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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荒原行者     天机神策txt下载     天机神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6章 运河岸边

    虽然看得出袁月并不同意自己的建议,但郑小天从内心深处来说,完全不想连累任何人。

    更何况卢神医不过是他半道偶遇,才决定送他一程的。

    至于袁月,那明显是袁姑娘假装“偶遇”的。

    郑小天对袁月没有恶感,但也说不上有太多好感。虽说他对袁姑娘时不时的捉狭说不上什么反感,但对她这种神神秘秘的行为还是心中不快。毕竟谁也不知道哪一刻,她会做出什么让人诧异的事情来。

    这和张姑娘完全不同,有张姑娘在身边,是一种安全感,那是一种他在人间久违了的感觉,非常特别,但又说不清到底怎么去形容。

    所以当袁月公开反对郑小天解散这个临时小队时,郑小天虽然不知袁月到底为什么非得跟着自己,但还是以相当的耐心做出解释:

    “袁女侠,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但我还是觉得,离开我,你会更安全一点,大家离开我,都会更安全的。”

    袁月道:“郑小天,你要是不跟着卢神医,不怕马立和王斩找卢神医报复?”

    此时卢神医正在给王斩包礼伤口,之前也还把自己祖传的金创药递给了马立,马立这会儿正窝在地上,往身上抹药。

    这两个原本是卢神医敌人的家伙,这一会正跟神医聊得热火,卢神医看起来已消除了对他们两个的戒心。

    听袁月这么一说,马立立马叫屈道:“袁女侠你切莫再这么看我们了!过去我们任侠使性,完全不顾及别人的生死,那是因为我们是井底之蛙,现在我们见识了郑大侠的功夫,又看到郑大侠这种侠义善心,我们两个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走正道,不敢再欺负良善人了。”

    王斩也道:“马叔说得对,今天郑大侠救了我,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怎么敢对郑大侠保护的人动一点歪心思呢?你看,现在卢神医也不那样看我们了。”

    卢歧川原本与郑小天相当熟悉,现在看到周围的人都这么敬佩郑小天,自己做为同乡自然觉得脸上有光,加上看到郑小天剑道了得,心里更为有了郑小天这个朋友高兴。当然,因为刚刚马立和王斩为了保护他都受了伤,他忍不住也想替马王二人说两句好话:

    “郑老板,以老夫愚见,马寨主和王寨主,之前的确做的事情欠妥,但刚刚我亲眼看到二位寨主为了保护我这个糟老头子受了伤,心里早不把他们看做坏人了,我向郑老板恳求,这车子我真不能坐了,我卢歧川有两条腿两双脚,别人可以走,我也可以走的。”

    袁月不以为然,插话道:“卢神医,你在封古镇呆久了,那里都是善良镇民村民,可这是江湖,江湖人心险恶,这俩人现在是慑于郑小天的那把剑,要是真是大家走散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马立一张糙脸胀得通红:“袁女侠,天地良心,我和王斩那也是宗师之后,之前做了些不合江湖道义的事经过郑大侠教导我们全都知错了,现在我们俩发誓一定从新做人,不,是做回我们自己本来的样子,像个宗师后代的样子,如果我们做不到这一点,以郑大侠的剑道修为,分分钟斩了我们两个的头,我们保证眼眨都不眨一下。”

    袁月笑道:“郑小天斩了你们的头,你们也来不及眨眼,这点我信。”

    郑小天听他们说完,将擦试干净的剑收入剑室,道,“你们两个能改恶从善,这点我很高兴,以后他们自己行动,多做善事,别做恶事就好。你们知道我的消息可是很灵通的。”

    马立、王斩连连点头:“我们发誓,一定改恶从善!”

    “但是,”马立话题一转,道:“郑大侠还是不要赶我们走,我们两个的剑修虽说有师承,但都没有学到精华,我们虽然年纪大了,修为也不咋的,但郑大侠鞍前马后还是需要个人使唤不是?何况找袁基罡,我们在京城也有线人,到时候把袁基罡找出来,我们就是打不过,郑大侠不是还能替我们报仇嘛。”

    郑小天道:“你们要是真不怕死,那大家就还一起走吧,但是我找袁基罡,只是要回东西而已,还不至于有过命的仇,你们要报仇,我可不会代劳。”

    两个家伙齐声说:“那是那是。”

    既然大家伙不想散,郑小天也不强求,马立和王斩的伤也处理好了,郑小天与袁月商量了一下,决定道:“这个谷口,虽然是个歇脚的好地方,但现在这里死了这么多人,如果我们待在这儿,不说被死尸腥得难受,也会成为另一拔人的目标。”

    “所以我的意思现在入谷,按之前向老乡打听,这个谷并不很长,走过这条谷,前面有一个镇子,那是南船北马的分界处,到那里就可以补充给养,也可以好好歇一歇。”

    这点大家都十分同意。

    收拾了一下神医的药箱和他的旅行用品,马立和王斩各自分担了一些,这样卢神医便轻松多了。

    郑小天和袁月原本没带什么东西,两个人带头出发。

    入了谷,摸黑走了几十里路,天快亮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条河堤边。

    郑小天道:“这条河看起来河堤相当规整,河面大约有两里宽的样子,河床两岸随山就势,水面也相对平缓,这应当就是传说中的运河了。沿着运河河堤走,如果不走岔道,就可以一直走到京城了。”

    马立问道:“这么说,很快就到京城了?”

    郑小天看了一眼白茫茫的河水,“没那么快,这运河离京城还远着呢,少说还有三四千里,据白夫子说,运河开通了南北漕运通道,使中夏帝国无论兵源财赋,都可以南北通畅,只不过现在朝廷昏庸,这大好的运河,可能大多用来走私犯科,中饱贪官污吏的私囊了。”

    马立有点惭愧,“我们以后不犯科,这世上就少两个坏人了。”

    郑小天看了一眼马立和王斩,面脸笑意:“嗯,你说得对,你们两个也做得对。”

    袁月一脸的不屑:“指望你们两个变好世界就太平了?现在中夏国从上到下都烂透了,你们知道郑小天要不是自己本领大,说不定也被禁足在封古镇呢,听说前些年京城杀了很多人,后来连管封古镇的钦天监监正被人杀了都找不到杀手是谁,朝廷内部派系林立,党争纷乱,各逐其利,根本没有人在意是不是应当干点正事,这要是有胡人叩边,大中夏还不得稀里哗啦的。”

    郑小天有些迟疑的打量着袁月,这姑娘怎么知道这么多?

    她难道仅仅是个仗剑天涯的女剑侠?

    看到郑小天的眼光不对,袁月也不辩解,转移话题道:“马立,你为了找个大夫差点杀了卢神医,你得的什么病?”

    马立目光躲躲闪闪,吱唔着道:“袁女侠咋还揭我短呢?我马立已向卢神医道过歉了,当时的确做错了……”

    王斩为马立辩护道:“其实袁女侠,也不是我马叔有意要杀卢神医,主要是过去找的郎中,不下十个了,都没治好马叔的病,我们对郎中这一行火很大,骗钱不治病的郎中太气人了,所以当时我和马叔对郎中们都没有信心。但刚刚路上我悄悄问过卢神医,卢神医说马叔的病他有把握可以治好。”

    这一辩解,反而激起了袁月的兴致,他追根究底问:“卢神医,马立究竟得的什么病,你这么厉害能治好?”

    卢神医有些迟疑:“这个病嘛……”

    欲言又止反而让袁月更急了,“怎么一个病,都不敢说?信不信下一刻本姑娘就要发火了?”

    卢神医这才慢吞吞的说:“花柳病。”

    “什么是花柳病?”一根筋的袁姑娘真是一副不说不休的架势啊。

    但当他看到卢神医那种“女孩子不宜问”和王斩憋不住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还有马立狠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袁女侠扬起手中的剑,啪的一声拍在马立的背上,喝道:“滚!你个臭东西,离本姑娘远点!”

    马立连滚带爬,一直跑到离袁月十几步远的地方,才停下来。

    粗脸汉子一脸愁容,狠不得活吃了王斩。

    郑小天当然知道卢神医说的是什么,这些内容曹国旧没少跟他叨叨,只不过曹国旧在叨叨结束,总要加一句:“夭夭是纯洁的,出淤泥而不染。”

    此时郑小天并不想打趣,而是抬高声音说:“各位休息一下,等一下到了镇上有商家开门,抓紧备好补给,我觉得这个镇我们也不能久呆。”

    ……

第197章 骡马市场

    在中夏帝国,南北方的分界线往往有不少的争议,但根据运输及出行方式来定义南北方,其观点则大多是统一的,即北方的车马,南方的舟船。

    南船北马。

    依运河码头而兴起的酒旗镇,正是这种分界的典型代表。

    郑小天一行走进酒旗镇的时候,天已大亮,早市的商家已陆续开门,羊肉汤馆的香味引得众人更加饥肠辘辘,店老板看到刚一开张就来了这一群人,心情自然非常高兴,连连招呼就坐。郑小天叫店里每人先来一大碗羊肉汤,再称十斤薄饼,不多时,汤到饼到,几个人热气腾腾的吃上了数日难得热乎的一顿早餐。

    袁月自然跟郑小天紧挨着坐,虽说袁姑娘仗剑天涯,杀起人来豪气冲天,但坐下吃饭,就不自觉的端庄文雅起来,如果不是看到她腰中佩剑,手边斗笠,一定会被人误认为是大家闺秀。

    当然,袁姑娘还没有忘记这群人里的那个可恶病人,所以马立自然是躲得远远的,不小心看到袁姑娘瞪他一眼,身上就起鸡皮疙瘩,赶紧低了头吃饼喝汤。而且不忘在桌子下狠狠踢王斩一脚。

    王斩脸色幽怨,十分后悔自己当时没管住自己嘴巴。

    卢神医不慌不忙,看着王斩这么委曲,把自己面前的饼分一些给他,说你年轻,又帮我拿东西,多吃点。

    大家吃饱喝足,郑小天又让店老板另外多烙了十几张大饼,分装停当,付了银子走人。

    郑小天边走边吩咐,刚才我跟店老板打听到了这里的骡马市场,待会儿我跟卢神医一起去选购一下马匹和车辆,你们其他人在这里等着。

    袁月一听不乐意了,“郑小天,你啥意思?把我抛下想自己跑路?你没门!我一定得跟着你!”

    郑小天咧咧嘴,“既然你不怕累,那就跟我一起去吧,其余人在原地体息。”

    袁月眉梢一展,“这还差不多。”

    酒旗镇不愧是中夏名镇,虽说没有多少书香气息,但商业氛围浓郁,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专门市场。

    穿过一道街,便来到了一个偌大的骡马市场,太阳刚刚出山不久,这里已喧嚣起来了。

    据羊汤店老板说,酒旗镇骡马市是早市,各路客商一早入市,午时之前市场关闭,这个规矩立了上百年,至于原因,一个熬羊汤的老板也说不清楚,毕竟是跨行业了。

    很远就闻到马粪味,郑小天笑道:“袁姑娘,马市可是味道很重的,一般女子不会到这地方来的,等一下肯定很多人围观。”

    袁月一脸的不屑,“本姑娘是一般女子吗?等一下若有人围观,我就一剑刺瞎他的眼。”

    郑小天立马停下来,“我说袁姑娘,如果你想惹事的话,就请回。”

    袁月只得承诺道:“本姑娘保证不刺瞎他们的眼,好了吧。郑小天,我发现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郑小天笑笑,也不多说,径直到市场上寻找他所需要的马匹。

    实事上这个市场虽大,但走进来才发现,真正的好马极其缺乏,甚至正经的马也不多,这可能与西胡边境战马禁运的政策有关。中夏的好马,多产自胡边,做为战略资源,朝廷对战马的控制还是很严的。这里的马匹大多是矮脚的本地马,体力一般,奔跑速度更加差强人意,即便如此,这类马也不多,大部分都是看起来非驴非马的骡子。

    这时候郑小天才真正心疼卢歧川的那匹马了,那是一匹正宗的西域好马,一想到被马立和王斩一箭一刀杀死,他恨不得等下见到这两个杂碎一剑劈了他们。

    还好卢歧川需要的不一定非得是战马,只要脚力好,就是一匹骡子也没什么。

    此时一个经纪走过来,问郑小天需要什么,了解了大致需求后,这个经纪把郑小天和袁月带到一匹骡子面前,说这骡子的种是一匹正宗的西霍国汗血宝马,所以即使是跟本地土驴结合,长相也完全随那匹种马,你看这头高腿长,身躯紧致,比一匹普通的本地马不知强多少倍,建议勿失良机,尽快入手。

    “这样的骡子整个市场不到三匹,这是最后一匹了,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经纪补充说。

    郑小天装模作样的勒着缰绳看看骡子的牙口,老实说,他也看不懂。

    但经纪以为他是行家,拉着郑小天的手在袖子里比划了几次,大意是原价多少,现在骡子主人急于出手,咱可以趁机压下价,然后成交价是多少。

    按照郑小天的理解,这头骡子需要五两银子,不低了。

    但他急于办事,低声跟经纪说:“外加一辆车,一共十两银子,行就帮我物色车,不行就各忙各的。”

    经纪一听脸上一乐,道,“你等等,我叫一下伙计,后院有一辆车,八成新,你要的话连骡子和车一道拉走,另赠送辔头绳索扎鞭一套。”

    郑小天随着伙计去看车,看起来还不错,签了交易契约,让袁月坐上车,赶了车就走。

    这么快的交易连袁月都觉得吃惊,当然,袁姑娘巴不得尽快离开骡马市,只是她实在忍不住,冲郑小天道:“郑小天,你不知道刚刚那个经纪,还有那伙计,看我是什么眼神,要不是我跟你有保证,一定当场把他们眼珠子剜出来当泡泡踩。还有,这骡马市里全是臭汉子,那些看本姑娘的眼神太恶心了,真想开了杀戒,让他们尝尝偷看本姑娘的后果。”

    郑小天一边赶车,一边尽快的上了路,回头嘲笑道:“这个市场大部分都是庄稼汉,他们看的不是你的脸蛋,是你的斗笠,估计是琢磨着这种非中夏的物件,是用什么材料编的。”

    袁月用剑鞘敲了下车子,“我警告你啊,再拿我取笑我就打飞你的骡子。但是郑小天,你确定那个经纪看我的眼神不是被本姑娘惊艳到了?”

