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春山行TXT下载春山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春山行全文阅读

作者:十年长安     春山行txt下载     春山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带她离开

    拔剑欲刺向杜拾儿的江临枫听见杜韵的声音,怔忪了一瞬,余光过处,杜韵已经冲到了离二人不远的地方,他紧绷的脸色松动了开来。

    似是惊喜于她突然出现,只是刀光剑影之间,见她毛毛躁躁的冲过来,他正欲开口叫她躲开,可杜韵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面前的少年,惊慌失措,哪里有半分是放在他身上的,竟连他看都未看一眼。

    江临枫胸口发闷,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杜韵”,他不满的唤了一句,然后收起剑飞身落到了她面前。

    杜韵见杜拾儿脱险,正松了口气,下一秒却见那黑衣男子朝她气势汹汹的飞了过来,她大惊,下意识拔出手里的剑伸手去挡。

    剑是杜拾儿闲来无事时锻给她的,叫她带着防身,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江临枫看见她的动作,又是一怔“杜韵你……”,他似是被气着了,长剑一挥杜韵手里的剑便被打落在地,杜韵也被他挥剑的力气震的往后退去,江临枫见她满脸惊吓,轻叹一声伸手将她捞住。

    “你为何如此对我”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锁着杜韵。

    杜韵被那双深沉如水,带着薄怒的眼睛摄住了,浅棕色的眼眸深处甚至还有些旁的她看不明白的情绪浮荡其中。

    只看一眼,她的心似乎也跟着上下浮荡了起来。

    “说话”江临枫清冷的声音响起,杜韵才猛的回过身来,“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一边使劲儿往回抽自己被攥住的胳膊一边暗骂真是色令智昏。

    只是任她如何使劲,那只攥着她的手都纹丝不动,甚至越攥越紧,白净的手背上青筋若隐若现:

    “杜韵,如今为了他,你竟装作不认识我,他对你来说当真如此重要?还是说你不知道他是谁,与杜家有着怎样的恩怨”,江临枫眸光黑沉如云,眼底隐着一场暴风雨。

    杜韵彻底吓住了,她眼眶一红“我不是杜韵,你快放开我”。

    “呵呵,你不是杜韵你是谁”江临枫忽然嗤笑,那笑容却有几分苦涩,他攥着杜韵的手轻轻往回一拉低头,目光里三分痛惜“杜韵,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可知我前些日子去杜家准备……”。

    “南浔,快来救我”杜韵被江临枫的举动弄得乱了思绪,一颗心脏似要跳出胸膛,再也无法思考,只能下意识的寻找杜拾儿。

    江临枫却在听见她焦急亲昵的喊出那句南浔时彻底变了脸色,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她的腰狠狠一揽“救你?我能将你如何,你既要装傻,我只能带你离开了”。

    语罢他转身吩咐密语阁的影卫对林中杜拾儿一行人格杀勿论,然后抱着杜韵往山林外飞身而去。

    “阿姐……”杜拾儿大惊,挥剑斩杀了一名与他纠缠的影卫,飞身追去。

    只是还不待靠近,身边又围上了一群影卫,他们将他围的水泄不通,出剑招招致命。

    眼看着江临枫带着杜韵走远,杜拾儿清辉般的眼里逐渐染上狠厉。

    不过他心中焦急,出剑不免露出破绽,稍有不妨便被人从旁刺伤了胳膊,鲜血瞬间顺着肩头流了出来,疼的他唇色一白,握剑的手轻微抖了抖,他发了恨反手一剑刺穿了那人的喉咙。

    只是那一剑过后,他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被剑刺伤的地方剧烈的疼了起来,若是平常一剑,根本不会叫他如此,他立刻猜出了刺伤他的剑身上应该是淬了毒的。

    急忙封住自己周身的几大穴位,不让毒素在体内游走,杜拾儿只靠蛮力挥剑抵挡着杀手的进攻。

    旁边的五大影卫一看情形立马且战且退的往他身边靠近,只是密语阁的人数太多,他们渐渐有些寡不敌众。

    “快去救阿姐,不用管我”杜拾儿看着马上要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的杜韵的江临枫朝星五下命令,语气急切。

    见他面色泛青,一看就是中毒之症,挥剑无力,显然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星五哪里会听他的话,一语不发,默默抵挡进攻。

    杜拾儿见星五不动,一时间怒极攻心,又因中毒之故,一口血喷了出来,眼前一阵发黑,赤青黄铜剑掉在了地上。

    正在他身边伺机而动的密语阁影卫见状立马抓住机会挥剑朝他心口刺去。

    “我看谁敢动我外孙”丛林里忽然想起了一个中气十足,洪亮如钟的声音,带着怒意。

    话音刚落,一柄飞剑穿破丛林只取那想要刺杀杜拾儿影卫的面门,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长剑刺穿了头颅。

    他倒地而亡,双眼睁的极大,血顺着额头丝丝缕缕的流了下来。

    不等别的影卫做出反应,那柄剑似长了眼睛,又折了回来,剑气破风,杀气森然。

    长剑过处,十几个影卫瞬间倒地。

    “鬼剑愁!”沐风暗道一声不好,“大家快撤”他朝剩下的影卫高喊一声,立即施展轻功朝林外掠去。

    危机解除,杜拾儿似是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不过被斜里飞出的白袍老者接在了怀中,他眉头紧锁,急忙将人扶住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赛到他嘴里。

    杜拾儿仅存了些意识,他虚睁着眼扯着南宫一剑的袖子“外公……快去救……阿姐”。

    见南宫一剑面露疑惑,星四忙道“禀先生,少主所说之人便是当年在青云镇救她之人”。

    “原来是浔儿的救命恩人,她被人掳了去吗,往哪个方向去了”

    星四往杜韵被带走的方向指去“要么属下去救人,先生在这里看着少主”。

    “不用,浔儿的救命恩人自然要我亲自去救,你们几个速速带他回一剑阁解毒,云逸,随我走”,他将杜拾儿的身子交给星四,随后起身往林外掠去,身后跟着一个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少年。

    那边,杜韵被江临枫挟着,眼看着离杜拾儿越来越远,她心里极怕,却又挣不开江临枫的桎梏,一气之下趴在他的肩头狠狠的咬了一口。

    江临枫吃痛,皱起剑眉,手下却未松开半分“你尽管咬,今日我必须将你带走”他淡淡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两败俱伤

    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浅棕眼眸,杜韵最终泄了气“你是谁,为何如此待我,还是说你掳我走是想用我威胁南浔,当真无耻”。

    话音刚落揽在她腰间的手猛地缩紧“你莫要再说胡话挑战我的耐心”。

    江临枫的语气比三九寒风还要凛冽,说完见杜韵脸色一白,呆呆怔怔的盯着他,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杜韵,你到底为何要如此”。

    无奈,疑惑,甚至有些责备的幽怨。

    杜韵刚刚被冷风吹醒的脑子再度混乱。

    她终于发现,杜韵那个名字有些熟悉,正要细想,江临枫忽然松手放开了她“找个地方躲好”他喊道,然后抽出身侧长剑往后一挡住,瞬间飞身掠远。

    她那才看清他挡的是一把飞剑,泛着寒光,而他也不是飞身掠远,而是堪堪一挡,虽保住了性命,却被剑气弹了出去。

    实则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突然被江临枫扔下,猛地一落地,身子不稳朝旁边栽去,那边上恰好有根枯树根,粗壮干瘪,看着就硬。

    她的脑袋直直撞到了枯树根上,咣当一声,疼的她龇牙咧嘴。

    低咒一声揉着脑袋再抬眼,江临枫与南宫一剑已经斗了起来。

    可江临枫武功再高,也不是南宫一剑的对手,堪堪撑了几个回合之后,他身上开始落伤。

    就在江临枫抵挡不住的时候间青沐风带着余下的侍卫赶了上来,迅速加入了战局。

    尽管如此,南宫一剑江湖剑术第一人的称号岂非浪得虚名,他们根本不是对手,不多时,林中就只剩下了间青、沐风与江临枫主仆三人。

    南宫一剑本以为掳走杜韵的不过是密语阁的普通侍卫,可发现此人竟是江临枫时,下手更是恨辣,招招取其性命。

    “江家小少主,上次被你逃了,今日,你逃不掉了。待我杀了你,将你的头颅割下来送回岭南江月山庄,也不知那江北承见了是何反应,我也要叫他尝尝失子之痛,

    之前我尚未查明当年莫家之事是否真的与江家有关,蛰居沄水幻境时才未动手,如今已经明了,便无顾忌,

    等我杀了你,再去江月山庄算账,到时候那一庄之人,谁也别想逃,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南宫一剑思及莫家百余口人以及他的女儿南宫铃,就恨不得将江临枫几人立马碎尸万段。

    江临枫听他要屠尽江月山庄的人,心中一震,眼中迟疑闪过,随即开口“你可愿听我一言,当年之事实则非……”。

    “哼,莫要狡辩,拿命来”南宫一剑打断,再次出手,他身后的云逸也拔剑攻了过去。

    躲在树后的杜韵暗自吃惊,原来自己面前的黑衣男子就是说书人口中的江家少主。

    脑子里忽然闪过说书人那句“立于棺前许久,神情哀痛,失魂落魄”,心神一动。

    东方的天空渐渐露出了鱼肚白,林中的风也停了下来,周遭极其安静,江临枫嘴角抿起,紧了紧手中的剑,而后朝杜韵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再然后,举剑迎上。

    天色昏聩,那一眼,杜韵看的并不是很清楚,但分明那人,似有话可说,却最终化作一抹淡然。

    她的心脏忽然揪紧,终于想起来,“杜韵”是谁了。

    说书人口中那个被刺杀的杜家家主,就是她?

    黑衣在风中翻飞,血腥味渐渐在十月凉晨的空气中弥漫。

    剑气碰撞,几人身形都太快,杜韵目光无法捕捉,只能凭声音辨别出兵刃相撞和利剑刺破皮肉的声音。

    一声低低的闷哼传来,杜韵听得心惊胆战,她知道有人受伤了。

    天色再亮一些的时候,她看见江临枫的胸口浸着一团暗渍,比墨衣还暗,正在不断变大,而他脸色苍白,墨发早已凌乱。

    “姓江的,我知你掳我是认错了人,你快逃走吧,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杜韵猛地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朝江临枫急急喊道。

    江临枫转身过来看她,不知是不是杜韵的错觉,她看到江临枫嘴角弯了弯。

    只是他并未逃走,依旧在殊死搏斗,带着几分执拗的倔强。

    杜韵急的红了脸再往前了几步“那两个侍卫,别打了,赶紧带你们的主子离开”。

    听见杜韵心急如焚的喊声,江临枫强撑着落到她跟前拉住她的手腕“你怕我死?我们一起走”。

    话音刚落,南宫一剑的剑又追了过来,直取他后心,他大概是受伤太严重,五感迟钝,并未发觉,只提力准备带走杜韵。

    二人离的太近,江临枫胸口浓烈的血腥味不住往杜韵鼻子里钻,一路钻到她心底,会咬人一般,撕扯着她的心脏。

    看着越来越近的飞剑,她猛地伸手将他往一旁推去“你快走吧”。

    飞剑已到杜韵面前,被推倒在地的江临枫瞳孔巨震“快躲开”他大喊,真气一动,胸口撕裂更甚,鲜血瞬间从嘴角流出,眼前一阵发黑。

    见飞剑马上要误伤杜韵南宫一剑急忙将剑招里的杀意敛尽,不过杀意可敛,剑气却难收,杜韵被那凛冽的剑气掼出几丈远,狠狠坠地。

    长剑直直插在她身后的一颗大树上,入内三分。

    躺在地上的杜韵只觉五脏具焚,没忍住吐了一口血,她忍住剧痛,急忙转头去寻那抹墨黑身影,待对上江临枫惊慌的眼睛,才动了动嘴“快走”。

    间青与沐风知道南宫一剑收剑之时是他们最后的生机,他二人看了地上杜韵一眼咬牙掠到江临枫身边迅速将他扶起,拼进最后一点力气飞身离开了树林。

    杜韵看着几人顺利离开,思绪开始模糊,迷迷糊糊之中她感受到有两个身影站在了她身旁。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然后她听见其中一个人对令一人威严道:“她当真是当年救下浔儿的丫头?”语中似有不信。

    半晌,另一人淡淡“嗯”了一声,便听得先前那人忽然冷哼“丫头,竟然是你”。

    杜韵眼神迷蒙,她动了动嘴,似乎想问说话人可是认得她,可胸口疼的她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南宫一剑看着杜韵挣扎痛苦的样子继续冷哼“丫头,上次在沄水幻境里你使诈骗我,救走了那小子,今日你莫不是又使了一出苦肉计骗我,我看你和那小子关系不浅,莫不是一伙儿的”。

    杜韵听不懂,却还是迷迷糊糊的摇了摇头。

    “哼,是于不是,我自会查清楚”。

    意识消失前她感受到有人将她扶起来背到了背上,起起落落,耳边开始有细微风声刮过。

    杜韵彻底昏死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解醉花天

    杜韵再次醒来,已是三日后。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床顶的帷幔上,开始有点迷茫,而后慢慢复归沉静,她转头往床边看去,那里趴着个正睡得香甜的小丫头。

    窗外天光已经大亮,日光透着窗扉投进屋内,飞尘如雾,让房间看起来有些不太真实,她伸手推了推床边人。

    那丫头揉着惺忪睡眼醒来见杜她醒了面上一喜“小姐醒了,我去禀报先生”语罢就要往外跑。

    杜韵无奈一笑捞住她,顿了顿“莫急,先告诉我拾儿呢”。

    小丫头见她问的小心翼翼略有不解,问她拾儿是谁?

