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天机神策TXT下载天机神策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天机神策全文阅读

作者:荒原行者     天机神策txt下载     天机神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3章 西国石蜜

    水家饼店又开张了。

    白天,匡天左来帮忙,偶尔张璋儿也过来帮忙。

    饼还是原来的饼,因为郑小天对制饼的工艺十分熟稔,做出的饼又香又酥,原来的老主顾,在品尝了新饼之后,觉得味道不但保持了原饼的麦香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石蜜味。

    石蜜是天竺国的特产,中夏帝国又称之为“西国石蜜”,虽然这种石蜜制作方法在传入中夏帝国后进行了改进,但原始的石蜜味道对封古镇那些有数百年家世渊源的家族的味蕾,还是有一种怀旧的吸引力。

    郑小天对水家香饼进行的这种细微改进,让水家香饼掺入了一种新的味道。

    当然,这一切还要归功于年轻道士曹国旧。

    谁也想不到的是,曹国旧居然还是个美食家。

    虽然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曹国旧曾在大洛京吃过一种带甜味的饼,打问到其中加了西国石蜜,而不是中土的饴糖,便想让郑小天做一打试试,当然,这一打是想自己吃。

    若是水添露活着的时候,以曹国旧这种不讨喜的个性,水美人肯定一句冷嘲热讽就把他打发了,但现在是郑小天当家,郑小天愿意试试道士说的新口味。

    问题是,西国石蜜,这种宝物在洛京可能不算什么,但在偏远的封古镇,可算是稀罕物了。

    但这难不住年轻道士,年轻道士说我出去弄回来就是了。

    第二天就带了一包宝物回来了。

    曹国旧打开布包,展现出的是一些碎玉般的块状物,有些泛黄。

    但放舌尖上舔一舔,甜味直入舌根,侵入味蕾,那种感受妙不可言。

    对于石蜜的来历,郑小天习惯了不问,这家伙就是有一天从口袋里掏出一头大象来,也不奇怪。

    但这玩意怎么用呢?

    曹国旧呵呵笑道,“教会你,可是有代价的哟。”

    曹国旧拿来开水壶,将西蜜放入陶碗,注入开水,不一会儿,水蜜就与水融解,碗里便荡漾着一碗蜜水。

    当然,制作出这么美味的香饼,主要的目的,是让少年拿新饼去贿赂桃夭夭,曹国旧仍然不死心。

    尽管在水添露出殡那天,曹国旧新碰了一鼻子灰。

    那天两付棺木已封了棺,送殡的队伍就要出发时,让所有人都想像不到的一幕出现了。水添露生前的死对头桃夭夭,出现在吊唁现场。

    这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郑小天一看急了,这桃夭夭,在老板娘最后的时刻,也要赶过来吵最后一架?

    那些赶来看送葬的男人们,看到这个不常走出翠香楼的美人儿,眼前一亮。

    没想到送走了水美儿,又一个绝色美人儿出现在面前,让人大饱眼福。

    “真美呵,这是翠香楼的婊子?不像啊,完全是一副良家妇女的模样嘛!”

    “别嘴臭,这也是个不能惹的主儿,听说水老板生前都是这个女人的手下败将呢!”

    “难怪曹犀曹总管在翠香楼纳妾啊,原来这翠香楼是个美人儿窝哦。”

    “别流哈拉子,这事是你能想的?咱还是去搬砖吧!”

    “这不是已起棺了吗?还搬什么砖?……去,你小子取笑我?”

    ……

    男人们说笑着,议论着,眼光随着桃夭夭转。

    重点是眼神都有点污。

    桃夭夭是什么人?什么没见过?对这帮臭男人完全无视。

    送葬的队伍刚刚启动,就停了下来。

    郑小天一手拄着孝杆,一手打着招魂幡,一身麻衣,两袖黑纱,他迟疑的望着桃夭夭,眼神清澈。

    桃夭夭看向郑小天,眼神温暖。

    郑小天:“桃老板……您这是?”

    桃夭夭朝郑小天点点头,充满爱怜,“小天,难为你了。我来给水老板送最后一程。”

    郑小天一怔,这桃夭夭有这么大度量,这是要借吊唁消解一世的恩仇?

    桃夭夭向水添露深深鞠了一躬,“水老板,我桃夭夭来给你送行来了!你活着的时候,我们经常拌嘴,现在你走了,我终于想明白了。”

    郑小天心想,你们那是拌嘴?杀猪一样嚎,薅着头发撕打,追得满街跑,如果这是拌嘴,那吵架就是出人命了。

    桃夭夭:“人都说做男人难,其实我们做女人更难,当年你追到翠香楼跟我理论,我桃夭夭少不更事,跟你闹出了很多不愉快,甚至还决定不买你水家的饼,尽管你水家的饼,是太阴城方圆一百里最好的饼,——现在我想给姐姐说,之前的事,都是妹妹我错了,我要向你道歉。”

    “从明天开始,我要订你家的饼。”

    她转向郑小天,“小天,丧事办完后,记得给翠香楼送饼。”

    周围人开始议论纷纷。

    “这那是道歉啊,分明是来恶心死人的。”

    “可不是,听说这桃夭夭虽然不吃水家的饼,但是她很喜欢水家这个小伙计的。水家换成小伙计送饼了,桃夭夭几次跟小伙计说让他送饼过来,只是水老板不稀罕赚翠香楼的脏钱,不让送。”

    “哼,知道现在是小伙计掌店了,就第一时间跑来订饼,这都什么人啊!”

    “女人心,海底针,翠香楼的女人,尤其没有底线的,看看有多少人被他们淘空了就知道……”

    ……

    郑小天听到这些话,他转眼扫向那些说话的汉子们,眼光凌厉,汉子们被这戴孝少年的目光刺中,如芒在背,便闭了口。

    桃夭夭并不以为意,她深鞠一躬,道声“水姐姐,蔡掌柜,一路走好!”满含鼓励的望一眼郑小天,便转身离去。

    少年面无表情,原本感谢的话,咽了回去。

    若不是自己有孝在身,少年恨不得厉声吼道,“滚,这里不欢迎你!”

    然而此时,一贯视为自己朋友的年轻道士曹国旧,却做出了让人吃惊的举动。

    曹国旧追上桃夭夭。

    “夭夭,请留步。”

    桃夭夭转回身,望着年轻道长,面无表情。

    曹国旧没想到桃夭夭居然真的停下来,他一时竟有些语塞起来,甚至有些激动。

    在道士的印象里,桃夭夭耐下心听他说话的机会并不多,多数情况是,美人儿横眉侧目,简单的一个字:“滚!”

    不远处很多人都在看着呢,这要是一直不说话,桃夭夭指定转身就走,机会稍纵即失。

    曹国旧那个急呀,现在他非常后悔平时说话太过油嘴滑舌,结果遇到他梦中的美人儿,竟然一时想不起正经话怎么说。

    情急中,年轻道长伸手抚摸自己的腰褡,这一摸,让他来了灵感,对呀,腰褡里还有李牧的一首压箱底诗,是他拿五十文换来的,李大才子还说这是赠送的。

    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只是这几句诗没有那么煽情,他几次都没有用上,现在看来,兴许恰是这首比较干净的诗才能派上用场。

    年轻道士清清嗓子,满怀深情吟诵道:

    “清荷池边一片天,听竹品秋心未闲。只道芙蓉晓露早,好使丹心与君看。”

    桃夭夭深思片刻,挑了挑嘴角,轻声道:“曹道长,这首诗虽然直白,但还算中听,只是这诗不是你所作吧!李牧这个诗坛才子,看起来江郎才尽了!”

    说罢,香风飘过,桃夭夭身姿袅袅,消失在街巷。

    哼,李牧,算你有良心!

    有时候赠品还比正品有价值啊。

    年轻道士虽然碰了这么多次壁,但唯有这次,让他心生温暖。

第94章 感恩

    月华如水。

    在一片清洁的水面上,飘过一叶扁舟。

    如一片叶子,方舟掠过头顶,穿行在云雾中,时隐时现,越飘越远。

    少年徒步追赶,快步如飞。

    停下来,停下来……少年边走边喊。

    扁舟飘向一个山坳,滑向一个弥漫着白雾的山涧,沉入漫天白雾中。

    少年冲向前去,他要伸手抓住小舟,但失手抓空。

    他的面前横亘出一块巨石,黑魆魆的发出亮光。

    黑石无限延展,没有边沿。

    少年在黑石上奔跑,一直跑到天际。

    那里黑水滚滚,电闪雷鸣。

    空中暴出一个狰狞的面孔,大如一座山峰。两排冷森的大白牙床,有数里地那么长,一张一合,吐着白雾。

    “郑小天,你终于来了!……”

    ……

    少年吓醒。

    他忽地坐起来,冷汗横流。

    这是个什么梦?为什么那个山坳自己好象去过?这一切,就像真实发生过一般。

    看看外边,四野静谧,黑暗无边无际。

    少年爬下床,点亮膏烛,披衣走向天台。

    极目望去,长陵坡黑乎乎的,无数个鬼火闪着亮光,忽明忽暗。

    远处传来妇女的啼哭声,声音极其凄惨。

    难道长陵坡的封印真的撑不了多久了?这搁往常,以少年的煞气,自己那怕徒步走过长陵坡,也没碰到过任何鬼魅,更没见过这么多的鬼火。

    望向封古镇街,街道清冷异常,连一片树叶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少年蹑足下楼,走进虚掩的客房,客房弥漫一股酒气,沉重的鼾声时断时续。

    少年拍拍年轻道士的肩头:“曹道长,你听到哭声了吗?”

    年轻道士翻了个身,“谁哭?”

    少年低声说,“妇人的哭声。”

    年轻道士忽地酒醒,一屁股坐了起来,“诈尸了?你家水老板回来了?”

    作为一名资深道士,年轻道士曹国旧还有一个看家本领,那就是降妖除魔,若是按江湖术士流传广泛的术法标签,年轻的曹道长还应当有一项捉鬼的本领。即使新鬼极其凶猛,道士的反应也不应当这么夸张。

    少年道,“我倒真希望是老板回来了。但是很奇怪,我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老板的样子。”

    年轻道士指着少年的鼻子笑道,“看,露馅了吧!听说你在七月夜意图毁棺的时候,舍命扑了上去,才保住了棺木?难道这是假的?”

    少年道,“是真的。”

    “你为什么愿意为保护老板娘的灵体而舍出性命?”

    “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需要这么做。”

    “是感恩?”

    “可能吧,当我快饿死的时候,有人给我一口饼,他(她)就是我的恩人。”

    “那怕她后来虐待你?”

    少年点点头。

    沉思良久,少年说,“也许她那都是为了磨炼我。”

    “嗯,”年轻道士拍拍少年的背,“算你有良心。”

    可是,少年深深自责,“还有一个原因,我当时是因为脚步未稳才心一横扑倒在棺木上的,现在封古镇的人都认定我是舍已护主,这让我心里很是不安。”

    年轻道士笑道,“这有什么区别?反正你是扑上去了,大家看的是结果。你说你若不是脚步不稳就不会扑上去,但你还是扑上去了。你就安心当个好人吧,为什么非得分这么清呢?”

    道士又道,“你是不是觉得一但认可了封古镇人的看法,自己就会负什么责任?”

    少年没想到道士如此正经,“是的,不管我是否认可,我都觉得自己应当为掌柜的和老板娘做点什么。”

    道士难得脸色平静,“说说看。”

    “第一,老板娘世代传下来的水家饼店,我得给传下去。这是老板娘家几代人的心血,不能改招牌。第二,掌柜的和老板娘双方遇害,原因不明,再加上现在人心惶惶,官府也没有深究,和鬼魅袭镇敷衍成一个事件,这明明是两回事,我得弄清楚。”

    “封古镇现在乱成这样了,镇里死几个人根本算不得什么,你为什么非得弄清楚?”道士不解道。

    少年沉思良久,“曹道长,你可能不知道,我当时在封古镇,不但没有人收留,连一口要到嘴的菜团子都被人夺回去,大家都怕我会克死了人家,唯独掌柜的和老板娘肯收留我,不怕克。其实,按封古镇世人的眼光,就是他们是不怕死的。——不怕被我克死。”

    “嗯,”年轻道士点点头,“有这么点道理。那么,你想怎么做?”

    “我要查出是谁害的他们,为他们报仇。”少年脸色冷峻。

    “瞧、瞧,”年轻道士笑道,“俗套了不是?我道家先师曾言,视死若生,人的生死,自有定数,生亦是死,死亦是生,长生不灭,自有天道,何必强求。再说了,按照俗世的说法,叫冤冤相报何时了,对吧。”

    少年道,“对,但还有一种说法,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若分不清恩仇,与禽兽何异?”

