,誓要你死”。

    语罢径直转身离开。

    “贱人,红凝,快将她给我杀了”江琴堂皇大叫。

    红凝挡住了杜韵的去路,长剑落到了她的脖间“放肆,敢如此对夫人说话,不怕我将你捉到家主面前”。

    “红凝,你同她废话什么,给我杀了”,江琴在后面急急催促。

    “呵呵,光天化日,我来此处,人尽皆知,你以为她一个江府侍卫,也敢杀我”

    杜韵推开剑尖,回给江琴一个挑衅的冷笑,大步离开。

    江琴眼睁睁看着杜韵走出了房门,忽然扑过去扬手给了红凝一个巴掌“哥哥派你来保护我,你就是这般保护我,废物。”。

    红凝急忙跪下“属下有错,请夫人恕罪,不过……不过要除掉杜韵,万不能在吟雪阁动手,江月山庄如此大,我们不怕找不到机会”。

    “红凝姐姐说的对,若她死在吟雪阁,夫人怕是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家主怕是会怪罪,还有……还有少主怕是也……”翠竹在一旁附和。

    江琴渐渐冷静下来,也是一阵后怕,看了眼红凝被她打肿的脸,急忙上前将她扶起来“是我下手重了,你莫怪”。

    “无妨”红凝抚了抚火辣辣的左脸。

    垂眸淡道。

    “对了,我不是叫你去请哥哥吗,你怎么将她带了回来”。

    江琴因杜韵忽然来到江月山庄,吓得夜不能寐,挨了一天,第二日便迫不及待叫红凝去请江北承前来。

第二百零五章: 夜谈,真相

    她不知道江北承是否已经知道她在杜家做的那些事,所以想请他来探探口风,二来,他若还不知,她也好想想对策。

    “回夫人,我出门时在桥上碰见她,见她要来吟雪阁,怕她对夫人不利,不放心,所以跟了回来,家主,可要我现在去请”。红凝恭敬道。

    “罢了,罢了,先不请了,静观其变”江琴揉着眉心,扬手叫红凝退下去,吩咐翠竹将地上的狼藉收拾一下。

    只是,杜韵在吟雪阁那么一闹,到底叫江琴乱了心神。

    午间,她看着满桌子的饭菜,竟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不是因为不合胃口,是她怕杜韵给她下毒。

    如此一想,连带着看吟雪阁的那些下人也可疑起来,觉得他们之中肯定有杜韵的人潜藏其中,蓄谋害她。

    翠竹亲自下厨熬了粥,她才勉强喝了几口。

    晚间,她便将二人叫到了一处,商量对策。

    于她来说,翠竹是帮她逃出杜家之人,可以信任。

    红凝帮她刺杀过杜韵,自然也同她在一条船上。

    所以整个吟雪阁,她最信任的便是二人。

    屋内烛火明亮,江琴坐在床头,怀中抱着一个足月大裹在襁褓里皮肤白皙,浓眉大眼的男婴,轻哄他入睡。

    红凝与翠竹站在床边。

    “我如今就只你二人可疑信任了,杜韵用毒高明,我恐她在饭食里下毒,往后饭食还需你二人多留心”男婴睡着后,她朝二人道。

    “夫人放心,不过……这院内人多眼杂,只要开伙,就怕有人趁虚而入”翠竹担心道。

    吟雪阁是独伙,江北承从外面请来的厨子,小厨房里帮佣之人也是江府仆从,都不是知根知底之人,她与红凝总不能十二个时辰守在厨房。

    除非她们亲自下厨做饭。

    可红凝只负责护卫,平日里还有密语阁之事要忙,定然不会时常留在吟雪阁内,翠竹担心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

    毕竟饭食茶水糕点,凡入口之物皆要她一个人查检,她着实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既如此,不如就将伙房遣散了,只留下护院的侍卫,嘱咐其平日不得靠近夫人卧房,翠竹你时时在院内看护便行”。红凝忽然波澜不惊的开口。

    “那饭食怎么办呀”

    “我一日三餐从外面带进来,亲自验过,不假他人之手”

    遣散众人便不怕人多手杂有人趁虚而入,红凝亲自送饭,便不怕他人下毒,江琴随即同意了红凝的建议。

    那日夜里,吟雪阁的婢女全被遣了出去,只留了几个武功不弱的侍卫交由红凝敲打了一番,战战兢兢的留了下来。

    消息传到江北承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书房里看书,闻言并未多想,只当是江琴在耍性子,便由她去了,只待有时间了再前去看看,招手叫人退了出去。

    烛火哔啵,夜色幽静,仆人刚走,便又有人来了。

    正是江临枫与杜韵,身后跟着沐风与间青。

    二人进门后,江临枫便将门紧闭了起来,沐风与间青自然的守在了门外。

    杜韵朝江北承行了礼才道“莫家之事,今日还往江伯父知无不言,如实告知”。

    江北承叹了口气行至桌边坐下,杜韵与江临枫一同过去坐下。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最近鬼见愁与莫家那小子那边突然没了动静,可是因为你”。