    郑小天抖一下缰绳,加快了赶车的速度,“亏你还自称女侠,你没发现他看你的眼神,跟那些老实巴脚的庄稼汉不一样?我猜想我们一行人的特征早已沿途通知了各亭各市,这个经纪明显是打发个伙计来应付我们,自己肯定去通风报信了。”

    袁月一愣:“这你也看出来了?”

    “别故做平静,等一下可能会有一场恶战,我们去跟卢神医他们会合,你带卢神医他们先走,由我来对付追杀,这回一定要听我的!”

    郑小天语气加重道。

第198章 画舫洞箫铁骑

    见郑小天和袁月赶着马车过来,最高兴的反而不是卢歧川,而是马立。

    马立一张粗脸兴奋得不行,很远就叫:“郑大侠,厉害,还真找来了一辆马车。”

    郑小天心想,你兴奋什么?难不成还惦记着怕人力拉车?

    卢歧川不但没有高兴,反而心里更加不安:“郑老板,要不,这车,咱不要了?我觉得我自己走,也能走到京城的。”

    郑小天笑道:“你肯定能走到京城,只是有了这辆车走得更快一点。”

    马立腆着脸说:“有车好啊,这下神医的行李有地方放了。”

    袁月瞄他一眼,马立立马不说话了,主动与袁月保持十步外的“安全”距离。

    郑小天将卢歧川、马立他们安排好,道,“你们四个一道赶着这辆车进京,我就不跟你们一路了。到了京城,卢神医需要到御医馆报到,你们可以选一个京城最大的客栈等我,这样我到京城一问,就能找到了。”

    袁月立刻炸毛:“郑小天,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你去哪我跟哪,别想把我抛开,要是你真敢丢下我跑掉……”

    说到这儿,袁月停住了。

    因为眼前的郑小天平地不见了。

    袁月有点不可置信,几乎是本能的愣在哪儿。

    “你个臭嚣天!”袁姑娘破天荒的爆了一句粗口。

    但她旋即平静下来,道:“你们两个,喂,包括你这个腌臜家伙——马立,听好了,按照郑小天的想法,要我与你们一起送卢神医去京城,可你们想想,你们三个老爷们儿,我一个女孩子也不方便是吧……”

    王斩吱唔道:“敢情郑小天不是爷儿们?”

    袁月喝斥一声,“那能一样吗?”

    见王斩噤了声,缓和道:“卢神医,我知道你年高德劭,郑小天一路上没少照顾你吧,你想啊,这郑小天目前处理很危险,要是他一个人上路,遇到危险也没个帮手,我要真丢下他不管,你心里也不落忍是吧。”

    她把目光扫向马立和王斩,马立装作没听到,没作声,主要是怕说错了遭扁,所以干脆低了头离得远远的,王斩同样不说话,但心里嘀咕道:“人家需要你帮忙?不添乱就行吧。”

    倒是卢歧川开口道:“袁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我这个糟老头子自己走没问题的,你尽管去找郑老板,我这儿的事没问题的。”

    袁月点点头,又向那两位“宗师”后人警告道:“你们两个,要是不好好照顾好卢神医,别说郑小天不饶你们,就是本姑娘我,也会对你们不客气的。”她拍拍挂着的剑鞘,“还有,记得见了郑小天,别说是我自己不想跟你们一起进京的。”

    马立确认自己保持的距离是安全的,才道:“袁姑娘放心走,我们会照顾好卢神医的。”

    心说,你走才好呢,我还等着神医给我治病呢。

    袁月一个闪身,早到了巷尾,再看时,已不见踪影了。

    马立这才凑到车子前,抓过鞭子,让卢歧川和王斩坐好,一甩鞭子,道:“走喽!”

    车子徐徐前行,马立看一眼卢歧川,谄笑道:“神医,到前边那药坊,就可以抓药了吧。要是神医的方子真的治好了我的病,你就是我亲爹。”

    王斩咧了咧嘴,“马叔,你亲爹不是马奇观爷爷吗?咋的,改了?不想找袁基罡报仇了?”

    马斩骂道:“王斩你个龟孙子,笑话你叔还没笑话够?要不是你说漏嘴,我能那么招袁姑娘的厌?”

    ……

    酒旗镇。

    接到骡马市经纪线报,亭长骑上一匹杂色老马,扬鞭沿镇西狂奔而去。

    运河码头,来往客货船只络绎不绝。

    郑小天信步走到码头边沿,那里等距离分列着数个重型系船柱,并以不同的形状将船柱系船的种类分开,有开阔石面的系船柱,由铸铁实灌入石,柱体虽锈迹斑驳,但柱孔却磨得光滑锃亮。这里正停泊着一艘货船,货船上堆积着如小山一般的麻袋,十几个船夫正将货物一袋袋往岸上搬运。

    离铸铁船柱不远的地方,竖立着一块石质船柱,船柱上雕饰精美。临柱一侧,数株杨柳,枝干袅娜,此时鹅黄嫩吐,柔枝飘荡。岸上麻石铺路,一树梅花,正暗吐粉芳。

    虽然与货运码头不过数十步,但却端的是一个飘香流彩的风华所在。

    这里是酒旗镇画舫停泊处。

    不远处的水面,几艘香艳画舫,正随波荡漾,舫上桃红柳绿,歌舞升平。

    而在这个石雕船柱东侧的一段崎岖水岸边,则树着几桩正宗的牂柯,木质年代久远,竖在岸边,与此地的豪华船柱相比,显得极其寒酸。

    此等朴实的牂柯,当是酒旗镇还没兴旺发达之前的真实样子,但现在却显得孤寂荒凉。

    在那根黑色木柱子一边,泊着一艘小船,苇席蓬舱,船体瘦小,幸而有一渔夫,斗笠蓑衣,依桅假寐,才让人明白这不是一艘无主弃舟。

    郑小天信步而行,看着这一派祥和景象,心想若世人真能永远如此无忧,该是多么美好。

    只可惜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都是大厦将倾的信号,好在他自己不过是个卖饼的,如此天下大事容不了他去操心。

    他只需要去京都找到那个一心跟国师由祚比剑的袁基罡,要回那个引得老板娘、掌柜的丧命的“烧火棍”,不,“金线竹”或“七星旗杆”,就行了。

    国家这么大,这心他操不了。

    但封古镇这五百户术士团后人的生死,他得管。

    画舫轻柔飘荡,甲板上,一群绿衣少女,轻舒裙裾,正翩翩起舞。

    一舞既罢,一红衣少女碎步走出,罗扇轻摇,凭栏若有所思。

    没一会儿,红衣少女手抚玉箫,一曲杨柳,幽幽咽咽。

    曲罢,明眸四顾,当视线掠过郑小天时,少年正被箫声吸引,神情一振。

    不经意间与红衣少女目光相遇,少女嫣然一笑,似乎有意无意向他招了招手。

    郑小天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一伙计模样的人匆匆来到跟前,压低声音道:“郑先生,有官兵追捕,主人让我请你速速跟我来。”

    郑小天虽然闹不清对方是什么身份,但此时好心提醒,与他自己的判断完全吻合,来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坏人。

    郑小天恋恋不舍的看一眼画舫上的红衣少女,一时也无法猜出这女子的身份,便随着来人向岸北走去。

    然而,当他还没有走出三百步,即见烟尘滚滚,马蹄得得,向岸边撤,却见岸边已被官兵封锁,一长列战马铁骑,几乎呈环形将他包围起来。

第199章 水岸逃生

    虽说郑小天对被官兵围堵有心理准备,但清一色的黑色铁骑,还是让他吃了一惊,只见铁骑丛中,有一将军持剑而出,厉声叫道:

    “足下可是郑小天?本将军奉尚书之令,特来请你晋京!”

    郑小天回复道:“不需将军相请,郑小天自会自己晋京。”

    话音未落,忽然一箭飞来,正中郑小天身边报信人的咽喉,那位伙计模样的报信人当场毙命。

    此箭极其精准。

    一般来说,在这种情况下,用箭射杀对手,如果箭术不精,稍有偏差,极易误伤对面自家铁骑,射箭人一箭射中目标,既说明其箭法了得,也是对郑小天的一个警告,告诉他不要反抗,否则一箭出去,即可令你就范。

    这个连贯的速度极快,甚至就在中箭人尚未倒地的当口,铁骑中即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呼声:

    “活捉郑小天!”

    “活捉郑小天!”

    ……

    擒贼先擒王,既然这里所有人的目标都是郑小天,先袭杀指挥官,令其围阵自乱,才是容易解围的办法。

    然而这看似普通的铁骑围阵,却并不寻常。

    若是平常的帝国铁骑,郑小天只要摧动自己的剑止修,即可迅速将阵形瓦解。但此阵明显有高人把持,且在铁骑围合时,形成了一个流动的大阵。很显然,若以应对普通剑阵的方式,几乎难以撕开一个突破口。

    郑小天开始后悔自己之前大意了,原本在有预感的时候,即刻离开此地,也不至于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但话说回来,他的这种警觉无处不在,只要他在中夏境内,危险则如影随形,他只所以在这种情势下还执意要进京找回七星旗杆,并非是对自己的能力有绝对的自信,而是因为非去不可。

    有时候,面对抉择,你是没有选择余地的。

    除非你放弃承诺。

    他所能做的,就是如何在危机四伏的世界,规避灭顶的风险。

    如果说他有什么依仗的话,那就是老乔送他的这把玄剑,准确的说,就是水家饼店掌柜的蔡小武祖传的这把砍刀,由上古神祗老乔所溶铸的这把剑。

    一想到玄剑,他的心里就不慌张了,他紧握剑柄,玄剑泛出亮眼蓝光,最起码,这把和自己灵力合而为一的剑,其前身曾经历过数次上古神祗间的绞杀,对任何兵器,有一种天然的警觉能力,更何况此时的郑小天,在追杀与应对追杀中神志高度紧张,任何金属之声在空气中的远距离抖动都会让他敏锐的察觉,并及时做出规避措施。

    当郑小天启动心思准备向为首的将军进攻时,对方的反应比他还快,只见那位将军并不说话,而是拍马驰出队列,直朝郑小天逼来。

    将军看起来身材相当的魁梧,面如重枣,宽肩猿臂,目光如马刺般锐利,手中的剑造型古朴,剑端棱角分明,剑柄粗犷有形,马踏烟尘,肩披黑袍,剑风刚烈,直取围在阵中的少年。

    少年双脚扎稳,几乎来不及思考,人、马、剑已应声到位,来不及反应,两剑相交刮蹭,火花四溅。

    将军勒马,转身,就是这一个迟疑间,少年早已一剑杀到,因为剑的仰角偏低,玄剑直掠过马腿,那马嘶鸣一声,只听骨节皮肉的碎裂声,将军骑下的黑色战马,仆地倒地,将平地砸出一个大坑。

    将军顺势一滚,还未起身,一剑已掠向郑小天,郑小天侧身闪过,两个人分别调整好各自的身形,瞬间又缠斗到一起。

    如果一直被这个赤面将军纠缠,自己势必会将力气耗尽,灵力枯竭,到那时候,可能一个普通的黑甲士兵,都有可能收了郑小天的性命。

    这正是眼前这个将军所期盼的结果。

    然而郑小天并不恋战,而是在与对方你来我往的刺杀中,看准时机,带剑而走。

    没想到这出乎意料的一式,玄剑沿对方剑身斜划过去,那位赤面将军刀臂瞬间中招,手中之剑当的一声落地,郑小天心中一喜,并未乘人之危补上一剑,而是沿相反的方向,左脚用力一个弹跳,向最近的铁骑冲刺而去。

    赤面将军左手迅速撕断一截战袍,几下功夫将划裂见骨的右臂用布条绷缠紧密,口中呼出一缕浊气,对这个明显有意放自己一条性命的少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之情,随即挥一下手,早有一骑飞奔而来,马背上滚鞍下落一青年骑士,恭身道:

    “徐将军,你怎么样了?”

    赤面将军左手提剑,跃上另外一匹备好的战马,怒喝道,“速擒郑小天!”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郑小天早已杀开一条血路。

    铁骑重新围合,且一道道盾牌交错阻挡,郑小天左冲右突,用尽力气,却难以突破重围。

    为什么玄剑难以发挥威力?