    “诶,诶,上升到这个高度,不可爱了啊。不过,你这个说法不对啊。禽兽又如何?禽兽也是生灵,假以时日,机缘得当,也可修道成仙的。不过了,小天,就是真如你所想的,要实现你这个俗世的想法,报仇,你有什么计划?”

    少年吐一口气,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我想,第一步,找到谁是真正的凶手,第二步,为掌柜的和老板娘报仇。”

    “可是,你真的找到凶手了,可是你打不过,有可能还被对手干掉了,你怎么办?”

    少年沉吟片刻,目光真诚的望向年轻道士,“所以道长,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请你教我功法,好吗?”

    “诶诶,你别顺杆子爬啊,我提个引子,你就赖上我了,你看我,看人打架,还要用龟息大法装死,手上除了一壶酒,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一个桃夭夭就把我打得满街跑,你让我教你什么?提着裤子满街跑的功夫?”

    嗯,装,你就接着装吧。

    少年叹了口气,“算了,看来,这西国石蜜香饼是送不出去了……”

    “不送好啊,留给我吃就行。”年轻道长笑道。

    少年起身,“好吧,你接着睡吧。”

    “诶诶,再坐会儿,”年轻道长涎着脸说,“就知道你拿这招压我,好,我服了还不行?不过要我教你法力,这个不靠谱,你看我就不像个靠谱的人对吧,不过我给你引荐一个人,要是他肯收你,你想报仇,就有戏了。”

    少年急切的问,“真的?是谁?”

    年轻道士呵欠连天,“滚回去睡吧,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记得啊,明天的西国石蜜香饼,别给我做砸了!”

第95章 梦境

    自从做了那个怪异的梦之后,郑小天心境变得平静多了。

    在这之前,他几乎不会做梦。

    连日来经历的变故,本来让他心乱如麻,但这个梦似乎是摧醒剂,让他慢慢有了些头绪。

    梦里的场景,既熟悉又陌生。

    就像自己之前去过一样,但又想不起来究竟什么时候去过。

    白天,有匡天左帮忙,很多杂事也就有人干了,匡天左的娘开始反对他在店里帮忙,但听说郑小天发工钱,匡宁氏的脸色就变了,哼了一声说,“你去吧,我等着你赚了铜板的那一天。”

    匡天左除了话唠,干活很勤快,是个好帮手。

    话唠有话唠的好处,郑小天让他去送饼,效果就很不错,匡天左很多时候,当天就把账收回来,因为匡天左嘴巴甜,这一点很适合跟人打交道。

    张璋儿也天天过来帮忙,但她申明,自己不要报酬,如果跟她提报酬,别说她不要,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再说了,张铁匠乃帝国知名的铸剑师,大铸剑师的掌上明珠,能缺那几个小钱?

    匡天左认真的说,“那是,张姑娘不做朋友,要做老板娘哩。”

    “找打?!”张璋儿满脸臊红,操起面杖就追打过去,完全不输当年的水天露水老板。

    虽然张璋儿又急又臊,但看得出她不是真要打匡天左。

    甚至从她的表情里,能看到一种甜蜜的味道。

    女人心,海底针,情窦初开的少女,其内心的感受,更加微妙。明明喜欢别人讲,但别人真讲了,又拉不下面子,这种矛盾心理,就连郑小天这种天生孤僻的个性,都看得很清楚,更何况旁人?

    但郑小天虽然看得清清楚楚,他却明白,自己根本无法承受。且不说东家双方离世自己立足未稳,一但从哪里冒出一个继承人,那说不定就会把自己一脚踹开。

    流落街倒未必,毕竟自己这几年,生存的本领有了,总能找一口饭吃,但那毕竟还是未知的事情。

    还有,虽然老里长也认可了他这个水家饼店的继承人,而且正在帮他入籍,但中夏帝国的律法,看起来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到执行的时候,任何一个人使个绊子,你都不知道船弯在哪儿,就卡那里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那位骆王殿下,既然他是来吊唁的,可为什么他的手下要伤害老孙头呢?就因为老孙头多说了一句殿下不爱听的话?

    他一定还有别的目的,只是他表现得仅仅是吊唁罢了。

    曹国旧倒是行,不知道使了什么“下作”的手段收拾了那个黑衣扈从,这事看起来解气,但郑小天担心,表面看起来骆王柴云没当会事,还客套起了一番官话套话,但常识告诉他,被这类能量通天的人掂记住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眼下曹国旧还在饼店,也许骆王殿下不会拿他怎么样,但曹道长毕竟会离开的,到时候骆王随便找个理由,这个店存在不存在都一说了。

    那天在店里做事的老孙头老王头甚至匡天左等人,有没有什么危险就更难预料了。

    所以现在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尽快学到本领,首先用来保护自己,同时也能保护无辜的人。

    这后半句听起来好象有点故作高尚,可自己能活到现在,不正是有人帮助他吗?那怕那种帮助是有条件的……

    ……

    封古镇的夜特别长,长到似乎天总也不亮。每到这个时候,郑小天的大脑就像开了锅的水,再也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既然睡不着,他干脆坐起来。撑了灯,想到地窖里看一看。

    这并不是郑小天一时好奇,而是少年一直的愿望。

    老板娘在世的时候,常让掌柜的下去拿一些日常的家什,比如炭铲啊、铁镬啊什么的,有一次还从地窖里拿出来了一坛藏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红,说是她出生满月时老掌柜酿的谷子酒,预备她出嫁时打开。

    结果因为水家再无男丁,不得已入赘了个姓蔡的女婿,这女儿红就没有打开饮用,说是等小两口生了孙子再打开……老板娘说到这里泪眼婆娑,当着蔡小武的面喝了大半坛,两脸通红的倒床上哭泣,害得蔡小武感动得不知用什么话劝慰。

    还有就是那个金线竹,既然金线竹是从这个地窖里找出来的,说不定这里还有别的好东西呢。

    打开窖口,里面非常幽暗,由于下面缺乏空气流动,窖口一打开,一股气流冲上来将灯烛吹熄,郑小天一紧张,竟然直接从窖口摔了下去。

    窑口虽然很深,但少年常年爬山涉水,早已身轻如燕,加上掉落时借着探在窖底的楼梯,虽然腰背生痛,但还算受得了。

    奇怪的是,当他满地摸索想寻找火镰纸煤时,黑暗里竟然悬空亮起了一团烛光。

    光亮晃晃悠悠,照得地底忽明忽暗。

    窖内能见度虽然不高,但隐约可见那些堆放的家什,积尘的老物件,然而他用手一摸,居然全部化为灰烬。

    这个窖口究竟有多深?少年疑惑,但随着光亮走,竟是越走越深。

    忽然光亮崩碎,一团光雾侵入他的周身,似乎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光雾消失,面前的洞穴一下子变得通亮。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已接受水家七彩冰花,请阅读七彩冰花使用指南。”

    什么?七彩冰花?

    这不是老板娘临终前出现的这门功法吗?难不成是老板娘要我与她一同赴黄泉?

    郑小天吓出一身冷汗……

    ……

    挣扎着睁开眼,才发觉刚才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只是这梦太过真实,让他心惊胆颤。

    摸摸身上脸上,居然真像刚刚蒙过一层雾水,只是在他产生这种感受时,被身体快速吸收了。难道自己真的在梦中接受了水家独门的七彩冰花?

    郑小天定了定神,决定坐起,亲自到地窖里看个究竟。

第96章 七封阵

    窖里不是一般的黑,烛光只能照亮一小块,随着身影的移动,地窖竟然越来越大。

    这完全不是自己印象的样子。

    水家地窖不就是一个存放杂物的地方吗?嗯,当然,也放点水添露认为完全没用的旧物件,但那也仅仅是个地窖而已,但现在看来,这里的空间非常大,完全不像个普通的地窖。

    在烛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个地窖经过了多次修缮,里面的砖石制作风格从中夏帝国初期的绳纹图案到中期的云纹图案,还有一些大约为数十年前少见的复刻阳纹饕餮图形,但是越是往后,图形虽然看起来极为繁复,却显得略为粗陋,这与封古镇术士团在中夏帝国的地位如出一辙。

    四壁空空,地下空间堆放的杂物也清晰可见,传说中水家放置金线竹的那个长木匣子在哪里呢?

    听到了滴水的声音,郑小天警觉起来。

    如果地窖有积水,不能即时排出的话,不是随时都有垮塌的危险?

    原来从石板天花缝里,渗出的水滴,正淅淅沥沥滴落下来。

    那滴水的石板岩壁上,结满了晶莹的冰花。

    难道这就是水家祖传的七彩冰花?

    自己的那个梦,是否与这个有关呢?

    不管是什么,现在一个人钻在这坟墓一样的地窖,不免产生恐惧。郑小天的手快起来,他一边翻找,一边研究墙壁上砖纹的变化。

    花了大半天功夫,少年一无所获,这也难怪,之前七月夜曾下了地窖,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到,如果那么容易找到,七月夜早就拿走了,哪里还轮得着自己?

    既然如此,存放水家某个珍贵东西的地方,一定不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否则不被七月夜抢走,也被她毁坏了。

    他从地上捡起一断石块,沿着墙壁轻轻敲击,墙体很实,回音很沉闷,根本听不出墙里有什么夹层,当然也没发现什么明显的机关。

    地窖里虽然比较暖和,但空气不是很好,一无所获的郑小天从木梯子上爬了出去。

    封古镇的冬夜又冷又长,虽然郑小天体质有了很大的改善,但入冬天气,毕竟和春秋不同。加上最近几日异常辛苦,少年钻进被窝里,觉得还是这里舒服啊。

    耳边传来滴滴嗒嗒的声音,声音很低,这要是在白天,这么低微的滴水声是可以忽略的,但这是夜晚,细微的声音竟然异常响亮,就像一个人躺在一个常年滴水的崖壁上。

    少年知道,是自己忘了盖上窖口盖。于是又翻身下床,到了窖口,挪动了一个窖口盖,发现窖内还有亮光,少年奇怪,就又沿着木梯摸了下去。

    奇怪,我刚刚不是把烛光熄了吗?

    此时的少年手中已握着那把砍刀,他不单是要下去看个究竟,如果遇到鬼魅什么的,有这把砍刀傍身,心里就有底气的多。

    果然,在滴水的石板天花上,之前的结晶体仍然晶莹剔透,光线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奇了怪了,难道水家的七彩冰花……

    郑小天心里咚咚直跳,他想起来老板娘临去世时,结着冰花的结晶体缓慢飘落,顷刻融化,莫不是这七彩冰花的冰晶之魂附着在这地窖里?如果不是这样,无法解释半年前自己曾下窖口帮掌柜的搬过一坛老酒,当时里面黑乎乎的,就是人家一个普通的地窖,举着半盏膏油灯,光线照亮不足三步,窖底的黑暗好象很难被普通的光线穿透。

    当时他就怀疑,传闻中水家祖上如何厉害,这个地窖是不是一个什么阵法?

    现在看起来,自己当时真的猜想的有道理啊。

    沿着这个思路想来,拥有七彩冰花的水家后人,可能是死后七天冰魂会在这里集结,可为什么在这里集结?就为了放一阵子光,证明自己存在过?

    这么一想,自己刚刚做的那个梦,会不会是一种什么暗示呢?

    不管怎么样,自己一定要弄清楚这是怎么会事。

    忽然觉得后背发寒,少年一激凌,转过头,一个人影黑乎乎的站在他身后,脸孔被光线照得一边黑一边白。

    少年立时来气,“你别吓我好不好?!有你这样吓人的吗?”

    年轻道长嘿嘿笑笑,有些瘆人,“修道之人,六界皆幻象,有什么好怕的?”

    “你是道士,鬼都怕你,行了吧。我不过是个卖饼的,经不起你吓的!”少年余怒未消。

    年轻道长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是看到这里有光线,以为这里是个地下厨房,想来找点吃的,嘿嘿!”

    少年一脸嘲弄,“话说老古说你看起来年轻,不过是因为年轻时就证了道,其实都活了几百年了,你一个几百岁的半拉神仙,天天嚷着找吃的,难道证道前和掌灯童子于牵一样,也是饿死鬼投胎?”

    年轻道长变脸道:“那个西托山被开除的副掌门小古,他跟你这么说的?看我不踢了他的豆腐摊子!不过,我证道前的确缺吃的,要不然为什么我咋吃都这么瘦呢?”

    年轻道士继续说,“小天啊,虽然你之前吃苦受累,可功夫不负有心啊,你看,终于熬到店老板们都死了,这么大家业,都成你的了,关键是,这里不缺吃的啊!”