    蓝月城发生的事,江临枫已经向江北承禀告过了,一个月了,并未再闻江家在外的密语阁影卫被人杀害,所以江北承猜测是与杜韵有关。

    他虽不知个中缘由,但知道杜韵阴差阳错救了杜拾儿的事情。

    江北承话一出,江临枫的目光便落在了杜韵身上,淡淡的,却如有实质。

    杜韵顿了顿点头“当年之事,疑点重重,我不相信江家无缘无故会去招惹莫家,所以央求南宫一剑给我三个月时间,让我回来查明真相,

    他也答应过我,在此期间,只要江家不在怕人去招惹他们,他便不动手”。

    杜韵有一种直觉,她离当年的真相,仅仅只差一步了。

    或许今夜的谈话,会给出一个答案。

    只要江北承肯说实话。

    “你倒是敢夸海口,三个月,我江月山庄用了几年时间都未查明的真相,你的三个月怕是天方夜谭”。

    江临枫忽插了一句。

    杜韵不管他轻嘲的语气,陡然来的精神兴奋道“其中果然另有隐情,快说快说”。

    江北承看着二人,抚须“丫头莫急,我这便将五年前发生的事告诉你”。

    “此事还要从密语阁接到的一个神秘单子开始说起,五年前的初春,密语阁忽然接了一个价值千金的单子,信上言其为江湖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铸剑门派,

    家主披心沥血好不容易铸得一把好剑正待扬名江湖,却出了一名叛徒,将剑盗走,协同门派另外几十余人潜逃在外,最后逃到了临川莫家,被家主莫山飞收留……”。

    “所以当年那个单子是杀人的单子,去莫家斩杀盗剑的叛徒?”杜韵打断了江北承的话,只觉得不可思议。

    见江北承点了头她又急道“只是若只是杀几个叛徒又怎会有后来的灭门一事”。

    “你且慢慢听,莫要打断父亲的话,个中缘由,他自会告诉你”江临枫见她满面急色,无奈道。

    杜韵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忙坐直身子请江北承继续。

    “莫山飞脾气古怪,江湖人尽皆知,我虽有几次去求剑被拒,与他有些隔阂,但并不想接单去招惹他,同时也疑虑此乃与莫家有怨之人故意为之,但……但当年那笔佣金确实不菲,

    我一时财迷了心窍,心道,只是杀几个叛徒,不会有事,便接了此单,谁知,事情一步步走向不可控就是从接下单子开始的”。江北承叹了口气,应该是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此话怎讲”杜韵见他忽然停下,急的不行,心想怎么还卖起了关子,她简直要好奇死了。

    江临枫见状开口补充“密语阁接下单子后便等着雇佣方将叛徒名单与杀人日期送过来,只是最后那单子送来的时候,上面竟然出现了莫山飞与夫人南宫铃以及八岁小儿莫南浔的名字,

    还有莫家其余十几位铸剑长老,我与父亲这才惊觉事情不妙,我们试图与那雇佣一方的门派联系,可竟发现江湖上根本无此门派”

    “什么”杜韵跳了起来,只觉背后起了一层寒凉。

    果然,有人在背后操控此事吗!

    “既然当时江家已经发现不对劲,为何还要去杀人”杜韵不解,一想到莫家无缘无故遭此劫难,语气便不由得生硬了几分。

    江临枫看了她一眼,顿了顿解释道“你先坐下,并非你想的那样”。

第二百零六章: 质问

    杜韵坐下后他才继续“我与父亲虽觉此中有古怪,可反悔已然已经来不及,

    因为密语阁有规矩,一旦收下定金,便不能反悔退单,所以我与父亲只能等待,等那人再主动写信,

    果然,他见我们未在规定时间内动手,又写来了信,他言既然江家不肯动手,便无需我们亲自动手,我们只需按照原先所言将那十几名叛徒除掉就行,信中重新附了名单,

    同时直言他已经从杜家购了毒药,且已打点好一切,密语阁只管去就行,不会太过损兵折将,且他要对付莫家高位者一事警告我们不要插手,我们先去除叛徒,之后他自会派旁人动手”。

    “所以你们明知有人要行害人之事,便只看着”杜韵气的满面通红。

    但凡江家当年往莫家去上一封信提醒一二,也不会有当年的惨案发生。

    “江湖恩怨,血雨腥风,向来如此,我江家与莫家并无渊源,有何义务提醒”江临枫忽然冷淡的开口。

    杜韵呼吸一窒,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男人的脸在灯火下英俊,冷酷,像一把尖刀,忽然直插杜韵心底。

    他说的没错,江家没有义务去通知莫家,他们只是拿钱做生意,她不该怪他。

    可如此冷漠的少年,叫她忽觉陌生。

    面对杜韵的指责,一旁一直沉默的江北承懊悔的叹了口气“丫头你说的对,当年……确实是我们慢了一步,你也莫要责怪临枫,他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当年我们得知神秘人要对付莫家后有想过暗中提醒莫家几句,可……”。

    “可密语阁既接了单,就不能透露雇主信息,更不能行背叛之事,这是其一,其二,密语阁既要去莫家杀那几十名叛徒,就断不能提前提醒莫家,否则岂不是给自己制造麻烦,其三,我们谁都不知神秘人所言要杀莫家上位者一事是真是假,不敢妄言,妄动”江临枫接过了父亲的话头。

    语气依旧很淡。

    不过,杜韵听他解释,才松了口气。

    也知应该是自己适才责备的语气过了些,惹得他不悦了,才故意说出那句话气她。

    她在江北承看不到的角度将手伸过去扯了扯江临枫的袖子,他转过头看她,“莫生气”她张嘴轻声道。他没有说话,抽回了自己的袖子,眉目却柔和了下去。

    杜韵心头一松。

    “所以当年我与临枫商量,准备在完成那单任务之后留下些线索提醒莫山飞几句,谁知……谁知去了才知种了旁人的计”江北承说到此处,语气多了些愤恨。

    “发生了何事”杜韵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

    其实她大概已经猜出几分来了。

    那个神秘人并没有如自己所言在江家杀了叛徒后再动手。

    而是提前动手了,用月中雾毒害了莫家满门。

    “五年前,我本想着去莫家随便杀几个名单之上的叛徒意思一下便好,可等我带着影卫感到临川莫家,才发现……莫家满门已被灭,独余那名单中的几十人活着,被人用绳子绑了扔在院子里,