    杜韵恍然,她笑说,莫南浔,她们的少主。

    小丫头听罢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少主三日前下山去受了伤,如今尚在昏迷之中,山下好些大夫都治不了,南宫先生都要急坏了”。

    “什么!”杜韵急忙起身,一动便觉浑身都痛,她强忍着下床穿鞋,“小姐,你要去哪儿呀,你的身子还未好呢”小丫头见她面色苍白,稍微动作额头上都冒出汗来了,急忙出口制止。

    杜韵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身子,实则她的身子她自己清楚。

    因为此前被刺了一剑,而后又被剑气震得心肺不稳,受了点内伤,虽虚弱,却无大碍,往后她吃些药调理调理就好。

    可杜拾儿,她记得自己被江临枫带走的时候杜拾儿只是受了点轻微的外伤,怎么会昏迷不醒那般严重。

    江临枫,杜韵猛地停下了往外走的脚步,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比适才更加苍白。

    “小姐,深秋寒凉,山中风大,将披风披上吧,我扶你过去”小丫头见劝不住忙走过去将披风披在她身上,又见她扶着门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伸手将她搀住安慰道

    “小姐莫要担心,少主一定会没事的,有南宫先生在,他一定会找到救治少主的法子”。

    杜韵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任由小丫头搀着去了杜拾儿的卧室。

    门虚掩着,她推门而入,屋内圆桌旁围着一众黑衣影卫,中间有个正颤颤巍巍趴在桌上边写方子边抹汗的大夫打扮的老人。

    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杜韵发现那老人正是她中剑醒来后杜拾儿带她看过的大夫,他身边半大的童子也在,桌子一般高,正立在边上好奇的盯着星五腰间的剑。

    众人听见响声,抬头看过来,发现是她,均露出惊喜的表情,唯独一人面无表情,看她一眼之后走到了床边朝床边坐着的人耳语。

    床边那人闻言站起身朝她看过来,眼神很是犀利。

    杜韵暗自捏了把汗。

    南宫一剑,怕是将她当做了奸细。

    “南宫先生”她唤了一声,微微一笑,缓步朝床边走去。

    回答她的只有一声冷哼,她干笑几声,心想有些事,终究要面对。“先生,拾儿如何了”她走过去,尽量不去管南宫一剑那双江湖风浪里浸过的看人三分威严的眼神。

    南宫一剑似是不想与她说话,径直走到桌边询问那大夫药方写的如何了。

    星四见状开口将杜拾儿中毒的事告诉了她,并且告诉她偌大的蓝月城竟然没有大夫能解了那毒,甚至连是何毒都差不出来。只能先吃些普通解毒之药。

    语罢他走回桌边等着大夫将方子写完好去抓药。

    杜韵默默走到了杜拾儿床边,床上少年神色平静,似在梦中,可是面色苍白无血色,如美玉无光,大抵因在病中,棱角也比之前锋利了不少。

    杜韵微微一怔,心里泛起了些陌生感,好似许久都未曾见过床上少年。同时又有些心疼,她养大的孩子何时已经变了模样。

    杜拾儿从前是一只只爱围着她转的兔子,软糯温良,生病也只因雷雨发烧,受伤不过是同桂花巷的小孩顽皮打架,如今不过一年光景,他躺在床上,背后却是江湖恩怨。

    “你如此盯着浔儿,想做什么”南宫一剑不知何时站到了杜韵旁边。

    杜韵吓了一跳,思绪急收,抚了抚胸口“先生怕是对我有些误会,我恰好略懂些医术,只想给拾儿看看”。

    “哼,他叫莫南浔,不叫什么拾儿”。

    好难伺候的老头,杜韵腹诽,不过还是乖巧一笑“是是是,先生准我给南浔瞧瞧可好”。

    她知道南宫一剑对杜拾儿宝贝的紧,同时防她也防的紧,她若未征得他的同意便查探,估计会被卸掉一只手。

    可叹她杜韵养大的孩子,如今连看看都要求人,她心里忽然很是不平衡。

    “先生,不如就让杜小姐看看吧”一旁的星四忽然开口,看向杜韵的眼神带着惊喜的希望。

    应该是想到了杜韵毒医圣手的

    身份。

    南宫一剑没有说话,算是默许。

    杜韵急忙上前替杜拾儿把脉查探,一查立即松了口气,还好杜拾儿中的是她杜家研制出的毒,不难解。

    她告诉南宫一剑杜拾儿中的毒叫醉花天,中毒之人初时会全身无力,如醉酒一般,而后随着毒素在全身的游走,中毒之人会五气皆塞,昏迷不醒,食水不尽,直至死亡。

    与月中雾有些相似,但此话她并未敢说出来。

    她信誓旦旦的说完,才发现诸影卫皆面露崇拜,那位老大夫更是吃惊不已,双眼圆睁,大抵是没想到她只看一眼就能查出来,且是他听都没听过的毒。

    只有南宫一剑看她的眼神比之前再冷了几分。

    杜韵心弦一颤。

    南宫一剑怕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既知浔儿所中何毒,便快些替他解了,莫说废话”。南宫一剑语气不太友好。

    众影卫见状忙收回投在杜韵身上的目光,低头不语。

    杜韵全当不知,她走到大夫身旁拿过他手里的方子扫了一眼,摇头,然后提起桌上的笔重新写了一副药方交给星四叫他去抓药。

    南宫一剑叫星四将药方先交给旁边的大夫看过之后再去抓药。

    显然,是信不过杜韵。

    杜韵无奈“拾儿已经中毒,先生还怕我再给他下毒不成”。

    “你放肆”南宫一剑瞪她。

    杜韵耸耸肩,她自己还是个病人呢,这么一会儿早已累的不行,她在桌边坐下替自己倒了杯茶,顺手给自己也写了张方子递给星四叫他待会抓药的时候给她顺便也抓几副。

第一百八十四章: 喜欢与否

    星四终于发现了杜韵的变化。

    眼神比之前沉静了不少,且竟然下手就能写出良方。

    “姑娘你……失忆之症好了?”他试探着问。

    杜韵略略点了点头,催促那还在看药方的大夫能不能快一些。

    看的那般慢她简直要怀疑他想将自己的“良方”偷偷背下。她撇嘴,却没发现星四听见她失忆之症好了之后表情有些复杂。

    其实星四在想,若杜云亭成了杜韵,床上的少年又该如何。

    杜云亭是敬凡山中少年莫南浔一个人的阿姐,是他最喜欢的人。

    可杜韵,是活在江湖里的人,是说书人口中的淮阳杜家家主,是传闻里柳江两大家族少主都爱慕的女子。

    杜拾儿不过一介孤子,如何与旁人相比。

    “星四,你这般看着我做何,难不成我脸上有花?”喝茶的杜韵忽然淡淡开口。

    星四一怔急忙敛起心思“杜小姐貌美如花”。

    杜韵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这姑娘我自然知道,只是你……”杜韵放心茶杯迷眼“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其余影卫看向杜韵的眼神又多了一层“敬佩”,应该是头一次见到她那般不知羞的姑娘。

    一旁南宫一剑听着二人的对话,皱眉,正想开口便听得星四小心翼翼的问杜韵。

    可否喜欢莫家少主莫南浔。

    男女之情的喜欢。

    杜韵愣住。

    众影卫惊呆。

    连惯常面无表情的云逸眼神都颤了颤。

    南宫一剑呆滞过后气的胡子猛地一抖。

    屋内安静的针落可闻。

    “大姐姐喜不喜欢床上那位哥哥我不知道,可我知道那位哥哥很喜欢这位大姐姐”安静里忽然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童音。

    众人思绪归位。

    只是看着南宫一剑铁青的脸色,没人敢说话,连大而化之的星四都知道自己怕是问了不该问的话,在南宫一剑凌厉的眼神投过去的时候默默往星五身后躲了躲。

    “我浔儿人中龙凤,心思纯善,怎会喜欢上这般心思深沉的女子”。

    南宫一剑忽然开口。

    摆明了是故意给杜韵难堪,星四一阵后悔,悔不该问了杜韵那句话,他急忙去看杜韵,心想南宫一剑不过是嘴硬,希望杜韵千万不要生气。

    “那位哥……”说话的是男童,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刚刚将药方看完的老者捂住了嘴巴拽到了一旁。

    杜韵自然看得出南宫一剑因为对她有些误会所以故意贬低她,可她杜韵不偷不抢,行得正坐得端,如何叫他来贬低。

    她胸口憋了一口气敛起脸上笑意,冷道“噢,是吗,那敢问先生既然这般瞧不上我,在沄水幻境之时为何说出要将外孙南浔配于我做了如意郎君的话,先生可是糊涂了”。

    脱口而出,杜韵说完就后悔了,她暗自懊恼自己是被气昏了头,怎会说出那般不知羞,莫名其妙的话。

    果见屋内影卫皆是一幅“竟有此事”的震惊表情,连南宫一剑都被问的一愣。

    半晌,他冷哼“老夫那时只是被你伶俐讨巧的外表蒙蔽了双眼罢了”。

    杜韵心绪有些乱,听了只嗤嗤一笑,并不想多说什么,坐回桌边喝茶。

    南宫一剑见状,以为她是无话可说,抚了抚胡须,大抵是因为斗嘴赢了杜韵,他露出了些许得意之色。

    众影卫面面相觑,看向杜韵的眼神愈发佩服,连面瘫冰山云逸都难得看了杜韵一眼。

    他们还是头一次见素来老成持重的南宫一剑露出那般老小孩的表情。

    “诸位,这方子老夫看过了,有些问题”大夫见屋内气氛缓和了些,急忙见缝插针的开口,话音刚落杜韵已经丢下茶杯起身,拧眉问他有何问题。

    “此药方没什么问题,只是药方中这几位制解药的药引蓝月城中恐怕没有,此几味药在敬凡山早已绝迹多年,也不常用,所以城中药铺之中并不备有”。

    杜韵看了眼老者指的几味药,心沉了下去“若有解药,此毒瞬间可解,可若无解药,拾儿怕是撑不过明日”。

    不吃不喝,五气闭塞,普通人最多活两人,杜拾儿因为习武,最多能撑上四日。

    屋内的气氛因为她的话瞬间掉到了冰点,南宫一剑怒道若是杜拾儿出了事,他便即刻出发去江月山庄,定要叫他们满门血偿。

    “敢问聂氏毒宗可在这蓝月城附近?”