    “你怎么说话的你?”少年急赤白脸。

    道士嘿嘿一笑,“我就开个玩笑,其实,郑小天可是个讲情义的江湖小侠,你还舍身护棺来着,不过,这地窖里真没有藏饼?……我真的饿了。”

    道士摸摸肚子,一副该吃夜宵了的样子。

    少年挑起嘴角,“想吃饼子啊,多的是,还有酒呢,绝版水家祖传九制七酿女儿红,味醇劲足,入口绵滑,关键是加了二月的桃花、三月的牡丹、四月的芍药、五月的蔷薇……色泽艳红,味飘十里……”

    道士呵呵笑道,“嗯,不错,没想到郑小天也会开玩笑了,难得。要不是我今天亲自听到,还以为这是匡天左的吹水演说呢。”

    “不过小天啊,你要是真能让我尝尝这坛女儿红,我就帮你解了这个七封阵!”

    ……

第97章 方寸灵阵

    “七封阵?”少年疑惑。

    “嗯,我刚刚看到窖口的灯光,从灯光里隐约看到七彩隐喻,这是一种失传了的功法,不需要练,只要有传承就行。联想到水添露临终前显现的七彩冰花,初步判断窖口内可能是冰魂集结的。”

    “这么说,老板娘还没走?”少年好奇,说到这个冰冷的话题,竟然心头一热。

    道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伸手摘下一片冰晶,冰晶入手即化,瞬间了无踪影。

    “严格来说,是这样的。但因为你的那个老板娘,人是真漂亮,但看起来没什么头脑,诶,虽说人死为大,但我说的是实话,……所以一直没有把自己拥有的七彩冰花加以利用,我估计她死前析出的冰魂,完全不是她自己有意识所为,而是这个术法所遵循的法则。”

    少年倒没计较什么,接着问,“什么法则?”

    “咳咳,”年轻道士背抄起手,这样看起来老成得多,甚至和道家那些老真人讲道时的架势有几分神似了,“世上术法有多种,一种与天地共生,叫作天道。道是自然的法则,所以最高的道是法不是术,世人称为法术,完全是混淆了两种不同层级的事物。”

    “另一种叫修,比如我曹大剑仙吧,虽说本事不大,排行‘天下剑道第二’,但这本事都是靠我一点一滴的修为所得,虽为第二,也不丢人。修不单靠勤奋,还得靠资质,有的人一生都无法达到这个境界,有的人却天生就可以悟出超凡入圣之理,不分你富贵贫贱,天道所及,随意而为,这一点说明,世界上最大的公平就是不公平。”

    “还有一种叫承,打个比方,你有个好爹,一生攒下了一大笔产业,你是他唯一的儿子,所以这些产业就由你继承,别人眼红也不成。或者你是某个山门的大弟子,山门的绝世真传总要有一个人继承吧,你运气好,就是你了。”

    “水添露的七彩冰花,就是继承祖上的法术,但是据我观察,你这个老板娘生前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个法术,所以也便不会运用。要是她会运用七彩冰花,就她中的毒来说,完全奈何不了她的。”

    少年微微的叹了口气。

    “所以说啊,我估计是他的老爹,原本是不想让她有了法术神通招来祸害,结果一个凡人更加经不起任何祸害呀。”

    “道长,你这算不算陈词滥调?我都听你讲过八百遍了。”

    “有讲过吗?我怎么不记得?”

    道士有点尬,“好了,我们来正事。”

    一向不着调的年轻道士,不知怎么的手心出现了一张黄符,道士脸色凝重,双指并拢,口中默念:

    “道祖敕令,天下诸法,万念归宗!”

    声音极细,宛若一股轻烟飘上黄符。

    黄符骤然当空悬浮,由内到外绽放毫光。

    道士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灵力加持,低喝一声,“开!”

    毫光大盛。

    少年无法睁眼,因为骤然绽放的毫光过盛,周围的一切事物尽被淹没,少年仿佛置身于一团无限膨胀的光团之中。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可以听到。

    扑的一声,是道士一屁股墩在地上的声音,“咳咳,太久没练过,手生了。”道士自嘲道。

    一股清凉的感觉拂过脸面,少年觉得光线没那么强了,这才睁开眼。

    咦,眼前的一切怎么变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不在窖里了?”少年有些吃惊。

    道士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拍掉手上的尘土,“嗯,是这会事,我就说自己水平不差吧,虽然手生点。你看,这里云海飘渺,广阔无边,足有三州十县的方圆这么大,看起来周围清虚无物,实则灵气流动。这就是道家的方寸灵阵。”

    “这个灵阵足够普通人骑上快马跑上一天一夜的。”

    “你别惊奇,这要是道祖的灵阵,那才叫大,浩渺无边不说,灵阵万物集聚却形如刍狗。道祖的灵阵,包罗万物,永无止境,任你大罗神仙,万年妖魔,日月星辰,极地凶兽,也难跳罗网。北冥之鲲,不知其几千里,但在道祖的阵法里,渺小如一粒沙子,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虽有垂天之翼,但在道祖的阵法里,不过一片羽毛……”

    郑小天笑道,“知道你能吹,你告诉我,接下来我们咋办?”

    年轻道士鼻子里哼了一声,心念所至,一团云雾顿时零乱起来,年轻道士指尖微动,云开雾散,眼前呈现出一个巨大的木制长匣,道士用意念打开匣子,里面空空如也。

    少年惊奇道:“这个木匣子我见过,是老板娘存放金线竹的地方,不过,我记得没有这么大啊。”

    年轻道士嗓子眼里“吭”了一声,“不懂了吧,在方寸灵阵里,所有东西都是大号的,这个木匣子,就比实物大了数十倍,这是因为方寸之内,是神念洞幽烛微的所在,神念对专注的事物,会自主放大审视。”

    少年想来翻箱子,但那木匣子太大,自己像走在一个巨大的桥体上,蹦了几下,木板甚至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我觉得这个大木匣子里还有其他东西。”少年说出自己的想法。

    年轻道士嘿嘿道,“你咋知道?不对啊,难道你天生聪明?”

    少年脸色不悦,“你瞧不起谁呢,老板娘的祖上,传给了她这个木匣子,老板娘看到的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竹竿,因为竹竿看起来普通,不易引起人注意,老板娘的父亲保护她甚至没告诉她这根竹竿的真实‘身份’。所以更重要的东西,一定隐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年轻道士也不啰嗦,伸手一拍,木匣的底板嘎吱一下弹起,少年被木板的反射力反弹了出来。

    道士大喜过望,叹道:

    “水大焕的术士团札记!好东西,小天,你发财了!”

    果然,在弹起的木板底下,一套发黄的线装书,暴露了出来,少年也清楚看到,那个暗黄的封皮上,书写着《水氏术录》四个墨色大字。字迹遒劲有力,仿佛刚刚挥笔写就。

第98章 水氏术录

    “这个东西归你了!”年轻道长看都不看,把印有《水氏术录》的小册子扔给了郑小天。

    方寸灵阵已失,一切回到正常状态。

    在年轻道长看来,封古镇术士团的层级,跟江湖术士差不了多少,就算比江湖术士高,那也到不了引起崇山大剑仙重视的程度。

    从一道符箓就可以破了七封阵阵体即可验证。

    当然,年轻道长虽然也知道这个阵体是由符箓的算法构成,没有施符人灵力的加持,阵体的威力早就减了七八分,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总之易破就好了。

    年轻道长也不是藏经阁的书探,对江湖杂家自然没有执著的热忱。

    当郑小天借着七彩冰花熄灭前的那一霎那接过书,摸着了纸煤点燃了膏烛,发现年轻道长打个呵欠,嘴里念叨着困死了、困死了,跑上去睡了。

    郑小天非但不困,反而有点兴奋,终于,他可以查看水家祖上的秘密了。

    这些,恐怕连老板娘都末必看过。

    少年只是奇怪,刚刚看起来还似乎墨色未干的《水氏术录》,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却陈旧不堪?

    少年这几年,本来正是正常人家的孩子坐在书院或私塾读书识字的年龄,但这些年为了活下去,送饼、挑水、砍柴、烧炭、制饼……总之饼店的所有活计,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他的识字水平,就停留在后世完小的水平。

    好学的少年虽然求知若渴,但苦于没有书本可以让他学习。水家充其量只是个小商户,没有大户人家耕读传家的传统,想在水家找一本诗云子曰的书,就十分难找,惟一的一本,就是一年一换的《明皇历》。

    《明皇历》是中夏帝国子民们家家必备的生活指南。这上面不但记载着当年的年号,还有每月的天干地支,大进小进,农耕的十二节气,上下弦月和望月的具体日时,还有就是每个月的传统节日,节日来历。

    当然,《明皇历》也少不了刊印武皇陛下的昭天训令,刊印的人少不得也要夹带点私货,比如在书尾来一段自己创作的《醒世恒言》,《增广摘录》,甚至还有后世的牛皮癣广告,祖传秘方包治淋病梅毒之类的,帝国当时因为没有专门的出版局,所以对这类虚假广告,基本上是民不告官不究。

    尽管学习渠道狭窄,但少年还是渴望学习,《明皇历》里的字句,从头到尾,基本倒背如流。

    有了这些知识垫底,虽然《水氏术录》看起来更加晦涩难懂一点,但反复琢磨基本上还是能够理解个七七八八。

    《水氏术录》记载了水添露始祖水大焕如何奉召进驻长陵坡的事迹,虽然记述比较简略,但大致脉略还是非常清楚的。

    从术录上可以了解到,术士这个群体,在上古就已存在,那时候被称为巫祝,是人类与神灵沟通的中间人,地位非常崇高。只是后世修士品类众多,特别是以修道成仙的修真之法,以诛仙灭神为目标的剑修,更宽泛的为获得自身最大能量值的武修……等等,巫的地位逐渐下降,有一部分仍留在帝国庙堂,更多的则分散于民间,被称之为“术士”。

    水大焕原为瀛海术士,精通道家符箓之学,是瀛山散仙王太吾的首席弟子。当年长陵坡四十万甲士怨魂被封印,虽说是背景神秘的真人所为,但术士团也功不可没。

    术士团是应皇帝招募而来,原本是为了实现帝国术士的崇高理想,降妖除魔,但因为术士间出现了关于是否炼取七星旗出现了争执……后面的记载比较混乱,内容也越来越隐晦,看起来是水大焕死后其后人记载的。

    虽然水氏术录记载断断续续,但显然越往后面的就越敢写,而且对之前模糊的记载进行了补录。

    当然,补录部分肯定有后来者猜测的成份。

    比如之前,在记录到术士团的长老们被神秘力量个个击破时,当时的记载只是说,某年某月,执旗长老殁于长陵坡;某年某月执剑长老殁于屯所……等等,并没有细写死亡的原因。

    到了后面的补录,则慢慢清晰一些。

    一开始记录着“长老内部恐有反贼,与外道暗通款曲……”后来干脆直言;“执符长老宋丁叛团,帝师祭天神降罪,诸长老遭诛……”

    更重要的是,术士团有人修炼魔法,这从根本上动摇了艮山印的根基,问题还不仅仅是这些,关键的问题是,修炼阴毒魔法的人,还不知道是谁,更不知道他的后人是谁,难怪中夏国朝廷对封古镇采取这种反常的管理方式。

    看到这些惊心动魄的记述,郑小天明白为什么老板娘的父亲没有把《水氏术录》传给她的原因了。

    水家老掌柜原本是不想让女儿掺合术士团旧事,甚至连水家基本的强身功法都没有传授给她,只想让她做一个普通人,平平安安过一生,结果不但没有实现这个最低的目标,反而让水添露在危险时刻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经历了这一切之后的郑小天,心里急切的感受就是:要想活下去,就要变得强大,遇到的危险的时候,不是如何自保,而是如何杀掉对手来保全自己。

    只有后者才能让自己真正的安全,但这需要的是实力,甚至可以说是通天的实力。

    虽然自己不属于封古镇术士团后裔,但老里长要把他补录为屯籍,他并没有拒绝,倒不是因为他贪图水家的家产(有家产谁会拒绝呢),而是因为,老板娘和掌柜的不明不白的被害,作为当年在濒死边缘唯一收留了他的水家,他不能不为他们做点什么。

    郑小天盘点了一下自己的体能,除了之前疑似被老城隍打通了经脉,体内灵气充盈之外,他就只有数年砍柴功了,他觉得自己体内积攒了一股强大的能量,但如何运用,如何把体内的灵气转化成战力,则只有通过艰苦的修炼才能实现。

    而这本《水氏术录》恰恰可以作为一个阶梯。

    借着烛光,郑小天继续翻阅,希望能在这本秘录里找到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但翻了半天,术录里大多记载的都是些摸不着头脑的符箓之学。

    术士的那些符箓之学,大多说得玄而又玄,但也有一些简单的操作,比如“移神镇鬼”,“吊墙伏妖”等,说得比较明白。书中还夹了一小打黄色符表,有一行小字“镇魂摄魄符”,虽然符面七绕八拐看不出明堂,但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郑小天毫不犹豫的把它抽了出来,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些东西有用呢。

    翻到最后,少年又有了惊奇的发现,这里有一套剑术,共二十四式,招式古怪,名字听起来倒大气,《碎城诀》。

    冲着这么牛的名字,少年也决定练一练,试着找一断竹片按套路比划,虽然动作不十分连贯,但演练两遍,全身气脉通达,血流加快,七经八脉热气蒸腾,少年不由惊叹道,“好厉害的剑法呀,乖乖,这回真的发财了!”