    震惊之余我上前询问那些人发生了何事,可那些人当时已经已被吓得神志不清,无论我怎么询问他们只字不吐,最后竟晕了过去”。

    “她们不是被吓得神志不清,是中了毒,说不出口”杜韵在江临枫停住时补了一句,心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果然。

    当年有人在暗中谋划了一切。

    同时心中疑惑又起,“既如此,拾儿又怎会误会是江家杀了莫家满门,你当年又为何会去青云镇追杀他”她看向江临枫那双深沉眸子,问出心中所惑。

    “那些人昏迷之后我派人探其鼻息,发现他们气息已十分微弱,无活命之征,便依照契约将他们杀了,而后去查探莫家其余人的尸体,发现他们都死相平和,但每个人胸口处却又有一道致命的剑伤,莫山飞与夫人也不列外,

    只是正当我们准备离开之时,暗处忽然蹿出了一个抱着孩子带着斗笠的青衣人,他蹿上房顶,而后朝我们喊“江月山庄屠莫家满门,其心可诛,不得好死,莫家百余冤魂,怀中小儿若能逃得升天,终有一日会回来报仇”说完便消失不见,

    我那才发觉不对,那人显然是将我们误会成了灭门之人,我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斩草除根!”

    “没错,斩草除根,既然莫家满门已经死绝,误会显然已解释不清了,为了不留隐患,索性斩草除根,于是带人追了上去,一路追到了青云镇”。

    江临枫说完对上杜韵微颤写着惊讶的瞳孔忽而笑了: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怎么,听到我当年是真的要杀了那孩子,讨厌我吗,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那笑容,带着几分倔强的寂寥。

    杜韵不知该怎么回答,半晌才露出了一抹苦笑“当年若换做是我,也会那么做的”。

    是的,换做是她,也会选择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这个江湖,本就无道理可讲。

    江临枫闻言却微微一愣,终是没再说什么。

    “可你有没有想过,若你要是在拾儿下山开始找江家寻仇之时将误会解开,也许就不会有后来之事了”杜韵顿了顿又开口。

    当年她制造假死之像,骗过江临枫救下杜拾儿,江临枫以为他死了,可后来杜拾儿携剑出江湖之时,如他不是再次下杀手,而是同他解释当年之事,杜拾儿会听的。

    他那么善良的孩子,怎么会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屠杀那么多密语阁之人,他就是太过坚信当年自己从青衣人那里听到的那句话,才来寻仇的。

    没有人告诉他,他被骗了。

    他们都被骗了。

    “想过,可他从未给过我机会解释,索性后来我便不想解释了,且我解释了,他会相信吗”江临枫的语气又冷了下去。

    杜韵知道杜拾儿杀了江家数名影卫,江临枫作为江家少主,密语阁之主,亦难释怀。

    “哼,都是那个杀千刀的幕后主使之人,来日我若将他捉住了,定要将他挫骨扬灰”杜韵怒了。

    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人分明就是故意为之。

    精心布局,以接单契约杀叛徒为由将江家人引去莫家,然后将灭门之事嫁祸给江家。

    顺带黑了一把她杜家。不仅用了杜家的月中雾害人,还故意写信告诉江家从她杜家讨了药。

    分明就是有意为之,想将杜家也扯进来。

    简直可恨。

    如今唯一叫她疑惑的便是那个当年带走杜拾儿的青衣人,是真的莫府之人救走了杜拾儿,还是有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

    否则,杜拾儿一个八岁小儿,即便当年莫山飞与南宫铃拼死相护,想要在一场早已安排好的屠杀下顺利脱身也非易事。

    且那日,是他八岁的生辰,莫府阖府为他庆生,他作为小少主,定然不会躲在暗处。

    既在明处,想要脱身便更难。

    “找,没有那么容易,当年我与爹爹自知中了别人的计,遭人嫁祸,倾江家之力去查找那人,可仅凭着往来的一纸书信,委实困难,最终什么也未找到”

    “确实,当年莫家事发后,那神秘人便再也没有来过信,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不过,越是如此,越叫人不安”江北承拧眉叹息。

    “当年与此人往来书信,伯父可有留存”杜韵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激动的站了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 抗拒

    江北承将当年与神秘人来往的书信从一处秘盒里取出交给了杜韵。

    打开看了一眼,杜韵脸上的兴奋已经开始掩藏不住。

    果然,此神秘人与当年事发后写信给南宫一剑的是同一个人,只是她现在还不能确定写信人就是幕后主使者本人,还是只是此人的下属。

    不过,终归有些眉目了。

    “当年莫家出事后不久,闭关出来的南宫一剑曾收到过一封秘信,信上言江家为莫家灭门惨案的主谋,杜家为江家提供了毒药,亦是共犯,那封信他同我看过,与眼前这封,是同一笔记,乃一人所为”杜韵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江临枫与江北承。