    杜韵忽然想到了五大毒宗之内或许存有醉花天的解药,她犹记得毒宗聂氏好似就在蓝月附近。

    “在蓝月城西边的聂河城中”一影卫答。

    “来去几日?”杜韵问。

    “最多两日”

    “有一线希望,我们即刻去聂氏求药”杜韵喜道。

    “呵呵,素来听闻聂氏不与人善,在江湖中以孤僻闻名,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求来药”南宫一剑盯着杜韵。

    他挑刺挑的话莫名其妙,可杜韵听的懂,她知道南宫一剑是想逼她亲口承认自己就是杜家家主。

    她灿然一笑“那不若先生与我同去,聂氏若不给,先生便打上门去,鼎鼎大名的鬼见愁上门,他们必将药恭恭敬敬奉上”。

    南宫一剑一噎,随即拂袖“老夫自然要在此守着浔儿,以防江家那群人再来,星四,星五,护送她立刻赶往聂氏求药”。

    杜韵耸耸肩吩咐星四去牵马,自己回房去换了身男装。

    半中午之时三人策马出了一剑阁。

    只是初冬深秋,山风寒凉,杜韵的身子本就没有恢复,一路骑马吹了些冷风到山脚蓝月城时突然发起了热,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若不是星四发现的及时,她险些从马上栽了下去。

    好不容易撑到蓝月城,她已经湿汗滚滚,烧得满面通红。

    星四星五没有办法只好寻了一家医馆先与她治病。

    客房内,杜韵吃了药睡得昏昏沉沉。

    时间本就不多,被杜韵那么一病星四星五简直心急如焚。

    就在二人在房中来回踱步手足无措的时候杜韵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从怀中掏出了一物交给星四,嘱咐二人带着东西速去聂氏求药,不用管她。

    星四捏着手中写着“毒”字的令牌,并未多问,立即与星五启程。

    临走时杜韵嘱咐他们若是聂家问起令牌的主人,便直说她在蓝月城,但希望聂家不要将此消息透露出去,是命令。

    星五了然。

    二人离开后,杜韵揉了揉火烧一般的头,五毒令,她遇刺时带在身上,失忆时不记得有此物,杜拾儿也未提起过,大抵不知是何物所以帮她收了起来,她适才想起来,急忙唤了丫鬟去问,果然找到了。

    她庆幸的想新亏此物还在,然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傍晚,杜韵醒了。

    她烧热已退,想出门寻点东西吃,只是刚走出医馆客房就听到了一句叫她心脏直跳的话。

第一百八十五章: 前去救人

    暮色黄昏,杜韵形色匆匆的往槐树巷深处走,心里有些许忐忑。

    她烧热醒来,本想出医馆寻些吃食,可刚一处房间就听到馆里外出回来的大夫抱怨,

    说他这几日治的不是中毒之人就是治中剑之人,真是不安宁,也不知蓝月城里何时来了那么多江湖人。

    不知为何听见那句中毒中剑,她的脑中立即闪过了杜拾儿与江临枫,急忙上前询问。

    果然,江临枫还在蓝月城中。

    重伤,昏迷不醒。

    又或者说,命悬一线,因为南宫一剑那一剑刺的太重了。

    巷子有些深,杜韵低头走的很急,却猛地与人撞在了一起,撞的她脑袋一阵发晕,她揉着脑袋抬头。

    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沐风正冷冷的审视着她。

    没想到会遇见沐风,杜韵面上一喜正想打招呼,可对上他那双略显憎恶的眼神,她忽然失了打招呼的勇气。

    她知道自己失忆不认识江临枫,他们定然认为她在装傻,大概也觉得江临枫会中剑受伤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本想解释几句,可心里着急江临枫的伤势,便开门见山的问他江临枫如何了,叫他带她去看看江临枫。

    沐风冷笑着讽刺了她一句如今倒是不装傻了。

    杜韵不想与他一般见识,实则还是因为心中多江临枫藏着些许歉疚,她笑了笑说了句抱歉。谁知沐风听罢回了一句“抱歉的话留着与少主去说”。

    杜韵假装听不懂沐风话里的讽刺,她讨好一笑急忙顺着话头道“好呀,那你快带我去见他吧”。说完就见沐风沉了脸。

    大抵是被她无赖的径气着了。

    “杜韵,少主如今昏迷不醒,我去请大夫,你要看他,自己去来凤客栈”。他怒道,而后不再理会,越过她径直往巷子外走。

    杜韵悄悄松了口气对着沐风冷硬的背影道了句谢。转身欲行,却又听得他淡道“若不怕密语阁的影卫将你碎尸万段,你自可去,如今少主迷不醒,我看谁还会护着你”。

    杜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沐风,我或许可以救他”,留下那句话便转身走了。

    沐风愣了一下,他看着杜韵清寂坚定的背影,忽然想起了江临枫昏迷前下的两个命令,缓缓叹了口气。

    那日他与间青将人拼死救回蓝月城,回到来凤客栈,间青去请大夫,剩下的影卫在床榻旁焦急等待,便听得江临枫嘱咐众人。

    在蓝月城待上五日。

    若是杜韵来寻他,莫要与她为难。

    说完便昏死了过去。

    他气急,头一次生出忤逆之心,想质问他凭什么认为杜韵会来找他,分明是个从未将他放在心上的女子。

    何必为了她一而再的破了规矩。

    杜韵走进来凤客栈,一眼就看到了间青,在堂前喝酒,一个人,素来懒散的脸上挂着肃容。

    “间青”她唤了一声,看见间青一愣,急忙抬头,看见是她,先是一喜,似乎很是吃惊,而后想到了什么似得,猛地又变了脸,冷淡视之。

    杜韵无奈一笑,走过去“间青,带我去见他,我能救他”。

    间青猛地丢下酒壶起身“当真?”他面露疑惑,似乎不相信她会那么好心。

    “难不成我是来害他的”杜韵语罢见间青立着不动,心下焦急,去扯他的袖子“赶快,你莫不是忘了我是谁了”。

    间青迟疑着带她上了二楼的天字一号间,门口守着几个黑衣影卫,见到她都是一愣,而后怒目而视,不过却没有为难她。

    杜韵顺利的见到了江临枫。

    他躺在床上,面容依旧俊美,可仿若失去了灵魂一般,了无生机。

    杜韵看了一眼便红了眼眶。

    她走过去,替他探脉,看伤,一言不发。

    “他剑伤在胸口,但幸亏没伤到心脏,我开副方子,你去抓药来,用上两幅,明日兴许能醒来”。半晌之后杜韵起身对一直紧紧盯着她的间青道。

    她知道间青防着她,心里有些失落,想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如今却把自己弄的例外不是人。

    “你胡说,若真如此,为何吃了三日的药了,少主他还不醒”间青不信。

    杜韵没回答,径直走到旁边书桌旁执起笔在纸上写下一张方子走过去递给间青“你且去抓呀,我自有办法叫他醒来,你若是信不过我,怕我伤害他,大可叫门外的侍卫进来守着,可我这方法,他们若是守着恐怕就不灵验了”。

    杜韵说的信誓旦旦,间青半信半疑,半晌他冷道就再信她一次。

    他命门外影卫速去抓药,顺便请沐风回来,自己在江临枫门口守着。

    太阳落了,窗外天色暗了下去,杜韵关上房门将灯点上,走到江临枫榻边坐下。

    “你未伤及心肺,却不愿意醒来,是在生我的气吗?”她轻叹,伸手握住床上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

    “江临枫,你若要同我生气,亦或者要听我的解释,便先醒来,我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你”她继续。语罢不知是不是幻觉,她感觉到她握着的那只手微微动了动。

    “你不愿意醒来果然是因为生气,堂堂江家少主,气性怎么如此之大”她假意叹息。

    那手又微微动了动。

    杜韵大喜“我不是有意装作不认识你,只因我失忆了,对了,让我失忆的那一剑还是你家红凝刺的,等你醒来,我要找你算账的”。

    睫毛动了动,甚至连清冷的剑眉都轻微皱了皱。

    杜韵玩笑“怎么,听见我说红凝你不开心了,听说你鞭笞了红凝,打的很惨,只是不知红凝有没有告诉你是谁花钱买我性命”。

    床上人呼吸似乎急促了一瞬。

    杜韵莞尔“江临枫,若非我是医者,知你真的是昏迷,否则都要怀疑你在假装”。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从她如何来到蓝月城,如何忽然被红凝刺了一剑,如何眼睁睁的看着间青从她身边过去却没有办法求救,通通说了一遍,与朋友平常闲聊一般。

    天彻底黑下去的时候,沐风回来了,他去看江临枫,一推门便看到杜韵趴在江临枫床边,握着他的手睡得正香,面色恬静温柔。

    他叹了口气,冷硬的心忽然软了下去“原来你也非是无情”。

第一百八十六章: 傲娇少主

    那日夜里,杜韵在来凤客栈里守了江临枫一晚,同时心里担心着杜拾儿,祈祷星五星四能顺利求到药。

    半上午的时候,江临枫醒了,那时杜韵正在楼下用饭,两日以来的第一顿饭,听罢还是即刻丢下碗筷往楼下跑去。

    屋内,影卫在床边围了一圈,杜韵立在门口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江临枫嘴角微动,沐风低头俯身,二人应该是在说话。

    杜韵舒朗一笑,吊了一天的心终于装回肚子,她有些话想同江临枫说,可房内人太多,她便想着先下楼吃饭,待吃晚饭再来也不迟,于是折身准备离去。

    只是还不待跨步就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杜韵,你去哪里”。

    带着一丝不仔细听都发现不了的急切。

    “去吃饭啊,为了照顾你,姑娘我从昨晚饿到了现在”杜韵未回头,朗声说完,蹬蹬瞪下了楼。

    旁边站着的那些浴血杀手从前没有见过杜韵,自她来了客栈也未过多接触过,只知她是江临枫的未婚妻,却没想到她会那般无理放肆,竟敢直接留给他们大病初愈的少主一个背影。

    几人急忙去瞧床上人的神色,却惊奇的发现,那人竟勾唇笑了。

    “哼,这个杜……小姐,莫不是以为自己治好了少主就敢如此放肆,这一切还不是……”间青对着杜韵的背影怒道,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沐风出口制止,他俯身间青耳边“她不是放肆,她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少主”。

    间青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吃过饭,杜韵叫客栈做了碗清粥,端着去了江临枫房里,里面已经空无一人,江临枫穿着亵衣靠在床边,眉头轻拧着,不知在想什么。

    杜韵立在门口轻咳了一声。

    江临枫闻声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她盘里的粥碗上,嘴角动了动,不过语气很淡“进来吧”。

    杜韵有些紧张,不过脸上却是一派镇静,她走过去将盘子放在桌上然后端着碗过去在床边坐下“吃吧,我看你养的那些影卫都是些糙汉子,想着应该无人管你是否用饭,于是便叫厨房做了碗清粥,端来给你”她漫不经心的将粥碗递到了江临枫面前。

    江临枫却不接,只淡淡的盯着她。

    饶是杜韵低着头,有意避开那束目光,半晌过后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她抬头,略微紧张“你不吃粥,盯着我看做什么”。

    又半晌,才听江临枫叹道“我伤了胸口,胳膊抬不起来”。语气有些幽怨。

    杜韵吓了一跳,心脏也跟着猛地一跳“啊……哦……是我疏忽了,那我来喂你”。

    语罢便听得江临枫低低一笑,带着些许愉悦。

    听见那带着些许愉悦的笑声杜韵瞬间懊恼不已,耳后一烫,她无奈“

    一醒来就作弄我,早知便不救你了”。

    本是玩笑话,可她话音刚落,江临枫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带了丝薄怒“是吗,看来杜家主后悔救了我,莫不是担心我再去追杀莫南浔,你放心,以我如今这身子加上武功高强的南宫一剑,怕是杀不了他,再者,不是还有你护着他吗”。

    怎么忽然生气了,杜韵很是莫名其妙。

    不明白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话,就是一句玩笑话而已,她心中喟叹,眼前人这喜怒无常的性子还真是叫人吃不消。

    不过念在他大病初愈是病人的份上,她不欲与他争辩。

    于是她没有说话。

    只是她不知她的沉默看在江临枫眼中就是默认,他面上怒意加深“怎么,承认了?为了那少年,你装作与我不识,既要与我划清界限,如今怎么又来救我,杜家主可真是个善变之人”。他的语气很是淡漠。

    杜韵听罢生气委屈忽然齐齐涌上心头。

    她将粥碗往床边重重一放“我受了内伤,发了烧热,浑身疼痛,醒来听闻你在这里,拖着副病体巴巴跑来看你,又受你那些影卫的冷眼相待,如今你醒了,竟也同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既如此不待见我,我离开便是了,江少主且保重,我们后会无期”。