    郑小天灵机一动,以意摧动,左手瞬间拈出一张符箓,符箓随着灵气变换颜色,忽然凌空出现碎裂声,方园三里之内,如重弹击碎薄冰,空中的灵力虚阵,倾泻般奔涌四散。

    大阵消失!

    郑小天挥动玄剑,摧动灵力,刚要横扫而去,空中灵力迅速凝聚,少年明显的感觉到,这种拥有压倒力量的结阵速度,正在跟自己的剑气争夺时间!

    当结阵与破阵胶着不下时,忽然一杆船槁伸探过来,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裹挟着少年以难以反应过来的速度弹跳到一条小船上,船上斗笠船夫,并不答话,竹槁轻轻一撑,小船如离弦之箭,直向停泊在运河中心的画舫驶去。

    “快跳上去,我的法力仅可支撑运河岸侧五百步,因为过度使用法力,现在已不能帮你了,你自己能不能跳上画舫,就靠你的运气了!”

    斗笠船夫虽如此说,但还是用尽了力气将郑小天向画舫甩去,郑小天感觉自己的左脚踩踏到一个坚实的肩膀,用力一跃,身形腾空,一个翻滚,落在了画舫的甲板上。

    甲板上桃红柳绿,呼叫娇啼声杂乱成一片。

    唯有那红衣少女,依旧箫声委婉,宛若无人。

    水面那艘苇席蓬舟,瞬间消解。

    就好象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第200章 长命池

    当郑小天糊里糊涂跌入一个大水池时,浑身精湿的他还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一头老龟爬到池子边,伸长了脑袋开口说话,他才冷静了下来。

    “我说郑先生,你幸亏掉在了我修行的长命池里,要是不小心掉到了珊瑚精的碎玉阵,估计这会儿就爬不出来了。”

    老龟的脑袋很小,说话小嘴巴一开一合,一幅很逗人的样子。

    郑小天条件反射的摸了摸屁股,还好,完好无损,再看老龟虽然外形呆憨另类,但毕意说话和善,行动退缓,不像有害的样子,便好奇问:“龟大爷,这是什么地方?”

    老龟神情明显的舒缓很多,心情看起来也是好的,它打量着郑小天道:“听说你是上天选中的玄石体质,现在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啊。”

    郑小天问:“你也知道玄石体质?”

    老龟一副你瞧不起谁呢的表情,“我说小郑啊,这么说话可不好,我好歹活了八百岁了,当然,与我那活了三千岁的爷爷比我还算小屁孩,但对于人类来说,我这岁数可大海了去,当然了,你是玄石体质,这点也许与众不同,只是我没看出来而已。”

    这龟还挺能损人的,郑小天笑笑。

    “不过我还得谢谢你,”老龟画风一转,“你可能奇怪,我这么大龄的龟类,一定可以修炼出人形了,说出来丢人啊,我原本是修炼成人形的,只是因为犯了点小错,就从仙间打入水底,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现在我也没有什么法力,最近就专门制作了这个修炼池准备修炼,我给它起个吉庆的名字叫‘长命池’,没想到被你先用上了。不过没关系,运河大河神说,谁要是先发现了郑小天,把他送到大运河神府中,就会有赏。”

    “所以啊,你现在掉到我这个池子里,我不但不怪你,还得感谢你,看来我老龟总算有一次走运的机会了。”

    这老龟叨叨的说个没完,郑小天站起来,问道:“你要押送我去河神府?”

    老龟急忙露出慌张的神情:“可不敢这么说,你是河神的贵客,我得有尊贵的礼节把你送到河神府。”

    见郑小天疑惑,老龟补充道:“其实嘛,对我们龟类来说,最尊贵的方式莫过于用我的背驮你过去。”

    “呵呵。”老龟有些尬笑,不过因为失去人形,他现在只能这么做。

    郑小天看看老龟,还真不小,足有封古镇米面坊那台麻石碾盘大,这要是坐上去,位置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不忍心啊,人家毕竟八百岁高龄,这么坐在人龟身上是不是有点不尊老?

    老龟等了半天没见郑小天坐上去,隐现出肉褶子的脖子又转回来,“来吧,别小看我老龟,我可是驮过西海龙王这类贵客的,你由我老龟驮到河神府,不掉价。”

    郑小天纵身一跃,轻轻的落坐在了龟背上。

    “坐好喽!”老龟喊了声,便迈开方步,一步步向前挪动。

    郑小天有些好奇,“龟先生,你这么大的体形,不是该生活在大海里吗?怎么生活在河底?”

    老龟吭哧了一下,有点生气了,干脆停下来数落道:“小伙子,你这么小应当学会做人才对吧,怎么硬揭别人的伤疤呢?你以为我喜欢来这个运河底?还不是被惩罚的?要知道我刚来那会儿,水土不服,差点丢了我这条老命,唉,不说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郑小天赶紧道歉,“龟先生,对不起,我虽然不知道你受了什么委曲,但我相信凭着你三界之内无可匹敌的耐力,你一定会有重新渡劫生天的那一天的,我郑小天愿为你鼓劲加油!”

    老龟点了点头,大约是又来劲了,道:“其实吧,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的。但是啊,人算不如天算,我老龟命该如此,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接待贵客,刚刚我说的炼功池,也就是我命名的‘长寿池’,其实是我归息地,你们人间不是把死人的棺材也叫‘寿材’吗?这个地方就是我要死的地方。我修行了八百年,到头来却没修成什么好果。”

    郑小天听得背上冷嗖嗖,问道:“什么原因让你变成这样?”

    老龟有点伤感,但可能是真的看透了,说话不紧不慢,像说别人的事情:

    “你不知道吧,上古时期,诸神混战,人们把神分为正神和邪神,正神在天庭控制着天界,并且在人间和地府都选有代理人。为了保护天人两界,以冥山灵煞之气阻挡邪气,邪神则被赶到冥山背面,虽然他们暂时蛰居,但只要有机会,就会重返人神两界。”

    “在数万年前,魔界的真无君与天帝有个约定,如果天帝犯下大错,将允许魔界重返人间。这本来不过是个口头约定,甚至天帝也根本不愿意承认,你想啊,即使天帝有错,那又如何,凭魔界的那些法力,天帝完全可以不履行诺言。”

    “但五百年前,天庭混乱,老天帝自贬人间,虽然有了新天帝,但老天帝与真无君有了口约,口约瞬间化为天谴,除了自降运数,还影响到大批修士,我就是那批受影响的倒霉蛋之一啊。”

    郑小天心里不是滋味,你原本想长陵坡的封印,不过是封古镇的事,没想到波及太多人,甚至在这运河水底,也有像老龟这样的受害者。

    “龟先生,就没有化解的方法吗?”

    老龟吸一口气,又喷出来,内心仍然忿忿不平:

    “有,但前提是,老天帝不能身死道消。”

    又自问自答,“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不是有句话叫作‘在劫难逃’吗?即便贵如天帝,也难逃天理大运。但事情也环是绝对的,听说只有找到一个玄石体质的人才可以救他……对了,你就是这个人?你能救他吗?唔唔,要是救了他,也就间接的救了我……”

    老龟停下来:“郑先生,若真能如此,那你就是我老龟遇到的最大的贵人,比西海龙王还要贵重!”

    郑小天脸色阴晴不定,“龟先生,若真是这样,我会努力的。”

    老龟情绪激动,“千真万确,不信你等一下去问运河河神。我老龟活到八百岁,绝对不会骗你的。”

    老龟又似乎从郑小天的话味里听到希望,“郑先生,你是玄石体质,应该有办法的,对吗?”

    郑小天老实道:“我在努力,老实说,为了我家老板娘,为了包括饼店在内的封古镇镇民,我也会尽自已力量的。”

    老龟虽然被什么老板娘、饼店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在他看来一个玄石体质的修士,一定有一帮高大上的神一般的朋友圈。

    而这个被称为法动通天的人,居然什么事只能说他在努力?

    糊弄谁呢?

    但他还是满怀希冀的说:“那怕你是为了别人,我顺道沾上光了,我老龟说话算话,一定会衔环报答,绝不食言。”

    老龟的步子很慢,但终究还是到了运河神府,很快有神府的当班过来迎接,在郑小天跨进神府门槛,老龟还最后一次提醒道:“郑先生,可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呀!”

    郑小天向他摆摆手,他忽然有点怜惜这个老龟了。

    “师父的一个过错,带来的是天崩地裂?又会殃及这么多无辜?”

    郑小天内心默念道。

第201章 疑团

    “郑先生,”运河河神说:“欢迎你来到中夏大河神府!”

    宽阔的通道,一根根嵌金玉柱,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往来穿行的侍从,或急匆或缓慢离开的宾客……

    总之,在郑小天眼里,河神府比起人间郡府,不知豪华宽敞多少。

    难怪人间修士,皆梦想长生之道,潜修不死之身,即使那些战死沙场的武将,也为死后封神而舍生忘死,只为能有机会踏上灵魂不灭之途!

    郑小天曾进过阳河神府,那个小河神钟羽虽说担不上大河神之名,但也可以轻松的帮他打通水止关,而眼前的这个河神,可是掌管着一条纵贯南北大运河的河神,其法力一定不小。

    郑小天郑重施礼道:“感谢河神相救,若非河神出手,在下可能已身首异处了。”

    运河河神面容清矍,听了郑小天的话,脸色活泛了点,“郑先生不必谢我,要谢你得谢王先生。若非王先生的旨意,小神也不敢在中夏帝国征虏将军手底下抢人了。”

    “王先生?”郑小天脑子飞速搜索,“阳河村王四?”

    运河河神面露尬色,“郑先生,只有你敢这么叫。”

    这王四原来这么大的能量?他究竟是什么身份?郑小天非常好奇,但对方不说,他也不好出口直接打听。

    坐在一旁的一个儒士模样的客人道:“运河神君在上,以小神的看法,我们在朝廷各派势力胶着之际,贸然利用钦天监权力交接未稳做出这样的决定,虽然短期内能有收益,但从长远来看,一但我们押宝的朝廷清流力量不济,可能会出现不好的结果。”

    “丹水伯,你说的问题我不是没有考虑,可眼下小到中夏朝廷,大到三界之内,可能有重大变局,如果我们墨守陈规,那么变局过后,三界势力重新洗牌,到时候别说我们守着自己的这条河,可能连个受香之地都未必有了,更别想着那些大江大河的肥缺了。”

    儒士打扮的丹水伯沉思片刻,“运河神君,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难不成你我都要降格成阳河水神钟羽那般首尾两端,一心想着趋利避害?”

    “罢了,既然道不同,那小神告辞了。”

    说罢,丹水伯一甩袖子,起身告别。

    然而刚走不到十步,忽然一个冰球,直袭过来,丹水伯没有防备,被一击即中,几乎没有什么反抗,就昏倒在地。

    运河河神一甩袖子,数个兵丁即时出现,拖着丹水伯走出了河神府。

    这一幕虽然并不好玩,但还是出乎郑小天意料之外。原来这神仙之间,居然不比人间勾心斗角更加平缓。当然,郑小天毫不怀疑,运河河神当着自己的面随意处置丹水河伯,不排出他有警示自己的意思。

    这个老滑头似乎看透了郑小天的心思,他难得的舒展心态,道:“郑先生莫要多想,非常时期,当有非常行动。这点王先生授意过我。丹水伯虽然为一河之伯,但也在小神的辖区之内,对内对外都是有交待的。至于最终如何处置他,这点我会等候王先生示下的。”

    王先生示下?郑小天越发好奇,阳河李家喂牲口的,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连远隔数千里的运河河神,都得听他的?

    但他知道,他若想在运河河神这里打听到王四的信息,基本是不可能的。而不当的好奇心,说不定会有不好的结果。

    既然你不说,我就暂时装糊涂,总有你憋不住的时候。

    郑小天强压下好奇心。

    ……

    “可我现在就憋不住啊!”少年内心挣扎,终于忍不住问:“神君,王先生到底是谁?”

    阳河神君面色纠结的看着郑小天,心想若非你是玄石体质,单是你问这句话,可能就面临性命之忧了。

    “王先生是谁,这你得问王先生本人,本君只是一个听从指令的人。”

    郑小天还要再问……

    一个红色的身影一闪而入。

    红衣少女一改柔弱形象,如男子般的搭手施礼见过运河河神,右手收起玉箫,冷眼打量郑小天,面色凛冽道:

    “郑先生,你是不是话多了?”

    郑小天转过脸,没错,正在这个站在甲板上悠然弄箫的红衣女子。

    现在他开始拼接自己是如何被卷入河神府的,毫无疑问,最初画舫出现那一批莺莺燕燕、桃红柳绿的歌舞女子,应当和红衣少女是一个群组的,而她们对自己的行踪掌握得非常细致。

    无论如何,她们都是为救自己出了力的。郑小天微笑见礼道:“姑娘如何称呼?在下郑小天感谢搭救之情。”

    红衣少女目不斜视,甚至连余光也懒得扫一扫郑小天,“谢我就不必了!我哥哥为了救你,差点被岸上的毁了槁子,结果还是受伤,连行动都很困难,你居然在神君面前问东问西,我们为你倾尽全力,还换不来你的信任?”

    “珊衣!”运河河神喝道:“今天的行动,都是王先生设的预案,任何人受伤,那怕是死,也必须完成任务!本君面前,是该你发牢骚的地方吗?”

    红衣少女收身施礼道:“珊衣不敢了,珊衣告退。”

    运河河神一拍椅子扶手,“我让你走了吗?”