    江北承听罢一拳砸在桌上恨道“果然当年从密语阁接下神秘单子开始便是一个局,只是那人到底意欲何为”。

    “很简单,以莫家灭门一事为由,借南宫一剑之手除掉杜家与江家,即便除不掉,以南宫一剑有仇必报的性子也会让两家元气大伤”江临枫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边一盏青花茶,眼底晦暗不明。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那幕后人的目的,若只是与莫家有仇,要除掉莫家嫁祸给江家,那么又何必扯上杜家。

    江临枫话音刚落杜韵便瞪圆了眼睛“没错,不然,他写信给南宫一剑做什么”语罢她的目光落在旁边江临枫波澜不惊的脸上,在他目光看过去的时候朝他竖起了拇指“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一点就通”。

    江临枫回了她一个“是你太笨”的眼神。

    一旁原本被气的不行的江北承看了眼面前大眼瞪小眼的两人,忽然抚着胡须欣慰的笑了。

    这两人,他还真是越看越般配。

    他想得找个时间同自家儿子谈谈婚事的问题。

    既然现在都将人拐进了府中,可要抓紧时机。

    不过,眼下的大事还是杜莫两家的恩怨,他抚须的手顿住,沉声开口“如今真相既已明了,也该请南宫先生前来江月山庄将事情说清楚了”。

    杜韵从同江临枫乐此不疲的瞪眼里回过神来摆手“还不是时候”。

    “丫头这是何意”

    “你们都不了解南宫一剑的性子,除非我们抓到真的幕后主使,否则他只会当我们是合谋编了个故事来骗他,估计一生气连剩下的两个月都不会给我了呢”。

    当年,南宫一剑虽然对自己收到秘信持怀疑之态,可杜拾儿当年亲眼所见江临枫一行人出现在莫府,后来又遭追杀,所以南宫一剑在找到杜拾儿之后对信上所言显然已经信了七八分。

    还有杜拾儿,他虽善良,可自小便固执,一旦认定的事情也很难改变看法。

    他信自己九岁时的亲眼所见,也信那个救他出莫家的青衣人的话,至于青衣人后来还有没有同他说过什么话,杜韵不知。

    但她敢肯定的是,杜拾儿对江家就是杀莫家满门主谋一事,深信不疑。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出真相,让他信服。

    “以你之言,我们应当先查出那个幕后主使?”江北承眼中多了几分急躁。

    杜韵知道他在着急什么,他是怕查不出。

    毕竟江家已经查了五年,都未有结果,两个月后若是查不出个结果,杜拾儿与南宫一剑一定不会罢休。

    到时候,双方便只剩下对峙。

    她想了想出言安慰“伯父莫要担心,一定会查出来的,拾儿与南宫先生非是绝对不讲道理之人,

    明日,我先同南宫先生书信一封,与他说清当下我们的推测,再将这些书信附上,想来他也能信上几分,为我们再争取些时间”她扬了扬手中的书信。

    江北承叹了口气。

    “父亲莫要担忧,若那祖孙二人胆敢继续屠我密语阁之人,我必不再手下留情,大不了倾我江家之力,将人杀了便是”江临枫淡淡开口。

    灯光下,他眼帘半阖,心事与心思都隐在下面。

    一时间,杜韵竟便不出他话里的真假,但她知道,他从不是废话之人,既然能说出口,便是真正想过。

    她一愣,而后立即不满的瞪向他“杀什么杀,我一定会查清真相的”。

    她像一只忽然炸毛的猫儿,整个人都变得气鼓鼓的,便见江临枫看她的眼神忽然动了动,里面闪过一抹奇异的亮光,而后……

    男人将手伸过来在她的脸上捏了一下。

    杜韵瞪眼。

    男人似乎被她的反应取悦,刚要收回的手停住,又捏了捏,嘴角还挂着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表情……像极了……间青抚摸黑狗旋风的时候。

    杜韵“……”。

    “你做什么”她又不是阿猫阿狗,她不满的拍掉江临枫的手。

    “没什么”江临枫也不恼,收回手,垂下眼帘,嘴角却勾了勾。

    黑衣白面,红唇畔含笑,若冰山融化,又带着几分倾冷月般的温凉,浅棕色的眸底是若有似无的宠溺。

    杜韵看过去时,要出口的话忽然再难出口,心底滚过异样,叫她心头一烫。

    异样之后便是沉重,压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江临枫喜欢她,她知道。

    从前不觉有什么,如今,忽然害怕起来。

    似乎害怕他如此对她,害怕他同她太亲密,害怕他对她太好。

    她来江月山庄,是有目的的。

    “夜深了,我忽然有些困了,便先回去了”她猛的起身,在江临枫微怔之下朝江北承行了一礼,而后快速行至门边拉开门离开了江北承的书房。

    “那丫头怎么了,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走了”江北承不解。

    江临枫看了眼门口,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没说话,起身追了出去。

    只是嘴角那抹笑意终是消散不见,眼底的宠溺也变成了淡淡的自嘲。

    杜韵刚走出江北承的院子不久便被江临枫截住了去路,他高大的身影挡在他面前,低头看她,语气很轻“为何突然逃走,是讨厌我的触碰,还是生气我说要杀了杜拾儿的话”。

    月光清亮,照在江临枫的墨衣上使他整个人都透着一层疏离的清寂,杜韵听着他略带压抑的声音,知道他误会了。

    “你误会了,我既未讨厌你,也没有生气”。

    她在害怕,因为她正在欺骗他。

    她不知道他往后若是知道了她所行之事的真相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大概会痛心疾首,对她失望透顶吧。

    杜韵忽然笑了,笑容有些苦涩。

    落在江临枫眼中便是杜韵在撒谎,他眼眸一暗忽然揽住她的腰将她圈至自己胸前,另一只手钳住了她的下巴,声音沉若水落“是吗,不讨厌,那这样呢?”