第99章 观棋樵夫

    第二天天刚亮,笃笃的敲门声起,挪开启板,是张璋儿。

    张璋儿有些吃惊:

    “郑小天,你起这么早?”

    郑小天正擦额头上的汗,看起来身上热气腾腾。

    与搓着手轻轻跺着脚的少女形成鲜明对比。

    昨晚下了霜,冬天的早晨有点冷。

    “张姑娘这么早?”郑小天有些掩饰的让来路,一道晨曦从街道上穿透进来,屋里立时亮堂了。

    年轻道长打着呵欠,伸了伸懒腰,从客房出来,“这个郑小天啊,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在练竹剑呢!”

    张璋儿好奇道:“竹剑?我看看是什么样。”

    少年每次见到张铁匠这个宝贝闺女,跳脱的性子就不自主的收敛了,有些难为情的道,“哪里是什么竹剑,别听道士胡叨叨。”

    的确,水家饼店除了一把砍刀,哪里还有什么像样的杀器?现在知道水家烧火棍原是一件宝贝,但这东西已引来主人双方身亡了,少年拿一把竹片当剑,的确是一件难为情的事。

    张璋儿已跑到后院在一方石矶上捡起了那把被道士称为“竹剑”的竹片,上面还浸着汗水。

    看得出饼家少年有多用功。

    张璋儿翻了翻,嘴角挂着笑,这的确是一把普通的竹片。

    又瞥了一眼石矶上的书页,有些惊奇道:“《碎城诀》?好厉害的功法!”

    年轻道长抢过来翻了翻,一脸嫌弃地扔回石矶上,“我当是什么东西呢,这个《碎城诀》,是有名的花架子王,是个剑客都不会练这种功法的。”

    张璋儿脸上写满了不满,“你这个道士,咋这么不讲礼数,有这么糟贱前人的心血吗?”

    年轻道士笑道,“贫道说得不对?据贫道所知,这个《碎城诀》,是一门江湖遗失的秘笈,当年曾在江湖上掀起过轩然大波,话说这也不是术士团的路子啊,为什么会记录在《水氏术录》这个册子里呢?”

    “我说小天,不是我没警告过你,这个功法虽然能够速成,但不属于上乘功法,我不建议你练这个。要是你的目的就是想速成,就当我没说。”

    道士随即从水缸里打一盆水,洗一把脸,拿水家饼店的大青盐末撮一把牙齿,拍拍腰间的绿色葫芦,招呼道:“小掌柜的,我今天要出去一趟,记得给我留西国石蜜香饼啊,最低一打。”

    年轻道士用手比划一下,一脸的“不给我留饼小心我吃空你饼店”的样子,一闪身,就从少年面前消失。

    ……

    有了张璋儿的帮忙,少年制饼的效率高多了。五更的时候,他停下了手中的竹片,发好了面,现在有张璋儿帮忙,很快就把面接好了。

    因为封古镇前几日经历了鬼魅袭击,死伤惨重,封古镇虽然依旧阳光灿烂,但明显还没有从死亡的惨淡中走出来。

    鉴于这几日街道上行人不多,来饼店买饼的人也不多,少年发的面也不多,虽然大冬天制作的饼即使一天卖不完也可以第二天接着卖,但刚出炉的饼那种酥香味是隔夜饼所难以达到的,少年宁可卖断货,也不愿意将饼卖剩下隔夜出售。

    少年不能坏了水家饼店百年的规矩。

    百年水家饼店的信誉不能毁在少年手里。

    但是昨天几乎一夜没睡的练“剑”,当时在兴奋当口越练越兴奋,现在兴头过去了,困意还是一阵阵袭来。

    张璋儿笑道,“‘大剑仙’,练了一夜剑一定累坏了,你去睡个回笼觉,这里的活交给我吧!”

    少年摇头道,“那咋行,你又不要工钱,还这么早过来帮忙,我要是把你累坏了,张剑师还不打折了我的骨头?”

    张璋儿挑了下嘴角,“你也不要把我爹想像得太凶了,其实他也没那么难说话,主要是我娘走的早,他觉得亏欠我娘的,要是不把我带好,就更没法给我娘交待了……”

    提起娘,张璋儿声音有些低落,她对娘的印象非常模糊,但并不代表她不思念那个记忆尚不清晰的生身母亲。也许是她觉得自己有些走神,转变话题道:

    “小天你为什么要练这套剑?”

    少年明显觉得张璋儿的情绪变化,少年时代,正在对父母高度依懒的时候,相对于少女,少年的感触更深。既然少女转换话题,少年也不便引起对方的伤感。但提到练剑,他反而有点为难,自己这是剑吗?那不过是一条竹披好吧,但自己的确是练的剑的套路。

    “我这哪里是练剑,不过是乱耍罢了。”

    少女沉思片刻:“你练的《碎城诀》,我听我爹说过,他说那是一门隐秘的剑术,不适合正常人练。据说创这个剑谱的人并不是剑道武师出身,而是一个樵夫,他在山上砍柴日久,一次在山坡上遇到一黑一白两个高人在下棋,黑衣人执白棋,白衣人执黑棋,两人在棋盘上攻城掠地,杀得天昏地暗,难分难解。高人连杀三天三夜,也未分出胜负,樵夫在一旁看了三天三夜,也不觉得饿。”

    “那后来呢?”少年好奇道。

    “后来忽然白衣人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说,等我到养剑池洗一洗剑,再战。黑衣人也站起来说,那我去养心殿服一粒火胜果,再接着来。”

    “一白一黑两个人都走了,剩下樵夫一个人继续守着棋盘。”

    “樵夫一心等着两个人分出胜负,这两个人却一去不返,樵夫等急了,就自己分别扮演黑白两方,在棋盘上自顾自搏杀。再后来,樵夫消耗了大量的精力,停下了手。结果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竟然自动搏杀……”

    少年听得入神,急着听下文。

    张璋儿笑笑,“据说后来樵夫走了一下神,棋盘不见了,两个高人也再无踪影,他想拿起自己的斧头下山,发现斧头已生锈,斧头的柄已朽烂了。”

    “樵夫回到家里,发现早已物是人非,他的夫人已不知死了多少年,在他家门头以北只留了一个空坟头,碑文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四处打听,周围的陌生人告诉他,这个坟头已立有三百年了,据说三百年前,这家主人上山砍柴,一直没有回来,他家的夫人因为等不到丈夫回来,以为丈夫被草寇所杀或者被狼虫虎豹吃掉了,哭了三天三夜,最后这个女子就一个人上吊自杀了。”

    听得少年毛骨竦然,“那这女子太不值了吧,为了一个贪恋看棋的人,就这么白白的死了?”

    张璋儿把揉好的面放在案板上,将长龙一样的发面切成等分的小段,“接下来该你做了,我要是做得不好吃,卖不出去就不好了。”

    少年掂记着接下来的故事,“然后呢?”

    “然后啊,这个椎夫知道自己之前遇到的是神仙,也不悲伤,居然根据那局棋创造了一套剑法,叫《碎城诀》!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听起来像是拿一个故事捉弄他,少年咧咧嘴,“你就编吧。”

    张璋儿忿忿道,“郑小天,你要是这个樵夫,会怎么做?”

    少年认真道,“我要是这个樵夫,就不看仙人下棋了,早点回家做饼吧。”

    张璋儿笑道:“你就贫吧。”

    少年做个鬼脸,开始做制饼最关键的一步,他拿出饼模,将拌好的蜜料一个个摊匀、压模……在熟练的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心思还是绕到了那本剑谱上去了。

    “张姑娘,《碎城诀》真的是那个樵夫创的吗?”

第100章 限量版蜜饼

    看郑小天这么上心,张璋儿也不再卖关子了,总之这些传说也是他听来的,如果不讲清楚,吊得这个认死理儿的家伙茶不思饭不想,关键是连饼都做不好,那就不好了。

    “听我爹说,樵夫创了这套剑谱后,性情大变,因为思念他自杀的夫人心切,居然迁怒起当地的村民,一时性起剑气勃发,据说当时仅仅一招,就令眼前的村子天塌地陷,村里的三百六十口人瞬间血肉横飞,全部毙命。连村口为了抵御匪寇的城堡也化为齑粉!”

    “问题是这些村民在他夫人上吊自杀的时候还根本没有出生呀,就因为他们的祖上没有出面阻拦他夫人上吊就该遭此绝灭横祸吗?”

    “再说了,即便有人解劝他的夫人没有自杀,人的阳寿不过数十年,等他回来了,还不是一样只能看到一个大土堆?”

    “但这个樵夫不管这些,他觉得既然村里人的祖上是见死不救的人,这样的人就不该有后代繁衍。”

    “就没有人能收伏得了他吗?”郑小天问道。

    “没有人收伏得了他。包括当时江湖上一顶一的大剑客。”

    “那这个樵夫后来怎么样了?”

    “据说后来遇到了一个江湖术士,用一张符化解了他灵府的戾气,樵夫挂剑归山,就无了踪影。”

    “再后来呢?”

    “哪还有后来,你咋变得像匡天左一样那么多问题了。”

    郑小天有些讪讪地,脸色有此尬,“不好意思,张姑娘,我问多了。”

    少女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有了脾气。想一想,肯定是自己不想让郑小天练这套剑,便说,“郑小天,不是我没提前说,虽然我爹也不是有偏见的人,但他对邪门外道的术法还是很忌讳的。你要真想练,一定不要被我爹知道,否则我真不能到你这里来了。”

    觉得这样会伤了少年,又补充道:“你要真想练剑,我去跟我爹说,看他能不能收你为徒。”

    郑小天心想,你爹能收我?不扁我就是好的好吗?但他不想扫了少女的兴,一脸高兴的道,“那真得谢谢你了。”

    正说间,听到门板又咚咚咚地响起来,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小天,开门!”

    郑小天一听这是匡天左来了,这说明昨天让匡天左回家跟他娘做工作到饼店帮忙他娘同意了。

    看来还是钱钱有效果啊,郑小天傍晚临走前塞给匡天左一吊钱,说是这几天在饼店帮忙的工钱,以后若是在饼店干,不但有钱发,月底年底还有分红,匡宁氏是见钱眼开的人,可以想见这妇人看到那吊钱眼里发出金子似的光,一口答应基本没有什么悬念。

    郑小天打开启板,发现外面乱吵吵的不少人。

    天已大亮,能看到那些人都是封古镇本地人,这些人一看就是匡天左带过来的。

    “小天老板,听说你这里有了新饼式,数量有限,我家小宝嚷嚷着要尝鲜,你先给我拿三个吧!”说这话的是福寿街的王翠花,她的儿子五岁了,一直很娇惯。

    “我确认一下,过去一个饼一文钱,这西国石蜜饼是十文吗?”另一个汉子站在王翠花后面问。

    匡天左道:“错不了,错不了,这是郑老板定的统一价,童叟无欺!”

    话说我啥时候定了十文钱一个了?郑小天一脸懵逼,不过很快看出来了,这后边排着队的人都是匡天左叫过来了,这说明这小子昨天回去的路上没少宣传,才一早围了这么多人排队买新饼。

    张璋儿小声在身后说,“小天,一个饼这么贵?你定的?”

    郑小天道;“是这小子自做主张。”

    张璋儿扯了郑小天衣襟一下,低声说,“你倒是跟大家伙解释一下啊?这价钱不是黑店的价吗?要是我爹知道了,肯定就不让我过来帮忙了。”

    郑小天郑重的点点头,他让匡天左又打开一扇启板,街道上的光线哗一下把店铺里全照亮了。蒸腾的白雾带着饼香飘出来,站在门外的那汉子咕噜咽一口唾沫,感觉肚里咕咕的叫。

    “好香!”汉子耸了耸鼻子,“闻起来味道就不一样。”

    匡天左道,“那是,西国石蜜,加最新配方秘制而成,全太阴城也找不出第二家,郑老板最新饼式,大家有口福啦。”

    后边的人开始嚷嚷了,“那快开炉啊,我们都站外边老半天了。”

    张璋儿给郑小天使眼色,要他赶紧阻止这个黑店价。

    郑小天点点头,面带微笑,道,“各位乡亲,本店最新饼式,西国石蜜香饼,原料乡亲们可能不知道,这是从天竺国进口的西蜜,味道跟咱们的饴糖有很大的不同,最重要的是,天竺国是佛国,这些石蜜自然也携带着佛的信息。”

    “如今我们封古镇被鬼魅袭击,原因大家可能都知道,被害的人家有十几口了,包括我们家的掌柜的和老板娘。大家知道,这鬼魅横行,肯定一时不会罢休,本镇的术士后代们,术法大多没有得到祖上的真传,所以咱封古镇非常危险。”

    “我做为一个晚辈,能做的事不多,托一位高人通过秘密通道运来一批天竺国佛光石蜜,制成新饼,这个饼不能说起多大的作用,但是强身健体是一定的,另外有了西天圣人的灵光加持,鬼魅也得礼让三分。虽说制作新饼成本很高,但今天大酬宾,凡封古镇人,一律按十文计算,酬宾期一天,酬宾期一过,按成本价二十五文限量供应,谢谢大家光临!”