    见珊衣停下脚步,垂手站立一边,运河河神面色严肃道:“护送郑先生到下江段,到那里有其他船只接迎。记得,若路上有什么差池,拿你是问!”

    红衣少女应声“喏”,退出河神府。

    运河河神有点难为情的道:“刚刚下属冒犯郑先生,请勿怪罪。”

    郑小天收了心神,道:“给神君添了麻烦,实在是在下的过。”

    运河河神笑道,“既然郑先生这么客气,加上要赶路,我也就不多留了。老实说,此次中夏朝廷派出的铁骑,原本对郑先生构成不了威胁,但中途有高人加入,情形就变了,幸而王先生率先得到谍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另外,刚刚珊衣所以发火,是因为他哥哥珊石受伤过重,虽说现在行动不便,但因为他的本命槁被高人打断,元神受到极大的影响,可能五百年的修行毁于一旦。但这只是我讲给她,安慰她的,以本君的理解,珊石极有可能就此道消。”

    郑小天听得心中发怵,运河河神显然没有跟他开玩笑,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自己刚刚更应该向珊衣致歉才对。

    少年心里不安,“神君,既然代价这么惨重,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运河神君神情怪异的看一眼郑小天,像看一个怪物。

    你以为我想救你?是王四想救你!但他没有这么说,而是淡淡的道:“三界运数,各随其道,你所以被保护,和别人可能要献出什么,这都是天道的一部分,你不必自责,他人也不必报怨。”

    “刚才送你的老龟,是不是认为送你到这里就会有赏赐?”

    “是的,他是这么告诉我的。”郑小天老实回答。

    “那我告诉你,其实它若不送你过来,它修的那个长寿池还能保它活过九百岁,但他送你过来,可能活不过一年了。”

    郑小天吃惊道:“为什么会是这样?”

第202章 画舫幽怨箫声远

    见郑小天是真心吃惊的样子,运河河神知道这个老龟似乎很讨郑小天的喜,便平静的道:“老龟为了延寿,不知从何处采集来了一种奇怪的水,据它说这是天河泄漏时遗在某处的,这事虽然听起来不靠谱,但是却是有据可查的。”

    “天河之水原是远于太古的上天之泉,而玄石则是上古陨石的稀世遗存,这个东西在河底相遇,会降低水的功能,对普通修士而言可能仅仅是效果不明显而已,而对于像老龟这种有了八百年修龄的修者,则是极其有害的。”

    “你虽然不是真正的上古玄石,但玄石体质是吸收了玄石灵脉的修炼体,所以有可能比玄石对老龟的长寿池更具破坏力。”

    运河河神声音虽然不高,但句句让郑小天扎心。

    “这么说,老龟发现我跌到长寿池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后果?”

    运河河神点点头。

    “他只所以安慰我,是它特别的乐天知命?”

    运河河神叹了口气:“其实吧,老龟的命运也确实值得同情的,它当时犯的错误不过是误数了几颗神龟的蛋,被天帝认为其有意虚报神龟蛋数量。”

    “这件事原本算不了什么,可当时正是天庭对诸神大清查的当口,老龟撞到了枪口上,就被问罪受罚,现了原形,且因为得罪了清查官,又从东海贬到运河,几乎送了半条命。”

    “就没有补救措施了吗?”郑小天问。

    “补救措施?除非逆天而行!”运河河神脸色难看。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神君。”郑小天站起身,施礼向运河河神告别。

    一艘画舟向北行驶,凭栏望去,运河水面平静,但因随山就势而开,虽然表面流速平缓,水底暗流涌动,却在所难免。

    郑小天无心欣赏岸边景色,只是一日日听着浆声,偶尔看到料峭春风中赤着膊子拉纤的纤夫,或者纤声中的日落日出。

    当然,偶尔会想起运河神君的话,思考着什么是逆天而行。

    所谓的天道,定数,这些都是被称为天数的,不可违背的,改变它,是否就意味着逆天而行?

    他想应当是。

    一个人所说的命中注定,有一半是因为可能预见的结果靠自身力量难以改变,而另一半有可能仅仅是知难而退,坐等结果来临。

    虽然珊衣随行保护,但这姑娘因为哥哥的原因对郑小天怨气未消,一路上基本不与郑小天说话,始终与郑小天保持数丈远的距离,且面色冰冷,连眼神也是冷的。

    郑小天几次想走近告诉她,自己可以一个人走,不需要她保护,但这姑娘只是恶恨恨的瞪他一眼,手抚玉箫,旁若无人吹起箫声,幽幽怨怨,千肠百结,就像少年根本不存在一样。

    完全不把郑小天当人。

    也罢,姑娘职责所在,强求不得。

    郑小天讪讪的望着窗外,骤然想起饼店、匡天左、张姑娘、江东东、葛一婧他们,还有锁龙洞自己那个石头师父,不着调的曹国旧,甚至封古镇那些并不十分熟悉的镇民,他都觉得回想起来十分亲切。

    然而照这样画舫轻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京城,而且因为呆着船上,消息相对闭塞,自己必需尽快下船,更换交通方式才行。

    说做就做,在画舫靠近沿途一个水陆码头的时候,郑小天起身向红衣少女施礼告别:

    “珊衣姑娘,一路上让你辛苦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罢起身走上舷梯。

    没想到刚迈出一步,就被人堵上了。

    不是别人,正是珊衣。

    “回去!”她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喝道。

    郑小天不走,两个人僵持。

    堵住了通道,那些急需下船的客人不高兴了,纷纷嚷嚷:

    “你们堵住出口干什么,还让不让人走了?”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没德性。”

    “小两口有什么矛盾,回到家关上门解决不行吗?非得堵着出口闹腾?”

    珊衣顿时火起,脸色绯红道:“你们胡说什么,谁和他是小两口?!”

    “不是小两口就更不应当这样了,没听说过圣人有云‘男女授受不亲’吗?”

    珊衣气得脸色由红变青,干脆一掌推过去,郑小天退到一边,“好啦,你这一掌若真打到我,就犯了圣人定的戒律了。”

    郑小天坐下来,珊衣这回没有离他很远,估计是怕这家伙偷偷跑了。

    过了一会,珊衣终于放松下来,看起来脸色也没有绷得那么紧了。她抽出玉箫,望着河水幽幽的吹了一曲,曲调呜咽幽咽。

    郑小天怔怔的看着少女,目光中满是疑惑。

    “你一直这么不高兴吗?为什么一上船就没听到你吹过高兴的曲子?”

    珊衣没好气的道:“你家死了人你会吹高兴的曲子?”

    郑小天吃了一惊,难道真的如运河河神所说,珊衣的哥哥珊石被打坏了本命槁性命难保?

    如果真是这样,珊衣完全有理由恨自己,因为若不是他的出现,她的哥哥也不会就此陨命。

    郑小天诚恳的说,“珊衣,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哥哥。”

    珊衣有些诧异的看一眼郑小天,顿了顿,道,“没有你,也会有别人,既然成为运河神府卫士,生死在所难免。”

    红衣少女看起来气消了,竟然反问道:“你的家人还好吧。”

    郑小天靠着木质墙板,平静道:“我没有家人。在我的记忆里,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

    “看起来你比我还惨。”红衣少女脸上的怅然舒缓了一些,“最起码我和哥哥曾经快乐的生活过。”

    接下来的路程相对好多了,珊衣不再排斥郑小天,两个人还可以在一起喝喝小酒,少女吹箫舞扇,郑小天弹剑而歌,不过他虽为玄石体质,嗓门却并没有如钟磬般清亮。

    眼看到了京城,红衣少女珊衣反而有点恋恋不舍。

    “郑小天,你若取回了你要取的神器,回来的时候,可不可以到河神府来看看我?”

    郑小天嘻笑道:“那前提是,我得能活着。”

    珊衣啐道:“呸,没出息!一个剑修,天天想着死,能打赢仗?”

    郑小天道:“没听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要想活着,就要向死而生。”

    “你就贫吧!”珊衣一下子就不想理他了。

    但想了想,她又提醒道:“到了京城,可能更加危险,我职责到此,接下来就帮不到你了,你自己小心。”

    郑小天大剌剌的只身下了舷梯,到了岸上,才想起来转身挥手,而甲板上,早不见了珊衣的身影。

第203章 天子脚下

    暮春时节,阳光的热度越来越强了,京城的杨柳卷着雪白的柳絮,在风中飘摇。

    紫陌两侧,零零散散来往着刚脱掉冬装的闲人。

    一乘乘马车,疾驰而过。到了城门口,由守城官核验进城。

    马立和王斩赶着骡车进城,守城官从卢歧川手里接过信牌,左右端详了半天,又问了一大堆话,就是不愿放行。

    马立有点不耐烦,“官爷,你这到底是放行还是不放行?我们太阴城的卢神医,那可是我们府郡的宝,你要是不放行,我们就打道回府了,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你可得为我们担着。”

    “太阴城?”守城官看来也是个有见识的,“说太阴城我就理解了,难怪赶着骡子进京,那地儿现在还有活人吗?”

    马立没去过太阴城,自然不能乱编,他看了眼卢歧川:“神医,听说武王、直王、骆王都在太阴城吧,这位爷说这话,是不是诅咒三位王爷的?这要按大中夏律法,是个什么处分?”

    “是不是要灭族的?”王斩抢先装模作样的接腔。

    卢神医不善装腔作势,他迟迟疑疑的咕哝道:“差不多吧。”

    反倒是这种吞吐迟疑的表情,看起来更令人信服。

    守城官脸色煞白,急忙辩解道:“我说的是长陵……坡,太阴是不是有个长陵坡?这个全中夏人没去过也听过吧,你可不能乱讲。”

    马立也不敢真得罪守城官,“嗯嗯,官爷说的确是长陵坡,话说那地方,还真没活人。死人就多得海了去了,听说有四十万?”

    守城官:“嗯嗯,四十万。你们快进去吧,往北走三个十字口右转过五个巷口往北走三里路,那里有个招牌,御医馆,那个是御医设置的外院,专门接待这次各地来的大夫的,快走吧快走吧。”

    马立一声“好嘞!”赶车进城。

    守城官嘟囔道,“一帮傻缺,属骡子的!还想吓唬我?”

    马立把车赶到第三个路口,一勒缰绳转向右侧,一边咧咧道:“我以为京城的守城官多厉害呢?没想到这么不经吓?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京城虽然甚是豪华,但却不像州郡的官老爷们那么横呢?”

    卢歧川抱着他的药箱子,屁股被颠了一路,现在到了京城,因为路面平整,终于可以踏实的坐在车座上了。

    他虽然在封古镇行医,有时顶多去去太阴城,但早年也曾有过游历,见识还是有的,听马立这么讲,便解释道:“这官哪,是越小越难缠,从来芝麻粒那么大个官都想管西瓜那么大的事,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越往上当官的越好说话,只听过喊冤的百姓拦着州府的轿子的,没听说那个人拦着里长、亭长喊冤的。”

    王斩点头道:“神医不但医术精,官场也是门儿清啊。不过我可听说,现如今京城分几股势力,一个守城官不想得罪你怕是因为不知道你属于哪股势力征召的吧。”

    马立笑道,“贤侄你这一套一套的,不当官都亏了。”

    不觉到了御医馆外院,这里甲士众多,马立拉下缰绳道:“卢神医你要报到的地方应该就是那里了,我们也就送到这里了。还有就是,我得感谢您,吃你的方子我这几天感觉好多了,你看接下来我是还按这个方子吃,还是你先开个方子,到时候换一换?”

    卢歧川嘱咐道:“你这个病嘛,光吃这个药肯定能抑制住,但关键还得靠养。京城的烟花巷更多,我不建议你现在去逛,这不光不利于你自己,还害了无辜的姑娘们。”

    马立道:“神医你这么说我可不高兴了,敢情我这病怨我了?不是那些娘们传给我的?”

    卢歧川毕竟神医的名声不是造的,他可不想跟马立急,再说毛病不在他神医身上,点到为止,话是说到了,听不听就是你的事了。

    神医背起药箱,道:“话我是说到了啊,听不听由你。”然后径直向御医馆走去。

    马立立即赔上笑,“您是神医,听您的。”

    这话说出了口,至于卢歧川听没听清,他也算安心了。

    收了缰绳,马立刚想坐上车子,忽然发现缰绳断了。

    粗脸汉子想骂娘,然而张了张嘴,却合不拢了。

    原来一把剑抵在了他的喉咙。

    马立扭了扭头,不敢动,因为握着剑的那个人,是那个一心要跟着郑小天跑的悬波岛姑奶奶袁月。

    “快去,牵着骡子的笼头!离我远点。”

    袁月松了剑,但仍然用剑指着马立。

    马立哭丧着脸说,“袁姑娘,你把剑拿开,……让我牵骡子说一声就行了,也没必要割了缰绳啊。这天子脚下,要是骡子受了惊,御林军还不得倾巢出动?那到时候就不会是我一个人成了天朝神箭手们的靶子了。”

    袁月等到马立牵上骡子的笼头,离车厢保持了足够的距离,这才跃上车,命令道:“赶车!”

    马立问:“袁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

    “还用问?没听说城北方圆十里都戒严了?你们这两个草包,还想报仇?连城北有热闹看都不知道,跟个赶车的老汉有什么不同?”

