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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荒原行者     天机神策txt下载     天机神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2章 殊途同归

    郑小天知道,老城隍并没有给他讲大道理,但即使如此,就只能让自己的徒弟充当牺牲品吗?难道你一个活了三万年的老神仙,就没有别的办法?

    不管怎么说,这个老头跟少年最初见到的完全不同,那时的老城隍看起来就是个看淡生死的老乞丐,一个孤独的活够了的万年怪物,而现在,老头忽然关注起了三界安危,这着实让郑小天有点小小的感动。

    但他还是无法理解老城隍的行为,少年始终认为,处理危机的方式是关注危机本身,而不是无辜的人。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老家伙的爱徒。

    他现在甚至不想多跟这个老东西说话,只想一剑破阵,救了杨丽珠出来。

    不为梁闻天的暗自嘱托,完全是为了当初的那一份美好。

    郑小天转了身,直接走出感应堂。

    在杨丽珠面前,他停下了脚步,“杨小姐,你的这个阵,目的是唤起永胜的童灵,到那时候,你就可以解放了。对不起啊,你这个忙我帮不上。”

    杨丽珠神色安祥,“你走吧,我没事了。”

    女孩儿似乎想开了,并没有多说话。

    郑小天快步向门前走去,待走到城隍大门内侧,忽然手起一剑,斩向墙体内一口橙色净瓶,只听哐的一声,净瓶粉碎。

    这一剑其实蓄势已久,他只所以击上这一剑,完全是因为他一开始就留意这个橙色净瓶的玄虚之处,在他刚刚走进门的时候,最先引起他注意的,就是这口橙色净瓶,一个静静安放在门后不显眼的位置,显然不是为了装饰,老城隍看起来也没有这个雅好。而净瓶上隐约的五彩光晕,暴露了这个净瓶的真实身份。

    虽然郑小天本身对这个净瓶并没有什么印象,但锁龙洞师父传授的功法,忽然在内府点亮,隐藏在一个功法背后的模糊影像,竟然有这个净瓶!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净瓶上的五彩光波,与青铜法座下的五彩光波同属一脉,这是一种上古光频信息,通过五彩的相互映射,拘禁人的灵魂。

    这之前,老城隍使用五彩光波,拘禁永胜的变异法体,而现在,又利用红大氅女童的灵魂,来唤起永胜的童灵,当永胜的童灵被唤起,那将是魔王最虚弱的时候,按照老城隍的设计,此时将可以一举杀死魔灵。

    可问题是,这将会牺牲掉魔灵的假体,杨丽珠。

    有这么当师父的吗?!

    一个童稚的修者,将因此陪葬?

    幸而有我一剑!

    郑小天收回玄剑,撤身回内堂,内堂梁柱倾覆,阵阵刺耳的吱嘎声响起。

    空气凌乱。

    纸油灯笼轰一下烧成一团,内堂内那些虚无的封炼丝线骤然显现,又几乎于同一时刻砰然断裂。

    几乎同时,郑小天伸手一拉,法座上的杨丽珠瞬间离开法座,法座基孔的五彩光波扑地四射,随即寂然熄灭。

    青铜破碎,屋梁跌落!

    下一刻。

    一团紫气弥漫,波光凌厉而起,下跌的屋梁被无形的力量托住,吱吱嘎嘎恢复原位。烟雾散尽,尘埃落定。

    老城隍手持玉镇,水晶沙漏细沙簌簌滑落。

    “你们……简直是胡闹!”从来没有过的,老城隍气得指节颤抖,嘴巴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忽然隆隆作响,内堂的正中神位,剧烈转动,在神位下方,赫然洞开出一口方形大井,黑乎乎的深不见底。老城隍并指作诀,纸油灯笼呼啸而至,悬浮在方井上方。

    左手换右手,法诀一指,一枚金色符咒飘然而至,凝在纸油灯笼上方,纸油灯笼忽然剧烈晃动起来,一个细微但刺耳的声音从灯笼里吼出来:

    “快放我出来,元婴,你个无耻的家伙,别以为能封住我,总有一天,我要杀了郑小天,顺便拎了你的狗头,招回真无君统摄三界,你们会下地狱的!”

    老城隍脸色苍白,手指哆嗦,终于,他伸指为掌,用力一按,金色符咒与纸油灯笼融合一体,失速一般下坠。

    井口又隆隆合闭,神像复位。

    老城隍泪流满面,闭目不语。

    郑小天和杨丽珠被老城隍这一番神操作弄得目不暇接,到这个时候,少年和红大氅女童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几乎同时低声叫道:

    “老神仙!”

    “师父!”

    老城隍木呆呆的盘坐片刻,似乎想开了,口中喃喃道:“老家伙,三万年了,我们在那洪荒大野中你争我斗,谁也不服谁,我们灭魔界,封妖谷,驱逐真无君,但结果,还是谁也不能服谁。后来你做了天帝,牛逼,但那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被人替代?连天庭神籍都没有了,终于混得比我惨了,自己作的孽终于需要自己承担了,你把自己化成封印,来镇守这长陵坡,我就等着这一天,看你魂散道销的这一天,怎么把三界弄得乱七八糟,我迁到这长陵坡,等着看你的笑话,等着……”

    “师父,你在说什么?”杨丽珠跪到老城隍面前,摇着他苍老的手指。

    老城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理会自己这个徒弟。

    “老家伙,我收了徒弟,悉心培养,我要让我的徒弟胜过你的徒弟,再胜你一筹,可是,你收的那个徒弟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可以掌控老乔那把玄剑?难不成这三万年的轮回,居然还留着我们几个要死不死的老家伙?现在好了,我笑你以身封印长陵坡,可我现在也要以身封印这镇魔井了,真他娘的殊途同归呀!”

    “师父,都是徒儿的错,徒儿不该坏了你的法阵……”

    这回是红大氅女童泪流满面。

    老城隍睁开眼,苦笑道:“罢了,师父的法阵,的确有风险,那个郑小天,狗娘养的,破得好啊!师父总算放下心了!徒儿,师父现在想明白了,这事不能假手于人,还得自己处理。”

    老城隍推开小姑娘的手,忽然炽光一闪,后堂亮如白昼,但只那么一下,便悄然寂灭。

    红大氅女孩儿面前,空无一人。

    再看那尊神像,早改了面貌。

    苍老的布满皱褶的脸,看起来疲惫无神,只有手里的玉镇,熠熠光滑。

    老城隍成了一尊木雕神像,毫无光彩。

第183章 神仙都是孤单的

    “师父!”红大氅女孩儿抚摸着这尊木雕,两眼出神。

    “师父,是徒儿害了你!”女孩儿泪眼莹莹,眼里充满自责,愧疚。

    郑小天用手摸了摸老城隍的木雕法身,冰凉、粗糙,除了神像手中的那个玉镇。

    对比神座上的那尊泥胎,木雕可谓是形神兼备,甚至可以说,那几乎算是老城隍一具风干了的活尸,比某个寺庙里的大德高僧的不腐肉身更加活灵活现,简直可以直接定义为城隍老神仙纤维化的木质真实法像。

    可能是郑小天的动作看起来并没有太多敬畏,红大氅小女孩儿突然炸了,“你,你不要碰我师父!”

    郑小天被小姑娘不分青红皂白的一怼,神色显得十分不自然,“大小姐,我刚才可是为了救你呀!”

    “谁让你救了?呜,呜,你还我师父!”小姑娘忽然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这……刚刚不是说自己活不过五天吗?”

    “我说让你救我了吗?”小姑娘还是边哭边说。

    “这难道……是我会错意了?”郑小天彻底懵圈。但细想想,这个小姑娘虽然当时表现得非常痛苦,但的确没有说“请救我下来”这句话。

    “早知道,师父会死,我就应当自己死在法座上,师父可以拯救这个世界,现在师父死了,留着我活在这世上能做什么?”

    说得有道理呀,郑小天有点后悔了,“看来当时不应当救你,让你死了,你师父就没事了。”

    “你……郑小天,你咒我死?你真不是个好人!”小姑娘对郑小天的人品下了断语。

    “好好,我帮倒忙,好吧。但是杨姑娘,要是我当时不把你救出来,你可能五天就死了,基本不能熬过七天的,小姑娘你知道吗?在人间,七天是一个人生死的门坎,而这个阵法,设定的七天为限,这分明就是拿你的生命为赌注的,你说对不对?”

    “另外呀,你师父并没有死,他只是化为‘封印法像’而已,现在他可能还是调整期,等法像与封印彻底融合了,他的灵神就可以脱离法像出来了,到那时,不就算又活过来了吗?”

    小姑娘止住哭:“真的?”

    “你看我像说谎的人吗?其实在某个山洞,我见过和他一样的人,那个法像比你师父高,也比你师父这个法像结实,是石头的,很沉,很密,很大,听说你师父还认识那个人。”

    “他们两个一直不对付,现在好了,两个人一石一木,谁也不会看谁不顺眼了,你的师父,和那个大神,——神父在上——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就是变成一坨泥巴,也不会死,不像我们是血肉之躯,你要是五天或者七天死了,就真死了,灵魂进了阴曹地府,要是喝了孟婆汤,就谁也认不得了,要是没喝,就会像长陵坡的鬼魅一样,永远记着自己生前的怨气,成了鬼魅也安生不了。”

    小姑娘听到这里,觉得死了真可怕,就止了涕哭,擦了一把泪,眼里的波光纯洁清澄。

    “你别骗我,你要是骗了我,我决饶不了你。我师父可是教给我了一些绝招的。”

    小姑娘威胁道。

    郑小天笑笑,来到城隍庙门口。

    轻轻晃了晃那个刚刚睡过去贪吃的童子。

    掌灯童子晃了晃身子,有些不耐烦的哼唧了一声。

    “最后一张饼,要不要吃?”郑小天冲这位小神仙喊。

    掌灯童子睁开眼,揉了揉眼睛,“在哪?”

    见郑小天两手空空,一脸不高兴,一副“本神不喜欢恶作剧好不”的表情。

    毕竟面前站的人是香饼的唯一来源,掌灯童子不情愿的咧开嘴一笑,问:“见到祖师爷了没?”

    这小子瞌睡大的,这么大动静都没惊动到他。

    郑小天平静道:“你留给老城隍的饼,可以自己独吞了!”

    “为什么呀?”

    “你进去看看。”

    没多久,掌灯童子去后又回,“郑小天,你告诉我,祖师爷这是怎么了?那个木头像是他本人吗?是谁搞的鬼?”

    “掌灯‘大’神,以后你在这城隍庙里,没有人可以再拿玉镇砸你了,你自己说话自己算,你暂时是老大了。”

    掌灯童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难道祖师爷飞升了?”

    郑小天摸一下掌灯童子的头:“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城隍是神仙,哪需要什么飞升?”

    掌灯童子一下拨开郑小天的手:“我警告你,不要摸我的头!”看起来他真的愤怒了,他愣了愣,跑过去跪到老城隍的木雕像前,“祖师爷,你是不是不要于牵了?你留下我一个人,可咋整?他们会欺负我的……”

    过了好一会,掌灯童子走出后堂,见郑小天和红大氅女孩儿还坐在门槛上,显然他们是想等待他出来跟他解释一下,但掌灯童子没有问,而是依次坐下来,反而安慰道:“我知道,祖师爷终有一天会走的,他那么老了,他说是因为舍不得我才一直没走的。……郑小天,还有杨丽珠,你们一个是祖师爷的朋友,一个是祖师爷的徒弟,你们可不可以留下来,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

    郑小天拍拍他的肩膀,“你叫于牵,是太阴城隍庙的掌灯童子,中夏帝国钦天监的诸神名录上,有你的名字,你怕什么?那些妖魔鬼怪,才应当怕你的。现在老城隍归座,你就是城隍庙的老大,谁敢惹你?我和丽珠都还是凡人,这地方我们是不能呆的。”

    红大氅小女孩儿大约刚刚从开始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安慰道:“于牵,我会经常来的,我还有很多修行的疑问要来问师父。你在这里也要好好修行。”

    “可是,听祖师爷说,长陵坡的封印要崩解,封印崩解了是什么样子?会是山崩地裂吗?祖师爷在的时候,我不担心,但现在祖师爷不在了,这要是城隍庙塌了,陷了,我可到哪里去?”