    他缓缓低下头去寻杜韵的唇,眼底带着一丝侵略。

第二百零八章: 梅花酥

    杜韵一惊,心头狂跳,试图挣脱江临枫的束缚,不过微微一动却被他揽的更紧。

    见她挣扎,他眼底的光越来越沉,借着月光寻着那两片柔软的鲜红吻了下去。

    不过,那个吻终是落在了杜韵的一侧脸颊边上。

    江临枫看着怀中人微微偏着脑袋,躲避着他的亲吻,身子也僵硬的紧,忽然轻笑一声缓缓放开了她。“怎么,如今知道了当年事情的真相,便想要离开江月山庄吗”。

    他语出嘲讽,眼底有微光寸寸破碎,可破碎深处却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冀,期待着眼前人开口将那些破碎补全。

    “怎么会,我答应同你一起查明真相的”半晌,杜韵扯着嘴角比哭还难看的笑开口,垂在身侧袖内的双手渐渐握紧。

    怎么会,江琴还没死,她怎会离开。

    只是你看,她又骗了他一次。

    杜韵怕江临枫起疑,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笑看着他,见他半晌不说话,才伸手去扯他的衣袖。

    “那便好”江临枫避开杜韵的触碰,没有再说话,转身往前行去。

    杜韵看了眼自己抓空的手,叹了口气的同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信了,她的心情却愈发沉重。

    二人就那样一前一后走回竹阁,一路无言,进入竹阁后江临枫径直进了房间,杜韵在院子站了一瞬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与江临枫闹得有些不愉快,杜韵心情不好,回房后倒头便睡,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晌午。

    醒来时,江临枫已经不再竹阁里了。

    只是同往常一样差间青准备好了饭食。

    杜韵看着满桌子都是自己喜欢吃的饭菜,心情越发沉闷,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

    用过饭她按照约定给南宫一剑写了一封信,信上寥寥几言将当年密语阁接单杀人一事说了,并差间青去寻江北承让他将神秘人的书信附在其后,然后送往蓝月城的一处药铺里。

    信到药铺,自会有人接应。

    间青去送信,竹阁内又剩下她一人。

    哦,对了,还有一个,江临枫从府内大厨房内专门拨到竹阁里的厨子,是个三四十岁的妇人。

    早饭便是那妇人做的,手艺不错。

    杜韵百无聊赖的踱到小厨房,厨娘正在准备上午的吃食,见到她急忙躬身行礼,杜韵和气一笑,道自己听闻岭南的梅花酥最是好吃,眼下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问那妇人可能与自己做上一盘梅花酥来解解馋。

    她笑靥如花,为人又和气,妇人见状哪有不应的道理,欢欢喜喜的出了竹阁。

    不多时便带了一篮子还沾着露珠的新鲜红梅花瓣回来。

    再一会儿,一笼色艳如血却甜香扑鼻的梅花酥就出锅了。

    杜韵捏了一颗送进嘴里,眼神一亮,大呼好吃,随即将那厨娘夸赞了一番。

    厨娘见她欢喜,忙道若她喜欢,她往后可每日做与她吃,杜韵笑着说好。

    然后她将剩下梅花酥小心翼翼的装进食盒里带出了竹阁。

    厨娘诧异她为何不吃了,她温柔一笑,面含三分羞涩说自己想带去给江临枫尝尝。

    厨娘笑说她真是个温柔的姑娘,江临枫见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杜韵笑而不语,提着食盒离开。

    午饭时分回来时食盒内装着梅花酥的小盘已空,只剩几点残渣,被她倒进廊檐下未消的残雪中。

    点点殷红散入白雪,若美人面上痣。

    目光在残渣上落了一瞬,杜韵忽然露出一抹莫测的微笑“这么好吃的梅花酥,你当好好享用才是”她自语。

    另一处地方,湖上长桥,红衣女子眉目清冷,腰间悬剑,另一只手上提着一五层食盒,正往长桥尽头的一处冬梅环绕的院落走去。

    “红凝姐姐,你来了”刚下桥,翠竹已经迎了过来,自然的接过红凝手里的食盒“呀,盒子这般重,看了厨房今日午间做了好吃的呢”。

    “嗯,确实”红凝跟在翠竹身后淡道,目光在食盒上落下一瞬,又平静移开。

    “是什么呀”翠竹好奇。

    “梅花酥”