    马立道:“袁姑娘,这区别大得海了去,赶车的叫‘掌鞭的’,而我这叫‘御者’,懂吗?”

    “滚!剑练不好又想充文儿了?真是猪鼻子插大葱!”

    马立不敢回头,他担心这姑娘一时发疯再弄出幺蛾子!在这京畿之地又不知会出现什么后果。

    王斩小声问,“袁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

    袁月冷色答:“前天公告,今天城北将有一场巅峰之战,闲杂人等不得接近,据说是五十年来最为盛大的一次剑道之战。你们用脚想也会明白,所谓五十年来最盛大的颠峰之战,肯定是由祚与袁基罡了。”

    马立一听心里兴奋起来,“要是袁基罡来了,那我们的机会就多了。”

    袁月嘲讽道,“你想跟袁天罡一较剑术?”

    马立虽然因为身上的那个毛病被袁月压得抬不起头来,但毕竟是剑客,你可以质疑剑客的剑术,但不能质疑剑客的勇气。

    “袁姑娘,马立虽然剑术不精,但若怕了他袁基罡,就不会主动找他报仇!”

    觉得说的话过于刺激这位性情没个准头的姑娘,他又改口道:“不过这次可不仅仅是我马立,……嗯,我知道了,北门除了戒严这件事,最重要的还有一个人,他会在袁基罡和由祚交战到即将结束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出击,所以他存在的地方,才最隐秘,这个人就是……”

    王斩道:“郑小天?”

    马立喜形于色:“贤侄聪明。”

    袁月鄙夷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为郑小天像你们那样乘人之危?”

    马立和王斩不再辩解,最重要的是不能在这位悬波岛大小姐面前充杠精,因为十有八九没有好果子吃。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阵,王斩突然说:

    “他不是说好的到了京城后先跟我们见面吗?”

    马立这时脑开窍,脸上一阵兴奋,“亏得你提醒我,我知道了,他肯定在那个地方,走,跟我一起找他去!”

第204章 演绎

    马立是否真知道郑小天在什么地方,王斩并不十分在意,他只是在意马立用什么方式去。

    “叔,你就这样赶着骡子去?这是观剑,还是赶集?”

    “什么观剑,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要先找到郑老板,才能商量好怎么去观剑啊。”

    “不过,这赶着骡子去的确不是个办法,不如我们先找家客栈,把骡子和车子停放在哪里?”马立边说边走。

    袁月冷冷的看他俩一眼,双手交叉抱剑,然后朝另一个方向径直而去。

    “叔,你真知道郑老板在什么地方?”王斩有点怀疑马立是不是说谎。

    “废话,我要是知道,不早就自己去找了?现在简单了,我去右拐角把骡车安置好,你跟着那位姑奶奶,说不定就能找到郑老板。”

    王斩心说明明这丫头当时要跟郑小天的,可郑小天同样拒绝了她,没听说郑小天跟她在京城有什么约定啊。

    但既然马立这么安排,他也就照做了,毕竟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所有行动,他都是听马立的。

    京城不同于州郡,城市的街巷复杂,袁月的几个闪身跳跃,原本可以甩开王斩,但可能是袁月过于相信马立和王斩是一对傻缺,所以闪过两个巷道就放松了警惕,径直向背箭街的一个蹲着一尊石兽的院落走去。

    院落虽然不大,但里面有不少黑衣人分列两侧,见到袁月纷纷向她施礼。

    “大小姐好!”

    袁月只是微微点一下头,就冷着脸走向堂屋。

    王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观察到这些。幸而他一直隐瞒了自己深厚的跃飞功夫,否则一但袁月起疑心,稍一抬头,在另一个院落的屋瓦上,就能发现这个可恨的跟踪者。

    王斩刚刚落身到巷子里,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王斩一惊,回头道:“叔,你别吓人行不?”

    马立没事人一般道:“咋样?找到郑老板了吗?”

    王斩没好气的说,“郑老板个屁,这里面明显是那个姓袁的丫头的接头点,我影影绰绰听到那些武士都喊她‘大小姐’,其他的就看不到了。”

    马立拍拍王斩的后背,“贤侄,干的不错!现在咱们得赶到码头渡口,说不定能碰到郑老板。”

    王斩跟在后边一边走一边道,“叔,你既然说要去渡口,那为啥不直接去呢。”

    马立:“贤侄好生啰嗦,我要是知道在渡口,就赶着骡子直接去了,还用现在这样?”

    王斩不说话,反正这老叔仗着自己年龄大,说什么都正确。

    大运河京都码头,比起酒旗镇不知要大多少,往来客商络绎不绝,用上车水马龙、万商云集、冠盖如云来形容,虽然有点夸张,但绝对差不了多少。

    要知道中夏帝国可是天下诸洲中最为富庶之地,若不是最后皇上身体有恙,谢绝各国来使,这平常的万国来朝,就足以让“车马塞紫陌”了。

    马立站在码头张望,但见运河上帆影点点,偶有香醉画舫,笙歌鼓瑟,悠悠荡荡,飘然而至。

    见马立盯着一艘画舫发痴,王斩提醒道:“叔,你可得忍着点啊,神医交待过你这身体得靠养的……”

    马立不耐烦道:“老侄你这是想什么呢!你叔再没出息,还能管不住自己?我这是在想,郑老板既然没有走旱路,一定是走的水路,而走的水路,说不定就是坐的这画舫。”

    王斩不屑道:“老叔你拉倒吧,郑老板是什么人?那是少年才俊,剑修达人,这要不是不小心杀了朝廷命官,郑老板还是正经的府举孝廉呢,这说不准将来还是京官!”

    “再说了,你看到那些二八美娘,黄花娇娥,哪一个看了郑老板不想以身相许?哪像咱们这些糙爷们,只能去那勾栏瓦舍,或那烟花柳巷,花钱找乐子?”

    马立骂道:“老侄子你这是皮痒不是?变着法子损你老叔。叔哪有贬损郑老板的意思,我只是在想,郑老板只所以跟我们分开走,主要是为了缩小目标,你忘了我们在通往京城的驰道上,不断的受人盘查,但那些盘查的官员,却并不过分为难我们?”

    “其实未必真是因为卢神医应召晋京这个原因,老实说,大中夏像卢神医这类大夫,如河沙般多,但为什么我们不断被盘查,不断被跟踪,却并没有人断了我们的行程,我想主要是把我们当引子,好让郑小天出面,这样一网打尽。”

    “郑老板是聪明人,所以他要选水路。一般来说,水路的船只也总是不断的会被盘查的,郑老板一定不会乘坐普通船只,所以画舫就是个不错的选择,你看,这画舫精致豪华,沿途每个码头间都有往来行驶,而画舫的背后,往往都有一个护身的后台,起的名字,也有大气上档次,比如那艘,叫‘天上人间’,那艘,叫‘金宫一号’,所以郑老板选择坐画舫,看似招摇,却更安全。”

    “因为画舫行走速度较慢,一般来说,郑老板应当比我们后到,但我们在路途曾停留过七八天,所以如果郑老板所乘画舫不做停留,我估计今天也已到了,甚至还会比我们先到,所以我站在码头的这个方位,也亲临其境感受一下郑老板站在这个地方想什么,为了躲避官兵的耳目选择走什么路。”

    王斩听得入神,一伸大拇指夸道:“叔你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由得小侄不信你,你说吧,下一步我们怎么走?”

    马立边走边说:“为了不引起官兵的注意,郑老板下了画舫可能并不会直接走,而会在码头稍作盘垣,表明画舫上还有他心挂的美人儿,这样更像一个普通宦游子弟,然后他会视码头是否有官兵密切注意,如果没有,他会立即遁入码头一边的僻巷,沿着僻巷一直走,直到看到……呶,前边有个寺院。”

    王斩听得入神,一边跟着马立跑,跑得有点喘气了,“他为什么要进寺院?”

    马立道:“我没说他一定得进寺院,但是如果沿着这个僻巷走,只能碰到这个寺院,我是说如果不是寺院,是个荒庙什么的,他可能也会进去,但这里是个寺庙,假装进庙游览,只要不挂着剑,都是可以进去的。但前面的这个寺庙里的沙弥习武成风,所以说带着剑也能进去。”

    “至于为什么得进去?因为帝国首都夜晚宵禁,虽然郑老板功夫了得,但如果跟官府衙役一交手,即使你胜了,接下来封城搜索,麻烦就大了,所以郑老板现在什么事都不会做,而是到寺院里找个地方呆着。”

    王斩听到这儿笑道:“老叔你说的好有道理,只是你不是郑老板,怎么知道他一定按你想的来?”

    马立面不改色:“我没说他得按我说的来,我是说可能,你看,他在这个寺里住了几天我不清楚,但我想若他在这里住过,一定会在巅峰之战开战前从寺里溜出,沿着寺后的一条小路,来到城西侧,然后再折转向东。”

    “到这里,已没有太多人注意他了,他可能就在那边的一个园子里呆着,等着看巅峰之战的好戏。”

    边走边说,两个人已看到前面的那个园子了,早听人说,京城有一个废园,因前朝尚书被满门抄斩,一家三百五十六口尽戮此园,后来朝廷没收了这个园子,中间数次赏赐给有功大臣,但没有一个人敢住进去,怕沾上断颈之灾。

    “要不,我们跳进去看看?”马立俯在园子的一个缺口,道。

    王斩道:“听叔的。”

    马立率先跳进园子,却觉一股凌厉之气,煞然而来。

第205章 风云北门

    马立被凌厉煞气一袭,一下子从沉浸状态清醒过来,急忙摸腰间的剑,但摸了个空。

    王斩一见,笑道:“郑老板,果然是你!”

    郑小天将马立的剑扔了过去,道:“怎么是你们?”

    王斩道:“我叔可厉害了,他一路分析说你应当如何如何,最后必然藏到这个园子里,原来我叔这么厉害,可以当刑部通判了。”

    马立接了剑,尴尬的笑道:“马立只是想快点找到郑老板,并没有猜度郑老板的心思。再说了,说不定是郑老板猜出了我的心思故意往这里来的,目的是让我们及时与你会合。”

    郑小天笑道:“猜到也没什么,实力才最重要。”

    马立嘿嘿笑道,“可不是,要是那些官兵摸到这儿,估计命也就没了。”

    郑小天引他们到一处假山,这里幽篁茂盛,阴气森森。

    “你们到京城几天了?”

    “刚到。卢神医去御医馆报到去了,我们遇到了袁姑娘,她也在找你,以为我们知道你在哪儿,后来看我们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走了。”马立回答说。

    “不过,刚才王斩跟踪了袁姑娘,发现他们在城中有一个宅子,来的人还不少。郑老板,有些话我本不该问,那个袁姑娘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跟着你?不是老马我多嘴,她跟随着你倒没什么,你那么帅,被美人儿钟爱那也是自然的事,关键是她那一个宅子里的人,可能都跟你有关。”

    郑小天听他一句“你那么帅”,头皮麻了一下,说:“马立,袁姑娘是什么人,这不用我管,我现在重点要找到机会夺回饼店的店宝,我可告诉你们,等一下巅峰之战开打了,你们可要避着点,想报仇,有这个念想,你们的先人会知道的。千万不要做了仇没报成,命倒丢了的事情。”

    马立脸色狰狞起来,“郑老板你不知道,我们要是为了避着就不用跑这一趟了。”

    王斩也跟着说:“我们来就是要报仇的,不是来看热闹的。”

    不听劝,郑小天便不再劝了。

    想送死,由着你们吧。

    ……

    郑小天只所以来到这座废园,并非是因为马立准确猜到了他出码头后的行进路线,而是因为他必须到这个园子里。根据他的预先察看,这个园子里有一座登仙楼,而登仙楼建在一座由太湖石垒成的人造假山上,沿着石级爬到山顶,这里几乎是都城北门的制高点。

    但马立对他行动轨迹的分析也颇有道理,他的确去过那座庙,而且还认识了寺里的一位知客,这位知客也是剑道中人,正是他告诉郑小天观看北门巅峰对决的绝佳地点。

    当然,有一点马立是错误的,以郑小天现在的修为,虽然京都设有大阵,但想难住他进入京城还是比较困难的。

    如果仅仅是应付那些追捕他的御林军,他几乎不用躲躲藏藏。

    他只所以守在登仙楼,是因为这里有最佳的观察角度,如果机会凑手,也极易出手取回金线竹。

    午时三刻。

    这是一个对帝国罪犯来说非常不吉利的时间,后来便演变成一个普通民众都十分忌讳的时间,但在明皇历3721年暮春的这一天,却成了两位剑修约架的时间。

    很显然,约架的双方,是拿生死来做赌注。

    大洛京北门。

    谯楼上忽然响起了三声鼓点,声音沉闷,飘荡极远。

    在废园登仙楼静坐的郑小天,抬起了头,因为在目光所及的北门城墙上空,两道白光划过。

    一道光如箭一般由南向北,到了城垛上戛然而止。

    另一道光虚空而来,到了城墙上空,骤然而停。

    城垛上,由祚临风而立,衣袍猎猎。

    袁基罡飘然落脚北门谯楼,负手而立,面带微笑。

    远远的站在警戒线以外的帝都百姓,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连维持秩序的御林军都不由得感叹,大国师与剑魔的出场,画面实在有观感。

    袁基罡率先抱拳施礼道:“国师别来无恙!”