    郑小天想,这童子虽说是城隍小神,可实质上还是个孩子,自己心中莫名就生出了一丝悲凉来,“掌灯‘大’神,你别担心,这不还有我在的吗?要是封印保不住了,我一定会来帮你稳住城隍庙的。”

    “可是,你不是个凡人吗?能保护我?”

    郑小天想了想,“咋的?不信?我能保护杨姑娘,就能保护你。”

    杨丽珠点点头说,“郑大哥可厉害了,他能保护你的。”

    掌灯童子想了想,这郑小天好象真有点本事,就点点头,不说话。

    郑小天被杨丽珠一句“杨大哥”拉近了距离,他揉了揉小姑娘扎着绸结的小脑袋,说,“我们走吧。”

    走了一阵,要拐弯了,杨丽珠回头看了看,掌灯童子于牵还依在门框上,目光不舍的望着他们,她的眼睛有点湿,吸了下鼻子说:“郑大哥,于牵会不会真害怕?”

    “不会。”

    “是不是因为他是神仙?”

    “嗯,神仙都是孤单的。”

    “郑大哥,那我不想当神仙。”

    “可人人都想当神仙啊。”

    “郑大哥,你想当神仙吗?”

    想了想,郑小天答:“不想。”

    小女孩儿忽然高兴了,“郑大哥,我一开始不懂事,骂了你,你会生我气吗?”

    郑小天笑了笑:“我是大人,不会生小孩子的气。”

    小女孩儿立马不高兴了:“我过了年就十岁了,我也是大人了。”

第184章 赤山偶遇

    从城隍庙到福寿街,需要走不少的路。红大氅小女孩儿虽然胆子不小,但有郑小天陪着,心里更加踏实。

    他们出了城隍庙的这片柏树林,转身东行,不远就看到一个小小的山头,搁平常,这个小山头不过像一坐普通的坟头一样,在野地里黑乎乎的杵着,并没有什么异常,但今天却不同往常。

    郑小天知道自己就要经过的那个地方叫赤山,而赤山,在他的印象中,是封古镇异象开始的地方。

    别的不说,单就龙犬的那次莫名其妙的单眼失明,就足以让人心里发怵。赤山的那一座并不大的石头山包,蕴含的信息十分诡异,这一点不光是郑小天,连杨丽珠也非常了解。

    “郑大哥你看,赤山为什么有光亮?”

    对于杨丽珠这一晚忽然改口叫他郑大哥,郑小天一开始不习惯,但慢慢就随她叫了,此时的他正埋头走路,经杨丽珠这么一说,不禁抬起头来。

    赤山这个不大的小山头,果然有赤光数道,从地底耀眼的冒了出来。

    郑小天拉了一下杨丽珠,示意她不要观看。

    “没有了。”

    郑小天转头看去,果然刚刚出现的光亮熄灭了,就好象根本没有出现过。

    可能是自己多虑了,这就是几道普通的光线,也许根本不是当初刺瞎龙龙那只眼的光线。

    虽然光线没有了,但却有几个人影,快速的向郑小天他们移动。

    郑小天手握剑柄,将杨丽珠护在背后,身体骤然警惕。

    “郑小天?”来人认出了他。

    郑小天放松紧张的身体,呼了一口气:“王先生,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王四,跟在他一起的,装束各异,看面孔十分陌生,说不出是哪里的人。

    王四停下脚步,示意其他人各随其便,拉着郑小天到一边问:“你身边的那个女娃是谁?可否让她回避一下?”

    郑小天点点头,跟杨丽珠小声说:“我有个熟人,有点事要商量一下,你先在这里稍等一下,我等一下就来。”

    杨丽珠点点头,找旁边一株弯腰柳树上靠了靠,“嗯,那你快点。”

    王四心中有疑问,他又瞥了一眼小女孩儿,决定先不问这个问题,直接切题道,“你在狐王墟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小天,你干得不错!这次拘禁恶魔永胜,你立了大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情况,因为太阴城隍的出马,这位隐藏了几千年的上古正神身份泄露,天界正在追查他身份泄露的原因,我想你已经知道了,这个太阴城隍,就是上古十二正神之一的元婴老祖。”

    郑小天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看起来像是理所当然,这让王四有些吃惊。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郑小天略微回想了一下,“大概在第一次日魇之后不久的一天晚上,我那次去松明山砍柴,无意间经过城隍庙,看到有两辆马车停在城隍庙门外,无意中听到有人称呼‘元婴老祖’,我当时也没十分在意,以为这个名字是老城隍的别号。”

    王四大惊失色,“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才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郑小天觉得这事听起来十分严重,但王四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为什么这么关心老城隍的事,他都没有弄清楚,更不知道他如此看重的事有多么严重。

    王四可能觉得自己这么急切的态度有点失态,语气缓和道:“你不方便说,肯定是有所顾虑,你想想,从始至终,虽说我没有帮你太大忙,但始终是有心保护你的,我虽然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的身份,但你放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三界的安危,绝不是出于自己的私利。”

    被王四这么一说,郑小天有点不自在了。想一想,日魇的那一天,在阳河李家被那个缥缈剑仙邱彦以法力试探,差点让自己当场窒息,但很快那波气机散去。

    自己当时以为是这个邱彦出于同情放过了自己,后来仔细想想才想起当时他曾瞥了一眼正哄着李玄手中饼子的王四,当时的王四看似哄李玄玩,实事上眼神一直在冲自己这边留意张望,以自己现在的理解,那种张望内蕴灵力,只不过当时作为一个送饼少年,完全不理解更感受不到这股灵力波动的来路和方向。

    后来在自己修炼碎城诀出现偏差的时候,王四第一次为他指点迷津,当时他虽然对这个看起来只是李府喂牲口的男子将信将疑,但他的提示好有道理,不但在松明山找到了曹国旧,还真的找到了可以解除他内府封印的上神,——虽说自己跟师父的缘份可能并不会太长,但王四能预先知道可能发生的事,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

    换言之,他若不是隐身人间的神仙,那是如何都说不过去的。

    而这位化身凡人的王四,后来又能指示河神为自己打通水止修,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身份在三界不一般,更重要的是,这个神秘的仙界大拿,对自己的帮助可以说是无时不在。

    而自己竟然还在为对方需要了解的一件事情闪烁其词,这实在是不应该啊。

    郑小天这下没有再犹豫,他觉得既然王四需要他提供的讯息,自己就应该如实相告:“王先生,那天我所看到与老城隍交谈称呼‘元婴老祖’的,是梁府的梁闻天,嗯,那边那个小姑娘,那天晚上也在,只不过她没有进庙,而是在马车上没有下来。”

    王四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么说,钦天监秘档外泄的事,就有眉目了。不过这是俗世王朝的事,我也不便插手。”

    “但现在元婴法身归座的事,对长陵坡的封印十分不利,我估计封印的崩解可能会提前,现在俗世王朝寻找封印的原始阵枢正在加紧进行,有些事情我也帮不上忙,三界的事各有各的秩序。”

    郑小天沉声道,“这么说,是我害了老城隍。”

    王四叹口气,“定数吧。”

    “那有没有办法延缓封印崩解?”

    王四眯了一下眼,眉头锁紧了些:“没有,除了找到封印阵杻。”

    说完这些,王四背了手,快速离去,经过红大氅小女孩儿面前,甚至都没多看她一眼。

第185章 我是谁?

    郑小天很想去一趟锁龙洞,但他知道即使现在去了,也解决不了太多问题。

    封印崩解是迟早的事,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在封印崩解前,找到封印的阵杻。

    阵杻究竟能起什么作用?刚刚没有问王四,相信问了也问不出来,因为这个阵也不是他设的。

    那么是不是应当去锁龙洞找师父当面问清楚呢?

    师父已将他的功法灵力传给了他,他用心的在灵府内搜索有关封印的信息,但所获极其有限,除了封印结印的大概时间,结印范围,几乎找不到其他的信息。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即使是师父,也无法对封印崩解造成的影响做出准确的预估?

    如今郑小天所能获得的信息基本都是“中夏帝国国祚动摇”,“三界秩序混乱”这些模糊的话,具体所能造成的影响,却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即使现在去锁龙洞,他也未必能找到师父去问询清楚。

    现在离明年的辰月辰日时间不多了,自己除了用心修炼,就是要尽快找到阵杻,取出五百年前遗留在长陵坡地底的《明皇策》。归根结底,让人类能够延续,也算是完成师父的愿望了。

    但是要想夺回阵杻——七星旗杆,目前郑小天还没有把握,袁基罡他是见识过的,加上被曹国旧一渲染:其剑修早已超凡入圣,寻常的剑客根本不能跟他过招,即使是像西霍剑生这般非人非魔的剑客,也过不了三招……以自己目前的根基,想夺回七星旗杆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本命匣虽然珍贵,但因为只是认主之物,所能开启的内藏极其有限,而师父在帮其解除内府封印时,消耗掉了不少灵力,最重要的是师父的灵力经过数万年天地灵力滋养,原本是与天地共生不灭的存在,但因为自除神籍,等于自己消解了灵力。

    这几百年来,师父在锁龙洞并非为了修复灵力,而是参悟生死,身上所残存的法力,与他之前的充沛法力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基本是循着天道,完成自己和光同尘、回归三界的设计,一步步走向身死道消这条路。

    仔细梳理师父与元婴老祖的事迹,两位尊神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遵循天道,看淡生死。郑小天无法得知师父与元婴老祖三万年来都有什么恩怨交集,但看得出,二位都对人间的生灵有着执着的热爱,甚至愿意放弃神籍,隐匿在林泉之间。

    只是郑小天无法理解,上古正神究竟是真的愿意身死道消,还是因为九天之上,某种势力逼迫他们如此?如果是后者,他郑小天又该如何?

    自己究竟是一个普通的人,还是具有某种秉赋的不可言说的来历?这一点他虽然说不清楚,但玄石体质这一点,就充分说明他与普通人不一样,虽然现在他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但有一点他可以相信,自己是因为某种原因被选中的人,他需要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也许等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真相就会大白。

    有时候他甚至有一种冲动,直接找到王四当面追问,获得自己更多的讯息,因为在他看来,王四是目前他认为最了解自己的人,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这么做,他担心王四身份不同,只不过是最早识别出他体质不同而已,这就足够成为他帮助自己最充分的理由,如果他这样回答,那自己除了尴尬,还能有什么?

    如果对任何一个帮助过自己的人,就大喊一声:“我是谁?请告诉我我是谁?”那一定会被人当成脑子进水一般的荒唐可笑。

    也许上天,会把许多疑问给你,等着你自己去破解,等时机到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想透了这些,郑小天决定给自己一个规划:第一潜心修行,这是第一位的,如果修行低下,一切都是枉谈;第二让身边的人有更好的生活,这一点他从师父身上看到了,师父做为老天帝,比照自己创造了人类,为了对人类负责,甘愿自消神籍,守护人间太平;然后就是第三点,夺回阵杻,保护封古镇,取出《明皇策》,以使人间万世安泰!

    师父给自己传递的灵力,用以温养元神,培植灵神是足够了,虽说以他的身份,一定有更高深的法术可以传授,但师父没有传授一定有他的道理,他就当师父没有传授的精力好了,现在他知道,这个碎城诀也是上古正神之一的老乔所创,只不过他几经转世,功法中包含了不少戾气,这一点有了师父灵力的温养,已经不算什么了,完全可以克服。

    经过与永胜的那场自己占尽便宜的“决战”,他基本上算是达到了第四境的剑止修,自认为已经能摸到第五境碎城修边缘了,但毫无疑问,碎城诀的第五境,无疑是最难修的,也是对自己最大的挑战。

    最起码修炼这个境界,是不能在水家饼店了。

    如果自己修炼得半生不熟,把好不容易修葺好的水家饼店撞得个稀里哗啦,那就变成大笑话了。

    更何况如果伤到了邻舍,更加不可饶恕。

    既然这么决定了,他也就做好了准备。

    总店这里,有江东东,他不担心。加上过完年,魏牧也会过来帮忙,他是完全放心的。只是葛一婧这小姑娘,一听说郑小天要出门游历,噘着嘴不吃饭,缠着要跟他一起去,不让去就不上学了。

    郑小天面色温和道:“小婧跟我一起游历,能帮上我什么?”

    葛一婧以为有戏了,忙说,“我可以帮你洗衣服啊,还能帮你摘野果子吃。”

    郑小天耐心道:“小婧,你的衣服都是东东帮你洗的吧,你怎么给我洗衣服?还有,摘野果子吃,那要有个子有力气才行,你现在还小,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你要是跟我一起出去,得让我帮你洗衣服,帮你摘果子,还得多带一份干粮,你说你是帮我呢还是添乱?”