    语罢她起身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

    马上走到门边的时候,她听见身后传来打翻粥碗的声音夹杂着一声闷哼,还有一句略带焦急的“你……你回来”。

    她顿住步子,拧眉,摸了摸鼻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折了回去。

    床榻边江临枫似要起身,一不小心打翻了粥碗,同时牵动了伤口,亵衣胸口处一团惊红,场面好不狼狈。

    杜韵紧了紧拳,忍住想要去检查江临枫伤口的冲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江少主这是做什么”。

    “我错了,不该与你发脾气,你莫生气”半晌,才听见江临枫开口。

    语气很是僵硬,面上也闪过一抹不自然。

    向来高高在上之人,出生以来头一次向人道歉,杜韵也没想到江临枫那么高傲的人会说自己错了,她愣了愣,那些因为被无解的气与委屈忽然就散了。

    “算了,本家主宽宏大量,就不与你一般见识了”她坐回床边将打翻的粥碗收拾了,然后向前靠了靠去查探江临枫往外渗血的伤口。

    褪开江临枫的衣领,杜韵趴在他胸前的伤口上打量,忽听得头顶人又在轻笑。

    她身子一僵,才发觉自己的动作太过轻浮,急忙抬头褪开将他衣领虚虚一掩“笑什么,死不了,待会上些药便好,你莫要再乱动”她没好气。

    房内开始沉默。

    她亦有些尴尬,其实医者仁心,不分男女,看看伤口本无妨,但不知为何,江临枫那声轻笑笑的她心头微痒,心境一时复杂起来。

    “你等着,我去再要一碗粥来”她急急出口,想寻个由头出去,只是不待起身就被人握住了手腕。“不忙,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掌心温热,杜韵思绪又跳了跳,不过她还是坐回了床边。

    有些话,她二人是该说明白的。

    “那日为何装作不认识我……可是因为……莫南浔”。

    很平淡的语气,但杜韵敏锐的察觉道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我被你家红凝刺伤,醒来后失忆了”她漫不经心道,甚至语带哀怨。

    “胡说八道,红凝是红凝,我是我,我已经严惩了她”江临枫有些无奈,不过听到杜韵解释自己失忆了,他胸口那些聚集的沉郁终是散去了不少。

    杜韵没说话,也没问红凝到底是受了谁的指示,她眼帘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江临枫顿了顿又问“莫南浔那孩子,与你来说可是十分重要”。

    杜韵没有说话,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

    临枫那刚刚扬起的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谁更重要

    其实杜韵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江临枫的问题。

    杜拾儿对她来说重要吗?或许是重要的。

    青云镇四年,是她自出生后难得过的轻快无忧的时光,她初时只对杜拾儿存了一丝恻隐之心,后来渐渐的,开始将他当做亲弟弟来养,如亲人一般。

    再后来知晓杜拾儿的身世,她开始对他多出了一份愧疚与心疼,所以她千里迢迢赶到蓝月城,为的就是不让他一个人流浪江湖。

    可世事万般不由人,她遇刺重伤被他救醒后竟忘了前尘往事,她心中彷徨无依,便将温柔妥帖的他当做唯一的依靠,对他生出了无限的依赖。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青云镇,不过这一次换做他来照顾她。

    他同她表白,说喜欢她,她哪里敢信,只将那看做少年的恶作剧以及他对她养育之恩的依赖,直到那日晚间河畔灯下他忽然出现,笑着将吃的捧到她面前,带着些许羞赫。

    如今她从失忆中醒来,再思及之前他说的那些话,便知他没有骗她。以杜拾儿的心性,大抵是真的很喜欢她。

    她心里不是不怪异,可尽管如此,还是放不下他。

    “重要如何,不重要又如何”杜韵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看向江临枫,目光里带着探究。

    “怎么我一提到他,你就全身竖起尖刺,杜韵,这不像你”江临枫语气淡了下去,不过倒是没有再忽然发脾气。

    杜韵顿了几秒。

    她忽然问江临枫当年为何要杀莫氏全家。

    “我其实一直不懂,临川莫家,一心铸剑,不太过问江湖事,而你们江家,虽掌管密语阁,做杀人的买卖,可从未听过造过灭门杀孽,何故要去招惹莫家”。

    莫家一事,迷障太多,如今亦是将杜家也牵扯了进去,所以杜韵想她一定要查清楚,与其没头没尾的猜测,不如开门见山的询问江临枫。

    既然当年事是江家所为,那他一定知道内幕。

    在杜韵问完后,屋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江临枫握着她的手渐渐松开“你当真想知道”他问。

    杜韵点头。

    “同我回岭南,我将一切都告诉你”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江临枫才开口。

    杜韵一愣,她以眼神询问,告诉她实情跟她去不去岭南有何关系。

    却不知那是眼前男子婉转的心思。

    “一来,当年事我也知道一知半解,你若要知道真相,则需随我回家问过我爹,二来,你我两家如今有些误会,你难道不想将误会解开,三来……”。

    江临枫停顿了一瞬。

    “我不喜欢你待在莫南浔身边,杜韵,我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他语调低沉,语罢重新握住了杜韵的手。

    杜韵呆住。

    平地起惊雷,她这是被素来傲娇冷酷的江临枫表白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厮莫不是又在戏耍她,杜韵警惕的往后靠了靠身子,同时往回抽自己的手。

    只是抽了半天手没抽回去,人反而被一把拉了过去,然后一只手顺着她腰间穿过将她紧紧的环在胸口处。

    “你说是什么意思,杜韵,你惯会装傻,江月山庄时我同你说过我的心意,可你,从来不信”。

    江临枫扣着她的掌心,低语,语气略显无奈。

    杜韵感受到了放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掌心滚烫,心底荡起一抹异样。不过想起红凝,想起那一剑,想起红凝告诉她的那些话,她的心又缓缓沉了下去,随即伸手去推江临枫:

    “如何信,你的心思素来难以捉摸,喜怒全凭自己,谁知你此时口中说喜欢我,心里又想的是什么,密语阁接生意要经你一手过问,可红凝还是刺伤了我,若非得了你的准许,她怎敢动手”。

    她言你命令江月山庄所有人不许提起我的姓名,否则打断腿,她言你已经应下要求娶世家女,我想她也不屑说谎骗我,你若心里有我,缘何我寄与你的信,你都懒得作答,只言片语将我打发”。

    语罢,她又推了江临风一把,不过,抱着她的胳膊没有松开,反而抱得更紧,她耳朵贴着的地方,他的心跳有些快:

    “若我说红凝刺杀你一事我并不知情,你可信,若我说不许府中人提起你姓名,是怕姓名在耳,我便思念你可信,若我说我应下要求娶的世家女就在眼前,你可信,至于信,我那时只是不知该与你写些什么罢了”。

    江临枫说完将杜韵松开,目光却未从她的脸上离开“江湖人传言我去淮阳杜家吊唁家主,其实我是去提亲的,我想与你结百年之好”。

    杜韵先是听了江临枫的解释,惊讶于事情的事实竟是如此,而后又听见江临枫那句前去提亲,结百年之好,面色陡然一红,刚刚平复下去的心口又掀起了丝丝涟漪。

    她与他对视,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出一丝虚假与捉弄,可那里深沉如海,毫无破绽,反而叫她看出了一丝小心的期待。

    误会解除了,他的心意她亦知晓了。

    其实她是有些欢喜的。

    不过她也清楚,如今这一番恩怨纠葛,光是她二人欢喜是不够的。半晌,她问江临枫可是她心中所想,心中所求。

    江临枫呼吸轻了三分,认真想了想随即了然,他松开握着她肩膀的手,随即勾了勾唇“你还是放不下莫南浔”。

    “恩怨未解,如头顶悬剑,我如何能安心”。

    “那我同你说一个解决的法子如何”江临枫的声音忽而低了下去,极轻,睨着杜韵若有所思的脸,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暗芒。

    杜韵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那少年不是很信任你吗,不如你趁机将他杀了,若有机会,连同南宫一剑一同杀了,皆大欢喜,你也不用提心吊胆”。嘴角噙着一抹淡漠戏谑的笑意,江临枫眼神如冰。

    杜韵猛地狠狠一把将他推开,从床边站起来“你疯了吗”。

    她自然看得出江临枫在同她玩笑,可她不喜欢那样的玩笑,尤其是他那副寡淡冷漠的模样。

    怎么一提到杜拾儿他就开始反常。

    “不是我疯了,是你在异想天开,你想化解恩怨,可当年莫家灭门案与杜家也脱不了干系,你认为那少年如今已知晓真相,还会将你当做有过四年养育之恩的救命恩人吗,拟或者会将你当做仇人,有朝一日如同对付江家一般去对付杜家”。

    杜韵被他的话弄的一阵恍惚。

    “江临枫,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不妨直说”。

第一百八十八章: 跟我回家

    有人用月中雾残害莫家,杜韵也只是猜测,可江临枫说的如此信誓旦旦,叫她不免开始怀疑。

    莫家江家的事他不愿告诉她,有关杜家的,她想他总该说了,可回答他的还是那句话。

    “你随我回江月山庄,我就告诉你”。

    他固执的,近乎无赖的,不给她选择的余地。

    杜韵很是无奈,她翻了翻眼皮想着算了,眼下先不说叫两人不开心的事。

    她准备下楼去找人再端一碗粥上来,还没走,眼睛无意间瞥到了江临枫胸口处,一片暗红正顺着纱布层层往外印染。

    而江临枫似乎毫无察觉,保持着适才被她推开靠在床边的姿势,一只手扶着床边,脸色有些白,安静的看着她,剑眉轻轻蹙着。

    像是在等待她的答案。

    杜韵没说话,转身下楼。

    江临枫望着杜韵头也不回的背影,低头看了眼自己被血浸脏的亵衣,扶在床边的手指屈了屈。

    收回目光,闭眼小憩,不过脸色不太好看。

    又半晌,屋内响起了脚步声,江临枫睁眼,发现杜韵又回来了,手里重新端了碗粥还有一瓶伤药和一卷纱布。

    他沉郁的脸色缓和了些,嘴角微不可查的弯了弯。

    杜韵走过去将粥碗放在床边“别又打翻了,打翻便再没有了”她开口,却不看他,然后将纱布打开坐在床边“我帮你换药,你坐过来些,上药之时会有些疼,你且忍着”。

    江临枫见杜韵板着脸极力装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嘴角又扯了扯,没说话,却听话的将身子前倾了些。

    杜韵给江临枫脱衣服,拆绑带换药的过程中皆目不斜视,一双眼只盯着那雪白胸膛上的胸口处,未同他说过一句话,

    江临枫也一样,除过她将药撒在他伤口处时他僵着身子闷哼了声之外皆沉默,不过杜韵察觉得到落在她头顶的那道目光从未离开过。

    她全当不知,不过在她上好药,帮他掩好衣服准备起身的时候,头顶人忽然呼吸一沉,长臂一伸将她圈在了怀中“我以为你走了”。

    温热带着些药香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将她吓了一跳。

    “哼,我是要走,等你吃了粥,我就走,你快放开我”杜韵心想这人平日看着清冷寡淡,怎么动不动便对旁人动手动脚,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吗,今日已经第二次了,她想伸手去推,又一想道他胸口刚包扎好的伤口,没有动,任他抱着。

    “走去何处,回淮阳吗”。江临枫将她圈的更紧了些。

    杜韵见他不松手回了句“你管我去何处,你怎地如此轻浮,当我将做什么”。

    她以为江临枫面子薄被她骂做轻浮,一定会放开她,谁知他听了竟轻笑着揶揄“你说我轻浮,自可推开我,或者给我下毒,如今却任由我抱着,难不成是心疼我,怕牵动了我的伤口”。

    面色一红,杜韵心道,这人生个病,怎么还变得油嘴滑舌了。“哼,我是怕你伤口再裂开,可惜了我的好药”。

    “你素来嘴硬,适才还同我说,知道我受伤,巴巴的跑来看我,如今又不敢承认了,

    杜韵,承认一句喜欢我,有那么难吗,还是说你对我,皆是我的一厢情愿,

    从前你用与云亭兄有婚约为由拒了我,可我记得前些日子你写信同我说你拒了柳兄的提亲,你心中待我到底是如何想的”。

    杜韵平日虽然没心没肺的跳脱,可对待感情之事实则有些胆怯,听见江临枫如此问,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顿了半晌,只小心翼翼道“你先将我放开把粥吃了,此事以后再提”。