    由祚还礼道:“剑魔现世,由祚出迎来迟,请勿见怪!”

    袁基罡笑道:“听说国师自囚天牢,迎与不迎,袁某都不介意。我原以为国师以此为借口,不敢出来了呢,看来国师就是国师,没有困得住你啊!”

    袁基罡这一激,并未起到什么变化,由祚只把它当笑话听了,脸色毫无变化,反而平静的道:

    “袁兄,上次一别,有三十年了吧。”

    袁基罡答道:“三十年又一百二十三天,莫非由兄在天牢里呆久了,对日子没有概念了?”

    由祚哈哈大笑:“老朽年老体衰,自然记性也不好了。只是袁兄,当年的青白男儿,如今怎么也变得发富了?莫不是修炼了什么超魔功法,反噬了你的驻颜术?这要是遇到当年那些要死要活非你不嫁的美娇娘,那种相看两厌的场景,一定是非常喜感的吧!呵呵!”

    袁基罡脸颊一抽,的确,他修炼了剑道的禁忌功法,不但导致面色发富,胡须尽落,还伤到了脸部神经,一旦情绪过于激动,面部就会不自觉出现抽搐,这对于三十年前英俊洒脱的剑魔来说,虽说难以接受,但是习惯了。

    三十年前,袁基罡与由祚虽然仅过了三招,出了三次剑,但由祚的剑,每一剑看似平常,却暗藏杀机。袁基罡纵横五洲中的三洲,在中夏屠遍各路张扬的宗师门派,没想到到了,两招平淡的剑法,竟然震撼心神,让他无法再出第三剑。

    但他毕竟是剑魔,他调动自己的元力,护住心神,注力剑体,他要尽量让对手感知不到自己身体已严重受损,所以当双方出了第三剑后,袁基罡不得不闪身而逝。

    虽然他留给由祚的是双方势均力敌,自己中途离场不过是英雄相惜之意,但他自己知道,与由祚的三剑,几乎动了他的心脉,让他在此后的三十年,花了大半时间用来修复心脉。

    最重要的是,他一向引以为傲的风月情场,那些非他不嫁的美艳娇娥,虽然他当年根本不屑一顾,但等到他发现自己身体发生变化之后,才深切的体会到,自己可能再也与风月无关了。

    袁基罡手握银线泛金剑室,一改和乐笑脸,面色冷峻道:“由祚,当年你的三剑,耍奸使诈,我袁某不与你计较,今天在这北门之上,袁某倒是要领教,你由祚还能使出什么诈术!”

第206章 七彩冰花再现!

    由祚当然不认为自己三十年前曾使用了什么诈术。

    剑修用剑,即是用心,双方势均力敌,尤其如此。

    由祚天生修剑之材,在中夏诸剑修中,鲜遇对手。但这并不是由祚可以骄横的理由,反而使他更加相信,自己的危险可能时刻都在临近。

    没有对手,一但真的遇到对手,必然要决出胜负,而胜负之间,可能间隔着阴阳与生死。

    所以当由祚看着闪身而逝的剑魔袁基罡,并没有一种获胜的喜悦,反之,如果自己想休战解脱,未必能像袁基罡这样从容顺利。

    特别是袁基罡在撤剑的瞬间,还能抛下心语:“今日且休,三十年后再战!”

    若当时换作是他由祚想撤身而去,这些都是他未必做得到的,所以当此后武帝问起那场交战应当是由祚击败了袁基罡,由祚却并不敢这么认为。

    此后经年,把袁基罡视作剑道标杆,一直是由祚做的事。

    然而此时,袁基罡说出自己当年施诈,这让由祚心中一震,莫不是自己的剑招之内,隐含着某种能克制对方剑招的内在灵力?

    即使如此,由祚也认为自己是侥幸获胜,因为真正的剑修对阵,讲究的是纯粹的剑术对决,而不是用某种偏门功夫获胜。

    “袁基罡,你想多了,我由祚再不济,那也是堂堂中夏帝国国师,既然当年你剑魔挑战中夏剑修,我由祚也是剑修中的一员,与你过招,只需以剑取胜可矣,哪里需要用什么诈术?我看是袁兄当年树敌太多,徒生妄想而已!”

    袁基罡哈哈大笑:“好!我徒生妄想!那么今天,我们就用剑来说话,看我们究竟谁心生妄想!”

    袁基罡说罢,率先出剑。

    天地作色!

    太空忽地卷起片片乌云,呼啸成风,高天顿时被乌云遮蔽。

    一道剑气犀利如电,直冲由祚而来。

    由祚色变,出剑格挡,剑气相撞,轰然作响。

    袁基罡纵身一跃,身在半空,当空摧动剑气。

    长天万里,太阳风急速旋转,被剑气带来晴空之雷,谯楼应声粉碎,方园十里的带甲之士,被凛风冲击,几乎无法站稳脚步。

    郑小天手握玄剑而立。

    马立和王斩则抱着太湖石,身体差点被冲飞。

    见袁基罡出剑毫无半点好生之德,由祚顺势而起,身体直达云端。

    一招“穷天飞雨”,高空之上,剑雨快如闪电,纷纷落下。

    袁基罡心中一惊,撤身而退,刚刚离开剑雨阵,便一波“搬海倒江”,直向由祚切来。

    “身形这么好!”由祚暗叹。

    的确,表面看起来早已臃肿发富的袁基罡,行动起来却快如风,疾如电,这不由得由祚不心生敬意。

    但袁基罡这招搬江倒海,却让由祚发现,袁基罡虽然潜心三十载,但剑道的根基没变,既然根基没变,便万变不离其宗,也就有了回圜的余地。

    这次由祚并未退缩,而是撒下剑阵,如布开巨碗,盛接纷纷剑雨。

    剑阵已开,袁基罡也不能退缩,两个顶级剑修,各位将剑阵侵入对方。

    空气变得焦灼、粘稠。

    外围观战的人,只看到一团团剑气笼罩蒸腾,却不知这两大剑修战况如何,个个踮着脚尖,伸长脖子要看个究竟。

    更有人止不住尖叫,各种声音杂沓混乱。

    忽然,天空骤变,高空颜色变幻莫测,太阳高悬白炽。

    剑阵之中,浓雾纷乱,无数冰花,卷着七彩光亮,纷纷扰扰!

    “七彩冰花!”

    郑小天不由得身体一凛!

    这究竟是怎么会事?

    迟疑间,剑阵浓雾如被狂风吹得零乱,高空之上,一个身形如一片叶子跌落下来,直落到被碎成瓦砾的谯楼一侧。

    另一个身影则平隐降落。

    由祚稳住身形,嘴角渗出一缕血丝!

    袁基罡从碎瓦砾中艰难站起,手指颤抖,鄙夷道:“由祚!三十年前,你剑术使诈,三十年后,如出一辙!”

    “你这七彩冰花,若是三十年前,我袁基罡可能不能认得,可我花了三十年穷尽天下绝学,一眼便识得你这欺诈剑招!”

    “七彩冰花,原是长陵坡修士的禁术,剑道密册记载早被水大焕带入地下,没想到你堂堂一国之师,竟然偷学此术,用来对付我这堂堂的天下第一剑修袁基罡!可恶!”

    “天下第一剑修”?

    这样的话出自袁基罡之口,还是让人吃惊不小。

    以郑小天现在的功力,袁天罡的声音虽然传到他这里,已非常微弱,但他还是可以听得见的,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曹国旧从来只敢说自己是天下剑修第二,若说第一,必是其师。而袁基罡显然并没有跟曹道长的尊师太虚交过手,却敢自称第一,这与当年的南王北马又有什么区别?

    看来剑道高深如袁基罡,也未能免俗啊!

    此时的由祚早已沉稳身形,盘踞而坐。

    刚刚二人剑气交错,阵法互侵,由祚明显感觉灵力不足,而恰在此时,七彩冰花即如期而来。

    这是近期第二次感受到这七彩冰花。

    那一次,是得知封古镇遭鬼魅袭击之后,无端的现出七彩冰花。

    若按帝国内府藏籍所述,长陵坡术士团水大焕修炼秘术七彩冰花,此术只传至亲近亲,可他乃中夏帝国国师,素与水家无半点渊源,为何天生却拥有水大焕七彩冰花的秘术?

    上次事出有因,术士团后人遇袭,那其中必有水大涣后世血脉,可那又跟自己什么关系?

    而这一次,是自己在剑阵中无法自拔,危机之时,七彩冰花乍现,,莫名现出威力。

    剑修比剑,比的是修为,怎么可以用这种秘术来克敌制胜?这不是陷我于不义?

    但解释是苍白的,那就让他三剑,又如何?

    “袁基罡,我由某比剑,自然比的是实力,如你以为由某使用了剑术之外的招数,由某愿接你三剑,如何?”

    袁基罡扶剑而起:“由祚!你休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袁某一生磊落,若与你比剑,便比剑,若你有七彩冰花,那也是你的本事,袁某伏枥三十载,自然参得化解你剑外之术的手段,来吧,看招吧!”

    袁基罡稳定心神,右手当空一攥,金线竹堪堪一握,迎风即长,瞬间华光四射,金辉灿烂!

    郑小天心神一震,原来我水家烧火棍真的是……

    这么件宝贝?

    既然七星旗杆重新现世,现在不夺,更等何时?

第207章 物归原主

    三十年来,袁基罡潜心研习破解由祚剑道的方法,几乎一无所获。

    直到有一天,袁基罡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狂燥,独自走出隐居之所,一个人徘徊在穷山之巅,任罡风呼啸,天雨浇洒,才沉静了下来。

    他为了研习破解招式,不惜修炼禁法,结果虽然身体加速衰老,却并没有找到应对之策。

    直到有一天,他得到神喻,告知在中夏帝国南陲,有一家饼店,此店废弃之物,状若竹竿,为耐极热之属,此物调动九级剑修元神,可窥见竹体如金线缠绕,名为金线竹,实则为术士炼化之物,克存上古怨气,可破解一切冰冷剑式。

    袁基罡起初对神喻将信将疑,几乎没有再相信,也根本没有当回事,直到某一天,他被梦神带入梦境,这才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梦神带他入梦原因未知,所以他几乎没有成为梦的主角,也正因为此,他才以一种全息视角,了解到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梦里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正在仓惶逃难。

    ……

    画面切换到长陵坡,女子长跪不起,向岸上的河神求情,请求河神收留这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袁基罡几乎一字一句的听到了对方的对话:

    “河神老爷,你是我们奔跑这一路遇到的唯一能帮助我们的神仙,请你帮帮我们的孩子,我们即使到了阴曹地府,也会安心感谢你的大德的。”

    阳河河神神色凄惶,“我说这位大嫂,你们好呆也是剑仙不是?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得罪了真无君,但我知道这个真无君,我是得罪不得的。”

    “虽说这里是真无君无法直接插手的阴阳交割之地,但真无君的代理人还是有可能对付我的。我一个小小河神,也想过安生日子不是?你看这样,要不我先把这孩子放到封古祠,再把他引导到封古镇,但有一点,这孩子的记忆可能得洗掉,否则他可能活不过一年。”

    女子纳头就拜:“谢谢河神大人,谢谢河神大人。”

    袁基罡奇怪,这个河神并没有做什么事,只用手在孩子头顶虚按了一下,孩子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那对夫妻继续逃难,在梦神的世界里,没逃多久,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在袁基罡的梦境里消失了。

    再后来,袁基罡竟然又被引入梦中。

    这次,他看到了一个劈柴少年,手里拿着一把砍刀,一下一下劈着散发松香味的木柴。

    然后,他看到那孩子从柴堆里翻出一根烧火棍。

    不,准确的说那极像一段竹子,只是当袁基罡用心神仔细打量时,那根竹竿像摧化了灵气一般隐隐透出金色丝线。

    袁基罡脑里无端出现一个念头,这个金线竹只所以现在呈现在他的面前,那是因为此竹蕴含灵力,剑修可以借助此竹的灵力,获得更大进境,当然,最重要的是,此竹可能与某种封印有关,只要夺得此竹,借用其灵力,必然可以挑战天下最高剑修!

    袁基罡高兴极了,这一高兴就醒了,继续入睡,却再难成梦。

    虽然如此,袁基罡记住了那几个要素:阴阳交割之地,和依稀看到的店招,以及那根竹竿普通人看到的样子。

    于是,他餐风宿露,终于找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地方。

    他只所以愿意花重金买走这根烧火棍,完全是不想引起人的注意,那时候,他对这根烧火棍主人——那个美艳老板娘的第一判断,就是十两银子。

    十两,若少了,她迟疑不决;若多了,她可能不敢卖了。

    他认为十两最好。

    果然,美艳少妇被十两银子打动,几乎没费多少劲就成交了。

    事情似乎进展得十分顺利。

    但袁基罡对这次获得此宝还心存两个疑虑:

    第一为什么他刚刚踏上封古桥时,天旋地转,日魇如期到来!

    第二是他所没有想到的是,梦中那个劈柴少年居然追上来要撕毁这桩交易。而这个少年,竟然就是那个梦神构建的梦境中那个逃难的少年!