    葛一婧低了头:“小天哥你是嫌弃我。”

    郑小天笑道:“小天哥怎么会嫌弃小婧?那是因为小婧现在正是读书的年龄,你和小水一起去白夫子那里读书,才是正事,等你们把书读好了,也可以在封古镇或者太阴城开个书屋,或者更大一点,开个书院,就是经营我们的饼店,读了书的人脑子活,也能把店开得更大呀。还有,现在中夏朝,很重视读书人,你们也可以到朝里做官,这样不是更好?”

    葛一婧听到这里,开心了起来:“小天哥答应我早点回来,我就在白夫子那里安心读书。”

    郑小天点点头,“我答应你。再说了,我游历其间,还可能会到京城,到时候如果我在京城有了差事,就会把你们接去京城住的,咱的饼店也开到京城去。”

    葛一婧听了高兴得不得了,拍着小手叫好。自然也不提要跟着游历了。

    店里的事交待好了,他觉得要去跟张璋儿道个别,张璋儿这几天在梁上,张铁匠把封了一个月的剑条取出来,刚刚开砸了半柱香功夫。张璋儿拉着风箱,神情专注。

    见到郑小天,张璋儿丢掉手中的活计,跑上去高兴的问:“小天,你怎么来了?”

    “我来向你告别的。”郑小天开门见山。

    “告别?你要去哪儿?”张璋儿脸上的高兴劲一下子就过了。

    郑小天耐心讲了自己的打算,张璋儿还是沉着脸,最后嘣出一句话,“你要出去,我跟你一起去!”

    “说啥呢,你爹这里忙成这样,你把你爹撂在这儿,出去疯?”张铁匠经过先前的几件事,对郑小天的态度已大为改观,不但不像过去那种冷眼相待,反而有点喜庆劲挂脸上了。

    “小天,进来坐。”

    郑小天施礼道:“张剑师,不了,你忙吧。”

    张铁匠不乐意了,“叫什么张剑师,生分,叫张叔吧,来,我这里有一坛老酒,张叔弄两个菜,我们爷俩喝一口。”

    看张涸这么客气,郑小天也不好推辞,就走进屋里坐下。他当然不会让张涸去张罗,而是让张涸歇着喝茶,自己和张璋儿去灶伙一通忙碌,弄来一盘腊肠,一盘小葱拌豆腐,一盘腌黄豆,一盘萝卜丝拌香油,摆上三个酒盏,斟上,这才坐下来。

    张涸道:“叔请你坐下来,不光是为了喝这口酒,而是为了借这酒,跟你说上一件事。”

    郑小天难得看张涸这么热情,举杯敬道:“张叔尽管说,小侄听着。”

    张涸闷头喝了一口酒,脸上血色泛上来,语出惊人道:“贤侄,你不想知道你是谁吗?”

第185章 梦境聚合

    张璋儿一听张涸的话,连忙打断道:“爹,你这才喝一盏,就醉了?他是谁?这话太奇怪了吧!他不就是郑小天吗?”

    张涸表情不变,他显然在等郑小天的反应。

    郑小天看了张涸一眼,似乎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怪异和陌生。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在梁上打铁的张铁匠,对他郑小天一直不冷不热,甚至更多的时候,对他是极其冰冷的,用嫌弃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为什么忽然来了个大反转,这个平时闷声不响的铁匠,居然深藏着自己的秘密?若非跟自己有紧密的关联,如何敢说出这样的话?

    郑小天有多少次在内心里问自己,我是谁?我为什么来到封古镇,我的父母是谁?他们在哪里?但这无数个疑问始终没法找到答案,时间久了,他基本上把这个疑问忘了,直到昨天,他才忽然又想起来这个问题。

    但无论如何,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苦苦想找人了解的身份问题,竟然是由这个看起来完全不搭界的人主动提出。他虽然心里有那么一刻的激动,甚至有一股狂燥的难以抵制的情感涌出来,但他还是压抑住了。

    张涸,张铁匠,你虽然是张姑娘的父亲,但若是说你真的知道我的身世,也不会憋到现在才想着告诉我吧。

    郑小天面色平静,甚至连一丝波澜也看不出。

    “张叔,你真的知道我的来历?知道我父母是谁?”郑小天神情淡然。

    “爹,你不会真的在说笑吧,我可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张璋儿喝了一口酒,这酒劲大,姑娘粉嫩的脸蛋很快便泛起了一朵红晕。

    张涸放下杯盏,脸色肃穆,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却出现了犹豫不决。他忽然掂起酒坛,汩的倒满一盏,扬脖一饮而尽,擦了一把残留在嘴角的清酒,将酒坛往案几上一墩,双手抱拳虚空举向北方,沉声道:“郑大哥,陶乐姐,小弟张涸今天借着酒胆,想要把尘封五年的旧事讲一讲了,我要是这么做的不对,你们该怨怨,该罚罚,小弟决不会皱一下眉!”

    郑小天神色凝重,他明显可以看出,张铁匠似乎真有什么秘密要说出来,此时心里更加紧张了。

    “贤侄,我张涸今天要说的话,可能有时想起来不合情理,但我觉得,现在不讲出来,从我的内心来说,是极其难受的。这要搁往常,我即使是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你,但我知道你在水家饼店生活得很好,讲不讲就无所谓了,可现在你要出门远行了,有些话,宜早不宜晚,还是现在说的好。”

    张璋儿等得不耐烦了,“爹,你有啥话说出来就行了,这样磨磨蹭蹭卖关子,女儿我都等烦了。”

    闺女这一“训”,张涸反面忽然放松了,他面色艰难的笑了笑,崩紧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其实吧,贤侄一定会问,既然张叔知道贤侄的身世,为什么现在才说?我现在只能说,张叔也是有难处的。”

    郑小天平静的说:“张叔,你尽管说,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能承受。”

    “要想说清与你相关的来历,还得从五年前说起,当时我正在棠溪河畔结庐铸剑,当时是我在人间铸造的第三把剑,这把剑原本是受一个友人的委托铸造的,但在我即将铸造完这把剑的时候,这个友人忽然托梦给我,他可能无法按约定的时间来取剑了。”

    竟然是一个梦?郑小天脸色怪异,想起了自己总是做一个重复的梦,不由得一怔。

    张涸没有观察到郑小天的神色变化,接着道:“我这么说,你可能奇怪,为什么我与朋友的讯息交流,是通过梦实现的……”

    梦?张璋儿也好奇道:“梦不是都是虚无的吗?”

    张涸抿了下嘴唇,陷入深思:“的确,一般而言,梦都是虚无的,人们对于一般的梦,也不过是一句‘胡梦颠倒’的过去了,顶多加一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算是不错了。但其实在开天辟地以来,这诸天万界之中,还真有一个专门管梦的神,这个神专司人类的梦境,不,他不光是司人类的梦,还司神仙的梦。”

    “在远古时代,诸神分工明确,司梦的神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因为以神仙的神通,梦境可以通过神通来屏蔽,换言之司梦之神收集神仙的梦境,但如果此神仙觉得自己的梦不想被司梦之神收集储藏,他可以使用神通清空之前的梦,所以一般来说,只有那些无关紧要的梦或者道行较低小神的梦,才能进入梦神的储藏空间。”

    “司梦之神经过几代轮替,到了人类兴盛以来,新一代的梦神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因为人类绝大部分,基本上都是平庸的凡人,司梦之神可以很轻松的收集到人类梦境的信息。”

    “有时,梦神为了试验新的梦境控制功法,还故意释放出梦的场景,邀请无关联的人进入梦境中,这种梦境的聚合,被称为‘太虚幻境’。”

    “按理说,‘太虚幻境’本来是道家修行的一个境界,可被梦神用来组建梦境聚合,这样一来,原本纯静的梦境聚合被魔道盯上,魔道之徒修炼魔法,入侵梦境聚合,梦境聚合感染上魔道病毒,就会反噬到梦境聚合的人群之中。”

    郑小天和张璋儿听张涸说了这么一大通,虽然完全没有说出与郑小天身世有关的信息,但听起来蛮有意思,两个人便互看一眼,不说话,继续听。

    张涸见郑小天和女儿难得的安静,便继续道:“我当时在炼剑之余,身心疲惫,一日躺在剑舍中小憩,竟然无意中被人拉入了一个梦境聚合。”

    “拉我入梦境的是一个剑客,他当时正在修炼一套无上剑法,手中的剑极不好使,据他说他与梦神相熟,请托梦神为他建一个临时梦境聚合,帮他拉一个铸剑名师进入梦境聚合,探讨一下铸剑的事,如果能得到授权,为表示诚意,他更愿意亲自拉。”

    故事有了开端,郑小天问,“那剑客是请你铸剑吗?”

    张涸点点头,“这位剑客目的非常明确,请我为他铸一把棠溪剑,并说愿意为我支付应得的报酬。”

    “剑客非常健谈,喜欢喝酒,但酒量不大,他为我表演了一套剑法,剑法极其高超,我们还即兴切磋了一下,相谈甚欢,引为知已。”

    “那些天我因为心情不大好,加上璋儿乖巧懂事,自己在剑舍内的桃花苑里玩耍,我大多时候,都沉入梦里,与这位剑客饮酒论剑,并与他约定,等剑成之日,相约在石人山下,古柏林中,实剑切磋。”

    “忽一日,记得那天天色将暮,璋儿告诉我外边变天了,天色极阴,可能要下雨了,我让璋儿回剑舍呆着,收了屋外的一些用具,关了舍门,觉得头脑嗡嗡响,就靠在亭柱上小寐,刚刚合上眼,就进入了梦境聚合。”

    “剑客急匆匆的赶来,告诉我可能近期无法如约去石人山切磋了。我急忙问什么原因,他告诉我,他和他的妻子目前被真无君属下追杀,可能难以解脱,他会委托梦神把他的孩子送到中夏帝国一个阴阳交界的地方,这里因为凭借阴阳交割的地缘优势,加上有上古正神封印坐镇,真无君的法力在这里无法伸展,所以这里是孩子唯一可以安全呆的地方。”

    “剑客恳求我,能否看在两个人梦中切磋交好的份上,在现实世界帮忙照看一下他的孩子,只要这孩子能平安活着,他们就安心了。”

    “剑客当时心情非常紧张,说如果我为难,他就请托别人了,可还没等我答应,我就被璋儿晃醒了,璋儿当时一边哭一边晃我,说爹你是不是病了,为什么身子一直抖……”

    张璋儿吃惊的睁大眼睛:“爹你说的这件事我有点记起来了,那天打雷,我有点害怕,才晃你醒的。”

    郑小天神情凝滞,“张叔,这不过一个梦而已,一个梦如何当得真?”

    张涸叹道:“我当时也只当做是一个梦,但过了一日,便听一个路过的散仙跟我喝酒聊天,说在西极洲界,剑圣郑于、陶乐夫妇,被真无界封禁在无妄之野,而他们唯一的儿子,被梦神护送到了中夏阴阳交割之地。这件事事关重大,恐不合三界规范,神界诸神三缄其口,都不愿谈论此事。他也是因为喝了我棠溪水酿制的桃花烧清醴,才无意中吐露了出来。”

    郑小天神情紧张起来,“张叔,后来呢?”

第186章 原委

    张铁匠喝了一口酒,酒气拿头,脸色更加冷峻。

    关于那个散仙的话,他当时听了心里咯登了一下,那时候他就做出了一个决定,离开棠溪河畔,去找一找梦中友人郑于的孩子。

    但其实,他虽然这么想,却并没有立即行动。

    只到有一天,他的剑舍内苑出现在了怪异之事,他才作出了最后决定。

    某一日,张涸在桃花苑散步,无意之中发现一株桃花枯死,这在桃花苑,一株桃花树病死原本不算什么,自然界的生生死死,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第二天,当他再次去散步时,发现有不少于五株的桃花树病死,且枝干腐朽,发出一股从未闻过的怪异味道。

    如果仅仅是苑内的桃花树发病也就罢了,最让他吃惊的是宝贝女儿张璋儿,竟然得了一种无法查清的病,嗜睡,消瘦,找了几个郎中,都没有看好。

    直到那个散仙再一次来到剑舍,张涸才下了决心。

    那个散仙先是吃惊于张涸剑舍后苑触目惊心的荒败,又看到上次花骨朵般的小姑娘,形容枯槁,萎靡不振,语出惊人道:“我说张剑师,你心可真大,你没看到这个地方已不适合呆了吗?”