    “呀,竟是梅花酥,夫人最爱吃了”翠竹喜道,说完又忙问“可验过毒了”。

    “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我信红凝姐姐”翠竹轻快道。

    红凝脚步一顿,袖中双手攥紧又松开,半晌,最终平静的抬步跟上。

    “我知你喜吃白云酥,便差厨房做了一盘,待会你吃白云酥便好,梅花酥不多,莫要贪嘴与夫人抢食”二人踏进江琴房门之前,红凝在翠竹背后淡淡开口。

    翠竹惊喜道“自然,自然,不过红凝姐姐竟差厨房做了白云酥与我,真是叫我受宠若惊”。

    红凝垂眸不语。

    翠竹知她性子冷淡,也不在意,提着食盒欢欢喜喜进了江琴的房间。

    院子里外起了些风,拂过桥头梅树,料峭间铺落一地艳红。

    自那日夜里杜韵与江临枫不欢而散之后,连着几日,她都未再见过他。

    他好似很忙,又好似在刻意避开她,总之,他吃穿用度都替她准备的很周全。

    人却未再出现过。

    每日杜韵睡醒之后,他早已不在竹阁之中,每日直到杜韵入睡,他才回来。

    有好几次,杜韵睡下后听到院内的动静,知道是他回来了,她想出门去看看,可想了想,最终一次都未踏出过房门。

    白日里她问间青他都忙些什么,间青便告诉她,他忙着查神秘人之事,几次之后,杜韵便不再问。

    也许,这样避而不见又两相无事,才是她们之间如今最融洽的相处方式。

    白日里,竹阁里无人之时,杜韵便会缠着厨房的妇人给她做各种各样的糕点,总是自己先尝上几口,然后便装进小食盒里笑意融融的带出竹阁,等再回来,盒中只剩几许残渣。

    厨房妇人知她是带给江临枫食用,每每都捂着帕子和善一笑,道一句真是郎才女貌。

    杜韵从来都是笑而不语。

    再次见到江临枫是在半月后的家宴上。

    他依旧一身清冷的墨衣,不过整个人似乎消瘦了不少,棱角愈发分明,更衬得那双眸子深邃异常。

    杜韵莫名生出几分心疼,想嘱咐上几句叫他注意身体,可在对上他淡淡疏离的目光时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笑着在他身边坐下,随意的同他打过招呼,而后将目光落在了二人对面,正幽幽的盯着自己的江琴身上。

    终于敢出现了吗。

    不过,也对,说是家宴,实则是江北承专门为她与江琴准备的和好之宴。

    大抵是见她一直没有动静,才主动将事情摆上了台面。

    江北承专门设宴,江琴岂有不来的道理。

    她不能不来,也不敢不来。

第二百零九章: 斩梅

    “多日不见,琴姨气色好了不少,看来在江家过的不错,这样便最好,从前我二人之间有些误会,既是误会,如今也该解开了,不知琴姨意下如何”

    席间,杜韵起身同江琴举杯,率先开口,脸上一派融和笑意。

    江琴握着杯子的手抖了抖,不过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终是朝杜韵柔柔一笑,将杯中清酒饮了。

    江北承抚须大笑,道两家终是化干戈为玉帛。

    杜韵笑了笑无声夹菜。

    只是心里奇怪,怎从来无人询问她二人之间有何误会。

    也许,是怕麻烦,觉得二人之间不过是女子之间勾心斗角的误会与恩怨。

    不问的更好,若问了,她还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一顿饭吃的很是融洽。

    不过杜韵眼尖的发现江琴从头到尾只动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盘青菜。

    怕吗,她勾起了嘴角。

    在家宴进行到尾声之时她忽然起身从自己面前盛着焦尾红虾的盘子里夹了一只虾放到了江琴碗中“今日这虾做的不错,琴姨以前在杜府时最爱吃,今日怎么不吃了,快尝尝”。

    杜韵笑的一脸天真。

    不过,那笑脸看在江琴眼中却如夺命恶鬼,她看着陡然放在自己碗中的红虾,突然间面色惨白,久久没有动筷子。

    “琴姨怎么不吃,可是嫌弃我,还是说,并未真正的原谅我,不想同我解开误会”杜韵抿嘴,面上失落,摸了摸鼻子,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吟儿,快吃呀,愣着做什么”江北承见江琴发愣,拍了拍她的肩膀。

    “吃呀,琴姨”杜韵语调轻了下去,黑眸紧紧锁着江琴。

    江琴面色越来越白,然后……

    她忽然惊叫着掀翻了面前放着红虾的饭碗,指着杜韵破口大骂“贱人,你一定下毒了对不对,想害我,你想害死我”她面目狰狞,眼神阴沉,完全没了平素的温婉柔和。

    江北承愣怔,一屋子的下人通通都愣在了原地。

    “琴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害你呢”杜韵眼眶微红的辩解。

    看在外人眼中就是被江琴的无礼给气的。

    “吟儿你这是做什么,快给杜家主道歉”江北承反应过来,看杜韵一幅泫然欲泣之态,急忙呵斥江琴。

    江琴气的发抖。

    就在僵持之际,杜韵忽然伸出手将滚在桌上的那只红虾拿起来,也不嫌脏,将壳剥下,将虾肉送进了嘴里,嚼过之后咽了下去“琴姨,你真是冤枉我了”她难过道。

    江北承见状,看向一句话都不说的江琴的眼神更加不悦。

    好端端的和好宴,都被她给搞砸了,他如今只希望杜韵不要生气。

    江琴触到自家哥哥的目光,再看向朝她勾了勾嘴角的杜韵,只觉得心头烧了一把大火,烧的她快要气疯了,再次大叫一声,她忽然转身拔了身后红凝身侧的长剑,疯了一般朝杜韵冲了过去“贱人,我杀了你”。

    只是还不等她冲到杜韵身边,便被江临枫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红凝,送姑姑回吟雪阁,好生休息”他声音极冷。

    从惊楞之中回过神的红凝立马收回自己的佩剑,招来一脸不明的翠竹将江琴扶了下去。

    一顿饭,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江北承同杜韵道歉,杜韵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直言自己不会放在心上,叫他不要担心,大不了再寻个时间好好去同琴姨谈谈。

    江北承见她大度明朗,两厢一对比,愈发对江琴夜里的行事不满。

    杜韵又道她有些担心江琴的身体,适才看她的样子,似是有些癫狂之兆。江北承闻言立即差人去请了府内的大夫去吟雪阁为江琴诊治。不多时大夫回来,同江北承禀告,说江琴是心有郁结,所以生了躁气,无什么大碍,吃些药便能痊愈。