    梦神造梦,有三大成因。

    一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神根据做梦人日间思虑,由做梦主体自行演绎梦境;

    二是主动引导,梦神根据做梦主体的关联性进行梦境搭配,或错位重组;

    第三则是梦神随机产生入梦人,进入梦境的人可能之前跟梦里的情境毫无交集,但被梦神随机抽中,构成了梦里画面。

    无论哪一种,但凡是由梦神法则而产生的梦,大多极其准确,除非梦神得了老年痴呆症,无法完成梦境的展现。

    袁基罡毫不怀疑,在关键的时刻请出金线竹,可以有效抵御由祚的剑道诈术,虽然由祚不愿意承认。

    果然,金线竹和七彩冰花仿佛天生相克,在金光大亮的那一刻,七彩冰花轰然爆裂,产生的气浪,将袁基罡与由祚分别向相反的方向推后数十步。

    帝都围观的人群,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呼或感叹!

    几乎无法想像,这股气浪使原本可观性极强的巅峰对决,演变成了一幕借助外力来比赛谁更狼狈的闹剧。

    既然化解了由祚的七彩冰花,袁基罡虽然已莫名受伤,但他还是爬起来,此时,他只有一个信念,用剑,显示自己在剑道上的无上地位,他要让面前的国师,这一次真正败在自己剑下。

    当然,他需要金线竹的灵力,以防止由祚故技重演。

    由祚并不比袁基罡好受多少,他已经基本弄清了,自己那种在危险时候会自行显现的七彩冰花护体阵法,可能正与对面那位手中的法宝相生相克,他需要克制自己,避免冰花再现,跟袁基罡来一次真正的剑道对决。

    然而此时,从废园的方向,划过一道白线。

    一个人影,以弦箭的速度,飞向城垛。

    几乎没有停顿,人影窜向袁基罡,已从袁基罡手中夺下金线竹,并返身立于城垛。

    “又一个?什么情况?”

    城下人眼尖,开始纷纷扰扰议论起来。

    “看起来是个少年!”

    “从身手修为,足可以称得上剑仙了!”

    “什么叫称得上?剑仙是什么?那要有上乘功法,还要有长生根基,一般的剑修,门边都摸不着好吗?”

    “但这少年,看起来像一般的剑修吗?”

    “你看,少年夺走了剑魔手中的宝贝!”

    “厉害,一个少年竟然敢挑战剑魔!”

    ……

    城垛上。

    袁基罡站起来,狞笑道:“你——饼店的伙计,居然有本事来抢袁某的金线竹了?”

    少年顺手甩过去一个荷包:

    “十两银子,不多不少,还你了!物归原主!”

    袁基罡脸色骤然阴鸷:“小伙子,你终究是找上门来了,不过,你这种做法完全是饼店的作风,偷袭,乘人不备,小人之举。”

    “不过没关系,今天你袁爷爷心情不好,你既然想来找死,那袁某就成全你!”

    袁基罡几乎没有停顿,震剑而出。

    高空云霞碎裂,罡风挟着冰雪之气,直朝郑小天袭来。

    一剑穿心,一招致命,这才能显示出剑魔的本色!

第208章 剑极光?

    此时的由祚不由得一愣,做为中夏俗世王朝当之无愧的剑修强者,他实在不明白,这个没来由忽然冒出来的少年,竟然可以达到如此高的剑修境界。

    如果说没有一点了解,那显然也不是实事,毕竟即使由祚自囚于天牢,但信息还是不闭塞的。

    直达洛京的信息传递系统,但凡是关于剑修的消息,以朝廷广布于四海的谍报网络,第一时间必定会传递到京城。

    这还不包括国师自己的谍报系统。

    长陵坡击退了鬼魅的神秘独眼人,恶魔永胜现世被少年一剑穿透头颅,中夏五剑仙齐聚延挺轩……甚至邱尚书子侄邱彦被神秘玄剑一招毙命,这些信息都第一时间传递到了天牢里的由祚耳边。

    实事上,除此之外,他也是最早获得袁基罡重出江湖信息的帝国剑修之一。

    原本,他可以完全不用理会袁基罡的挑战,但因为只要接战就必会引出那个神秘少年,由祚才应承了这次交战。

    现在,那个少年竟然冒着如此大的危险出手抢夺金线竹,这是帮自己?他为什么帮自己?

    由祚心思急剧转动。

    ……

    当袁基罡一剑刺来的当口,少年虚空一步,身体自然上跃,同时玄剑早已出鞘,但并未反击,而是轻轻落在城垛上。

    少年笑道:“袁前辈,别来无恙?先前你伤着我的胳膊,我无力反击你,这一次,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是一剑,难不成你这剑魔的称号,就是这么来的?”

    袁基罡脸色虽难看,但当着由祚的面,还是要讲点格局的。

    “少年郎,”他语气缓和道:“这金线竹,是与你家老板娘平公买卖的,早已银货两讫,你这样反悔。不怕吃苦头?”

    少年面露讥讽,“前辈剑道高深,苦头嘛,晚辈自然怕吃。”

    “不过前辈你明知道我家老板娘失了此物会遭遇大劫,却还执意诈买,晚辈并未强抢,而是返还购物银子,这么做,还有什么不妥的吗?”

    又把目光转向由祚。

    “这位想必就是我中夏国的国师由大人,袁前辈你可问问国师大人,看晚辈说的和做的可有失礼之处?”

    由祚听了郑小天的话,不由得心里不欢喜,笑道:

    “果然少年英豪!我说袁基罡,你怎么说也是一代剑魔,在我中夏国一个少年面前,都立不起品格,以后还怎么在江湖立足?”

    袁基罡并不气恼,而是眯眼笑道:“现在我知道了,由祚,你这是搬来救兵了,眼前的这位少年,是和你约好了来砸场子的吧!”

    郑小天摆摆手,收剑入鞘,“别别,你们二位继续,晚辈这就告辞了。”

    郑小天抬脚就走,袁基罡身体弹起一跃,凌厉之气汹涌而来,剑魔气机摧动,面露凶光。

    “小子!留下金线竹,否则三招之内,你必是我剑下之鬼!”

    郑小天收了金线竹,抱拳道:“告辞!”

    “找死!”

    袁基罡气得浑身发抖,默念剑诀,手中之剑顿时爆长千尺,迎风聚气,霍霍吸收燥热阳光。

    高蓝天空,银亮光柱,一波波注入剑体,剑体炫耀刺目。

    帝都百姓用手遮挡眼睛,虽然看不清城上的状况,但大致脉络还能看出一二。

    “这是咋会事?刚刚不是魔剑对国师吗?这咋又变成少年了呢?”

    “可不是,刚刚你没看到吗?从废园的登仙楼上,一下子飞来一个少年,简直像神仙一样,竟直抢了剑魔的宝物!”

    “这下有得看了,三对一,我赌国师方胜!”

    “剑魔一剑扫五洲,我赌剑魔胜!”

    “大家快闭上眼!剑魔使用的剑极光,会刺瞎人的眼睛的!”

    “哎呀,我的眼火辣辣痛,睁不开了!”

    “这剑魔太混蛋,全不顾我们帝都老百姓的死活啊!”

    ……

    人群喧闹杂沓。

    不时传来呼喊声。

    有维持秩序的帝都禁军头领高喊让大家闭眼低头,“修为未达到一阶八境以上的,一定不要睁眼朝北门城墙上看”……

    “剑极光?”

    “这不是西霍蛮夷剑生在极地修炼的阴毒剑招吗?这袁基罡是如何掌握的?”

    由祚抖擞身形,“不错,这的确是剑极光!以天元气机,调动极地太阳风暴,聚集天地灵气,一种毁灭的力量!”

    若在荒山野岭使用此剑式,倒没什么,不过摧山毁林而已!

    可这魔头居然在我中夏帝都使用此阴毒剑招,一但灵气转换为魔气,能量释放而出,别说京都百姓,就是皇室宫阙,也有可能毁于一旦!

    这哪里是对付少年,完全是要毁灭帝都!

    由祚拈动剑诀,脚踩七星迷阵,瞬间唤醒大洛京洛书大阵。

    十二真神罗列十二方位,各司其守。

    京都禁军铁衣金戈,护卫宫阙。

    皇宫大内守殿神兽被唤醒,严阵以待。

    马皇后急召见钦天司卫。

    “冯司卫,剑魔挑战国师,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监管司的人向我汇报?”

    冯司卫俯首作答:“皇后娘娘,可能是监管司的人来不及禀报,据微臣所知,国师原本不想应战,只是临时起意。”

    “国师要走出天牢,自然也无人敢拦。”

    马皇后咬牙作色。

    “由祚,这是拿帝国安危来作啊!”

    皇后回头问道:“新任监正刘其,什么时候能回京?”

    司卫道:“回皇后,大约要安排完长陵坡封印后即可回京。”

    “指望他安排?封印乃上神掌控,他区区一个刘其能安排什么?!”

    马皇后粉脸由红变白,银牙紧咬,说出的话凌厉冰冷,完全看不出是出自一个如此娇俏的佳人儿之口。

    冯司卫不敢接茬,只得伏地回复:“是,皇后娘娘圣明!”

    马皇后凤目闪着晶亮光芒,脸色阴晴不定。

    “记得提醒我,此战后帝都大阵不能捏在一个人手里!这个由祚,掌管大阵时间够长了,也得换换人了。”

    “是,皇后娘娘。”

    “刚才你告诉我,城垛上出现了一个少年?”

    马皇后站起身,踱了两步。

    “微臣听禁卫回禀说,此人正是尚书府通缉的要犯郑小天,曾经被太阴府举荐的府举孝廉。”

    “哦,这么说就是那个玄石体质的郑小天?”

    “正是。”

    “通知刑部,暂不通缉郑小天!此人关乎封印的崩解,不能让尚书府自行处置。”

    马皇后态度决断。

    “那……尚书府那边怎么交待?”冯司卫声音谦卑。

    “东宫的决定,还需要向尚书府交待?这个邱佐栋,最近越来越张狂了。本宫知道他失去了一个子侄,心里不好受。可这个邱彦,风评并不好。”

    “听说他起先想无辜杀死那个少年?”

    冯司卫不知该怎么回答,如果回答“是”,不用想,这位马皇后,很可能随口都会当着邱佐栋的面把他冯司卫的话当证据。

    他可不敢无缘无故得罪权力正在风口上的邱尚书。

    “你不回答,也没关系,那个邱彦,我早听说过了,甚至城墙上那个最不喜欢背后议论人的由祚,也说过这个‘缥缈剑仙’迟早会出事。”

    冯司卫不敢回答,只能吱吱唔唔的说:“这个,是听说……”

    忽然一太监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伏禀皇后娘娘,京都估计有三万百姓因观看比剑而致盲!国师与剑魔斗得两败俱伤,听说有一持剑少年,坐收了渔翁之利……”

第209章 血染城垣

    大中夏帝国暮春的这场京都北门巅峰对决,毫无疑问会载入剑道史册,后世剑客在谈论这场剑道盛事时,必定会提及那个因讨回一段饼店看家竹竿而搅局的人,一个少年,一个令一场高大上的剑道比试变得面目全非的人。

    这个人就是郑小天。

    在皇后娘娘接到禀报的时候,北门的剑道比试基本结束,因为这场战斗由最初的两个人,变成三个人,后来因为一群人的参与,更加乱成一锅粥。

    剑极光是这场剑道比试的转折点。

    当袁基罡祭出剑极光,试图以毁灭城池的方式赢得尊严和胜利时,由祚不得不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剑泉!

    而此时,因为剑极光眩曜致残的京城百姓早已在城内哭爹喊娘。

    “剑魔,居然这么狠!”

    郑小天不能相信,这个如今面相平和的袁基罡,为什么能为了自己所谓的名头置生民于不顾?

    必须阻止他!

    然而没等郑小天动手,由祚已出了一剑。

    由祚的剑式平淡无奇,但早就突破三阶九境的大中夏国师,已花了三十年温养手中利剑,如今,三十年前的老冤家现身交手,国师的剑,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天雷!”

    一声低喝,滚滚响雷由天而至,在长空划下数道撕裂天幕的闪电!

    蓝色天空颤抖不已,太空像一个燃烧的蛋清,在高空荷荷旋转。

    电光直击剑极光,剑极光与光电相撞,如盛大的烟花,轰然开放。

    袁基罡被由祚两次重击,仍然控制剑极光,吸收灵气,充实剑体,剑极光光亮不但没有晦暗,反而愈来愈加明亮刺目。

    “索风!”

    逆风劲起,卷着凌空而下的利剑,将剑极光团团围住,嘶杀低鸣,如千军万马,在风与光的大阵里搅成罡烈之气,所到之处,城垛尽化为齑粉,城下官兵纷纷躲避。

    袁基罡嘴角现出不屑的微笑。

    “由祚,看来你这是乱了方寸,把看家本事一股脑拿出来了!”

    “好,等你使完了,就看我袁某的了!”

    袁基罡调动神府意念,巨剑霍霍旋转,高空之上,调整方向,似乎长了眼睛一般,朝由祚呼啸着飞刺而来。

    由祚眉头微皱,轻挥袍袖,身体如离弦之箭骤然升起。

    再一掠,利剑在手,内府摧动,剑体随风而动,搅动空中气流,气流卷动周遭灵气,浸然氤氲。

    此时,由祚口中低喝:

    “倒海!”