    散仙告诉他,此地可能是被咒魔施咒,如果此屋的主人继续呆下去,可能会面对无妄之灾。眼前的这个灾祸就是警示。

    这话就像是摧命符,第三天,张涸就带着女儿离开了棠溪河畔。

    现在想想当年离开棠溪一路寻找来到封古镇的理由,心里还有点惭愧。

    看到郑小天终于直接问自己,他有些犹豫,说还是不说?

    “后来,……我通过好友指点,只身南下太阴城,来到这个阴阳交界的地方,当时我并不知道你是否出现在封古镇,我只是凭着对封古镇周遭风水的理解,选择在梁上安下了铁匠铺,后来经过多方打听,才发现水家饼店有一个伙计,叫郑小天,最重要的是他出现在封古镇也非常蹊跷,而且出现的大致时间,与那个散仙所说的时间大致吻合。”

    “那张叔你,为什么一直没有认我?”

    张涸叹一口气,“贤侄,这事要怪张叔,是张叔太过谨慎了。张叔当时发现你以后,对这件事也是将信将疑,毕竟那仅仅是个梦而已。但为了随时知道你的情况,我就亲自跟你们老板娘说,希望她能让你每天给我送饼过来。”

    “因为此后再没有出现梦神托梦,这事也就这么搁下来了。有时我甚至怀疑,我梦里出现的事情和你出现在封古镇,是不是仅仅是个巧合,或者是不是真的?贤侄,请原谅我这几年并没有给你什么照顾,有时甚至对你还没有什么好脸色。”

    郑小天看起来神态并未有剧烈变化,“张叔,这样已经很好了,封古镇的人,一直不愿意让我跟他们的孩子玩,而你并没有阻止张姑娘跟我交往,我已经很感激了。”

    张涸听郑小天如此通情达理的话,脸上有些惭愧,“贤侄快别这么说。不过我觉得这样也好,最起码在这之前,你的身份不会那么快的暴露,如果我真的认下了贤侄,以魔道的渗透能力,估计很快就顺着线索找到你了。”

    张涸这么说,自己也觉得是自我推托,禁不住苦笑了一下。

    “这中间,我也找封古祠土地了解了一下,那时候我虽然已确认你就是郑于的孩子,但我还是觉得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不给你暴露的机会就是对你最大的保护。”

    张涸说这句话,说的有点理直气壮,实事上,他这样做还真的没错。

    郑小天似乎在听一个别人的故事,但当张涸说到担心他暴露的话时,他开始心中有了疼痛,当他了解有许多人在暗中保护他,更加心情难以平静。无论如何,自己终于知道自己的来历了,尽管这个来历的讲述,听起来有点离奇,但他这些年所经历过的事情,又有哪一件不是离奇的呢?

    “张叔,你能告诉我,我父母是什么样子吗?”

    张涸被郑小天忽然一问,神色不禁一凛,“你父亲,大剑客郑于,我在梦中多次见面,人生得健硕俊朗,身手上讲,绝对是一顶一的大剑客,至于你母亲,我一直没有真正见到过,似乎她一直想在我面前隐身,我只知道她叫陶乐,也是一名剑侠,还有,我知道她非常爱你,有一次甚至听到她说,为了小天,她愿意去死。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始终未能见到她。”

    郑小天此时已眼含泪水。

    “张叔,那你知道,我的父母,为什么会被真无界追杀?”

    张涸道:“真无界是天地始开之后,三界光明的另一面,据说那里是罪恶的终结地,无边黑暗,弱水横流。真无君统治真无界,统治黑暗世界的恶魔。郑于、陶乐二位剑客为什么被追杀,目前我还没有更详细的讯息。我想某一天,无论是梦神,还是神界的天机杻,总会有披露的那一天的。”

    “但根据那位散仙讲的话,可能郑于、陶乐夫妇,在去西极洲之前,原是中夏国子民,他们到西极洲的目的是什么,又是为什么被西极洲魔域盯上,这一点他却没说清楚。”

    郑小天收了心,仰脖饮下张璋儿为他添上的清酒,再次施礼道:“谢谢张叔,您能把这些告诉我,真的太感谢了。”

    虽然被人感谢,有点难堪,但张涸总算了却一件心事一般一下子放松了,他又亲自给郑小天倒上酒,一边举杯一边说,“贤侄,原本我为郑于大哥铸的那把剑已铸好,但因为梦神再无给我梦境聚合的机会,加上你的父母可能已遇到了困难,无法收剑,我当时是想找机会把这把剑送给你的,可你现在有了玄剑,我就先把这把剑帮你收着,等有一天你需要了,随时来取。”

    郑小天拱手道:“谢谢张叔。今天张叔给我讲的这些,让小侄更加相信,如果不修好功法,不光三界之乱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连自己的父母陷入绝境自己也无能为力。小侄这就出发,尽快修练进境,否则,我什么也做不了。”

    这孩子低调啊,张涸不由得心里赞叹。

    他只是不想说,散仙曾流露出郑于计划寻找毁灭中夏封印之法。虽然做为剑师,他的目标是打造顶级利剑,至于这把剑的主人究竟用来做什么,他基本上持中立的立场,但若这毁灭同时给中夏帝国带来灾难的话,他郑小天会怎么想?

第187章 别时

    郑小天没有想到,在自己即将远游的当口,居然有了意外收获,从张铁匠那里了解到了自己出身的信息。

    遗憾的是张铁匠这里传递的信息,虽然听起来合情事理,但还是有些诡异,当然了,虽然如此,但也非常符合自己无端出现在封古镇这种诡异的出身。

    临了,当他起身告别的时候,张璋儿还是坚持要跟他一起去,郑小天劝道:“张姑娘,不是我不想让你跟着我一起游历,首先这第一条张叔这里现在需要你帮忙,另一个我这出去修炼的功法,有一定风险,这点你和张叔都知道。你放心,等我修炼得差不多了,就会及时回来的。”

    张璋儿瞪了他一眼,“你这算什么理由?好象之前我没有跟你一起去对付永胜一样!再说了,正因为你这个功法容易出现偏差,才需要有人在一旁照顾你。”

    张铁匠“吭”了一声,提示女儿要知道自已尊重自己。

    “璋儿,我觉得小天说的很有道理,爹现在的确比较忙,需要你帮忙,另外虽说现在封古镇针对屯户封镇这事目前没有人敢难为小天了,可是在封印出现危机之前如果大家都出了镇,这样影响肯定不太好。”

    张璋儿无奈道,“那好吧,你记得早点回来。”

    当着张铁匠的面这么说话,郑小天虽然有点不自在,但还是点点头。

    张铁匠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这要是搁往常,女儿跟郑小天有那怕一丁点亲昵的举动,他也会抬高了嗓门喝斥,甚至因此父女俩出现矛盾,他也没有完全改变自己的态度。

    现在看到郑小天身影渐渐远去,张铁匠反而有一点淡淡的伤感。从送饼少年到可以出剑收复恶魔永胜,这中间的跳跃太大了,大得让人一时难以接受。虽然他一直暗中想要保护这个孩子,但想来想去自己却并没有做过什么,反而因为女儿张璋儿跟这孩子走得太近,伤了这孩子。

    这孩子太不容易了。

    有时他在内心这样问自己,若不是内苑桃花出奇枯死,女儿得了怪病,自己真的会及时跑到这阴阳交割之地来“守护”大剑客郑于家的这个可怜的孩子吗?

    而真正来到封古镇,自己又是用什么方式“守护”的呢?

    张铁匠不由得摇头叹气。

    “爹,你是不是也放心不下小天?”张璋儿见父亲叹气,问道。

    张铁匠拍拍女儿的肩膀,答非所问的道:“小天这孩子,争气。爹之前可能看错了。”

    老吉晃荡着手里的签筒,从茶铺里探出头来,将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线,跟张铁匠打招呼道:“嗨,我说老张,郑小天现在可是封古镇的红人,过不多久可能还是朝廷命官呢,你不抓紧招为上门女婿,到时候被别的女娃捷足先登了,你可别后悔!”

    老吉嗓门不大,但话说得重,张铁匠一扭头,掂起铁锤敲了一下铁砧板,闷声道:“滚!”

    张璋儿瞥了一眼老吉,虽然眼里含着嗔怒,但并没有发作。

    少女面露红晕,掀了帘子进了屋,心里嘀咕道:“谁敢招惹郑小天,别怪我袖中的芒剑!哼!”

    ……

    虽然郑小天脚力很快,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恰恰看到张璋儿掀帘入屋,少年深深的吐一口气,表情复杂,脚下发力,几个身形转换,便从梁下消失。

    日近午后,中夏帝国各家各户大多用过午饭,此时的封古镇,沉浸在一片慵懒的氛围中。

    看到那块“学达性天”的匾额,色泽陈旧,甚至还有一丝颓败,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沉静古朴。

    跨进牌坊,便是一个安静的院落,虽然简朴,但场地宽敞,不输太阴城的庠序,这便是封古镇的教化场所,虽然京城归乡大儒梁闻天未曾来这里坐镇,但白老夫子数十年如一日的设馆授徒,使这里成了当然的封古镇文脉所在。

    没等郑小天敲门请益,屋门吱呀一声大开,白夫子早站在门口,神色和蔼,“小天,我猜到你会来的。”

    郑小天施礼道:“白先生,晚辈原不打算来打扰您,只是觉得可能近期不在镇上,小水、一婧的功课,还需劳您费心,故而登门拜托,还望前辈莫嫌叨扰。”

    白松严笑道:“郑孝廉哪里话,你心怀善念,收留封古镇孤儿,这在封古镇街头巷尾,早已传为佳话,老夫虽然不才,但见贤思齐的道理还是懂的,你要出游,尽管放心去,孩子们在我这里,我一定会尽到一个为人师表应尽的责任的。”

    郑小天反问道,“是小水、一婧他们告诉先生我要出游?”

    白夫子点点头:“这俩孩子原本是让我劝你能留在家里,我告诉他们说,别说郑小天是封古镇的英雄人物,就是我们一介儒者,也会秉持先贤‘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训示,游历求学以长见识,你们长大了也要向郑小天看齐,老师将来不但不会限制你们出游求学,还会交持你们这么做。”

    郑小天面含感激:“谢谢白先生对他们的开导。另外小天还有一事想请教,还望夫子开导。”

    白夫子一拈胡子,笑道:“小天客气啥,你说,什么事?”

    郑小天道:“小天近日在明皇历历头上看到一句圣人之言,并附有释疑,想来请教先生,何为‘以直报怨’?”

    白夫子立马收去轻松神色,“怎么,有人得罪孝廉了?”

    郑小天未置可否,道:“先生,若说有人得罪了晚辈,这个不用我说,是人都知道的,永胜忽然冒出来追杀我,算不算他得罪了我?我想可能正好相反,肯定是我先得罪了他,他才会生出这个念头。但永胜后来被众人合力收服,无论如何,都算我欠众人一个人情,这一点我是铭记在心的。只是我有时把握不准,比如,假若我明知从未得罪过何人,却引来人的打击,这算不算打击我的人得罪了我?”

    白松严一脸严肃,“小天,我觉得这事得分两方面看,首先得罪你的人,起因是什么。我知道你刚来封古镇的时候,很多人都排斥你,那是因为他们思想愚昧,认为你可能会给他们带来恶运,他们做出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只要不是过分伤害你,这是可以理解的。虽然这一点并不能为他们开脱,但世上有无心之过和有心之过,我觉得似这般普通的庸人,可以看做无心之过为好。”

    郑小天神色肃穆,“谢谢先生提点,那么先生,有心之过呢?”

    白松严道:“有心之过,也分大小,虽有心,无大伤,君子恕人之过,亦是好的。但若以强犯弱,或明知伤人致命,还要力行,那就是恃力伤人了,圣人云,‘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虽说看起来没有佛家的慈悲为怀,但却是符合天道公道,符合人性的。”

    郑小天起身道:“谢谢白先生指点迷津,小天告辞了。”

    白松严并不挽留,他起身送郑小天到牌坊外,看到施礼而别的郑小天,心生感慨:“天道恢恢啊!但愿郑小天能安然归来!”