    江临枫并不松手,反而低下头锁住杜韵那双有些张皇的眼眸“你还是不敢回答,是当真心里没我,还是在顾虑什么”。

    那双浅棕眸子,内敛深沉,藏着一抹紧张,还映着一个同样紧张的她。

    两人离的极近,看着江临枫那张虽带病容,但依旧好看的让人忍不住要靠近的脸,杜韵默默吞了口口水,强迫自己将头往后仰了仰“此乃大事,需从长计议”。

    听了杜韵的话,江临枫眼里划过一抹浮光,直起头手却不放“好呀,我们从长计议,你随我回江月山庄,你不是要知道真相吗,随我回去我就都告诉你”。

    “好呀,我跟你回去”。

    这一此杜韵答的极快。

    “当真?”江临枫吃惊。

    杜韵点头,笑道“你先将我放开,吃了粥,我有些话要问你”。

    江临枫放开了她,然后端起床边粥碗安静姿态雅然的吃起了粥,神色愉悦。

    杜韵默默坐到另一侧床边等着,她半垂眼帘,眼中的张皇与羞赫慢慢褪了下去,重新浮上一层伶俐,不知在想什么。

    江临枫将粥吃碗,放下碗问她要问什么事,杜韵收敛思绪“江湖传言如今江杜两家不合,你可知为何不合,既不合,我若跟你回去,你爹怕是会刁难我,与我难看”。

    “此事……与我姑姑有关,不过你放心,我爹是不会因为此事刁难与你的,两家的误会想必只要你去了,自会解开”。

    “你姑姑?可说的是江琴”。杜韵脸色微变,不过她打量江临枫,他神色坦荡,似乎并不知道江琴与她之间的恩怨。

    “嗯,她与你之间可否有误会,我记得你之前写信与我,说与她不合,将她……”。

    误会!杜韵忽然冷笑,脸色变得更差“怎么,我欺负了你姑姑,你心疼了”。

    江临枫见她变脸比翻书还快,一愣,无奈“我还未出生时她便离开了江家,在外多年,我同她,何来情分,不过徒有血缘罢了”。

    杜韵脸色缓了缓“她的事,你可否与我说说”。

    “我亦是前些日子才知我有个姑姑,她原名江吟,听父亲说,她年轻时与祖父闹的不合,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从此了无音讯,江家上下皆以为她死了,祖父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是自己的错,

    因此他故去时特下令,若有朝一日江吟归家,要父亲对其有求必应,将其待做江府的半个主人,以弥补他的遗憾。祖父故去后,父亲一直抱着一线希望,自己的妹妹未死,有朝一日能归家去,他等了半辈子,就在快要放弃的时候,忽然收到了江吟的信物。

    一把刻着江月二字的玄铁匕首何一封信,那把匕首是祖父所锻,有两把,分别送给了父亲的江吟,所以父亲收到匕首时十分激动”。

    江临枫说到此处顿了顿,去看杜韵,似有迟疑。

    至于那封信上写了什么,杜韵大抵已经猜到了,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第一百八十九章: 坑蒙拐骗

    “江琴信上可说自己在杜府受我欺辱”。

    杜韵嘴角讥诮不散,以江琴的为人怎敢将自己所作所为告诉江北承。

    她猜测她写信给江北承无非是走投无路叫他去救她,所以她大抵会在信中说自己受困于杜府。

    而她杜韵,定然会被她说成那个恶人。

    “她言你因觊觎杜家家主之位,所以……所以设计陷害她与公孙家主,得逞之后将她关进雪阁要取她性命,希望爹前去救她”。

    杜韵嘴角笑意继续扩大“所以你与你爹都信了?”。

    “父亲自然信你的为人,他言这其中定有误会,但祖父临终的遗言他不能忤逆,所以前去救人,

    杜家不放人,所以父亲与韫棣起了冲突,强带了人离开,那日也是迫不得已,

    至于我,从未相信过江吟的话”。

    听了江临枫的话,杜韵的脸色好了一些。

    她没问江临枫为何不信江琴,只是过了半晌之后才问若她执意要杀江琴,他江家待如何。

    脸上是江临枫从未见过的坚定。

    一抹深思与迟疑划过江临枫面上,他问杜韵到底与江琴有何恩怨,能否化解。

    杜韵见他面露担忧,心思一转“自然能,都是小事,小事”她忽然换了副轻松的表情,懒洋洋道。

    随后起身伸了个懒腰“待我跟你回了江月山庄,我二人就将那“误会”解开”。

    “也好,你去了,父亲一定会很开心的”江临枫笑道。

    说完将门外守着的沐风与间青叫了进去吩咐二人准备回江月山庄的马匹,还特意嘱咐二人为杜韵准备一辆马车。

    杜韵听三人在讨论何时回岭南,将空粥碗收拾掉下楼。

    只是甫一出门脸上的笑意就散了。

    她不是不愿意告诉江临枫,只是不想让他为难。

    江琴失踪多年如今回到江家,有江老家主临终的遗言在,江家上下肯定都会护着江琴,若要叫江家将人叫出来肯定难于登天。

    所以,她亲自去报仇。

    江琴死于她手,江临枫与江北承也不算违背了先人遗愿。

    剩下的事,往后再说。

    杜韵下楼将粥碗还了在堂前寻了处空桌坐下给自己要了壶清酒,百无聊赖的喝了起来。

    她去江月山庄之前,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过了一会儿,间青下楼,他告诉杜韵五日后等江临枫的伤再好一点,他们就出发回江月山庄。

    杜韵应了声丢下酒杯让他先别急走,她有事找他帮忙。

    随即走到柜台前找老板借了副纸笔,写了封信封好后递给他“我若要随你们回江月山庄,也需往杜府去封信告诉几位长老我还活着,免得他们一直担心”。

    间青当是什么,听罢摆摆手“莫担心,他们本就知道你没死,只是不知在何处,前些日子还派人来蓝月城寻你,许是没寻到,近日应该往南去了,不过城中应该有留守之人,我去帮你寻来”。

    随后间青将杜韵的灵柩回城那日的事告诉了她,江临枫认出棺材中尸体为假,杜府之人便知道她没有死。

    只是略过了红凝刺杀她一事。

    杜韵听了心下稍安,也明白了江湖流传的她遇刺身亡应该是杜府人故意为之。

    “杜府众人,不知道我遇刺是红凝所为”。

    杜韵看向间青,非是疑问,而是肯定。

    若是知道了,红凝如今哪里还会活着。

    间青知道红凝一事终是江府的错,他眼神往旁边闪躲“杜韵,此事少主已经狠狠惩罚了红凝,事关杜江两家的安定,还望你莫要想杜家人提起”。

    果然,杜韵扯了扯嘴角

    “若是我不愿意呢,你家少主责罚红凝那是他的事,他治理手下我管不着,可红凝的一剑之仇,我为何不报”。

    间青语塞,他知道自己若是斗嘴根本不是杜韵的对手,不过看杜韵乌溜溜的眼里带着一丝算计,他试探的问“你到底想怎样,怎样才能将此事掀过去”。

    “好说,你只需告诉我,是谁花千金差红凝取我的性命,我便不再追究此事,红凝的命,我也可以留着”。

    间青抓了抓脑袋,表情开始变得为难:

    “这个我实在是不知,当初少主将红凝召回,生了很大的气,问她受谁指使去伤你,她一口咬定杀你是密语阁接到的任务,

    少主大怒质问她若是密语阁的任务他为何会不知情,红凝便承认是她的疏忽,少主见她以一句疏忽搪塞气急要杀他,被赶来的家主拦下,

    少主与家主起了冲突,最后拗不过家主才以六十戒鞭收场,

    可尽管被责打了六十戒鞭红凝依旧不肯说出是谁要买你的命,少主去查密语阁的命帖,却什么也未查到”。

    间青似乎怕她不信,说的又急又快,说完还跟她保证自己没有撒谎,不信的话可以去问沐风。

    杜韵见他如此,知道他确实不知道,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此事我只好亲自去问红凝了”。

    其实她,大概已经猜到了几分。

    间青见杜韵一副若有所思模样,怕她又提出什么他答不上来的问题,忙道“天色不早了,我去帮你寻人”语罢匆匆往外走。

    杜韵默许,只是她抬头看了眼天,忽的又将间青叫住。

    间青垂头丧气,问她还有何事要吩咐。

    杜韵朝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意“红凝之事,你答的不好,我不满意,我还有一个问题”,语罢将间青拉到了暗处。

    间青见她神神秘秘的,心头跳了跳,心想她如此,若是被他家少主撞见了怕是又得生气。

    “你有话便说”间青与杜韵拉开些距离,目光防备。

    “别怕,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可知道醉花天”。

    间青点头“一种毒药”。

    “那你可有醉花天的解药”杜韵喜道。

    间青见她眉飞色舞,愈发防备“有,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他话音刚落,杜韵就幽幽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半晌面露一丝羞愧“你有所不知,我来蓝月城之前曾同杜府毒门长老以醉花天做赌,我若能在不知解药配方的情况下自己配出解药,他便许我随时出府的特权,可我一直未配出解药,太过丢脸”。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把解药给你好叫你作弊赢了赌注!”。

    杜韵朝艰间青投去一个“你真聪明”的眼神“正是如此”。

第一百九十章: 回一剑阁

    间青顿了顿“可你怎知我有醉花天”。

    “偶然听见影卫提起,说是密语阁的影卫身上平常都会配有,我不好同别人去要,只好来询问你”杜韵假意无奈。

    “那你为何不同少主要,他对你有求必应”间青继续诧异。

    听见那句有求必应,杜韵默默翻了个白眼,随即悄声道“怎可叫你家少主知道我堂堂杜家家主连醉花天的解药都配不出来,岂不遭她笑话”。

    间青恍然大悟。

    他挠头,迟疑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黑色药丸递给杜韵,鬼鬼祟祟的朝四周看了看悄声道“莫要叫旁人知道,尤其是少主,否则我该受责罚了”

    杜韵将药丸小心翼翼收进怀中“好说,好说,此乃我二人的秘密”。

    间青虎躯一震急忙摆摆手“我可不敢跟你有什么秘密,我去帮你寻人了”语罢逃也似的出了门。

    杜韵见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心道还是间青好骗。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看着门外已到晌午的日头,突然想到不能将杜拾儿生的希望完全寄托在星四星五身上。

    聂河城离敬凡山有些路程,即便二人求到了药,若因其他事情在路上耽搁了,杜拾儿也必死无疑。

    既然正好有现成的解药,为何不要?