    “这么贵?成本价二十五文?不能吧!”

    “要是真有西天圣人的灵光加持,二百五十文也值,这饼我买。”

    “是啊,过了今天还不知道明天在哪儿呢,这要明天死了,留着钱有什么用?”

    ……

    排队的人议论纷纷。

    张璋儿一脸的不高兴,这货居然比匡天左还能吹啊!郑小天啊郑小天,说好的不按黑店价卖饼的承诺呢?本姑娘的话你不听是吧!

    但在这个场合,张璋儿只能忍着,他狠狠的剜少年一眼,咬着嘴唇心说,你就作吧!

    热饼出笼,味道果然不同。

    汉子咬了一口,“真甜,还混着一股酱料味,胡麻味儿,芥末味,这种混合的味道我活了四十年,还是第一次尝!好吃!”

    经这汉子一说,其他人都争着说,“快拿给我三个!”“给我五个!”

    ……

    “一个人最多五个,限量版!……”匡天左一边收钱,一边吆喝。

    不一会功夫,一笼蜜饼就被分光了。

    “剩下的饼我们全要了!”忽然传来一声怪异的叫声,这声音一听就不是中夏口音,明显的带着浓重的鼻腔音。

第101章 围攻

    匡天左抬头一看,面前几个刀客,装束怪异,表情冷漠。

    这几个人往店门口一堵,其他人都没法上前了。

    更重要的是,这群人还在驱赶其他人,哄他们走。

    “没你们的事了,剩下的饼我们全包了!”

    买饼的人是妇女和孩子,即使跑来排队的男子,也多是在家惧内的,性子相对柔和,所以看到这几个身上佩刀,凶神恶煞的外乡人,都是惹不起的主儿,大家虽然愤怒,还是有些畏惧的离开了。

    胆子大点的远远站在街巷口,等着看饼店新老板郑小天的笑话。

    “把剩下的饼全部打包,我们全要了!”

    为首的外乡人从腰里解开一个布袋,啪的一下扔到案柜上。

    匡天左小声喊,“小天,有人要全买了!快来!”

    郑小天刚开了另一炉,心想今天开张真要发大财了,向张璋儿笑道,“今天这财运算是盯上我了,再做上些时日就可以凑够媳妇儿本了。”

    张璋儿啐道,“小样儿!卖黑饼谁会嫁给你!”

    郑小天做个鬼脸,“张姑娘,我这饼可是白的。”一边热火火的往外走,“来喽!”

    外乡汉子左手抻开布袋等着装饼,郑小天一看,这个头发耸如鸡冠,腰勒宽边镶金搭扣马革缠带,上裹灰色狼毫皮制边衽,向左绑束在腋下,缠带上挂着一把乌革月牙弯刀鞘的……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这外乡汉子等着装饼,可迟迟没有见到有饼落入镶皮布袋,汉子立马不满:

    “马利伊撒卡,装个饼而已,怎么这么慢!”

    汉子抬起头,正遇到少年的目光。

    少年与那汉子的眼神中,同时读出了那种熟悉的味道。

    娘婆婆的,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汉子摸一把刀鞘,那刀鞘空荡荡的,他还不十分熟悉这种感觉。在汉子的家乡,一个刀客丢了刀,或者刀被对手斩断,那就好比对方坏了自己的婆姨,此仇不报,非爷们也!

    最重要的是,汉子刀被斩断的同时,右手食指也被活生生的切断了一个关节,如今那断关节,早在长陵坡的荒草里,被那些冻得像蔫茄子似的田鼠当早餐吃了。

    爷爷不稀罕那断手指,爷爷做为一个刀客,要的是刀客的尊严,一个空刀鞘加一个被破布缠着的右手食指,这他娘的不知被亚力和吐鲁山嘲笑过多少次了,别以为嘲笑就一定得说出口,那种嘲讽的眼神更他娘的让人受不了,这要是回了黑狼山,还不得被师父骂死!

    莫耶吐怒火在胸中燃烧,他像一头野狼,不小心被兔子咬了一口,恰巧这只兔子又撞到自己眼跟前了,老子能不一爪子拍死你!

    少年从这个狄斯刀客眼中读出了杀机,这一天他早晚会遇到,自打他确认自己可能用砍刀伤了那个狄斯人后,他就有了心理准备。听掌柜的说,狄斯人虽然生长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大草原,但心眼儿并不大,据说他们睚眦必报,蛮不讲理,最好不要招惹他们。

    可既然招惹了他们,少年也是个爷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少年闪身而退,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砍刀。

    但若往回撤,那是把自己的饼店当成了战场,这要是被这帮狄斯人把饼店砸个稀巴烂,那多心痛人啊,毕竟这才刚刚有了发财的开端。

    少年打着哈哈道:“客官,你看后边还有人……”

    莫耶吐心想你兔崽子还拿这招来忽悠我?但转念一想,兔崽子你很快就变成一只死兔子了,老子等下把你红烧了,你还能跑哪里去?

    转了下头。

    后边除了自己带的那四个队友,还真有个人,一个女子,一个俊俏女子。

    女子约摸十五六岁,一身青色衣装,包括下垂及膝的披风和束腰丝带,若说有哪部分不是青色,除了雪白的脸颊和一双嫩手外,就只有头上戴的那只圆脸竹篾斗笠,此外,连右手握着的那把钢剑的剑柄和剑室,也无一例外是青色的。

    少年并未留意外面的女子,反而趁莫耶吐打量那青衣女子出神的当口,闪电般的溜了出去。

    莫耶吐回过神,招呼他的随从队友,“抓住他!”

    亚力和吐鲁山可是训练有素的人,不等莫耶吐跑过来,早与另外两个狄人把少年围了起来。

    少年一看糟了,自己的必杀神器砍刀不在手边,那是因为他意识到这把砍刀的不同后,为防止被人惦记,藏在了一个只有自己能找到的地方,他所以往外跑,也是判断自己不能即时拿到砍刀,这样的话把打斗场面移到店外就是明智之举。

    再说了,自己找机会就跑,还能减少张姑娘和匡天左被误伤的可能,这帮狄斯人要么追自己,要么放弃追击,这里毕竟是中夏国土,要说这几个狄斯人追不到自己就放火烧店,这事他们不一定敢做出来。

    虽然少年没有系统的修练过,但长期的送饼制饼,上山砍柴,早就练就了强健的体魄,加上喝了曹大道长的桃花醴,体内的经脉极为顺畅,老城隍的那番敲打,实则为少年注入了真气,但因为少年不是城隍的弟子,那种误入禁区的吊打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行为而已。

    少年对自己的重新认识开始于七月夜的那次夜“访”,虽然少年最终被七月夜打扒在棺材盖上,但能承受得住武力值处于中上境的狐妖一击且保住小命,那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即使如此,少年心中还是非常清楚,那天在长陵坡伤了狄斯国的武士,完全是侥幸而已,面对手持利刃的狄斯武士,这些想靠投机走脱,困难明显是有点大啊。

    “哼,几个老爷们欺负一个少年,羞不羞啊!”

    声音冷漠鄙夷。

    莫耶吐此时并没有加入围猎,他只是抱着膀子站在一旁,等着他的手下切断少年的食指,报了他的一指之仇,然后再切断少年的脖子。

    莫耶吐扭头看声音传来的地方,那里站着的青衣少女,和他一样,双臂交叉站立,脸色冷漠,从她的脸上几乎看不到其他表情。

第102章 本女侠不走了

    莫耶吐在长陵坡附近找了几天,没有找到断了他手指的少年,没想到在要离开封古镇之前,到饼店补充一下补给,却恰巧被他撞到,这一回,不但可以抢到那个泛着青晕的砍刀,也可以顺手宰了凶手,以报断指之仇。

    但他现在不急着杀他,总之这次连少年的居住地都知道了,想跑他也跑不了了。

    他要先让他交出砍刀。

    莫耶吐将那只缠着破布的手指藏在袖筒,虽然断指一阵阵痛,但他还是决定先缓和一下气氛,弄到砍刀再说。

    “小子,在我们狄斯武士面前,你觉得你还能跑得了吗?再说,你真要跑,我也不拦你,你的饼店先得被我拆了,然后我们再把你逮回来煮了,两条道你选吧!”

    少年眼见走不脱,笑道,“没有第三条道?”

    莫耶吐道,“有!”

    “你交出那天伤我的砍刀,我可以考虑不拆你的房子。”

    少年想了想,说,“好,你们别操刀弄杖的对着我,这么多人,还怕我跑了不成?”

    莫耶吐心想也是,我们这么多狄斯顶尖武士,你一个半大少年,就是跑又能跑哪里去,这么多人持刀对着一个人,况且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惊动了中夏国的地方衙门就不好了,莫耶吐示意几个人堵住去路,“给你一烛香时间去拿砍刀,别给我耍花样。”

    少年回头扫一眼冷眼旁观的青衣少女,发现少女一直在关注他的举动,只是当少年回头的那一刻,青衣少女佯装漠不关心,眯眼望着天空。

    少年甚至在青衣少女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隐藏极深的冷笑,但仔细琢磨,又觉得不对,是嘲讽?

    当少年转回身时,忽然一根竹条飞了过来,少年适时的抓住这根竹条。

    嗯,不错,就是靠在鸡舍旁边的竹条,原本只是临时撑开临街的窗子用的。

    少年握紧竹条,身子下探,整个身体近乎贴地的一个旋转,竹条带着弹力,疾如闪电,向临街的一个狄斯武士掠过去。

    狄斯武士惨叫一声,双腿被撕开一道口子,虽然不十分明显,但几乎同时,鲜血便喷涌而出。

    少年车转身,朝青衣少女递去道谢的目光,他当然知道,这根竹条不会是自己飞过来的。

    青衣少女这回没有装出仰望星空的逼格,但仍然目光冷淡,只是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上挑。

    少年抖动竹条,顺势一撩,竹条由下向上,如一道闪电,倾斜而出,站在后右侧的那个狄斯武士,早防着少年会顺手牵羊给他来一出,他甚至对少年的这一招早有预备,只是少年的速度太快,当他反应过来时,那竹条早已划了上去,半块肥硕的狄斯大脸,就这么被活生生的削去。

    青衣少女冷艳的面孔开始掠过一丝笑意。但少女惜口如金,并没有发出赞赏声音。

    连伤狄斯武士两人,莫耶吐脸色大变,看来自己是轻敌了,当晚被少年断刀伤指,并不是自己大意,而是对方太过强大,莫耶吐左手拔出短匕,身子一拧,身体旋转而起,右腿横扫,正中少年左脚,少年身体失去平衡,身体后仰,向平滑的地面摔去。

    莫耶吐左脚用力,弹跳而起,二百多斤的胖身体,居然如一团巨石,向少年砸了过来。

    少年就势一滚,但腰眼早中了一脚,身体贴着地面,向后滑出两丈余远。

    这一脚足有五百斤,很显然莫耶吐还没有用上十成的功力,但因为莫耶吐体形较胖,目测少年基本被踢废,断指刀客做了短暂的休息,用以调整气息。

    一枚飞剑当空呼啸而出,直取莫耶吐头颅。

    莫耶吐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一扭脖子,左手短匕随即刺出,飞剑似乎有灵性一般,在空中打个水漂划过他的右耳,莫耶吐身子虽然肥胖,但却异常灵活,返身后退几步,躲过飞剑,骂道:

    “伊格腾马斯,你们中夏国没有一个好人,暗中伤人算什么好汉?!”

    从饼店里不知什么时候走出来的姑娘,将飞剑收于袖中,双臂交叉在胸前,一张吹弹即破的俏脸黛眉微扬,姑娘面无表情的道:

    “谁说我是好汉了?”

    明摆着,本姑娘不是汉子。

    自然也不是好汉。

    莫耶吐虽然鲁莽,但根据目前的局势,就算自己和亚力、吐鲁山一齐努力,面对对方的三人,失手的可能性仍然存在,更何况,亚力、吐鲁山二人,在这场打斗中所用的招数基本是自保,完全不是想横下心来一拼的架势。两个滑头,等回到狄斯国见了师父再跟你们算帐!

    最重要的问题是,长陵坡外已发现有中夏帝国的军队布防,他们还打探到有三股军队已陆续在周边驻扎,一但在这里纠缠过久,碰到中夏国的军队,那就不仅仅是遇到麻烦那么简单了。

    莫耶吐恶恨恨的说,“算你们狠,你们等着,走!”