    白夫子返回身,虽然阳光明媚,但凉风猎猎,身上却觉得格外清冷。

第188章 延挺轩分歧

    在延挺山东麓,有一处山野民居,虽然平时不怎么引人注目,但因为建立在拥有金矿的延挺山,且大多情况下寨门紧闭,一般人对其还真的没什么了解。

    寻常的猜测是,此寨舍为官家别业,起码是与军头曹犀有特别关系的人家才可能拥有,因为虽然寨舍选择避开了入山的要道,只是临近通向北岭的路口,但所建寨舍建筑依山随形,极其讲究,又加上地理位置优越,上可到延挺山风景绝胜之地的太峰顶,下可以转道进入洛宛官道,要说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别业,难以让人确信。

    当然,从地理位置上来看,此地与官家的金砂矿相距甚远,且建筑相对隐蔽,反倒更像是为了避开世俗烦扰而建的清修场所。

    然而,其实上,这个被低调的称为“延挺轩”的山中寨舍,在剑客中却拥有极高的声名,只所以不被普通民众了解,那是因为此处除了幽避之外,一般的剑道中人,是没有资格进入轩中一聚的。

    这是剑仙李凌家的产业。

    也仅仅是阳河李家众多寨舍中的一处外宅之一。

    做为曾经的中夏十大门阀之一,关中李氏的一支,即使到了李凌的爷爷李照天和父亲李思照这两代,朝中的关系网络还是相当发达,李凌承祖荫,除了剑学家传之外,又承袭了祖上的家业和官道、侠道的脉络,所以当年由李照天修建的延挺轩,至今还屹立在延挺山东麓,无人敢来动拆或劝迁。

    但相对来说,李凌却也是很少到这个偏避的别业居住,平时仅留一二个可靠的仆役在此看门,一处偌大的山中豪宅,就这么静悄悄的,一如山林的寂寞。

    这几日延挺轩忽然热闹起来了,这完全得益于封古镇长陵坡封印的松动和灵气复苏。

    李凌在找回儿子李玄之后没多久,就来到了延挺轩,这也是得到李家老祖宗默许的。在老祖宗看来,你李凌想到哪儿都可以,但得把宝贝重孙子留下,只要这个可爱的鼻涕虫在眼跟前,你李凌想干嘛随你去。

    但是另一方面,李家老祖宗也不能阻止李凌要做事的冲动,从自家玄孙子被石车真君捉去基地,然后四处找寻无门,最后被那个看起来不太着调的道士曹国旧救回来开始,李家老祖宗就不再存有门户之见,毕竟若没有曹道长和郑小天,甚至那个自己不十分喜欢的袁一山的女儿袁月,自己的重孙子出什么事还真难说。

    很多时候,在平安无事的情况下的勾心斗角,只有在遇到共同敌人后才会消弭那些不值一提的倾轧和分歧。当下长陵坡封印松动,魔道势力强势介入,正道中人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联合对抗黑暗势力是唯一明智的想法,没有第二。

    所以即使老祖宗不喜欢袁月,甚至对曹道长也不太感冒,她都能以礼相待。

    而对于孙子李凌想在延挺轩聚天下豪杰商讨对策,李家老祖宗表示支持,当然,条件只一条,让李玄留在阳河家里,只要玄孙子在自己跟前,你们爱怎么折腾那是你们的事情。

    实事上即使李凌没有给其他三位剑仙发出邀请函,除了袁一山之外其他两位也会近期到来,因为在李凌书信发出后一天,辟剑峰的马远光就到延挺轩找他,而钱塘湖的钱八子,正巧打算前来。

    只有袁一山,原本只计划到太阴城寻找女儿袁月,恰巧收到了李凌的书信,既然在阴阳交割之地有一个地头蛇,那不妨去找李凌一叙,毕竟李凌与邱彦不同,并非是假借官场风光强给自己一个剑仙的名头,李家在中夏朝的源渊脉络,恰恰可弥补东海之外悬波岛的不足。

    只不过虽然马远光在永胜冲进阳河村之前来到延挺轩,却借了延挺轩这般清幽之地闭门修炼,并没有跟因事回阳河村的李凌一起下山,故而错过了一睹永胜法力的机会。至于钱八子,他所修炼的剑法偏于阴柔,对付魔性十足的魔王永胜有先天的缺陷,没有碰到永胜并与他当面对阵,他并不觉得遗憾。

    悬波岛袁一山本来对参与这类事情并不积极,自然无可无不可,只要找到女儿,可以借用灵气复苏时期进益修为,就已经可以了。能住进延挺轩,还李凌这个大地主一个人情,他就达到了目的。

    此时中夏五仙剑五人都列坐在延挺居聚剑堂,李家的仆役刚刚分割了一只肥羊,分别奉在各位剑仙的案几上,又将李家窖藏的陈年佳酿和入秋新藏的佳果及精制的果脯奉上,美酒肥羊,佳果蜜饯,油面索饼,加上延挺山独有的雨前毛尖,虽说不上十分丰盛,但做为日常饮食,已是相当不错了。

    袁一山虽然行为上格格不入,但此时还是率先举起酒盏道,“李兄,此番由远海踏足贵地,得李兄如此关照,袁某在此先饮一杯,以示敬意。”

    说罢一饮而尽。

    还没等李凌说话,马远光举杯道:“袁兄过于客气了,李兄的延挺轩,本就是天下剑仙的家,你我兄弟共同位列中夏五剑仙,原本就是同气连枝的兄弟,何必如此客气,来来来,我们大家共饮此杯!”

    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钱八子面色清瘦,吃起东西来也格外文雅,此时举杯道:“我觉得袁兄说得对,毕竟虽然大家都是兄弟,但叨扰的是李兄,我在这里敬李兄一盏,以示谢意。”

    同样一饮而尽。

    这倒显得马远光不懂礼数了,若是平常人,钱八子这种明显驳面子的话早把人激怒了,但马远光满面富相,肥头大耳,哈哈一笑,并不介意:“好,那就听钱兄的,共同敬李兄一盏。”

    三人纷纷举杯,只有邱彦神情悠闲,像一个旁观者一般一边吃肥羊,一边想心事。

    “邱特使,你这是想啥呢?”马远光依然脸上堆着笑,提示坐在他右手边的邱彦。

    邱彦抬起头,醒悟似的举起酒盏道:“大家随意,随意!”

    这完全是不了解刚刚的谈话氛围嘛,没有任何人怀疑,这是十足的对主人的不敬,钱八子有心想替李凌发作,李凌示意制止,面含微笑道:

    “各位剑道同仁,今次邀请四位在寒舍一聚,各位兄弟又是从四面八方而来,这着实让小弟十分感动。因为时令寒冷,敝舍地僻物贫,如有招待不周,还请各位海涵。这盏酒,我敬在坐的各位。”

    主人的一番话,让客人心里舒坦,纷纷举盏应酬。

    李凌接着道:“长陵坡封印事件,想必大家都非常了解,细节我就不多说了,此番请大家来,就是想一同商议对策,在这五百年巨变当中,封印崩解,必然会造成中夏国甚至三界的大变局,我们五剑仙作为一个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号,也是一个整体,在这次变局中,应当扮演什么角色,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马光远此时抹一把油嘴,肥脸上闪着烛光,一说话自然带着江湖笑意:“要我说,李凌兄既然邀约大家议事,你是地主,又是邀约人,你可以先提议,大家附议就行了。”

    钱八子接茬道,“若按李兄的提议,我想还是江湖事江湖了,虽然李兄祖上贵为中夏门阀,当今朝中也有故吏旧交,但阳河李家如今以江湖领袖立足中夏,此次封印之事,当以江湖事裁决!各位仁兄以为如何?”

    钱八子目光环视,马光远自然连连说好,袁一山虽然没有说话,但也轻轻点头,唯有邱彦,脸色古怪。

    明显的反对。

    邱彦缓缓抬起头,环视一圈,声音抬高八度道:“各位,我以为,此事视朝廷号召而定。具体来说,以尚书院的方案行事。因为众所周知,钦天监齐禾被刺,国师由祚囚于天牢,大中夏钦天监几乎停摆。目前虽有梁王魏无双驻军,直王、骆王镇守太阴城,但长陵坡的事,当先由地方驻军为护卫,圣上旨意为准则。目前尚书院奉圣上旨意,加上地方驻军曹犀部已归尚书院调管,我觉得各位应当在尚书院的统一调令下行动,为帝国非常时期建功立业。这才是中夏五剑仙应当扮演的角色!”

    邱彦说完,在坐的其他人都面色各异,马远光一敲案几道:“邱彦!邱特使,你干脆明说五剑仙归你管就行了,弯弯绕说这么多干嘛?”

    邱彦脸色铁青:“马远光,你说话注意点,中夏皇土,我邱彦所讲的,不过是天经地义的事!”

    马远光嗤笑道:“你还知道是皇土,不是邱土?邱彦,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我们其他四人听你的号令,没门!”

    钱八子接着道:“邱特使,你说的这事,也得我们五个人一起表决一下才成吧!”

    李凌看了看争论的三个人,又扫了一眼坐着喝闷酒的袁一山,提高嗓门道:“各位,我们本就是在一起商议的,别伤了和气才好。至于以什么方式参与到这件大事中来,我觉得大家可以商量着解决。当然,我们也可以请一请中夏境内的其他大剑仙共同一议,也算是他山之石,可以给我们多一个参考。”

    马光远和钱八子几乎同时道:“其他剑仙?你是指的袁基罡?”

    李凌笑着摇了摇头,“此人后起之秀,不但在解救封古镇孩童中立了大功,而且在对抗恶魔永胜中起到了关键作用,虽然我一再邀请他不愿意前来,但今天他经过敝地,我就强行挽留他住一宿。现在他在后堂歇息,等下我亲自再请一次,看他能否赏光前来。”

    马光远一听,眼睛都亮了,道:“既然李兄说的这么厉害,显然是我这几天静修错过了重要事件了,今天一定要见上一见!”

    钱八子也道:“李兄务请此人赏光,让我聆听一番高论!”

    李凌点头示意离席,但还没走到门口,就听门砰然打开,一股寒风吹进来,剑煞之气排山倒海倒灌而入,然而剑气在接近膏烛时戛然而止,屋内烛光跳了跳,顿然明亮了许多。

第189章 聚剑堂成功约架

    郑小天站在屋内,一股逼人的气场让室内的人精神一振。

    马光远笑道:“少年英雄啊,这位就是李兄所介绍的后起之秀吧。”起身拱了拱手,以示敬意。

    李凌介绍道:“这就是我刚刚给大家介绍的解救基地儿童,一剑刺中恶魔永胜的新剑仙郑小天。”一边说,一边向少年一一介绍在坐的各位。

    直到这时,被李凌邀请的四位剑仙仿佛才突然发现,原来聚剑堂提前已为这位郑小天预留了位子,待郑小天甫一坐下,仆役们即将大盘的肥羊佳果奉上,并斟满了清酒,郑小天举杯示意,道,“承蒙李庄主厚爱,我郑小天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根本不是也更称不上什么剑仙,今天叨扰了各位,还请各位海涵。”

    马光远心想这少年如果真如李凌所讲的那般功夫,如今又这么谦逊,那可真是一棵好苗子啊,但看起来除了进门的那股凛冽剑气外,也看不出来真有什么特异的本事,便笑道:“请问足下修的是哪路剑法?”

    这是要盘根问底了?郑小天当然清楚,在坐的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你若没什么本事,可能大家理都懒得理你,你若真有点本事,那别人必想先问清你的路数,这在江湖上,可能是善意,也可能是恶意,他一时还拿不准,便施礼道,“这位前辈,晚辈炼的剑法,仅为保命,称不上什么路数。”

    钱八子道:“我看贤弟是看不起大家吧,如果连师门都没有,纯粹的野路子,却如李兄所说的那般厉害,那让我们这些穷其一生钻研剑道的情何以堪?那不是打我们的脸吗?”

    袁一山本来不打算说话,但听这两位的话,明显是瞧不起郑小天了,看来这些人还真的不知道郑小天的厉害,便道:“我说马兄、钱兄,这位郑少侠,据我所知,在石车真君那里的确表现得可圈可点。虽说我不知道少侠何故将手中的兵器砍刀换成了玄剑,但我相信,少侠的剑道一定不会差哪里去。”

    马光远听了眼睛子转了转,“袁岛主,我可是听你说过令爱也曾上过石车真君的基地的,这么说,郑少侠和令爱是一同进的山?”