    只是她没想到间青会那般好骗,若是放在沐风身上,大抵根本不会相信她堂堂杜家家住会配不出醉花天的毒。

    何况那醉花天本就出自她杜家。

    重新坐回桌前喝酒。

    蓝月城特有的月下吟,入口绵柔,带着三分清甜,四分烈辣,剩下三分是清水一般的平淡。

    “此酒倒是附和我眼下的处境”杜韵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寻到杜拾儿是那三分清甜,可眼下杜、江、莫三家纠葛已深,是那四分烈辣,剩下三分是天意,不可测,不可知,平淡下汹涌暗生。

    杜韵将酒喝完的时候间青带回了一名穿着杜家毒门黑衫的年轻弟子。

    杜韵确认了他的身份后将信交给了他,嘱咐他速速带着蓝月城所有的杜家子弟回淮阳去,务必将信交给韫棣,同时她还活着的消息暂时不要往外宣扬。

    那弟子虽诧异她为何不回去,但不敢多问,自知找到家主的消息需尽快送回去,于是拿了信便匆匆离开了来凤客栈。

    午饭杜韵同江临枫一起吃的,他似乎心情很好,连平常不吃的菜都夹了几筷子,用过午饭江临枫用过药便睡下了。

    杜韵告诉间青她要出门去城里走走,晚间回来,不必告诉江临枫,而后离开了来枫客栈。

    杜韵决定不等星四星五了,带着从间青那里骗来的解药策马回了一剑阁。

    她回去的时候南宫一剑正在屋内发脾气,见到她面色一喜,急忙往她身后看去,未见星四星五时立即冷了脸问她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她不理会径直走到床边掰开杜拾儿的嘴将药丸送了进去。

    杜拾儿的气息已经极弱,几近于无,杜韵万分庆幸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只是还不等她从床边起身,身子忽的一轻,人已经被南宫一剑掼了起来,他掐着她的脖子满面惊怒,问她给杜拾儿吃了什么。

    “解药啊”杜韵翻翻眼皮,呼吸有些困难。

    若非因他是杜拾儿的外公,若非她对莫家存了些歉疚,她真想给南宫一剑下点毒药。

    欺负她不会武功吗。

    “你最好说实话”南宫一剑不依不饶,手下缩紧。

    杜韵被掬的满面通红“你若再不给拾儿渡些内力,他怕是真的要死了”她又怒又急。

    南宫一剑听罢半信半疑的松开了她,杜韵扶着自己的脖子喘了几口粗气“南宫老头,你再这般对我无理,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她气的口无遮拦。

    “放肆的丫头”南宫一剑又怒,再次出手。

    “你若杀了我,我看谁帮你救莫南浔”杜韵呛声。

    南宫一剑听了眼神一闪收回了手“快说”。

    点到为止,杜韵也不再磨蹭,她告诉南宫一剑杜拾儿五气闭塞已久,虽服了解药,但需有人用内力帮他尽快将解药催化,再打通他闭塞了四天的气脉,让解药尽快挥发作用。

    南宫一剑不再怀疑立即将杜拾儿扶起来,给他输送内力。

    他的周身起了一层淡蓝色的光晕。

    杜韵在一旁看的神奇。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杜韵叫他停下,她去探查杜拾儿的脉搏,松了口气“已经无碍了,他大约明早就能醒来”。

    南宫一剑闻言抚了把胡须,执起杜拾儿的手探上他的脉搏,半晌转过头对杜韵淡道“算你识相,没有骗我”。

    杜韵不与他一般见识,转身出门。

    山中日短,门外太阳已经偏西,起了些微凉的风,杜韵立在院中看着天色,心想江临枫若知她骗了间青,又不辞而别估计会很生气。

    蓝月城来凤客栈,江临枫醒来“沐风,几时了”他询问站在床边的沐风。

    “傍晚了”沐风答。

    “杜韵呢”

    沐风见他一醒来就找杜韵,心中微叹“杜家主说客栈太闷,出去走走”。

    “去了多久”江临枫眼底压着一抹思索。

    “三个时辰”沐风答完看见江临枫眉头微蹙他忙道“属下派人出找”语罢往外走,与匆匆进门的间青撞了个正着。

    间青来不及与他打招呼手里捏着封信匆匆行到江临枫床边“少主,客栈小厮适才拿来一封信给我,说是……杜家主让她日落之时交给你”。

    江临枫诧异接过信,展开一看,当即冷了脸,将信掷到了地上“她果然不是成心跟我回去”。

    他胸口微微起伏着,显然气的不轻。

    信上写了一句话“我有些事要办,五日后回来”。

    沐风扫了一眼,忙上前将信捡起来,忖了忖道“少主息怒,杜小姐想必是真的有事办”。

    “有事要办同我直说就行,何需不辞而别,我看她说的有事跟莫南浔脱不了关系”。江临枫冷哼。

    所以才不敢跟他说,或者不愿意跟他说。

    听见莫南浔的名字间青若有所思,半晌迟疑着开口“少主,属下有一事不知该不该问”。

    江临枫看他一眼示意他说。

    间青诧道五日后他们要离开蓝月城,那追杀莫南浔一事可是不管了。

    “莫南浔中了醉花天之毒,听闻这城中并无此毒的解药,我猜他活不成了”沐风无奈的回了他一句。

    大抵是怪他稀里糊涂的。

    杜韵!听了沐风的话,间青牛眼陡然一大,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那一番微妙都落在了江临枫眼里,他沉声问他怎么了。

    间青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完蛋了,心中腹诽杜韵可是将他坑害惨了。

    他本想寻个理由搪塞过去,将杜韵骗解药的事瞒住,可江临枫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扫过来的时候他就经不住将什么都说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原来如此

    间青将杜韵编瞎话骗解药的事说完,江临枫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他不言语,可周身的冷意让间青堂皇的抖了一下。

    “间青你……那人是医毒大会前十,是淮阳杜家的家主,怎会配不出区区一个醉花天的解药,此种漏洞百出的话也只有你会信”沐风恨道。

    间青自知完了扑通跪了下去“是属下愚钝,请少主责罚”。

    “哼,罚你有何用,她如今怕是已经拿着解药去救那少年了,呵呵,她巴巴跑来看我,原来为的就是醉花天的解药”。江临枫将巴巴来看他几个字咬的极重,声音冷的能掉出冰碴子来,神情却带着三分落寞难堪。

    所有温存,所有笑脸,所谓诉衷肠,所谓舍不得,都是谎言。

    江临枫觉得自己很可笑,掏心掏肺,换来的却是骗局。

    沐风知道他是真的伤心了。他忽然想到那日杜韵趴在江临枫床前睡得香甜的情景,略显迟疑“少主,杜家主未必是为了解药而来”。

    谁知江临枫听罢愈发不悦,他问沐风从前不是不喜欢杜韵吗,怎么如今反倒为她说话。

    沐风感叹眼前人素来稳重,玲珑心思,唯独一涉及杜韵,就会乱了分寸,他上前跪下:

    “属下是怕少主因猜疑误会了杜家主的心意,少主想想,杜家主若只为解药而来,早早骗了间青便好,或者随便给一个影卫下毒逼其交出解药,又怎会等上一天才出手,一天对于莫南浔来说何其紧迫,她不会不知道”。

    听完沐风的分析,江临枫肃冷的面色缓和了几分。

    “沐风说的对,杜家主昨日夜里在少主床边守了一夜,熬药喂药都是她亲自来过,对少主的关怀不似作假,且她今日也并非一开始就提解药之事”。间青也在旁附和。

    心道只要江临枫气消了,他也能少受些责罚。

    “哼,总之她用心不纯是真”江临枫语气虽依旧不太好,但脸上的不悦已经平息了下去。

    间青暗自松了口气。

    “少主不若等上五日,五日后杜小姐回来了少主亲自问她也不迟”。

    怕就怕在那人不回来。

    那句话沐风没敢说,他想杜韵若是真的一走不归,江临枫不知会做什么。

    兴许会一怒之下攻上敬凡山。

    放在之前,他不会如此,可如今,沐风没有把握他不会一气之下冲动为之。

    “谁知她还会不会再回来”江临枫神色略显疲惫,语气低了下去。

    沐风知道眼前人怕是也没有把握。

    看着江临枫郁郁的表情,沐风面露疑惑“少主之前为何不将婚约之事告诉杜家主”。

    分明有两家长辈定下的婚约,可他偏偏不说,沐风想以杜韵跳脱的性子,若有了婚约的束缚,也能安定一些。

    江临枫棕色眸子扫了过去“沐风,你今日话有些多”,沐风自知问了不该问的话急忙俯首“属下知错”。

    “下去吧”江临枫朝二人摆手,二人起身往外退。

    间青暗自庆幸自己竟没有受罚,只是还不待他退到门口便听得江临枫淡淡的声音飘过来。

    叫他回到江月山庄后自去领二十戒鞭。

    间青急忙恭谨应下,心里却恶意的想那二十鞭一定要叫杜韵替他受了。

    房间内,江临枫面色清寂如雪“我待她真心实意,怎能叫她以为我娶她是因为婚约”他轻声呢喃。

    敬凡山一剑阁院里石桌前,杜韵鼻内一痒,打了个喷嚏“有人骂我”,她朝一旁丫鬟道。

    丫鬟莞尔一笑将手中披风与她披上“应当是山中风大,小姐着了凉”。

    话音刚落大门外马声嘶鸣,而后急匆匆奔进来两人。

    神色急切,风尘仆仆。

    正是星四星五,他二人进门看见杜韵急忙跑过去“小姐,我二人已将解药带回,还请速速救治少主”。

    初冬寒凉,二人额头布着些细汗,丫鬟捂嘴轻笑“二位哥哥莫急,小姐已经将毒解了,你二人快歇上一歇”语罢给两人倒了两杯热茶。

    星四将茶一口饮下“怎么回事”。

    “拾儿命大,你二人走后我醒来在城中转了转,恰好在一家药铺中找到了解药”杜韵神色泰然,漫不经心道。

    “早知道我们就现在城中药铺找找看,也省的跑这一趟”星四抹了把汗,将五毒令拿出来还给杜韵,星五只说了句“如此甚好”。然后二人进屋去给南宫一剑回禀。

    杜韵心头一松,还好他们没有执着于解药何处来的,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问旁边的丫头“念念,南宫先生武功很高吧”。

    名唤念念的丫头顿了顿摇头“念念不知道,只知道先生的武功比院子里这些侍卫哥哥们的武功要高”。

    杜韵:……。

    “那是自然,你且与我说说如何个高法”她笑问。

    “自我在这里时,便时常看见先生同那五个,不对是六个哥哥,还有云逸哥哥,先生常同他们比武,他们六个人一起上也不是先生的对手呢,有一次他们在后山练武,我好奇跑去偷看,便看到先生一剑过去方圆之内的树都应声而断,藏在树后的我险些没命”。

    念念说完还后怕的抚了抚胸口。

    “是被剑气震断的,不是应声而断”杜韵懒洋洋的纠正念念,心里在想,鬼见愁果然名不虚传。“对了,你是几时来的此处,那几个影卫又是几时来的”。

    念念掰着指头“我是四年前来的,那时我刚死了爹娘,无家可归,先生见我可怜,便将我带了回来,

    我回来时那几个侍卫哥哥已经在了,听厨房的大娘说,他们几个同我一样都是先生收养的孤儿,自小养在身边作伴,教习了武功”。

    原来是个面冷心善之人,杜韵心底说不出的滋味。

    莫南浔与南宫一剑都是善良之人,可这世道偏偏是善良之人未得善报。

    “小姐怎么了,可是念念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念念见杜韵脸色微变,紧张道,杜韵收回思绪笑着在念念脸色一捏“无事,那你再告诉我,你第一次见到南浔是什么时候”。

    念念想了想“去年八月,同云逸哥哥一同回来的,怀里抱着一只白兔子”大概是杜拾儿抱着白兔子的景象叫念念记忆犹新,她还特地描述了一下那只白兔子的样子。

    “白兔!”