    亚力和吐鲁山分别架着两个伤号,急匆匆地离开了门店。

    匡天左连忙跑过来,扶起地上的郑小天。

    郑小天的手肘已擦破,一脸的灰土,模样极其狼狈。

    青衣少女脸上挂着笑,缓缓向店门走来。

    张璋儿面无表情道:“这位姑娘,本店今天不营业。”

    青衣少女敛起笑,“本姑娘又不是来买饼的,本姑娘是来要赏钱的。”

    张璋儿道:“本店丧事早办完了,讨要赏钱过了时辰了。”

    青衣少女一挑眉毛,“噢,要不是本姑娘相助,你们店可真要办丧事了。有这么咒你们老板的吗?”

    张璋儿说的丧事,是数日前水添露和蔡小武的丧事,被青衣少女故意曲解,惹得她怒目而视,“你……”

    郑小天拂去脸上身上的尘土,抱拳道:“感谢姑娘相助,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青衣少女大咧咧地道,“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袁名月,叫我袁女侠就是了。”

    张璋儿侧目而视,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自称女侠?

    郑小天把袁月让进屋,从钱柜里拿出十两银子,“感谢女侠相救,一点小钱,不成敬意,敬请收下。”

    张璋儿柳眉倒竖,“郑小天,你什么时候变成大财主了?这么大方啊!”

    袁月面色冰冷道:“这位姑娘不必紧张,本女侠视金钱如粪土,我要的不是钱?”

    不要钱?难道要的是人?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张璋儿惊的目瞪口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外边的姑娘,都这么放得开了?这才认识不到两炷香的光景呀。

    “本女侠不走了,我要住下来。”青衣少女袁月解下腰间的剑,啪地拍在桌案上,声音清脆。

第103章 探问金线竹

    匡天左表情夸张的说,“这位女……袁女侠,你小点力,我们这榆木案板还要做生意呢!”

    青衣少女看都不看他一眼,单指敲击剑鞘道,“谁是这里的老板?本女侠愿意住下来,那是你们的荣幸,怎么连口水都没有,这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郑小天使个眼色,匡天左忙不迭的提来紫漆茶壶,斟上一盏清茶递了上去。

    青衣少女品了一口茶,噗的喷了出来,少女皱起眉头,“你们这是什么茶,怎么这股味?”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青衣少女嘿嘿笑了两声,“不过像你们这种阴阳交界的地方,也只能产出这种味道的茶了。”

    张璋儿嘲讽道,“袁姑娘出自仙山福地,自然对我们庶民的茶水难以忍受了。”

    青衣少女并不以为意,而是大大方方说,“那是,‘海是龙世界,云是鹤家乡’,夏虫不可以语冰嘛。”

    张璋儿虽然自幼跟父亲张铁匠打铁,书没读过多少,但青衣少女的这番话她还是懂的,她也不反驳,而是笑眯眯地瞭一眼袁月,转向匡天左,“匡天左,你到外面看看,王家肉铺里为什么牛肉降价贱卖了?”

    匡天左一脸懵逼,“为什么?没听说啊!”

    张璋儿一脸诡笑,也不解释。

    青衣少女知道眼前这个姑娘在编排自己,但自己初来乍到,没必要跟人呈口舌之争,再说了,自己刚才那一番话的确说得有点重了。

    “袁姑娘,”再不引开话题闹得两个小女侠开撕就不好了,郑小天咳了一声,“本店虽然不是旅店,但姑娘帮过我,小店还有两间寒舍,在二楼北厢,姑娘如不嫌弃,可以任选一间居住。”

    对于郑小天不坚持叫自己“女侠”,青衣少女也不计较,她倒是高兴的抓起青色佩剑,提上随身的一个精致包裹,“既然知道我帮过你,那在店里的吃住就全免了哦。”

    这怎么还顺杆子爬了?郑小天皱了皱眉,也不说话。

    青衣少女由匡天左带着上楼,开了房间,发现虽然陈设普通,但收拾得还算干净,少女扔下包裹,“哼,简单是简单点,将就将就吧。”

    郑小天只是疑惑,这个女子看起来对饼店熟门熟路,还有,在与狄斯人的打斗中,她不失时机的丢一根竹条,明显是知道自己练过“竹片”功的,所以才给自己丢来这个神助攻的“杀手锏”。

    他严重怀疑自己在昨晚“练剑”的时候,这个少女就呆在某个角度观察过。

    这就有点不好了,此女子手段高超不说,不但早盯上了饼店,现在又借故住进来了,如果她心怀叵测,饼店的人不是随时陷入危险之中?

    关键是他也不知道她的来路,虽说表面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江湖险恶,你根本不知道某个江湖游侠今天喝酒谈笑,明天就是折戟断剑,血溅衣袍……

    自己倒好说,一个孤儿而已,烂命一条,这要是张姑娘受到什么影响,就不单是能不能跟张涸大剑师交待的问题,而是张大剑师是拆了他的骨头还是削了他的脑袋的问题。

    还有那个匡天左,匡家的独苗,匡宁氏虽说拿他不怎样,但如果这个独子受到什么伤害,妇人不知得受多大打击。

    郑小天一个人胡思乱想,看青衣少女关了房间,就小声把自己的想法跟张璋儿和匡天左说了。

    匡天左说,“小天说的有道理,要不我去跟她说说,让她换家旅店?”

    张璋儿反倒不以为然,青衣少女的挑衅行为反而激发了她的好胜心,“郑小天,没想到你们两个男的反而怕一个小女子。我倒想看看,她有什么本事,有什么目的。再说了,如果她有什么坏心眼,她不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反而更难防备,她现在在我们三个人的监视之下,做什么我们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郑小天吸一口气落肚,“要是张姑娘说没事,那就没事。”

    张璋儿忽然明白过来,“郑小天,你是套我话不是?你是不是早想让她留下来?”

    郑小天清理完臂肘上的擦伤,虽说没有动着骨头,但伤口擦破的创面不小,再加上前几日追赶剑魔袁天罡落的小伤还没有痊愈,两个叠加在一起就有点雪上加霜了。他用牙齿咬住白布条的一头,另一只手略一用力,但这已经让他额头冒出了汗。

    张璋儿有些心疼,“郑小天,要不我去卢神医那里帮你要几付膏药和药丸吧,你这样简单包扎要是溃了咋办?”

    郑小天满不在乎的说,“小伤而已,算不得什么。”

    “小伤?你就撑吧!”张璋儿皱了皱眉,“打了这场架,今天不大会有人来买饼了,有匡天左照应,我回梁上去,我爹说不定有事找我。”

    匡天左朝郑小天挤挤眼,“有人心痛真好哈,不过不领情就不好了。”

    郑小天气笑道,“这是狄人走了不是?又开始贫了,干活去!”

    匡天左追到门口小声说,“张姑娘,你真放心走?”他点点头示意,这里有个号称女侠的袁姑娘……

    张璋儿甩门而去,闹得匡天左一身冒凉气,“难怪有圣人说,只有女子和小人难养啊……”

    郑小天道,“不是我没提醒你啊,背后不要说别人的坏话。更何况,你说的是很多人的坏话。”

    匡天左嘿嘿笑道,“老板正确,其实我的意思是,那都是不好惹的主呀。”

    “别老板老板的好吗?我们是朋友,就叫我小天,”郑小天已绑好了伤口,坐下来深呼了一口气道,“其实我蛮感谢张姑娘的,这次若不是张姑娘的飞剑赶走了狄斯人,我是死是活都说不定了。有句话叫大恩不言谢,而张姑娘是不喜欢别人在嘴巴上说一大通好听的,这点我更加觉得自己过意不去。”

    匡天左神秘兮兮的,“你看不出来?张姑娘原本就不需要你感谢的,她哪里需要你那些口头的表示?人家真正需要的,可不是这个。”

    郑小天道,“打住,你别想歪,张姑娘什么都不缺,再说了,我一个制饼的,也不能给她什么。不过从今天来看,张姑娘真的是深藏不露,那一把飞剑使的,简直是太厉害了。”

    匡天左道,“啧啧,真没想到,张姑娘居然是一位少女侠!要从这点看,张剑师一定更加了不得!咳,听我妈说,我们匡家祖上也是很厉害的,但我爹死得早,什么也没给我留下,我们虽然是术士团的后代,可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什么都不会,今天看到那些横行的狄斯人,我才知道,当个普通人太不容易了,要是有人教我们术法,哪怕是武功也好,也不至于遇到危险,只是等死的份了。”

    “对了,小天,你练的那套功法,很厉害吧。今天我都看到了,你一根竹条就能当剑使,老厉害了!要不,你也教教我?咱这店里,要是咱俩都有功法在身,再加上张姑娘,将来把饼店开到太阴城也不是不可能啊。”

    郑小天道,“我也是刚学了个皮毛,要是我学会了,就一定教会你。”

    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既然是术士团的后裔,你家里一定有些压箱底的东西,现在这种情况,封古镇遇到了危机,都死了这么多人了,朝廷只是派一个军头进来,那个曹犀说是维持治安,其实就是看管封古镇百姓的,到现在钦天监也没有派一个像样的官员来,要是再遇到那天晚上鬼魅袭击镇子的事,肯定会死更多人。”

    匡天左捏着拳头道,“这朝廷也太不是东西了,你说的那个曹犀,就是来看管封古镇人的,哪里是帮助咱们?听说他们还在暗中寻找一个有玄石体质的封古镇儿童,这个儿童据说跟长陵坡的封印有关。而且现在,我们封古镇的人都不能离开镇子了,表面看大家生活没什么影响,可一但走出他们划定的禁区,踩着他们划定的红线,就会抓起来,如果逃跑,格杀勿论……”

    匡天左神情黯然,“我是术士团的后代,根本不能离开封古镇,可你郑小天不是啊,你为什么要留下来?那个张里长也特不是东西,人家都恨不得消了屯籍,他却把你申报成屯籍!这不明摆着害你吗?”

    郑小天释然一笑道,“其实他当时也跟我商量了,是我同意的。”

    匡天左惊讶道,“你自己同意的?你傻呀!还是吃错药了?”

    郑小天显得很轻松,“虽然我不是封古镇人,可我的记忆是从封古镇开始,之前的我都不记得了,是一片空白,你说我就是离开封古镇,能到哪里去?再说了,若不是有老板娘和掌柜的收留我,我早就饿死了,现在老板娘和掌柜的都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们尸骨未寒,我自己拍屁股走人?我虽然不敢说自己是君子,但也不想当小人,最重要的是我有一股气,我要找出杀害老板娘掌柜的元凶,杀了他们为老板娘掌柜的报仇……”

    匡天左听到这里,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黯淡了下去。

    郑小天沉默了片刻,接着说,“你是不信我有这个能力?我知道我现在没有,所以我才需要修炼,总有一天,我会手刃恶人,讨要回一切。”

    “包括那个烧火棍?金线竹?”

    郑小天点点头。

    “金线竹?金线竹长什么样?”

    冷丁的,青衣少女袁月无声无息的站在他背后,声音尽量伪装得极为平静。

    郑小天回头一惊。

    这青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她的修为达到了什么品阶,竟然可以让他没有任何察觉的站在他身后!

    她还听到了什么?

第104章 筑基第二境

    青衣女子显然觉察到了少年的警惕,抿嘴一笑道,“这店蛮大的,介意我随便走走吗?”

    匡天左:“诶,你不是有房间吗?这店里很乱的,别把你的新衣裳沾上粉尘!”

    女子看都没看匡天左,步子也没有停下来,“江湖大侠,又不是绣房小姐,哪有那么多洁癖!”

    匡天左示意郑小天出面阻止。

    郑小天表情淡然,头也没抬道,“只要姑娘愿意,本店欢迎姑娘参观。”

    匡天左有点急了,小声咕哝道,“小郑老板,她这明明不怀好意嘛,你不怕她再打店里的主意?”

    郑小天伸展一下胳膊,伤口还是有点疼,他收回手臂,心说现在店里还有什么宝贝?除了那把大砍刀。一个妙龄女子,总不能对一柄大砍刀感兴趣吧。

    果然过了没多久,青衣女子转悠完了,脸色有些沮丧道,“你这店里太闷了,空气也不好,本女侠要到街上走走,记得给我留饭哦。”

    “嗯,本店饭菜概不赊帐,记得带足银子哦。”匡天左故意把声音说得刚刚够得着青衣女子听见。

    郑小天急忙纠正道,“姑娘请放心,姑娘刚才帮了在下,本店吃住全免。”

    匡天左:“……”

    袁月两只俏唇勾出一抹浓浓的笑意,“这才有个当老板的样子嘛。”

    日过正午。

    天色阴了些。因为没有什么客人,时间过得很难熬。

    虽然袁月打过招呼说给她留着饭,但她并没有按时回店。至于她为什么没有按时回店,郑小天也没去多想。江湖侠士,来去无踪。郑小天在饼店呆了四年,仗剑走天涯的任侠之士没少见,今天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明天曝尸街头的事时常发生,不足为奇。

    既然袁月没有回来,匡天左的担心也属多余,打烊后就早早回到他一亩巷的家。

    店里又剩下郑小天一个人。

    入夜的时候,郑小天继续使用他的竹片,练习《碎城诀》二十四式。

    《碎城诀》共分三节,每节八式。昨天他照葫芦画瓢的从一至二十四式全练了一遍,通体血脉贯通,虽说增加了身体的敏捷程度,但力量并没有增加多少,从白天与狄斯国刀客的过招中就可以看出,若不是袁姑娘出手将一个竹枝飞送给他,跟狄斯人拼力气小命可能早就交待了。

    从这一点来看,袁月千真万确的算是帮过他,可为什么张姑娘就那么见不得她呢?