    剑指之处,空气凝聚水流,由太空汹涌而下,直落下城外。

    剑极光被水流冲击,光芒收敛,在空中勉强悬停片刻,落到主人手中。

    袁基罡忽然胸腹塞闷,喉中腥甜。

    一缕老血溢出嘴角。

    由祚的剑凌空而下,哐的一声插入城垣之中,并不左右摇摆,声势凌厉夺人。

    此时的由祚也无力握剑,当他使出最后一招,已耗去了自己七成元气,此时若袁基罡再次发起进攻,由祚只能坐以待命。

    袁基罡的情况也没好多少,他虽然手中握剑,但剑的落势太过剧烈,几乎失去元气支撑的手僵硬接剑,手筋碎裂,完全依靠本能才能握住剑柄。

    “由祚,三十年前,你这天雷、索风、倒海三剑,到底研练成了没有?”

    袁基罡面色凝重。

    由祚点点头。

    袁基罡干笑一声,声音嘶哑。

    “难道这大中夏国师,就必须把本事藏着掖着,等着最后的那一刻,才拿出来操练?”

    由祚正了正身体,极光之下,不仅会使普通人望之致盲,像他这种剑修巅峰,也会筋骨受损。

    “袁基罡,……我知道你还有招式,但是我若不把老本使出来,你那剑极光会害更多无辜的人。好了,现在你若能使出新招,就使吧!”

    袁基罡脸上绽出狞笑,扶着剑艰难站起。

    “好,你说的,别说我不顾剑道道义,老子虽不喜欢别人吹牛当第一,但也不想我当第二,你当第一……”

    袁基罡抬手持剑,尝试着向前走动。

    阳光重复着他摇晃的影子。

    由祚道:“我知道会有这一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来吧!”

    袁基罡哈哈笑道:“老子赢了!尽管赢的不光彩!”

    “但是由祚,你不能后悔,如果不是你为了你那城中的百姓,你不会使出你全部的法力,现在好了,你无力握剑,而我还可以挥最后一剑!”

    “哈哈!真是天意!”

    袁基罡步步近逼,就在一挥之间,即可切断大中夏国师的脖颈。

    到那时,再无人跟他争剑道第一。

    但是……

    大剑魔袁基罡感到后背一凉。

    随即一把利剑穿胸而过。

    接着又是一凉……

    另一把剑穿心而过。

    袁基罡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眶也浸出了血珠!

    剑魔艰难的扭转身子,被血水糊着的视网膜里出现了一高一矮,一个粗糙一个白净两个剑客。

    他一脸困惑,凭足劲憋出一句话:“你们是谁……”

    糙脸汉子握剑的手用力一搅,身体不自觉的绷紧。

    “马奇观之子马立!”

    高个汉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说的话也自然发颤:“大……大驼峰城王柄宣之孙马斩!”

    袁基罡更加困惑,他根本记不得有这两个人了。

    郑小天虽然看得目瞪口呆,但此时还是反应过来了,不对,是这两个家伙趁城中百姓被剑极光致盲哭爹喊娘城守一片混乱当口,混上了城垣,这个时候,他郑小天就应当猜出他们要干什么。

    但那时他全部心神都在关注袁基罡与由祚的交战,根本没有时间去注意他们。

    或者说,他基本就是把他们也当成看热闹的人。

    是那种围观不过瘾还想更近一点看清楚的那一类人。

    他甚至怀疑,这两个人来大洛京的目的,本就是找袁基罡报仇的,他是真忘了,还是选择性记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马立拔出了剑,又刺了进去。

    袁基罡眼睛一瞪,使出全部力气,一巴掌拍过去,力道之大,将马立的半边脸血淋淋的削去,手中的剑柄一劈两半。

    马立一下子就爬在地上了。

    由祚知道,袁基罡这回动用了元神之力,怕是不能挥第二掌了。

    “小伙子,你知道这是怎么会事吗?如果你知道,就告诉这位袁先生,他需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

    由祚看向郑小天,他判断,眼前这个少年,可能知道原委。

    郑小天攥了攥手中的剑柄,脸色极难平静:

    “袁前辈,三十年前,江湖上曾经有两位剑道宗师,一位叫马奇观,一位叫王柄宣,这两位前辈皆是剑道高手,并称南王北马,据马立和王斩说,是前辈你因看不得他们浪浮虚名,就一连两次灭杀了这两位前辈。”

    “他们的后人,一直要找你报仇。”

    “你不用这么看我,这个结局,我也不想看到。说实话,我对他们的行为极为不屑,但我真的只是想赎回水家烧火棍的。”

    袁基罡听完郑小天的话,眼中喷射出最后的精光。

    郑小天弄明白了,他是要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很好。”

    但袁基罡没说,因为这两把剑中的一剑,一出一进之间,切断了肺经,他已无法发声。

    此时城下忽然乱了起来,一批守城官兵与一批黑衣人交手,其中有几个黑衣人,杀出重围,爬上城垣。

    一个黑衣人亮出手中的利剑,眼露凶光道:

    “郑小天,交出七星旗杆,否则你将和剑魔一样留在这城墙上!”

第210章 伯仁因我而死

    这些黑衣人郑小天非常熟悉,仅看装束他就知道,这些是悬波岛的人。

    这么说,袁月已经到达京城?

    悬波岛的人为什么对七星旗杆感兴趣?难不成袁月数次进饼店,就是为了七星旗杆?

    这么看来,她对玄石体质的儿童感兴趣,也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他只是不知道,袁一山图谋封印之物,究竟是为了什么?

    老实说,普通的剑修宗派,即使拿到阵枢又有什么用处?长陵坡下埋藏的是中夏国运,区区一个剑道宗派即使拿到明皇策,也没有用处的。

    就像一个农民,捡到了传国玉玺,他能拿着这块大石头自己当皇帝吗?

    对于这些黑衣人的战斗力,郑小天是非常了解的,所以他也不用十分在意,而是向由祚施个礼,道:

    “多谢国师帮忙,后会有期!”

    由祚站起身,脸色十分凝重:“年轻人,后会有期!”

    又抬高声音说:“个人恩怨,能小则小,要以帝国利益为重啊!”

    郑小天一挑嘴角:“多谢国师指教!”

    这个时候,他最好奇的是国师为何会使用七彩冰花,根据水氏术录记载,这七彩冰花若非祖荫血缘直系,也必是水家冰花传人亲授,像自己那种水家饼店的继承人,在地窖里无意中被七彩冰魂选中,只能算是特例吧。

    但弄清国师身上的秘密显然不是时候,这群黑人衣围着虽然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但坐以待毙也不是什么好策略。更何况还有袁姑娘的那层脸面,他也不想对黑衣人过于动手。

    黑衣人被郑小天这种不屑动手的态度激怒,一个剑客,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被人无视。

    “郑小天,你站住!快留下七星旗竿!”

    黑衣人几乎是暴怒了。

    郑小天瞥他们一眼,嘲弄道:“要拿,你们还不够格,去喊你们大小姐来取吧!”

    还没听到黑衣人的回复,王斩倒是嗓门调高叫了起来。

    “郑老板,你等等我们,我们到什么地方找你?”

    郑小天有点不解,这报了仇之后一般不是割了仇家头颅后去祖上的坟头扑通一跪说“我终于为你报仇了”吗?怎么还在这儿迟迟不动?

    显然出了状况。

    由祚虽然不喜欢袁基罡,但袁基罡被人背后捅了两剑丢了性命,一代剑魔就这么陨落了,许是惺惺相惜吧,他对这两个剑修之后更加没有好感,一个眼神,便中止了王斩要割去袁基罡头颅去祭祖的动作。

    “中夏律法,擅杀人者死!念你们为祖上报仇,速速离去!否则将以律法惩办!”

    由祚话语很重,并不像随口说说。

    幸而此时城下大乱,谯楼被毁,城下伤者惨重,无论是城守还是禁军,都以为袁基罡是被由祚杀死的,没有立即登城查验。

    郑小天提醒道:“王斩,你们的仇也报了,还不赶紧背着马立离城找大夫?再晚你们出城就难了。”

    王斩这才反应过来,背起半边脸血糊淋拉的马立,就往城下跑。

    “郑老板,我去客栈赶骡子,先出城,回头去封古镇找你。”

    马立用一块从袖子上撕下来的布条缠着了半边脸,像包了粽子一样,嘴巴哆索,说话含糊不清:

    “郑……老板,谢……谢谢了!”

    郑小天转了身,从黑衣人身边走过。

    黑衣人不但没有进攻,反而后退的让了道儿。

    由祚走向袁基罡,朝他深施了一礼,声音喑哑道:“袁兄,这一仗,打得不值啊!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由某原本想就地为你拧了那两个混球的脖子,为你报仇,但由某身为国师,身不由已啊!”

    “生死一瞬间,争什么第一又有什么意义?君不见适才那少年,手持玄剑,面无惧色。即使你活着,就一定能永远当第一吗?”

    ……

    郑小天飞身下了城垣,才发现有点不对。

    出城很顺利,因为谯楼损毁严重,守城官兵被刚刚的打斗场面所震撼,心理还没有调整过来,从城上下来的,他们基本没有阻拦,一律放出城去。

    道理很朴素,因为放在城内,肯定是个祸害啊!

    以至于当王斩赶驴车出城的时候,城守也没敢拦着,毕竟能从城墙活着下来,即使如马立那般被削去了半边脸,也一定有着惊人的修为!

    但王斩没能赶上郑小天,因为马立急需出城找个大夫看脸,这老叔虽然是个硬汉,但现在脸肿得像猪头,抓着车栏的手都是抖的,他得赶紧去找大夫。

    只所以没有去找卢神医,是因为当城守反应过来知道袁基罡是他俩杀的时,可能马立的命没救成,他王斩的命也搭上了。

    毕竟他们不是郑小天,一但帝都封城,他们两个是跑不出去的。

    郑小天虽然离开都城后向南进发,但奇怪的是一路上黑衣人的尾巴怎么也甩不掉,甚至越来越多。

    他还发现,自己还没有走到的前方,早有黑衣人候着。

    但这些黑衣人并没有拦下他,可能是自觉拦不下,反而让开一条路,等他过去后,就从后边跟上。

    这样一来,郑小天身后的黑尾巴越跟越多。

    眼看前面就是运河码头,忽然前方有一怪人拦着去路。

    只所以说是怪人,是因为此人身上披着兽皮,腰间挂着长剑,半边膀子裸露着,膀子像粗树枝一样粗砺暴突,青筋如巨蛇盘踞。

    脸色极其古怪,不像中夏国人。

    最有特点的是头发,虽说头顶尽谢,头皮光亮如铁,但一圈头发却硬如钢丝,与四散虬乱的胡子搅成一团。

    此人目光如剑,冰冷异常。

    从他手中的剑上来看,粗砺厚重,剑体坚硬浑朴,通体油黑,这颜色与自己的玄剑有得一比,如果没有猜错,这一定是一路上被人议论最多的玄冰剑。

    剑是玄冰剑,那人一定就是极地西霍剑生了。

    听曹国旧说这西霍剑生在他那一晚在三生石上大喊三声恰巧唤醒了恶龙,震碎了山石引爆了山洪的那一夜,这怪人竟然跟袁基罡在锁龙洞前干了一仗。

    曹国旧说两个人都点到为止,不过是削了个山头,踩碎了一方磐石而已,可如今袁基罡已死,这个野蛮的家伙不去找比袁基罡更厉害的剑修宗师由祚拼出个高下,却跑到这荒郊野外拦住他郑小天作何?

    “喂,老神仙!你的剑友袁基罡死了,你不去为他送葬,站在这路口拦住我的去路,又是为何?”

    西霍剑生一脸懵逼。

    “你说什么?老袁死了?”

    听起来西霍剑生语言生硬,但还算表达“流利”了。

    据说剑生在极地一待就是六十年,除了与极地寒冰为伴,就是与太阳风对语,日常交谈对象顶多是大白熊,但那玩意不善言辞,说着说着就一口咬上来,一点也不通人性啊。

    剑生大多数的情况下,是反咬过去,把老白熊给咬死。

    然后嗞溜剥了它的皮,用他那并不锋利的玄冰剑切着生熊肉,吃他一身血,然后躺在冰层上“晒太阳”。

    语言没有用武之地,六十年,西霍剑生基本上就失语了。

    现在站在郑小天面前的西霍剑生,对袁基罡死讯的吃惊程度,不亚于他听说自己死了。

    因为一个一个六十年下来,他都没有死,好不容易找到袁基罡这个对手,还没打几架,就没得打了,以后他还找谁打去?

    年前在松明山上的那一架,他刚刚从极地回来还没有适应人类打斗那种带着计谋和欺诈的打法,输了袁基罡一局,这正想着扳回呢,怎么他就死了?

    剑生嗡声问道:“老袁,他在哪里?”

    郑小天:“在大洛京城墙上,你去快了还来得及!”

    西霍剑生丢下郑小天,就往北赶路。

    此时一个黑衣人拦住道:“剑生前辈,你答应过我们岛主帮我们夺到七星旗杆,我们帮你战胜袁基罡的,现在袁基罡已死,他既然败在别人手里,那说明也相当于你战胜了他,你该兑现你的诺言了。”

    西霍剑生一听,有理,遂调转头,“你,小孩儿!你手里有一段竹竿,快拿出来交给我,否则你爷爷我一剑劈下去,你就成两半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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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古镇百年习俗,日傍西山,飞鸟归林,行人闭户。
古战场遗迹,坑埋了四十万甲兵,怨念深重。
灭天魔头,重回人间,少年仗剑御风,试主沧海沉浮!天机神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机神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机神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