第一百九十二章:背后之事

    杜韵不可思议,她一直以为桂花巷杜家后院那只白兔是自己钻出笼子走丢了的。

    “嗯,少主当时还不像现在这样像大人,他来时瘦弱的竹竿一样,一手提着剑,一手紧紧抱着兔子无所适从的站在院子里看着先生将五个侍卫哥哥介绍给他,模样瞧着有些可怜”。

    念念说完,杜韵嘴角弯了弯“可怜?如何可怜”。

    “大概是赶路赶的累了,少主当时的脸色很白,比厨房瓮里的白面还白,我当时在柱子后偷看,很是担心他会突然晕倒”。

    杜韵感觉自己的心口被扯了一下,她甚至能想象杜拾儿离开她,离开青云镇,心里装着心事来到陌生的一剑阁时表情,一定是怯怯的,如那只白兔一般。

    “那只兔子呢”她问。

    “死了”念念憾道“那只兔子可爱的紧,死了很是可惜呢”。

    “死了!”杜韵喃喃,下意识摸了摸指尖的伤口,心里一阵失落。

    那是她送给杜拾儿的兔子,藏着关于青云镇杜府的回忆。

    “那兔子一直被少主散养在后院,每日都去同它玩耍,只是有一日不小心被一只老鹰捉了去”念念补充。

    杜韵听念念说杜拾儿每日去同兔子玩耍,胸口泛起酸涩“南浔他是不是很伤心”她问。

    若是之前,她定要斥上几句堂堂男子汉整日与兔子玩不成体统,可现在,她想,还好有那只兔子陪着杜拾儿,不然,他在这一剑阁内该多孤单。

    “少主……少主他伤心的哭了许久,后来南宫先生追出几里地硬是将那只老鹰射下来给小兔子报了仇,那日晚上叫一剑阁里的人都吃了碗鹰肉”。

    杜韵一愣,心中叹杜拾儿爱哭的毛病看来没改多少,继而摇头轻笑“南宫先生果然很宠爱南浔,不过,那鹰肉,你家少主他一定没吃吧”。

    念念听了她的话,又见杜韵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惊讶道“小姐如何知道的,少主确实一口都没吃,看着大家吃,脸色十分难看,先生问他为何不开心,他也不说”。

    杜韵心头一软她在念念脑门上一弹“因为那只老鹰吃了他的兔子,在他看来,你们吃了老鹰就等于吃了他的兔子”。

    杜拾儿怎么想的,她还不了解。

    “小姐你真厉害,连这都知道,少主那次为何生气,这一剑阁上下可是到如今都弄不明白呢”念念简直要五体投地了。

    杜韵见念念一幅崇拜的表情,挑眉“那是自然,那小子心里怎么想的,我如何不知,他可是我拉扯大的”。

    “小姐带大的?可少主不是说是个男子将他养大的”念念不解。

    杜韵笑而不语,半晌才问念念“他跟你们提起过我?”。

    念念云里雾里,不过还是点点头“少主初来一剑阁时,隔上个几日便要同我们提起他的“云亭哥哥”,同我们说些他在青云镇的事,十分开心,

    后来先生知道了,不太高兴,勒令他不要再提起青云镇的事,叫他早早忘了,少主后来就不说了,可是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少了,那只白兔死后,更是没见他再笑过,每日除了练剑还是练剑,人也变得沉默寡言,渐渐有了大人模样,

    后来便下山去了,再回来时就是上个月带小姐你回来,不过自你来了,少主好像又开心了起来,每日脸上都挂着笑意呢”。

    杜韵听着念念将杜拾儿的事,觉得有趣听到最后却听的耳后一阵发热,忽然记起少年坐在她脚下仰着头眉眼坚定的同她说,他如今可以剑跳半个江湖,有能力保护她。

    不管是从前还是如今再见,他好像将她都看的很重。

    尽管他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身负艰难,却始终承诺要保护她。

    心底泛起了一丝浅浅的涟漪。

    不过那涟漪从心间传至脑中时杜韵倏尔一惊,赶忙收起思绪,她懊恼的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是我养大的孩子,对,是我养大的孩子”。她自言自语。

    “小姐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无事,无事,你且与我说说你家南宫先生那时为何不许南浔提起青云镇的事”她急忙岔开话题。

    念念想了想“先生说少主应该往前看,不该耽于过去,并且,修剑道的人,心里若有了牵挂,不利于修成大道”。

    “那是他强加在南浔身上的,可有问过他是否愿意,何为大道?弃情绝爱?”杜韵语气淡了下去,不知怎地,竟有些生气。

    念念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小姐怎么生气了,不过小姐果真了解少主,我记得少主那时也是如此同先生争辩的……不过……”。

    “不过什么?”。杜韵没想到杜拾儿与她想到了一处,那丝闷气去了些。

    “不过被先生呵斥了一顿,还罚他一日不许吃饭,去后山砍了一天的柴,说是要叫他知道做普通人有多不容易”。

    “哼,狠心的老头”杜韵不满。

    念念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不过,过了一会儿又听得杜韵问她不过一年光景,杜拾儿的武功怎会精进如此之多,就算他食灵药,没日没夜的练剑,也不能进步如此神速。

    不过那个问题,念念也不知道。她一派天真,笑说或许是因为她家少主天资聪颖,学的快。

    杜韵不置可否。

    她爹顾怀安分明说过杜拾儿根骨一般,并非什么天纵奇才。

    “你想知道?”斜里忽然插进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将念念和杜韵吓了一跳。

    二人寻声看过去,云逸不知何时站在了她们身后的走廊下,正淡淡的看着二人。

    杜韵心想云逸跟云琅的性子简直是天差地别,一个散漫不羁,一个冷若冰霜。

    “想知道,你要告诉我吗?”杜韵热情的朝云逸招手。

    云逸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而后看了念念一眼。

    “哦哦,我去厨房看看晚饭好了没”念念蹬蹬瞪的跑走了。

    杜韵好奇的想,有什么不能说的,还要支开念念。

    “说吧”杜韵给云逸倒了杯茶推过去。

    天色黛青,廊下凌伯挂起了夜灯,暖黄摇曳,投在云逸英俊的脸上淡去了几分冷意,他垂眸看了眼手边热茶“南宫先生将一半的内力给了少主,所以他才能功力大增”。

    “什么!”杜韵吃惊不小。

    一是头一次听说内力还可以送人,二来真心佩服南宫一剑舍得将半生修为送人,即便那人是他外孙。

    “不然你以为以先生的武功,那日一剑,江临枫还能活命”。

    云逸忽然开口语气平淡,目光如水。

    杜韵心头一跳,直视云逸,从中看到了探究。

第一百九十三章:告知心意

    “你同我说这话作何”杜韵微诧。

    “无事”云逸收回投在她脸上的目光,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

    一阵沉默。

    “所以南宫先生给了拾儿自己的一半内力,为的就是让他下山去报仇?”杜韵望了眼山中开始蔓延的无边夜色,忽然开口。

    云逸摩挲茶杯的手顿住,抬头看她,目光有些凉薄“你了解少主,却不了解先生”。

    杜韵总觉得那一眼带着讽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先生不是为了让他去报仇,是怕他修为不够,行走江湖被人伤了,至于报仇,先生说过,少主若不愿意卷入江湖是非,自可潇洒自在的过一生”。

    原来是她狭隘了,杜韵有些惭愧,急忙干笑了几声。

    云逸抬头瞥了她一眼“你可喜欢少主”他忽然开口。

    杜韵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大抵是因为没想到会从云逸嘴里听到那种问题。

    “昨日,星四所问,你如何回答”。

    怎么一个两个都来问她这个问题,回想起星期昨日说的话,杜韵心头浮上一抹怪异。

    她本不想答,可云逸那双清寒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好像她不回答都不行,忖了忖她斟酌道:“拾儿是我捡到的孩子,我心里他同弟弟一般,我年长他四岁,怎会……怎会生出儿女之情,岂不荒唐”。

    原本以为用姐弟年长做说辞,就会堵住云逸的嘴,谁知他听罢回了一句“年长四岁又如何,据我所知原医门圣女英姬前辈就比其夫君杜家第一任家主杜秋水前辈年长几载,若有情,年龄不算什么,江湖儿女从不计较年龄”。

    杜韵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她还是头一次听云逸如此多话,不过一如既往冷冰冰的语气。

    可是,她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什么不好说,偏偏提起她的外祖父母。

    不过她还是头一次听说她外祖母竟比他外祖父年长。

    “怎么不说话”。

    杜韵收回思绪,颇为无奈,这个云逸,怎么如此执着,非得要她一个答案。

    她没办法只好敷衍了几句,说他说的有道理。

    云逸的目光这才从她脸上收回去。

    不过顿了顿却补充了一句杜拾儿很喜欢她。

    杜韵又不知该如何作答,索性不说话。

    她不说话,云逸竟未离去,而是不急不缓的说起了他一年之前从青云镇带走杜拾儿的事情。

    他说一年前南宫一剑在山中闭关,一处关便听到莫家已遭灭门的消息,他惊怒交加,悲痛万分,当即带着他们策马赶往临川。

    “我们到时莫府众人已被城中善良的百姓葬在了后山处,百余座坟冢,荒草凄凄”云逸说到此处忽然停住,他波澜不惊的问杜韵可知百座坟冢,荒草凄凄是何场景。

    杜韵就知道云逸没安好心,她唇上的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净。

    不过不等她想好说辞,云逸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们同先生寻到了那些埋葬莫府尸体的人一个个的问,问莫府上上下下可是都死了,最后终于被我们问到了,

    他们说尸体中并未有一个九岁的男童,我们猜测少主未死应当是逃了出去,只是天大地大,少主在何处无人知晓,我与一剑阁的五个影卫便开始四散寻找,一路往西,整整找了四年,最终在青云镇发现了少主的踪迹”。

    云逸的声音清冷平淡,似乎不带一丝感情,可杜韵知道那四年天南海北寻找杜拾儿的几人定然很是艰辛。

    不过她从云逸的话里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问题。

    既然他们抵达临川时莫家满门已被下葬,那他们是如何知道事情与江家有关。

    从南宫一剑对她的态度来看,似乎也已经知晓了事情与杜家有关。

    可如果仅凭江湖上莫家灭门与杜家有关的传闻来判断未免有失欠妥,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他们已经有了此事与杜家有关、与江家有关的证据。

    只是眼下看南宫一剑、杜拾儿对杜家的态度,不似对江家那般直接去报仇,又好似知晓事情非是她杜家一手造成的。

    杜韵脑子里一团乱麻。

    不过她猜云逸一定知道些内情。

    “所以你直接将拾儿带走了,连招呼也不同我打”想到杜拾儿的不辞而别,杜韵心里还是有气的。

    “是少主他不许我去同你说”。

    杜韵听了有点诧异,不过稍稍一思考就明白了杜拾儿的想法,她无奈一笑“他是不是怕你吓着我,吓着王大姐一家人,或者他怕我阻拦她,不让他走”。

    云逸看她的眼神有了些变化,应该是没想到她会那么了解杜拾儿,他略微颔首“他言你们都是普通百姓,不懂江湖纷争,让我莫要去搅扰你们,至于后者,与其说他怕你不许他离开,不如说他怕告诉了你,他便走不了了”。

    杜韵问他二者有何区别。

    “他怕你若知晓他要离开,稍稍一挽留阻拦,他便会放弃家仇随你留在青云镇,在他心里,家仇同你一样重要,重要到他无法抉择,有一件事你或许不知道,你上青云山寻他,伤心而回,去逼问云琅,收养少年韫棣他都知道”。

    “你说什么!怎么会,那都是他离开后发生的事”杜韵十分吃惊,云逸能将那些事准确的说出来说明是他亲眼所见,略微一想杜韵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那时拾儿他还未离开青云镇”。

    他六月骗了她说回青云谷,她七月上山才知他一个月前已经离开。

    “他原本答应同我六月就离开,可从杜府出来后却又不愿意了,同我说能不能再留一个月,那一个月他经常去杜府门外徘徊,

    直到后来你上青云谷,他亦跟在后面,看见你因他离开气愤大哭,躲在暗处的他险些冲出去,

    我见他生了悔意,亦知他若真的冲出去同你相见,再要将人带走恐怕不易,于是将他打昏了强带下山,他醒来后要去见你,我封了他的穴道将你收养韫棣作伴的事告诉了他,他那才同意随我离开”。

    云逸说完杜韵已经彻底愣住,她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背后竟发生了那么多事。

    她发愣的时候云逸淡淡开口问她若那时杜拾儿将要走的事告诉她,她可会留下他。

第一百九十四章: 秘信陷害

    会的,她会留下他。

    若那时杜拾儿未离开青云镇,那么如今他们依旧是青云镇桂花巷的一对普通姐弟,她不会回家做家主,他亦不用背负一身的恩怨。

    只叹世事太过无常,从无定数。

    “杜韵,明日少主醒来,你的身份,你亲自告诉他吧”云逸没理会杜韵的愣怔,留下一句话站起来转身离开。

    杜韵回过神急忙起身追上去“云逸,你知道我的身份,必然也知道江湖上的传言,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她恳切道。

    “此事,你自己去问南宫先生”云逸说完面无表情的越过她消失在院子里。

    一顿晚饭杜韵吃的索然无味,光是从念念,云逸那处听来的关于杜拾儿的事已经将她的脑子塞的满满当当,搅的她心绪纷乱。

    吃罢饭她担心杜拾儿,想去再给他号号脉,不过却在杜拾儿的房内撞见了南宫一剑。

    杜韵原本想转身就走,可想到云逸的话,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若有机会,她想把事情问清楚。

    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如果南宫一剑真的知道些什么,说不定还能帮助她追查出那个公孙烈包庇的幕后之人。

    想到幕后之人她忽然想起了那个被她派出去追查公孙烈的侍卫“莫不是被人发现给杀掉了”她边往进走边嘀咕。

    不然怎地一个月过去了,还不见传消息给她。

    斜里插进来南宫一剑不满的声音,问她在嘀咕什么呢,她一抬头就看到他那两条花白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对她很不待见的样子。