    袁一山冷声道:“是又如何?”

    马光远脸上露出嘻笑之色,“这少男少女一同进山,必然有他们那个年岁段的原因,想必袁岛主也是知道的,故而偏爱郑少侠?”

    袁一山怒视,“你……”

    李凌道:“各位先不要跑偏了话题,今天请郑少侠来,就是要让他给我们提一个建议,我刚才已简单的把大家的想法给他说了,现在听听郑贤弟的看法。”

    没等李凌把话说完,一直坐着没有说话的邱彦突然开口道:“在坐的各位,这位少年,就是你们口中的新晋剑仙郑小天,今天在坐的各位,包括李兄在内,没有一个比我认识他的时间早,郑小天,你说对吗?”

    郑小天抬起眼,目光打量了一下坐在对面的邱彦,这个他在李家院内见到的锦衣男子,他的眼中晃过那枚楝实,在弹跳后滞在空中,停顿了那么一刻,才掉落下来。

    虽然他至今也没弄清梦邱彦用的什么法术,但他调动气机的能力,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永世难忘。

    众人都把目光扫向他俩,马光远嘴快,“原来你们是老相识?真的如此?”

    郑小天嘴角上挑,淡然道:“多谢邱特使指教。”

    邱彦一脸的不屑,语气中明显带着嘲讽,“别叫我特使,否则我得叫你孝廉了。郑孝廉从一个饼店伙计到成为府举孝廉,现在又被李大剑仙‘封’为剑仙,这就是踩上后羿的神箭,也飞不了这么快吧。这运气,简直是爆棚了!”

    邱彦这么一说,马、钱二人就跟着惊奇了:

    “真有这事?那可真是太奇了!”

    “不过英雄不问出处,邱兄也不必要强调郑贤弟是饼店伙计出身吧。”

    “要真是伙计,却有这等成就,还不羞煞诸位?”

    ……

    李凌按了下手势道:“大家还是把话题收到我们的主题上,让郑兄弟给大家讲讲吧。”

    李凌所以改口不再称郑小天“剑仙”,完全是不想给郑小天添麻烦,他现在的点后悔,是不是刚才自己把郑小天抬得太高了,以至于这些早已成名的剑道大拿内心不平衡?

    邱彦脸色阴冷,一如在阳河李家院内的那副表情,他敲了敲案几道:“既然各位对郑孝廉是否具备跟大家坐在一起的资格有疑问,我有个提议,在坐各位,可以是任何人,跟郑孝廉过上几招,几招下去,就见分晓,也省得大家猜测了。”

    马光远和钱八子几乎没有犹豫,连说“这个主意好!”

    袁一山耷拉下眼皮,似乎听不到这三个人在讲什么。

    李凌有点为难,这本来是件好事,怎么弄到这种地步?老实说,对于李玄成功从基地脱险,虽然他知道保护李玄最重要的功劳是曹道长的,但郑小天冒死救下几个孩子,又把其他中的三个孤儿留在店里,他内心是非常钦佩的。

    如今邱彦提出这个无理要求,这完全是把郑小天置于五剑仙的对立面来对待,这样做对郑小天太不公平了!他刚要说话,却听郑小天语气轻松的笑道:

    “我觉得邱特使不必太麻烦了,既然邱特使提到我们是最早见过面的,那本人也非常好奇特使的剑道修为,以特使控制气机的能力,何需烦劳在坐的其他前辈?小天只需要跟邱特使讨教几招,是好是坏,各位前辈也好随后给小天指教指教,你看怎么样?”

    邱彦心想,这小伙计看来真是狂到家了,即使你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你一个修炼剑道不够我零头的小屁孩儿,能有多大作为?再说了,这家伙一看就是搅局的,如果我不在这里杀杀你的锐气,你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再说了,用一个传说中的少年英雄祭剑,杀伐果断,对眼前这几个老顽固剑修也是个震慑,其他人对自己的提议就不敢多说了。

    “既然郑孝廉想跟我邱彦试剑,那就别怪我以大欺小了!各位可以移步演剑场,让我邱彦跟郑孝廉比划比划!”

    没想到这两个人就这么几句就约成架了,马光远和钱八子都相当兴奋。

    至于袁一山,乐观其成。他倒真想看一看,女儿说的神乎其技的郑小天,是不是真有一把刷子。至于邱彦,崇山一别后再没看过他出剑,一个一向自视甚高的“缥缈剑仙”,有没有实料,这一比划不就知道了?

    李凌此时反而有些释然了,本来嘛,剑道就是在实战中杀出来的,既然大家互相不服气,一场剑道切磋就在所难免,只是他有些担心,这两位不知前世有了什么世仇的人,此时演剑场比剑,会是什么后果?

第190章 试剑演剑场

    演剑场看起来不大,但布置的特别有味,宽大的地面原本是一大片草坪,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细细的草皮都枯黄了。

    场地四周竖有四根立柱,立柱上雕刻着各种剑式,桐油泛黑,黝深古朴。正北面的观剑台,摆列一排座椅,平日里有瓦廊罩着,座椅并未受风雨侵蚀。

    靠座椅一侧,列着一排剑架,从上到下,分列五把剑,分别以金、木、水、火、土命名,剑室皆造型古朴,霸气外露。

    仆役们早将松明插固在灯火架上,一时间四周火把耀目,将演剑场映得如同白昼。

    虽然瓦廊分列了座椅,但李凌并没有坐下,而是站立一边,长衣凛凛。

    马远光身子重,看到椅子跟看到亲爹一样亲近,一屁股先坐下,又招呼道:“钱兄,我赌邱兄赢,但郑兄弟也不一般,所以可能打的时间比较长,我们还是坐下耐心看吧。”

    钱八子哼了一声,“李兄既然认为郑小天有资格称之为剑仙,那郑小天肯定剑法不差,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赌郑兄弟赢。”

    马远光拍拍椅子,探了身子问一旁冷眼关注的袁一山,“袁兄,你赌谁赢?”

    袁一山耷下眼皮说,“远海荒岛,没有赌风,刀剑无眼,只看结果吧!”

    马远光嘴一咧:“男人世上一遭,不赌多没劲!钱兄,咱们把赌注也明确一下:我们行走江湖,要的是任侠使性,图的是醴酒美人儿,这酒嘛,李兄这里多的是,我不跟你赌了,我赌这后面的。听说封古镇有个翠香楼,翠香楼有个绝代佳人儿桃夭夭,但这个桃夭夭我们不能当赌注,听说没有李牧之才,潘岳之貌,根本不能一亲芳泽,咱降个标准,谁输了,包了翠香楼半旬,内里的姑娘任选,怎么样?”

    钱八子面露讥讽道:“马兄,你好这一口,就赌这个,我钱八子修心养性,以道为心,以剑为意,对别的一向没有太多关注,特别是这种青楼女子,更是没有兴趣,你这赌注要是碰到楼铁笔,他一准跟你赌,跟我就算了,这明摆了是输了赢了都是你赢。”

    马远光哈哈一笑:“钱兄莫要小家子气好吗?男子汉大丈夫,没有美酒加美女,只守着个剑,多没劲!要不,袁兄,你参考一下,给个赌注?”

    袁一山冷眼一睃,“马兄是否忘记了?敝岛没有赌风,你这是问道于盲了。”

    钱八子竖起一根食指道:“赌注的事先不说,看,就要开打了。”

    果然,演剑场上,邱彦与郑小天已拉开了架势,李凌肃色道:“二位道友,演剑场上,友好切磋,点到为止,且莫伤了和气。”

    哪想邱彦神色倨傲道:“郑小天,你若担心我邱彦手中的剑,我会看在李庄主的面,取消这场比剑。但你需好好卖你的饼,不要混迹于剑道,免得任一个抟面制浆之徒,也要一口一个剑客的玷污剑道名声。”

    郑小天以手相托,拱一拱,道,“邱特使,在下虽然只是一个制饼的,但自问并没有得罪阁下,阁下却两度为难于我,甚至不惜下狠手。”

    “往时我郑小天自认倒霉,但今次又在李庄主寨中,与你狭路相逢,却是只能把这当成是一场避不开的机缘了。邱特使号称缥缈剑仙,在下一制饼的,除了切饼剁馅,的确所知有限,今天无论胜负,权当跟着你这剑仙学学剑了。”

    邱彦心中懊恼,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一遇到这少年,就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说,第一次在阳河李家看到这个送饼少年,觉得这少年看似平静安生,人畜无害的样子,但却让他有一种遇到强敌的感觉,特别是他觉得自己那悬空定楝实的功夫,原本是天下剑修将要达到三阶九境才能有的境界,而这个送饼少年,居然全然无视,甚至在他的眼神里,他能隐约感觉到一种淡淡的不屑之气。

    若真是直接无视也就罢了,可偏偏这种无视,如置身太虚之境,虚空一切之貌,这就实在让邱彦无法忍受了。

    以邱彦对修为的理解,当时坐在青石石几上的少年,若非修为通天,那也必是有上天眷顾的神造之身,传说与天地共生的太古大神元神附结之物,聚之为玄石,玄石蕴天地精气,千百年来或偶附于某异胎而生,名之谓“玄石体质”,此体质的少年,方可有眼前所见之神情气场。

    邱彦当时也仅仅是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看眼前这个少年,是不是玄石体质,因为即使他所遇到的剑道巅峰之人,也说不清玄石体质究竟为何状,自己何不凭着感觉,验证一番?

    邱彦清晰的记得,自己所发动的气机,是由内而外,如套索外松内紧,这样一来,如若对方匿藏天机,反手一击,自己也可以全身而退,进而解释说是运用的一般气机,完全没有恶意。

    但若对方并无实力,他邱彦也不必客气,此等气机的杀人无形之效,恰巧可以得到验证,即使在这阳河李家出了状况,想来以自己尚书令子侄的身份,一向没有断绝官场往来的阳河李家,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顶多一怒将自己逐出李家庄,最坏的结果是与自己断交,这点结果他能承受。

    还需要顾及其他吗?

    缥缈剑仙,从心而为,世间万物,因应取舍,屠天戮地,随心而已!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确定的仗剑风格吗?

    虽然没有在江湖上广为传播,自己仅仅是藏在心里没敢发出声,那是因为自己还没达到剑魔袁基罡的高度,如果达到剑魔的高度,别说什么南王北马,但凡天下剑客,人间男女,生死杀伐,还不是自己一念之间?

    所以邱彦施出气机,干脆利索,决不拖泥带水!

    让他觉得意外的是,这少年除了本能挣扎,完全没有一丝反噬回击的力道。

    只见他面色潮红,气机紊乱,身体几乎没有任何挣脱的力量,这场面,让邱彦觉得一点也不过瘾,他调整气机,收紧气索,只想三念之内,让这个运气不好的倒霉蛋,试一试他气机的品级,然后一收而气窒身灭!

    然而,出乎意料的,他遇到了阻力。

    阻力如山泽漫延,四面围猎。

    邱彦明显感觉到这股力量十分陌生,但很难确定是出自少年自身,因为这与少年的气息完全不同,他有点心慌,但他确认不是李凌的,因为李凌与他比过剑道气机,可环顾四周,院落里除了那个拖着鼻涕的傻小子和哄着这个傻蛋咬香饼的喂牲口的老光棍,没有其他人。

    邱彦大惊,莫不是这李家老太太发现了他在主家的过分行为,出手干涉?

    如果与这股陌生的气机纠缠过久,邱彦非常担心自己会收不回来,那情景就非常糟糕了。缥缈剑仙只得放开气索,调动元神向回撤回气机,虽然他终于收回气机,那他明显觉得那股陌生气机是放他一马,而且在放他回去的时候,有意一顿,十分清楚的警示意味。

    那个少年,则慢慢恢复了常态,但坐在石几上,有一阵没有动弹。这完全是一个普通少年的模样啊。

    邱彦只是不明白,明明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少年,完全是因为有人暗中帮忙才保得一条小命,咋就忽然成了入虎穴、刃恶魔的新晋剑仙了呢?

    这不合理呀。

    今天,他需要证实一下自己当初的判断,而眼前这个少年同样需要在他的剑下,证实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手刃恶魔永胜的能力。如果这个少年真有这个能力,那他缥缈剑仙邱彦,一定早已拥有了跻身剑道巅峰的实力,只不过自己已太久没有试剑而已。

    他相信凭自己的潜心修为,加上师祖顾云曰近日的指点,三招之内斩断送饼少年的脖子,不在话下。而这关键的三招,只要能将这个在江湖上微露峥嵘的少年斩于剑下,他邱彦一夜间虽说不能成为剑道至尊,但那剑道至尊的位置,用不了多久,就得乖乖的让位与他了。

    无论如何,这都是关键的一战!