    这一点郑小天想不明白,难不成女人之间确实没法做真正的朋友?

    可她们还都是小女孩呢。

    虽然这个时代修为极其重要,但郑小天因为缺乏基础,在按照《碎城诀》修炼的时候,还是不想让人看到,尤其不想让女孩子看到,所以此时一个人安安静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当然,即使此时没有这么安静的环境,郑小天也不能偷懒,无论从哪个渠道得来的讯息,封古镇离大灾难的那一天都不远了。在灾难来临之前,要想最后生存下来,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

    郑小天试着把二十四式分解开来,一个小节一个小节的进行修炼,当他从头开始修炼的时候,发现感觉完全不同。之前理解不透跳过去的那些基本功法,重新修炼,完全是另个一种感觉。

    比如,单从第一式“浣风沥沙”开始,当心神内视紫府,天地灵气由泥丸缓缓下沉,每到一个关口,就如大河激流遇阻,阻力越大,灵气便越加旺盛,直至灵气冲破关隘,如江河决堤,沉入下丹田,丹田内翻江沥沙,集结先天之气,再度破关冲隘,只至最重要一关,命门,沉淤徘徊,聚积能量,但却久攻不下。

    按照《碎城诀》记述,第一式基本可以冲破小半数的关隘,郑小天只所以能够刚一上手就轻松的拿下寻常人可能需要数月甚至数年才能达到的境界,跟喝了曹道长的桃花醴和老城隍的那次“吊打”有关,现在他基本上可以确认,那个看似不着调的曹国旧和形似乞丐的老城隍,原来是自己命运里的“贵人”。

    当然,假如他们都是人的话……

    等到郑小天开始第二式“开江决堰”时,命门的压力大到如江河奔泻,却一次次被堰堤阻挡,每一次冲击,都空然有声,而命门被冲击推压引起的疼痛,几乎令他窒息。

    虽然堰堤久决不下,但似乎有一缕缕幽淡的灵气悄悄溢出,上行不久后即有一部分冲破玉枕直达百会与灵气之源汇合,另外两支则分别沿左右两臂直达劳宫,又从劳宫弥漫到各个指尖。

    在灵气通过左右臂手肘部位时,伤口如着火了一般传来烧灼疼,他甚至感到有一股火苗在伤口部位跳跃,一丝丝电波上下放射,继而疼痛部位发麻,如有无数个绣花针在刺戳,郑小天有一种预感,这很可能就是灵气带来的能量在修复伤口,至于修复的快慢,应当是视灵力的大小和伤口创面的深浅程度而不同的。

    筑基阶段的功法非常枯燥,但少年知道,这一阶段如果轻描淡写的滑过去,自己修的一定只是个花架子。

    明皇历历头上不是说吗?“吃得苦中苦,方得人上人”,修炼功法这点苦,与自己翻山越岭砍油松相比,真还算不得什么。只可惜老板娘生前藏着这么个宝贝却没加以利用,否则以老板娘术士团首席长老水大焕纯正血统的优势,那些想害她的人,怎么能够得逞?

    可是,这个功法既然已经被记录在《水氏术录》里,为什么却没有水氏后人加以修炼的记载?难道水氏后人修炼这个功法有什么忌讳?

    郑小天又翻了翻这本发黄的册子,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甚至对这套功法的来历也记载得不清不楚,难道这套功法原本就不属于术士团?

    嗯,张姑娘曾讲,此功法是一个樵夫观仙人对弈后所创,看来这个传说有一定道理。

    术录没有做详细的记录,一定有他的原因。

    通过细读又发现了一个细节,这套功法修炼共分五境,第一境为意止修,第二境为气止修,第三境为水止修,第四境为剑止修,第五境为碎城修。

    不管这么多了,既然少年修炼可以上手,那最迫切的就是尽快完成此功法的第二阶修炼,气止修。

    气止修的要点是引导后天之气与先天之气化气为神,最终目的是达到炼气化神的境界,修炼者可以藉此功法吸纳天地灵气,这样有天地间源源不断的灵气补充,可使修炼者达到超越常人几倍甚至数十倍的爆发力,当然,修者可以达到几成功力,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结果,这与一个人的先天体质也有着天然的联系。

    又一波灵气摄入,命门的压力越来越大,最后达到无法控制的地步,郑小天直觉得有一个巨型雷电在命门爆炸,眼前血肉横飞,黑血一下子蒙住了双眼,随即眼睛和大脑同时与神经元断了连接……

    少年昏了过去。

第105章 夺命现场

    一股温热之气喷在郑小天的脸上,郑小天的从梦里挣扎着醒过来,发现一个小半人高的黑影蹲在他面前。

    因为天黑,分不清颜色,但他确认,蹲在他面前的是龙犬。

    他抬手招呼,“龙龙,过来。”

    龙犬摇头摆尾,做亲热状,嘴里还呜呜啦啦“说”着什么。

    “原来是你把我叫醒的,谢谢你。”

    郑小天抚摸着龙龙的脑袋,忽然想到这几天因为忙,竟然把这头盲狗的行踪给忘记了。

    现在他觉得自己身子非常轻松,便起身为龙龙找来饼子,龙龙看来饿了几天了,摇摇尾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少年开始回忆自己昏迷前的情况,那满脸的血色并没有滴落在脸面上,原来那是打通命门与百会通道出现的身体假象?

    这么说,自己是不是已经通了气止境呢?

    他不敢确定,因为没有人告诉他,修了气止境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但可以肯定的是,在修炼气止境时,他没有死,没有死就是最好的结果。

    要是顺带修成了,那就更好了。

    回忆刚刚的梦,还是比较破碎,想破脑袋也无法复原梦里的画面,但直觉告诉他,梦里的景象对他来说又是非常重要的。

    很像是在唤起一个秘密,这是一个什么秘密?

    好了,反正现在是想不明白了。看看屋里悬挂的沙露,三更已过了。

    想睡,但精神活跃得很,根本睡不着,那就干脆发面吧。

    从面瓮里拾出四五断面扎头,用温水泡开,将三大袋面粉倒入发面池里,注入酵母加温水和揉均匀,盖上保温绵帘,这样过两个时辰,面就发开了。

    这样的工作他已不知做了多少遍,轻车熟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当做完这一切后,他清洗了一下手,有一些困意,便决定上床休息一会。

    却听到隐约传来小孩的啼哭声,妇人的哭声。

    什么情况?

    若是平时,郑小天听到这类声音,顶多打开窗户探头到外面望望,因为即使发生了什么,他一个少年,也很难去解决什么问题。但现在不同了,通过与狄斯刀客的两次交手,他对自己的身体能力有了自信,特别是刚刚打通了气止境,身体轻盈异常,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有了《碎城诀》二境修为傍身,他决定自己亲自出去看个究竟。

    费不了什么功夫,他已穿越了几条街,哭声戛然而止。

    他略一纵身,跃上巷侧的屋脊,由上往下看,确认那是刚刚传来哭声的院落,一个妇人倒在血泊中,屋内灯光影影绰绰,照得院里的光线并不十分明朗。

    郑小天轻轻一跃,跳到院落的干泥地上。

    妇人已奄奄一息。

    地上一摊鲜血,因为天气较冷,血液已变成酱色。

    看来妇人中了对手一刀,且切断了动脉,对一个妇人下此毒手,该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郑小天站起身,但忽然脚腕被一只血手牢牢抓住。

    妇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哀求道,“大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郑小天蹲下身,“大嫂,是什么人抢走了你的孩子?”

    妇人痛苦的挣扎一下,声音充满绝望,“是鬼,鬼,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妇人说完这些,似乎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尽了。少年用手拭了一下,发觉他已没了鼻息,惟独抓着他脚腕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郑小天掰开妇人的手,他记住了这个绝望母亲濒死前最后的希望。

    他站起身,走向屋内,在屋房的门槛内,躺着一个男人,腹部中刀,血已流尽,死者面目狰狞,可以想见死前是多么痛苦。

    从年龄判断,这是妇人的丈夫。

    除了死去的男人,郑小天在地上还发现了一些衣物和一只鞋子,根据鞋子大小判断,这极可能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特别是在床头发现的一只自制的风车,这是封古镇孩童们自制的玩具,用妇人做鞋帮糊的多层硬布料制作风车,用竹签固定在一条萝卜的头部,再在尾部插上鸡毛,挂在迎风口,风车就会自动的旋转。

    孩子更小的时候,一般是由大人制作给小孩子玩,但再大一点,孩子们就会自己制作了,但制作的工艺大多不如大人。这个风车,制作的歪歪扭扭,但还挂在床头,十有八九是这个孩子的杰作。

    无疑,被抢走后不知死活的,是这个制作风车的孩子。

    是什么人不惜采取灭门的手段抢走孩子?

    肯定不是鬼。

    少年听说,鬼最怕血,据说有的道士捉鬼,还要备一壶黑狗血,道士的符箓万一失效,就将一壶狗血淋将出来,所谓“狗血淋头”,无论是什么样的鬼都会现形。

    鬼有很多种杀人的手段,勾魂摄魄,**榨髓,勒掐窒息……但极少听说用刀杀人的。

    莫不是长陵坡的鬼?

    长陵坡的鬼更邪乎,它们已修炼出了魅火,一但被魅火烧到的人,会立即气绝身灭,且尸体极速发泡腐臭,根本无法按习俗约定的时间下葬。

    最重要的是,魅火点烧民居,一般的救火办法根本无济于事,非修行到三阶九境的大修行仙师,几乎拿魅火没有办法。

    白松严老先生的“学达性天”匾额固然厉害,玉面戒尺也可以抵御魅火袭击,但却没有余力尽灭魅火,这才让魅火袭击了晒布街。

    所以这种明显用利刃伤人致死的手法,肯定是杀手所为。

    房上的瓦片碎裂一声。

    郑小天一个箭步跳到廊下,看到一袭黑影一闪,从屋顶飞越而去。

    几个腾挪,少年已纵身跳到屋顶,乌蓝的天幕下能见度极低,黑影很快融入暗夜中消失不见。

    以黑影的身手,一定在自己之上,少年不禁为自己刚才的盲目追击捏了把汗,他纵身落到街巷中,警惕的环顾四周,犹豫着该如何处理刚才的事件。

    去告官?老里长倒是真心为封古镇着想,可凭他手下那几个不在编的里役,那点低配的武器装备,处理这样的大案怕是力不从心。何况现在是曹犀接管了封古镇治安,如果刻意制造老里长与曹犀的矛盾,自己也于心不忍啊。

    去报告曹犀吧,以这个军棍的为人,捞不到钱的事他是不会出力的,再说了,曹犀前几日下了宵禁令,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找他说发现了一个杀人现场,首先被怀疑的就会是自己。更何况,中夏宵禁令违者杖十,服役一月,那自己的饼店不是刚接手就要凉了?

    还有,刚刚那黑影是朝饼店的方向逃跑的,而自己刚刚是在明处,会不会此人已认出了他,先人一步破坏饼店?

    少年顺手抄起路边一支短棍,极速朝饼店奔去。

第106章 玄剑入梦

    还好,门照样开着,屋里什么都是齐备的,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天一亮,匡天左就叩门而入,开始今天一天的工作。

    张璋儿托人捎来话,今天铁匠铺有事,就不来了。

    没有张璋儿时不时管着,郑小天心气顺多了,他乐呵呵的对捎信儿的人说,张姑娘本来就应当忙自己的事,告诉张姑娘,饼店的事我和匡天左忙得过来。

    匡天左小声说,“小天你不带这么说的吧,张姑娘可是昨天救过你,她今天不来一定是被那个姓袁的气着了,你这样回话,不是火上加油吗?”

    郑小天没心没肺的说,“匡天左,干好你自己的活,张姑娘会像你这么小气想事儿吗?”

    匡天左哼了一声,“我小气,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郑小天不再理他,支使匡天左去饼店门口布置营业,自己一通忙碌,一尊尊散发出麦香味的饼炉飘散出水家饼店特有的馋人味道。

    “饼熟了?咋不早叫我一声?”