    杜韵全做不知,“无事,无事,我来看看南浔”她走过去替杜拾儿号脉查探了一番。

    “没什么大碍”她替杜拾儿掖好被角起身“先生,今晚我来照顾拾儿吧”。

    本是一番好心,见南宫一剑年迈怕他太过劳累,谁知他听了竟直接问她接近杜拾儿到底是何居心,语罢还补充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杜韵最见不得他那副居高临下看谁都像坏人的态度,加之她也心烦,一时间火气蹭蹭往上冒。她朝南宫一剑乖巧一笑忽然伸手在昏迷不醒的杜拾儿脸上捏了一把:

    “你说的对,我就是对他图谋不轨”语罢极快的从怀中掏出一枚棕色药丸捏开杜拾儿的嘴丢了进去,再将他的下巴一抬,药丸就顺着他的喉咙滚了下去。

    “你给浔儿吃了什么”南宫一剑瞬间暴跳如雷。

    杜韵见他胡子都要跷起来了,心中好笑,更是恶向胆边生,她邪气一笑“毒药”。

    “该死”南宫一剑花白胡须一跷跷瞬间聚起掌风,“你若敢过来,我现在就杀了他”杜韵从容不迫的朝南宫一剑扬了扬夹在右手指尖的三根银针,然后放在了杜拾儿头顶。

    “你……你住手”

    南宫一剑气的憋红了脸,不过还是听话的将掌风收了起来,怒容满面的瞪着杜韵。

    杜韵大获全胜,不过也懂得见好就收,她假意无奈的叹了口气收起指尖银针“先生,你为何还不信我不会伤害拾儿,我若要他死,又何必救他”。

    南宫一剑闻言冷哼,质问她适才给杜拾儿吃的什么。

    杜韵巧笑着叫他不必担心,说那不过是给杜拾儿补气的丹药,她走到南宫一剑面前,“先生你既已知我是杜家家主,想必也听了江湖传言,不若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杜家……跟莫家那件事……到底有何关联”。

    南宫一剑听了她的话面色骤冷“传闻?当真只是传闻,老夫问你,杜家可有毒药名唤月中雾”。

    果然是月中雾。

    即便已经猜出莫家之事与月中雾有关,不过亲耳听到南宫一剑的质问,杜韵还是忍不住一阵恍惚,她强稳住心神“有,不过当年并未流入江湖,封存于杜家”。

    她的神色瞧着很是平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与南宫一剑那双精明威严的眼睛对视时有多紧张。

    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他看出她的心虚。

    “哼,事到如今你还撒谎,若未流入江湖,莫家那些人是如何中毒的”。

    “莫家之事竟真与月中雾有关?”杜韵假意吃惊,随即又道“不瞒先生,当年有人从杜家盗走了此毒”。她神色愤愤。

    幕后人未查出来之前断不能叫南宫一剑知道药是公孙烈给出去的。

    南宫一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迟疑。

    杜韵见状忙继续“先生既未向对江家那般对杜家,想必心中也有疑惑,不如将先生先将知道的告知于我,这其中说不定有所误会”。

    南宫一剑本不欲同杜韵多说,不过看了一眼床上的杜拾儿,想着姑且信上她一回,他走到桌边坐下,杜韵见状忙跟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当年莫家出事后不久,我收到了一封信”。

    杜韵心里咯噔一下。

    “信上说杜家与江家联手害了莫家满门,杜家先用月中雾下毒,而后江家前去杀人断后”。

    南宫一剑说罢探究的审视着杜韵,问她是与不是。

    杜韵心底早就因他那番话掀起了惊涛骇浪。

    果然如她所猜,有人在陷害杜家。

    不过她面上仍不动声色:

    “不瞒先生,莫家出事之时我尚在青云镇讨生活,不然也不会救了拾儿,此事你若不信自可差人去查,所以莫家之事我其实并不清楚,

    但自我回府拿回掌事大权,也听闻了一些江湖上关于杜家的传闻,曾问过“家父”可曾参与莫家之事,他言并不知此事,后来遇见云逸的胞弟,从他处知晓了莫家人毒发的症状,便猜测此事恐与月中雾有关,曾私下询问过父亲,才知那年莫家出事前,月中雾恰好被人盗走”。

    南宫一剑见杜韵表情不似作假,若有所思“若真如你所言,那写信之人是何意”。

    “恐怕有阴谋”杜韵斩钉截铁。

    南宫一剑听罢又冷哼“即便你所说杜家之事是真,可他江家也与此事脱不开干系,浔儿当年受莫府一侍卫拼死庇护逃出了临川,当年那侍卫虽已死,可浔儿却还记得,他言当年莫家之事与密语阁脱不开干系”。

    南宫一剑说完,杜韵又开始疑惑了。

    在客栈里她听江临枫的语气,似乎其中另有隐情。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第一百九十五章: 清梦落尽

    莫不是有人设计想要同时陷害了杜家与江家。

    江家杀了人定然不会写信告知南宫一剑人是他杀的,所以那个写信的人,定然心怀鬼胎。

    如今,只差江临枫那处的实情,杜韵万般懊恼在客栈的时候没有执意从江临枫口中问出话来。

    不过若真的有人在操纵一切,那她们怎能被耍的团团转,她顿了顿了试探的问南宫一剑等杜拾儿醒了,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南宫一剑抚了把花白长须,面无表情的说江湖恩怨,自然是血债血偿。

    那句血债血偿无端叫杜韵打了个激灵,余光里瞥见南宫一剑的眼底闪过深沉的肃杀,心道这老头怕是不好劝。

    “那我杜家呢,若将来查明莫家当年事确实与月中雾有关,先生待如何”她试探着开口。

    “自然是公事公办”。

    杜韵拿捏不准那句公事公办是何意思,但猜测大概也不是什么好话,她想了想将凳子挪到南宫一剑旁边,笑的天真“先生可愿意听我一言”。

    半个时辰后杜韵一脸严肃的从杜拾儿屋里出来了。

    头顶四方楼阁透过去的山间缓缓升起了一轮明月,皎白如玉盘,洒在地上斑驳清寂,月光照不到的晦暗廊下,云逸抱剑而立,见到她眸光动了动“没想到你竟能说服先生”。

    不温不火的语气,听不出赞讽,杜韵知道习武之人耳力好,她与南宫一剑适才在房所说估计他都听见了,她耸耸肩不作回答,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半展茶的功夫她抱着一床被子从里面出来,重新回了杜拾儿的房间。

    南宫一剑已经走了,只留了念念在里面照看杜拾儿,杜韵进去后将被子往外间的小榻上一扔差念念下去休息,说夜里杜拾儿她来照看。

    念念离开后,她搬了把凳子放到杜拾儿床边,自己坐在上面,胳膊撑在床边,下巴放在手上目光落在杜拾儿恬静的脸上“星四适才同我说明早你醒来若第一眼看见我,必定会高兴,叫我留下来照看你,可拾儿,你如今看到我,真的还会高兴吗”。

    室内烛火哔啵了一下,杜韵叹了口气,起身走回小榻睡觉。

    半夜,杜韵被一阵呼啸的风声吵醒了。

    山中明月已隐入云中,外面不知何时刮起了狂风,呜咽呼啸,吹得漫山的枯叶飒飒作响,听着还有一丝渗人。

    看了眼桌前蜡尽将灭的烛台,杜韵起身添灯,不过等她添好灯准备回去继续睡觉余光往床上瞥了一眼,不觉一惊。

    杜拾儿竟然满头的汗水,身子在不安的颤抖着。

    以为他是身子不适,不过待杜韵走过去才发现他原来是魇着了。

    能梦魇说明他的意识以及恢复的差不多了。

    杜韵心下稍安,寻了张素帕将杜拾儿额头的汗水慢慢拭掉,将他的手握住轻声道“拾儿莫怕,阿姐在这里”。

    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语气,她轻哄着又拍了拍杜拾儿那微微颤抖的肩膀。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杜拾儿才渐渐安定了下去。

    杜韵见状,准备回去睡觉。

    不过待她放手,却发现不知何时她的手已被杜拾儿反握住,而且握的很紧。

    紧到她抽了几次也未抽出,她一动,床上少年便蹙眉。

    杜韵叹气,无奈只好任他握着,自己在床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窗外风声还在呼啸,杜韵坐了一会儿就察觉到门外深夜的寒凉似乎钻进了屋子,直往她的身上蹿。

    可怜她只穿了单衣,又坐了一会儿,她终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她朝床上的杜拾儿半是玩笑半是哀怨的开口“杜拾儿呀,你莫不是故意的,故意想冻死你阿姐我”。

    本是随口一说,岂知她刚说完,紧紧握着她的那只手就慢慢松开了。

    杜韵愣了愣,随即伸手在杜拾儿脸上一捏“哼,你绝对是故意的”语罢替他拉好被子急忙回自己的小榻睡觉。

    一夜大风过,清梦皆落尽。

    清早,杜韵睡得迷迷糊糊,却感觉到了一道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旁,她陡然惊醒。

    随即对上了一双沉静清澈,带着一丝迷恋的目光,见她睁眼,那目光闪躲了一下,里面的迷恋立即掩饰的干干净净,急速闪过一抹被人发现的羞赫。

    杜韵没想到杜拾儿会比她先醒,穿着雪白中衣正小狗一般蹲在她的榻前专注的看着她。

    一只剑眉星目的漂亮小狗。

    其实不能将他比作小狗,他只是姿势乖巧了些罢了。

    杜韵被自己的想法逗的一笑,她揉了揉眼坐起身子略微低头“拾儿,你大病初愈,醒了不在床上躺着,蹲在我床边做什么,来,手伸出来,阿姐给你把把脉”。

    少年听了她的话,沉静的眼底闪过一抹惊喜,还不待她反应,她的人已经被少年抱在了怀里。

    “阿姐,你记起来了,你终于记起来了”。少年的语气很是激动。

    杜韵愣怔,忽然有些恍惚。

    她万没想到杜拾儿醒来第一句话不是质问她的身份,而是欣喜于她想起了他,她心底某处柔软又被勾了出来。

    她假装不解“你怎知我想起来了,我想起什么了”。

    “阿姐莫要再假装,你失忆时从来不会唤我拾儿,只会叫我南浔,也不会自称阿姐,更不会说出要为我把脉的话”杜拾儿语气里带着一丝满足的得意。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我想起来了,想起你是那只桂花巷里的小白兔拾儿”杜韵笑着开口。

    杜拾儿的语气更加轻快“阿姐可知我一醒来发现你在,心里何其开心,我以为你被江临枫那厮带走了”。

    听见江临枫的名字杜韵的身子猛地一僵,杜拾儿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一时间没有再说话,就那样前倾着身子抱着她。

    室内安静了下去。

    杜韵只觉得少年身上的药香同淡淡的青草香若有似无的不断往她的鼻下钻。

    这才惊觉二人的姿势有些暧昧。

    她在榻上,杜拾儿在榻下,半蹲仰着身子抱着她,她的头恰好在他肩颈处,目光正好落在他清瘦的脊背上,还有那透过中衣隐隐露出来的雪白肌肤。

    若在从前,一个普通的拥抱,杜韵自不会放在心上,可当旁人都告诉她杜拾儿有多喜欢她的时候,她便没办法再将他当做弟弟看待。

    心底一烫,杜韵急忙开口“咳咳,拾儿呀,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开我”。语气是强装出的若无其事。

    她说完,分明感觉到杜拾儿的身子也僵硬了一瞬,他没有说话,却听话的松手放开了她。

    杜韵强自镇定想要直起身子。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3300/ 第一时间欣赏春山行最新章节! 作者:十年长安所写的《春山行》为转载作品,春山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春山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春山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春山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春山行介绍:
【江湖】【养成】
这是一个女主杜韵女扮男装闯荡江湖,捡到个漂亮小少年,最后养成自己的亲亲奶狗相公的故事。
这是个女主可颜可甜,偶尔神经大条一不小心撩到冷面男二的故事。
文艺版简介:
江湖远,与谁相遇,赔上了谁的一生相思。
杜韵想十三岁那年发生了许多事,除了捡到未来相公,还有那个戴着白玉面具的黑衣少年,一牵扯便是多年,一思量便会疼痛。
..............春山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山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山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