    邱彦拔剑出鞘,氤氲剑气,刹然而起。

第191章 夺命三招

    即使是悬波岛的袁一山,也不得不承认,缥缈剑仙邱彦的出剑功夫足以称道。

    这要是当年在崇山他能有这功夫,也不至于丢脸到连一个童子都打不过了。

    马远光和钱八子都眼前一亮,马远光悄声道:“钱兄,你看吧,这次我赢定了。”

    钱八子笑笑,说“马兄,你别叫好叫早了,你看看那位郑孝廉,以静制动,鹰视狼顾,就这气势,邱特使怕是要输了。”

    李凌神态平常,只是精神更加专注。

    郑小天见对方出剑,并不理会,他右脚后撤一步,单手握剑,并未迎敌。

    虽然郑小天之前便体会到邱彦的霸凌作为,但他并不真想与他为敌,只是这个邱彦天生视他为敌人,就好像一个人在某个地方,被另一个人天然排斥一样,郑小天虽然不明白什么原因,但并不想因此与五剑仙中的某一个闹得不可开交。

    即使前期的过招,他也并不想变成生死之战。

    最起码在表面上,他不想让人这么想。

    毕竟场围的四个人,和场内的这个人合称五剑仙,如果他要表明视邱彦为敌人,他不知道会不会让人觉得是与五剑仙为敌。

    但这场交手既然不可避免,他也不想窝窝囊囊结束。

    有一天当自己师父的信息被披露出去,他不想给师父脸上抹黑,让人啐道“锁龙洞老家伙的徒弟不过尔尔,一出江湖就露败绩”,就是师父再豁达,面子上也不好过的。

    当然,如果撇开这种表面的想法,他还是有自己内心的斗争。

    因为他所面对的,是一个无缘无由视他郑小天为仇敌的人。这个人可以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拿他人的生命开玩笑。现在看来,若非当时王四暗中出手,郑小天早就窒息在李家的那个生着白筋的石几下了,说不准眼睛暴突,舌头下落,死相极其难看。

    这是他第一次因饥饿面对生命即将结束之后,首次遭遇到的第三方夺命威胁。而这种对生命的剥夺,完全是一种恃强凌弱,一种强者可以任意杀戮的行为,这种行为告诉他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强者生存。

    换言之,你不能成为一个弱者。

    这可能才是郑小天决心研习剑道的原动力,在表面上可以保护饼店周全的理由下,他所研习的每一个绝杀剑式,眼中所见,并不是什么恶魔或狐妖,却抑制不住出现那个锦衣男子的面孔。

    他幻想自己剑成的某一天,最先解决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他甚至想出各种处理此人的方式,但他始终没有想到,可以在中夏五剑仙中的四剑仙眼皮子底下,和五剑仙其中的一个,这个号称缥缈剑仙的人直面相对。

    这真是出乎预料。

    好吧,现在演剑场上,我可以真的堂堂正正的对你动剑了。

    而且还是你先拔剑。

    郑小天后退一步,身体略一回旋,避开邱彦的剑气,这在碎城诀上,是一招示敌以弱的起手式,而这种方式,极易令对方暴怒,抑或轻视,进而做出错误判断。

    邱彦毕竟是邱彦,他不但没有觉得郑小天临阵退却,反而心生警惕:“此人究竟是什么路数,为什么轻松迎战,却故意曲与委蛇?”

    心里这么想,但说出来的则是别一番话:

    “郑小天,只退不进,你这是耍的什么招?”

    郑小天笑道:“你乃中夏大剑仙,我不过是一个制饼的,不退又能怎样?”

    邱彦冷笑道:“既然有自知之明,何不引刭待戮?”

    郑小天道:“不敢,老板娘刚把饼店传到我手里,不敢就这么断了。”

    邱彦道:“果然是市井屑些小民,却硬要趟什么剑道的浑水,这回就怪不得我了。”

    邱彦说罢,更不待对方答话,摧动剑气,直取对方心窝。

    马远光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这,也不用这么直接吧!”

    他的话音未落,局面早已变了样,邱彦的一剑不但没有刺中目标,却发现目标不见了,自己的后背挨了一剑柄。

    虽然他并未做准备,但凭着他深厚的武学修为,他几乎是在不经意间,硬挺了过来。好在两个人招数极快,场外的人虽说未必能看得真切,但接下的剑招开合,让人几乎忽视了这后背的一击。

    无形之间,两人各退一步,邱彦背、肘、腿、手数处已遭剑柄袭击,但因为速度极快,观剑的人并没有在意胜负,只是他自己,这几处有痛有麻,极其难受。

    到此时,邱彦才隐隐感觉,自己选择主动挑衅,是不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但既然已经进场,便不能狼狈退场,趁对方故意给自己留着面子的契机,尽快扭转局面。

    邱彦横向移动,足尖一点,纵身而起,挥身劈出一剑,电光闪耀,刺人眼目。当强光还未消去,他反身一剑,平切过去,演剑场一波剑气涟漪,如钢似冰,薄如蝉翼,四周火把尽灭,站在松明火把下的仆役,吓得有的一屁股墩在地上,有的拔腿就跑。

    邱彦一反手,剑气骤然开合,向郑小天的腰腹,横切过去。

    场下的数人几乎同时惊呼一声,端的这邱彦如此高妙的剑法,也不枉与我众人齐称剑仙了!

    而李凌则敏锐的发现,这邱彦歹毒之心一点也不收敛啊,且不说在这演剑场上,两人都是客,完全应当是一场君子之战,即使你真和对方有仇,这摧动十二分的杀意,一波切断松明火舌,致使场内陷入黑暗,然后又反手一招夺命剑,趁光线尽灭视力盲区之机一剑夺命,其用心何其毒辣!

    更何况这两招因为毫无内敛节制,剑气余波所及,其他四剑仙可以应对,而那些没有任何功力的仆役,如何应付得了,其中一个躲避不及,早就惨叫着仆倒在地,浑身抽搐。

    李凌怒火中烧,急命人将伤者抬离现场,其他三位剑仙也是极高修为,这点瞬间致盲的手法自然看在眼里,大家刚要出言劝止,却见剑光闪处,几处熄灭的松明砰然点亮,郑小天身体不知何时跃起,手中玄剑泛着幽蓝之光,身体落地之前,松明的光芒已如之前一般豁然明亮。

    钱八子不禁叫道:“点焰神剑?这不是传说中的‘碎城诀’招式吗?”

    马远光目光一滞,“你说什么?这郑小天练的是失传剑招‘碎城诀’?不可能吧!”

    只有袁一山和李凌,两个人目光交换,表情复杂,因为他们虽说对郑小天有好感,但委实也不知道郑小天居然身怀致魔剑招!

    然而,当四人还在各怀复杂心态之时,郑小天身体已平稳落在干枯的草坪上,场外的人心绪复杂之时,发现演剑场冷静下来,邱彦的身体被挡在黑影里,一动不动。

    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脸上所凝固着的绝望表情。

    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场外剑仙,惊奇的发现,玄剑少年身形平稳,向前迈出了一步。

    随即右手前移,拔出了玄剑。

    而这剑,是透过缥缈剑仙的腹部轻快滑出的。

    只三招。

    一向自视甚高的缥缈剑仙,剑星殒落。

第192章 幽室密谋

    洛京,尚书院。

    邱佐栋急匆匆的走出尚书院大门,坐上马车,朝自家府邸而去。

    马车颠颠簸簸,驶入一个僻巷,在一处幽暗的大门前,马夫停了车,随行的扈从放下车凳,邱佐栋下了车,跟车夫交待了几句什么,迈步走进屋门。

    迎门竹帘自动由人掀开,邱佐栋进入内院,几个扈从分列两旁,邱佐栋坐了,没有接仆役递过来的热茶,脸色紧绷,眼色难看。

    “邱尚书,你要的人都在这里了,这些都是一顶一的剑客。”

    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人,招了一下手,八个黑衣人几乎同时出现在了邱佐栋面前十步远的院子里。

    邱佐栋微眯双眼,扫视了一下面前的人道,“好。”

    中年人挥一下手,八个黑衣人瞬间消失。

    邱佐栋面色凝重:“你找的这些人武学达到多高层级?”

    中年人:“回尚书大人,皆在三阶二境以上。”

    邱佐栋鼻子里哼了一声:“你知道我那侄子剑道达到什么境界?”

    中年人:“接近三阶九境。”

    “既知如此,你找的这八人是想给那郑小天用来试剑的吗?”

    中年人忽然单膝跪地,抱拳道:“邱大人,在下并不敢用来糊弄您,这八人虽然个体修为只在三阶二境之间,但八人合力,则可敌数个三阶九境修士。加上这八人所修剑法,非中土所有,更可以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邱佐栋神色不变:“既如此,你可即时安排这八人行动,务必尽快找到郑小天的踪迹,斩下他的头颅。”

    中年人道:“喏。”

    起身,身影即时消失。

    邱佐栋站起身,身后的扈从紧趋几步,道:“大人,以小的看来,这八人未必是郑小天的对手。”

    邱佐栋“哦”了一声,眼神示意扈从继续往下说。

    “小的虽然不敢说这八人绝对不行,但据传言,这郑小天曾挑战过恶魔永胜,据说这恶魔还是上古恶神,以缥缈剑仙这等手段,都被这郑小天所害,小的以为此人的剑道已非比寻常。”

    邱佐栋不耐烦的道:“天下无敌?”

    扈从低头道:“小的不敢长对手威风。小的听说郑小天与恶魔之战,完全是因为地利,并不足以证明他真的天下无敌。”

    邱佐栋冷哼道:“知道就好。”

    邱佐栋起身,转过一个长廊,沿着石阶向上攀登几步,来到一个柴扉前,一个扈从快步上前开门,邱佐栋示意,跟随的扈从在柴扉两边列站,等邱佐栋进了去,掩了柴门,在外护卫。

    中夏尚书邱佐栋快步沿麻石小路只身前行,穿过一丛幽篁,在一个亭子前慢了步子,登上台阶,几步趋前,一茅舍门洞敞开,邱作栋一声“老师”,倒头便拜。

    堂内背站着一个干瘦老人,背对房门焚香静思,听到堂前扑通跪拜声,转了身,沉声道:“徒儿请起吧。”

    又道:“你现在已是中夏帝国尚书令了,没必要见到我这个瞎子还行此大礼。”

    邱佐栋一边起身一边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先生永远都是先生,弟子就是须发皆白,步履蹒跚,也得行敬师之礼。”

    老人示意邱佐栋坐下,吸了口炉内的香气,鼻孔大张,面部神情极为舒适的左右上下抽动一下,道:“徒儿,你派出朝廷五百铁骑,已经出发一天了?就为围剿一个郑小天?”

    邱作栋正襟危坐,面色认真:“是的,老师。佐栋派出五百铁骑,是为了表达朝廷的态度,毕竟学生的侄儿也是尚书院派出的特使,虽比不上钦差,但也是尚书院的脸面,学生此番派兵,主要是为了制造声势,以告示天下,与尚书院作对的人,必重兵讨伐。”

    “而你的这五百铁骑,却最终全丧在郑小天的剑下?”老人面带讥讽。

    邱作栋道:“做为朝廷禁军精锐,五百铁骑原本属于十分强大的冲击力量,但如果这五百精锐全部被郑小天杀死,只能说他们死得其所。这也更能激起天下共讨之的氛围。”

    老人面露微笑:“看来是我顾云曰多虑了,中夏尚书原来胸有成竹,早已想到后果了?”

    邱作栋恭身道:“学生谨听老师教诲。老师不知,学生这也是无奈之举,若非圣上身体有恙,这朝中的清流原本风闻我派出特使到太阴城,他们原本卯足了劲想要参我一本的。未经皇帝准许,私派特使,这在中夏律法中是不允许的。如今恰好皇后临政,学生才逃过这帮清流的攻讦,但若不以朝廷的名义派出军队,将来恐无人敢为学生出力了,也无人畏惧尚书院了。”

    顾云曰道:“这是表面文章,你还有后手?”