    只是,江琴的病却比想象中的严重。

    岭南第二场雪落下的时候。翠竹慌里慌张的去同江北承禀告,她说江琴近来在吟雪阁内大哭大闹,已有不识人之兆。

    询问之下才知原来江琴自在晚宴上闹过之后并未听从大夫的安排用药治疗。

    那些药她从未吃过。

    因为疑心太重,总觉得那个为她看病的大夫乃杜韵买通的去害她的人。

    翠竹原本听从江琴的话每日江药倒掉,直到江琴的病越来越严重,严重到已经开始不认识她与红凝,她才察觉事情不妙,赶忙去禀告江北承。

    江北承听后,大怒,江翠竹打了二十板子治了个看护不利的罪名,急忙请了大夫去吟雪阁。

    大夫言,江琴得了癔症。

    江北承诧异,好端端的人为何会得癔症,大夫告诉他因为江琴气息郁结,似有心病难医,又因疑心太重,且常日待在吟雪阁内,不同外人交流,时日一长便得了癔症。

    说的好听叫癔症,不好听便是疯病。

    只是,江琴如今还疯的不是很严重,尚能治好,不过要费些功夫,首先她得吃药。

    只是江琴死活都不肯吃药,连红凝与翠竹的药都不肯吃,弄的大夫也没有办法。

    江北承实在没辙,便想起了杜韵,赶忙差人去竹阁中请她,一来杜韵医术高超说不定有法子救治江琴,二来,他想江琴与杜韵之间的误会尚未解开,那心病说不定与杜韵有关。

    请了杜韵去将误会解开,江琴说不定就愿意吃药了。

    杜韵去了,只是当她将银针掏出来想给江琴扎上几针的时候被她忽然扑过去抓破了脖子。

    若她躲闪不急,抓花的就是她的脸了。

    不仅如此,江琴还大叫着让江北承把杜韵赶出杜家,嘴中骂出了不少污言秽语。

    杜韵红着眼,像江北承说了句抱歉,江琴的病她治不了,往后再也不会踏足吟雪阁,然后沉着脸离开了。

    江北承的一张脸被江琴丢尽,见她仍是疯疯癫癫,直接叫来人押住她将药灌了进去。

    江琴惊怒之余,连江北承也骂了一通,顺带将刚刚喝进去的药汁呕了出来,吐的满地都是。

    江北承气的眉毛都能拧成麻花,甩袖离开,临走前嘱咐翠竹与红凝,往后江琴若是不吃药,就押住往下灌。

    本是欢欢喜喜的年底,江月山庄上上下下都在准备新年,被江琴那么一闹,江北承瞬间连过新岁的心情都没了。

    只是,他原本以为江琴只要好好吃药,即便不能好转痊愈,病情也能稳定下去。

    却没想过,江琴会一根白绫将自己吊死在房梁上。

    那是除夕夜,大雪正洋洋洒洒的飘落,江月山庄内张灯结彩,大家欢天喜地的准备过新年。

    下一刻,琴夫人用一根白绫江自己吊死在了吟雪阁自己房间内的房梁上的消息就传遍了江府。

    又听闻琴夫人死时赤着双脚,披头散发,形容狼狈,很不体面。

    喜事变丧事,连夜,江月山庄里那些刚挂上去的大红灯笼全都换做了白纸丧灯。

    翠竹与红凝还有一众吟雪阁中的看护的侍卫被江北承派人抓了治罪。

    江琴的死讯传至竹阁时,杜韵正坐在梳妆镜前轻轻擦拭着有些苍白的妆面,手边放着一株新折的红梅。

    听见院外仆人禀报,她勾唇一笑,黑色的眸子映着烛火异常明亮,而后起身从衣柜中取了件绯红衣衫换上。

    新岁了,要穿红衣才喜庆。

    还有,那等热闹之事,她要去瞧瞧才是。

第二百一十章:真相

    除夕夜的雪下的越发大,整个江月山庄都拢在一片雾白之中,白色灯笼漆黑夜色里闪着幽光寒风中晃荡,唯独杜韵一人红衣加身,一步步走的轻快往吟雪阁而去。

    路上所遇江府下人见她一身红衣,都忍不住提醒她一句琴夫人刚没了,她穿的太过亮堂艳丽,怕是不妥。

    杜韵淡笑不语,叫一众仆人越发诧异,只道素日看着温和知礼的杜家家主怎地突然跟变了个人一般。

    其实杜韵已经控制的很好了,没有大笑出声。

    穿过长桥,吟雪阁院子灯火通明,围着许多人,江临枫也在其中,依旧一身墨衣,同江北承站在台阶上,冷眸瞧着台阶下被人押着跪在院中雪地上的红凝与翠竹。

    此二人应当也受了极大的惊吓,脸色比身旁映着的雪还要白。

    不过,杜韵一进院子,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的,原因就是她那身红衣,实在太过扎眼,虽是夜里,但在白雪的映衬下红的惊心。