    一个清脆的女音。

    匡天左一听这不是张姑娘回来了吗,一回头,怔了一下。

    原来是青衣少女袁月,不声不响的站在了身后。

    匡天左一直没有留意,这袁月与张姑娘的声音还真有点像,之前怎么没有留意?

    而郑小天首先想到的是这姑娘昨晚一夜未归,她是如何回店的?这之前我一直关着店门呀?郑小天立即想到,那个在屋顶消失的身影,是不是眼前这个姑娘?

    如果真是她,那这个问题就复杂了,这个外表清丽的姑娘,难不成是杀人魔女?

    但如果这么武断,也缺乏证据,毕竟自己看到那个身影是闪离前的那一刻,却没有亲眼目睹杀人过程。

    匡天左以为袁月昨晚回了店,听了她的话随即黑了脸,低头道,“普通饼,一文一个,蜜饼,二十五文一个。”

    青衣少女故作惊讶状,“蜜饼不是十文一个吗?你这是黑店价?”

    匡天左,“昨天是限量酬宾,今天价格正常了。”

    “涨不涨价得问问郑老板吧!”青衣少女有些戏谑的把目光掠过匡天左的头顶,落在了郑小天的脸上。

    郑小天眯眼看她一眼,这个女孩儿唇红齿白,两条黛眉高挑入鬓,仅凭一个眼神即可看出她的家势背景,跟匡天左嘴碎完全是觉得好玩,现在青衣少女把球抛给郑小天,眼神中明显带着玩皮的色彩。

    郑小天将目光移开,脑子在想着刚刚发生在屋顶的事情。

    听青衣少女这么说,他几乎不加犹豫的道,“你是贵客,免费。”

    青衣少女嘿嘿一笑,也不道谢,转身离去,“好嘞,等下送一打饼上楼。”

    匡天左急赤白脸,“小天,……怎么可以给他白吃?”

    郑小天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大,“我是老板!”

    匡天左瞄一眼少女背影,低声嘟哝道,“……女孩家家的,不会噎着?”

    不满是不满,匡天左还是用托盘装了一打新出炉的香饼,送上了楼。

    但诡异的是,主动跑下来嚷嚷着要吃饼的少女,听到了匡天左的敲门声,只把门开了一条缝,面无表情的接过托盘,连声谢谢都没说,就关上了门。

    匡天左跑下楼,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这个女子明显的见了郑小天就想一番表现嘛,张姑娘今天不来店里,肯定是因为这个青衣女子的原因。

    他小声跟郑小天说,“小天,你不觉得这个叫什么袁……月的有问题?”

    郑小天道,“你才看出来?”

    匡天左不满道,“小天,不是我说你,你可不能辜负了张姑娘,张姑娘对你好,那可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你要是被这个来历不明的袁姑娘迷了心窍,我这个做朋友的都不会原谅你的。”

    郑小天气笑道,“匡天左,你才多大,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老板娘留下的这个饼店发扬光大,让水家饼店在方圆百十里成为最有名的饼店,用我挣的钱,给老板娘和掌柜的修一个有神兽护卫的墓场,找到杀害老板娘的真凶,要回属于水家的东西,到那时候再说其他吧。我知道你嘴碎,但是你要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专心把自己的活干好就行了。”

    匡天左心里虽然不服,但他觉得在同龄人中,只有郑小天最讲义气。自己当年一个菜饼想送给郑小天,结果没送成,郑小天并不计较,反而在水家立足后把自己节余出来的香饼给自己解馋。

    更重要的是,现在郑小天接管了水家饼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匡天左,现在在水家帮忙有真金白银拿,这给自己的家解决了很大困难,母亲再不用一天到晚靠给人缝缝补补过艰难的日子了。

    匡天左点点头,“小天我听你的,我现在去挂价牌了,你有事忙你的,有我照应着就行了。”

    虽然匡天左嘴碎,但郑小天知道他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他的嘴碎,正是因为他在心底里维护着他。自己刚才是不是说话说得太重了?郑小天有点后悔,但话既然说了出去,也不好再收回,他拍了拍匡天左的肩,“兄弟,哥要是把话说得过了,你别介意。”

    匡天左眼圈有点发热,这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兄弟,在封古镇,虽然都是术士团的后代,但人和人之间都设着一堵墙,互相防备,郑小天是真把自已当兄弟,匡天左提着价牌,一声“好嘞”走出店外。

    匡天左眼圈有些湿润,是风吹的?他朝大街上看,明晃晃的太阳有些耀眼。

    ……

    昨晚几乎一夜没睡,郑小天现在的确有点困,他关上卧室的房门,不知不觉睡着了。

    之前记不真切的梦又一次在梦中出现,这回一定要记住梦的景象,他找到一张纸,试图把梦里的情景记录下来。

    眼前有一片大雾,这股雾的成色与那次在地窖中进入符箓世界的雾气差不多,只不过仅仅很短时间,雾就变得稀薄,再过一会,隐约看到从远处走来一群人。

    郑小天想赶紧找到地方躲起来,但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很浅的崖沟,根本容不下自己的身子,他紧张起来,但却无论如何迈不动步子。

    渐渐看清了那帮人的衣着,他们宽袍大袖,一律青衣青帻,左手持符,右手持剑,那些人越来越近,却看不清他们的面目。

    他甚至已能清晰的听到这些人的脚步声,原来他们在追杀一个同样青衣青帻的人,只不过被追杀的人头发散乱,青帻早已褪色,在那群人越来越逼近他时,被追的人反而站定不跑了,并反向持剑人迎面而去。

    郑小天从装束上终于分清楚了,这些人都是术士团的装束。

    水家饼店的香堂挂有水家祖上水大焕的画像,正是青衣青帻,宽袍大袖,最为有标志特征的是他们的大袖上都绣有一个太极图形,术士团的装束与普通的道士还是不一样的。

    这些术士团的人为什么要追另一个术士团的人?

    那个返身迎战面前追捕者的人,忽然甩掉褪色的青帻,凌空亮出一把黑色玄剑,以剑指北斗之势,劈空向下倾斜划下,剑光如排山倒海之势横扫而去,那些追击他的术士团人顷刻之间被凌厉剑势风扫残云,残肢断臂被席卷而去。

    披发玄剑客仰天嘶吼,声如霹雳,引得天雷震怒,电擎炫目。玄剑客忽然转身,双目飞溅血水,胸腹布满血洞,玄剑当空劈下……

    郑小天用力挣扎,睁开双眼,浑身冷汗淋漓。

第107章 朝廷的算计

    好险!要是自己不挣扎着醒来,会不会那把玄剑就一把劈了过来?

    在术士团的世界里,有时候梦与现实是没有截然的界限的。

    有一次掌柜的说梦中那把砍刀从屋梁上掉下来,在梁下的米翁上弹了起来,划过了自己的手指,结果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食指真的在淌血,仔细看了看砍刀还好好的挂在梁上,但那伤口的确是砍刀划下的。

    那一次喜欢骂人的老板娘并没有借机腌臜掌柜的一番,而是破天荒的帮他包扎好伤口,这件事让郑小天印象深刻:原来口无遮拦的老板娘也是有禁忌的。

    郑小天试着寻找自己在梦中作的记录,不过很可惜,虽然自已印象非常清晰,甚至刚刚醒来还能回忆起自己在纸上记录的内容,但过了那么一小会,印象便十分模糊,后来干脆什么也记不得了。

    当然作记录的那张泛黄的笺纸,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看起来那就是一个普通的白日梦。

    虽然经过昨天的事件,今天来饼店买饼的人还是不少,有些甚至平常不怎么来买饼,反而是因为听了昨天别人的讲述专程赶过来的,他们一方面是听说水家饼店出了新式的蜜饼,甚至为了抵制狄斯人的强买在店门口干了一架。

    讲述的人特别强调水家饼店的新任小老板以一敌五,拿一根竹枝打败了五个二阶以上的狄斯刀客,这在封古镇术士团后代中激起了很大的波澜,毕竟私底下大家都隐约知道,水家饼店的祖上是术士团的执旗长老,一个原先仅仅是饼店小伙计的新任小老板,能轻易击败二阶狄斯武修,还不是一个,这本身就是一个特大新闻!

    水大涣算是绝户了,连她的后世孙女也不明不白的丧了性命,难道水家的术修香火传给这个新任小老板了?他原来可仅仅是个小伙计啊。

    虽然术士团的人并不缺乏阴谋论者,但大抵讨论一下就觉得不靠谱,因为有卢神医愤愤不平的水家伙计挟医救主,古天锁现场见证郑小天舍身护馆,所以大家基本否定了这个思路。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原饼店小伙计得到了术士团的秘笈,一夜之间修真证道,正当长陵坡封印岌岌可危的时候,有了修为那可是保命的法宝。

    那些平常鄙视水家的人现在开始改变看法。

    水添露在世的时候,原本就不该仅仅把她当作一个饼店老板娘,而忽视了她原本是拥有正宗执旗长老血统的人。

    就连蔡小武,不也是术士团的后代吗?

    对了,蔡小武家原本与余世海家都是术士团伙头军,两家世代交好,不过余家是掌勺,蔡家是掌刀……这么慢慢一捋,就有更多的家族被理出头绪了,比如魏家司武备,梁家司文教,匡家主祭祀,卢家司医,李家司符篆……

    只是五百年过去了,封古镇术士团家族的兴衰令人叹息,当年梁家不过是小小文书出身,如今却成为封古镇第一大族,即使在大洛京,梁家也是有头有脸,据说其学问名震中夏,广播四夷;而当时闻名广夏的执旗长老水大涣的后人,却混成了一家普通的小商户,仅仅是靠卖饼维持生计而已。

    灵气枯竭的那数百年,封古镇的确在慢慢变成一个普通小镇,但随着天象异动,日魇释放了灵气,封古镇的人仿佛一夜觉醒,现在不是你要不是修炼,而是不修炼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

    应对封印崩坏,最终还得需要封古镇术士团后人,这是曹犀的文职参军马长乐在一次封古镇百族会讲的重要议题。

    封古镇姓杂,虽然没有一百家姓氏,但也有六十余个大小不一家族,有的家族甚至早成独苗,像余成海这种,可能都算不上“苗”,只能算是枯树根了。

    把一个政策宣讲会称为“百族会”,当然有中夏帝国文化里事必称大的习惯,以“百族会”作为会议的名头除了长声势外,最重要的是宣讲朝廷对封古镇的政策。

    朝廷的政策有几大看点:

    一是近期将派出钦天司的重要官员,坐镇封古镇,时刻关注封印的变化,并在关键时刻保护封古镇民(最后这一句封古镇人表示不靠谱,因为百年前封古镇的那场浩劫,根本没有让镇民得到保护,反而是大多数家族人口锐减)。

    二是防止鬼魅再次袭击封古镇。但问题是,前几天被鬼魅袭击是官府派人击退的吗?

    第三个也即最后一个问题是关键,因为封印崩解,当年战争双方的参与者之一狄斯国可能派出大批间谍进入长陵坡,不单是为了找回狄斯国神器,更有可能染指中夏帝国当年置放在御帐里的镇国神器。

    封古镇的人又不是傻子,朝廷的所有政策就是限制封古镇的人走出禁制范围,当然,这也不是没有例外,像中夏五剑仙之一的李家、福寿街的梁家,就不在这个禁制管辖范围之内,别问为什么。

    这一天的酉时,冬日的阳光从屋舍的间隙洒向街道,切割出一片片血红的余晖,匡天左向郑小天告别,饼店正在提前打烊,门前忽然并排站立两人,匡天左吓得哎呀一声,瞪大了眼睛。

    来人一高一矮,高的道服懒散,腰间别着一只翠绿酒葫芦,矮的面容清瘦,脸色苍白,看起来年龄不过十四五岁,却显得老成持重,一脸冰霜。

    “曹道长!怎么是你们?”

    匡天左极其不解,你曹道长消失了几天,怎么回来还带了一个人?

    郑小天因经过陌街巷必然路过魏家,对曹国旧身边站着的少年再熟悉不过,那是魏老太太的亲孙子魏牧,虽说这个魏姓少年从不张扬,但他是白夫子的得意弟子,匡天左不可能不认得,只不过两个人是两种不同的性格,魏牧对这个话唠少年,一向没有好感,而匡天左,跟魏牧的感觉是相同的,自然互无好感。

    这两个人同时站在一起,郑小天已经猜着什么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3270/ 第一时间欣赏天机神策最新章节! 作者:荒原行者所写的《天机神策》为转载作品,天机神策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天机神策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天机神策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天机神策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天机神策介绍:
封古镇百年习俗,日傍西山,飞鸟归林,行人闭户。
古战场遗迹,坑埋了四十万甲兵,怨念深重。
灭天魔头,重回人间,少年仗剑御风,试主沧海沉浮!天机神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机神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机神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