    台阶上江家父子眉心不约而同的微微蹙了蹙。

    院中立即响起了细微的私语声,都在诧异杜韵怎么着了红衣,是不知道出事了,还是……心太大,太傻。

    落在杜韵耳中,她全做不知,嘴角擒着笑意,往台阶下缓步走去,经过红凝与翠竹身边时状似不经意的瞥了二人一眼。

    恰恰对上红凝微微抬起的脸庞,看了她一眼又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子。

    那一眼,很是复杂。

    杜韵勾了勾嘴角。

    行至父子二人面前时,杜韵敛起了笑意,面色淡淡“听闻琴姨出事了,我前来看看,不知她为何如此突然的……”她既叹又惊,又似真的关心。

    “原因尚不清楚,大抵是癫狂之症发作,府中大夫正在查验姑姑的尸身”江临枫回答了她。

    杜韵抬眼去看没有沉默不语的江北承,发现他神色凝重,夹杂着痛惜与懊恼,是真的在为唯一妹妹的死去而心疼。

    杜韵垂在袖中的手紧了紧。

    走到这一步她已经没了退路,江琴必须死,对于江北承的难过,她也无能为力。

    “江伯父,节哀”她淡道。

    江北承目光在她身上的红衣上落了一瞬,没有说话。

    终究对她一身红衣前来吊唁亡者不悦。

    杜韵微怔,心想她需离开江月山庄了。

    手腕忽被人握住,江临枫走下台阶将她拉到了一旁,他好似有些疲惫,脸色不太好,将她带离人群后低头问她可是被吓着了。

    被吓着了?被江琴的死讯?

    杜韵原本想笑,可对上江临枫认真的眼神,忽觉十分疲惫。

    他并未指责她穿了红衣前来,反而担心她被吓到。

    “怎么会呢”她抽回自己的手,脸色有些古怪。

    “大夫正在屋内查验姑姑的尸身,稍后应当会有定论,今夜这院子里怕是要有一番折腾,夜已深,要么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过来”江临枫轻声道。

    杜韵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江北承夜里肯定是要审问吟雪阁内一众人,她留下来无非也就是看个热闹。

    还有,他定是怕她这一身红衣再惹得江北承不悦。

    “好,不过,且先让我去看琴姨一眼算作道别,可好”。

    江临枫点了点头,过去与江北承交代了几句便让杜韵进了停放江琴尸体的屋子。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她红着眼从屋内出来,同江北承行过礼然后离开了吟雪阁。

    紧接着,查验尸体的大夫也出来了,同江北承禀告江琴只是癫狂之症发作,失了心神,才了结了自己。

    不过,她死前,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那正是导致她癫狂症突然发作的原因。

    大夫说完,江北承猛地看向地上的红凝与翠竹,目光犀利。

    他问二人江琴出事的时候,二人在做什么,怎么没有看住她,叫她受了惊吓,拟或者她二人就是害死她的疑凶。

    众所周知,吟雪阁中除过几个会武功的男侍卫在外院保护江琴的安危之外,也就只有红凝与翠竹能近得江琴的身。

    江北承自然要怀疑她二人。

    不过红凝很快便洗脱了自己的嫌疑,因为江琴出事的时候她正好在密语阁中,是回到吟雪阁后恰好碰上了江琴吊死,便被赶来的江北承抓了起来。

    有密语阁内的人为红凝作证,她很快便被江北承放了。

    独留翠竹脸色煞白,惊慌失措。

    恰好江琴出事的时候她就在吟雪阁的小厨房内,与江琴离得最近,也只有她一人。

    可惜她却不记得自己当时在小厨房做什么,为何没有发现江琴自尽。

    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

    她只记得自己似乎在小厨房小憩了一阵,醒来后带着熬好的参汤回到江琴房间时。

    她就已经死了。

    “家主,夫人非是自尽,一定是有人害了夫人”她猛地抬头。

    实则她也只是猜测,但整个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也太过诡异,疑点重重。

    为了保命,她要尽量将猜测变作现实。

    “夫人平日虽意识昏沉,但从未有过寻短见的征兆,今夜奴婢在小厨房内为夫人熬汤,忽然泛起了困,竟无缘无故睡了过去,醒来夫人便出事了,

    恰逢红凝姐姐不在院内,侍卫们也有一半被调至前院布置新年,家主不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太过巧合了吗”

    翠竹神色坚定,肯定江琴一定是被人害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江北承与江临枫同时变了脸色。

    江北承看向翠竹的目光越发锐利,不过一会儿他就明白过来,翠竹兴许没有说谎。

    她不会蠢到在江府内杀了人还以为自己能走脱,她没那个胆子,且她似乎也没有杀江琴的动机。

    江北承让她将适才发生的事情详细了说了一遍,亦将江琴院中的侍卫盘问了一遍,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

    夜里守在院外的侍卫,不约而同的都记不清江琴出事时自己在做什么。

    江北承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命人先将翠竹关起来,然后命令府内侍卫彻查出事之时接近或者靠近过吟雪阁院子的人。

    查归查,因为新年的原因,江琴的尸体却不能在府内停留太久,因此三日后,江北承便将江琴入土了。

    杜韵收到当初自己离开杜府时派出去跟踪公孙烈那名侍卫的飞鸽来信也是三日后。

    不过,收到信时她便知道那侍卫大抵已经被人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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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行介绍:
【江湖】【养成】
这是一个女主杜韵女扮男装闯荡江湖,捡到个漂亮小少年,最后养成自己的亲亲奶狗相公的故事。
这是个女主可颜可甜,偶尔神经大条一不小心撩到冷面男二的故事。
文艺版简介:
江湖远,与谁相遇,赔上了谁的一生相思。
杜韵想十三岁那年发生了许多事,除了捡到未来相公,还有那个戴着白玉面具的黑衣少年,一牵扯便是多年,一思量便会疼痛。
..............春山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山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山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