    邱作栋道:“老师英明,以学生之见,如果老师出马,一定可以悄无声息的杀了郑小天,但此事若张扬出去,过早暴露了为师的身份,此其一,让天下人以为我挟私报公,此其二。所以学生不能让老师出头。但邱彦,无论他是缥缈剑仙,还是尚书院特使,抑或者学生的侄子,学生必然责无旁贷,需砍了郑小天的人头,方才可以向彦儿的家人和天下交待。”

    “但你知道,这个郑小天,并不是普通的修士吗?我在狐王墟,也是亲眼看到过他的战力的。栋儿,你可否知道,他只所以能在短时间内实力暴涨到骇人的程度,是因为他是玄石体质?”

    邱作栋一愣,脸色微变,随即复归平和:“老师,学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学生的后手,也将是动用逆天的修者,来应对郑小天。学生知道这么做不对,但学生不得不这么做。”

    顾云曰面色阴冷,随即略为缓和,“这个你尽管放心去做,老师我不会多想。为师只提醒你一句,你邱作栋虽然贵为中夏尚书,但须知道,你本是东越海国遗民,彦儿出此大难,刚愎自用亦是原因之一。我希望你不要步他后尘,毕竟你是我的亲传弟子,老朽我当年养鹰自啄,甘受其辱,是为了什么,希望你能略思一二。”

    邱作栋抬头道:“老师放心,东越海国臣民身世,学生时刻不忘。公主殿下所托,学生谨记,中夏宫内事项,我已全写在这张绢上,请老师转予公主殿下。”

    顾云曰展开素绢,细细品读,点点头,面色渐次舒展。

    老头徐徐道:“以后此等重要机密,口述即可,为师观察,当此中夏国皇帝重病之即,朝廷清流动用非常力量,灵力之士不少。若你这尺素绢落与他们之手,所有努力不但白费,你还恐有性命之忧。”

    然后手指轻捻,素绢轰然焚烧,很快化为灰烬。

第193章 路“遇”女侠

    明皇历3721年春天,原本是个平平常常的春天,但因为一件极其隐秘的传闻,让整个中夏国都笼罩在一层阴影之中。

    中夏帝国第十位皇帝,柴公丑,道心受阻,身体元气不及,生命垂危。

    宫延内务府传出密旨,集召天下异能之士共赴洛邑,为今上会诊。一时之间,名医大修,皆星夜兼程,前往京师。

    卢神医原本不在这次征召之中,但因为此次皇上身体可能与长陵坡封印有关,所以内务府专程派人到封古镇寻访,看能否寻到良医大修,卢歧川在封古镇,甚至太阴城都是响当当的名医,绰号“卢神医”,故而也在征召之列。

    卢神医由太阴城府衙专程指派一辆马车护送赴京,马车一路颠簸,向北行驶。

    这一日卢神医的马车来到一座幽静小镇,忽然马车受惊,向前狂奔。车驾失控,从镇街的勾檐上,射出一只利箭,正中马颈,马吃不了疼,纵身跃起,马车侧翻,中了箭的马被冲上来的歹人一刀劈来,放血而死,马夫也腹中被刺一刀,当场毙命。

    歹人认得卢神医背的药箱,嘀咕道:“老子听说你这个郎中要经过马口镇多时了,今次留你条命,去给我当寨医,要是能治好我的老毛病,就不杀你,若是治不好,也一刀杀了就是。”

    卢神医吓得哆哆嗦嗦,连连求饶道:“好汉放过我,小的身负官命,需要在指定日期到达京师,否则小的将性命不保。”

    歹人道:“你个打杀的破大夫,老子请你给我看病,那是看得起你,你却拿什么官府之命来压我,老子最恨的就是官府,你要真不想去,我就一刀戳了你,再去寻一个就是了。”

    说着,一刀砍了过来。

    卢神医虽然在行医的过程中给人动过刀子,但现在看到这厮一箭一刀,那匹通身油亮黑毛的骏马和掌鞭人说没就没了,吓得脑子一嗡什么都不知道了。

    卢歧川的胆小并没有让落下的刀停下来,反而激怒了歹人,那粗脸歹人又把刀收回去,这次轮圆了,打算一刀下去像切西瓜一样把这个胆小的郎中脑袋砍下来。

    当的一声。

    粗脸歹人的刀被撞出了火花,刀刃顿时卷得像泥巴,若非及时收力那刀就被眼前的剑分割成两半了。

    粗脸汉子一脸惊讶,这明明窄窄的一剑,看起来灰不溜秋,也不算有多精致,怎么一档就把自己这把精钢大刀给割折了呢。

    粗脸汉退回一步,招呼一旁的高个子歹人,高个子迟疑了一下说,“大哥,听说最近江湖上出了一个硬茬,叫郑小天的,曾三招杀了缥缈剑仙邱彦,用的就是一把这样子的剑,大哥你看这把剑的威力,莫不是这个三招杀的家伙被我们碰上了?”

    粗脸汉道,“让你上就上,还是不是兄弟了?没看我这家伙什断了?”

    高个子拔出随身的长剑,一剑刺来,剑风凌厉。

    手握玄剑的人收回剑,不经意间,与来剑相遇,高个子的长剑顿时断为两截。

    粗脸汉和高个子一看不对,吆喝一声,带着几个喽啰转身就跑,没想到迎面一斗笠女剑客,似乎从某个馆舍的二楼木梯飘然下落,手起剑落,那些逃跑的歹人被一人一剑,当场毙命。

    粗脸汉子往后退,可后面的玄剑在等着他,汉子走投无路,大呼不公:“这位好汉,我虽然败在你的剑下,但我不服?”

    玄剑客笑道:“不服?说说为什么?”

    粗脸汉道:“你这把剑削铁如泥,我这把普通的刀自然不是你的对手,要想公平,咱徒手相搏,死就死了,绝无怨言。”

    玄剑客听了,反手归剑入鞘。身体微转,腰部一拧,右拳随即冲出,直达粗脸汉面颊。

    粗脸汉原本率先出拳,但几乎在一闪念间,就见对方拳头冲出过来,想躲,已完全来不及,自己的动作明显慢半拍,几乎没有悬念,粗脸汉糙脸上挨了一拳,连哼一声都来不及,身子就飞了出去。

    只是这身子过于笨拙,出拳人又只用了三成力道,粗脸汉撞上街墙,轰的一下,房倒屋塌,灰尘飞扬。

    一片喧哗惊叫。

    行人纷纷躲开。

    斗笠女子拍拍手道:“好,好,什么时候郑孝廉也在街头随意杀人了!看来这世道真要崩坏了。”

    郑小天收了身,看一眼斗笠女子:“我说袁月,为什么在我郑小天出现的地方都有你袁女侠呢?”

    袁月反讥道:“郑孝廉,你说反了,应当说我袁月喝茶的地方,必有你郑孝廉打架闹事,是想破坏本女侠的雅兴吗?”

    郑小天挑了下嘴角,“袁月,别张口孝廉孝廉的,你看我这还当得了吗?”

    袁月莞尔一笑:“世道无常,说不准呢!”

    郑小天懒得跟她啰嗦,转身拍拍卢歧川:“卢神医,醒醒吧,你现在安全了。”

    卢歧川睁开眼,牙齿还在打颤,“郑,郑老板,是你救了我?”

    郑小天道:“举手之力而已。”

    卢歧川感激涕零:“谢谢郑才板,卢歧川不才,但有机会,一定效犬马之劳。”

    郑小天摆了下手:“卢神医,去年强行用车子拉你到店里救水老板,下手有点重,希望你不要记恨。”

    卢歧川连连点头,脸上也缓和了许多:“岂敢,岂敢,卢某未能救回水老板,非常惭愧。”

    卢歧川看了眼惨死在街头的马夫,马,还有几个横尸街头的歹人,看到剩下的两个歹人爬在地上求饶的样子,本来他可以上前搧这两个歹人一耳刮,但悬壶济世习惯了的卢神医,不但没这么做,反而下意识的神情又哆嗦了一下。

    袁月没事人一样,问:“郑老板,事是你惹的,忙是我帮的,你说,这两个家伙如何处置?”

    郑小天说:“要不杀了?”

    粗脸汉脸已肿得面目全非了,高个子这会儿身子也矮了半截,两个人磕头如啄米,“好汉饶命,女侠饶命!”

    郑小天问,“服了没有?”

    “服了!服了!”

    “既然服了,那就杀了吧!”

    粗脸汉一怔:“……”

    咋兴这样啊。

    随即反应过来:“好汉但凡要杀我,技不如人,我马立无话可说,只可恨我杀不了袁基罡,不能为家父报仇,死不瞑目啊!”

    那高个子挺起胸,原本一幅正义凛然的样子,但忽然伤心崩泪:“爹,孩儿不孝,没有完成你的遗愿,不能杀了袁基罡,为爷爷报仇,孩儿下一世再完成你的愿望吧!”

    郑小天听得一怔一怔:“咦,你们这一唱一和,莫不是知道我也与袁基罡有仇?”

    高个一听喜出望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郑大侠在上,袁基罡是我们的共同敌人,求你饶了我们吧,等我们杀了袁基罡,你在杀我们不迟。”

    郑小天一头雾水,你们杀袁基罡?就你们的本事,凭什么杀?

    见郑小天在犹豫,以为郑小天认为他们编的谎,粗脸汉虽然早已面目全非,但还是强忍着痛,说:“郑大侠在上,小的……真的和袁基罡有仇,小的叫马立,是五十年前一代宗师马奇观的小儿子,袁基罡杀了我父亲的时候,我才不到一岁,母亲一直告诉我长大要杀了袁基罡为父报仇,可我长大后一直没有见到袁基罡,听说他当年跟国师由祚在皇城一战后就没有踪影,我等了五十年,人都等老了,幸而有祖传功法保住壮年体魄,才等到他这次出关现世……”

    “那个大个子,叫王斩,他是五十年前剑道南宗王柄宣的孙子,我们十年前相遇,约定携手杀了袁基罡,为我父亲和他爷爷一起报仇,所以我们都改了名字,我改为马立,他改为王斩,意思就是两个人合力‘立斩’袁基罡。”

    郑小天气笑道:“就你?五十多了,把祖上的剑法丢了,用刀,就要跟那个王斩一起去报仇?”

    王斩虽然年轻,但看得出他很护着马立:“郑大侠,是这,我马叔,他的剑现在在山上呢,正在用山上的灵气养剑,没带下来,马叔最近老毛病犯了,所以我们下山想寻个郎中给看看……郑大侠既然跟袁基罡也有仇,您若留了我们一条破命,我们就全归你役使,权当你养个牛马了……”

    郑小天:“既然这样,你们把这匹马射死了,你俩就当马,拉着这辆车进京吧。”

    郑小天说的轻松,哪知道这二人并未当成玩笑话听,竟然真的去收拾车辆,当真去套上套索,这保命的手法,也真没谁了……

    袁月悄声说,“郑小天,你真打算让他们两个拉车?”

    郑小天:“咋?不行?卢神医曾救过我家老板娘,就让这两个‘宗师’后人送送神医,至于他们能不能拉到地方,那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袁月一绷嘴唇,“郑小天,一点原则都没有,就因为这俩人跟你同一个敌人——袁天罡,就留着这两个恶人?他们能帮你杀了剑魔袁天罡?”

    郑小天纠正道:“我是问他要东西,没说过要杀他。再说,我能杀得了他?”

    将死马交给被毁的门店让其处理,又留下一锭银子让店家修复门店,郑小天打算送卢神医一阵子。

    袁月低声说:“郑小天,不是我没提醒你,你这么多事,可不是件什么好事。你难道没发现,你的行踪,一直有人跟踪?”

第194章 暮鸟归林

    自从郑小天离开了延挺轩,一路向北而来,时不时有人跟踪,那是家常便饭,他并不觉得奇怪。

    只不过因为剑杀缥缈剑仙邱彦的消息不胫而走,江湖上骤然生了一番波浪,甚至有人以“小剑魔现世”作为口传的谈资。

    一个从来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一跃成为战胜剑仙的剑客,这不仅具有传奇色彩,而且完全适合冷兵器时代爆炒的题材,没有人跟踪反倒不正常了。

    只不过跟踪的人也要保命,好奇心不是丢命的理由,所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见到跟踪者露头的。

    因此当听到袁月提醒说有人跟踪他时,郑小天轻松调侃道:

    “不是你在跟踪吗?”

    袁月一点也不觉得这个话题好玩。

    因为那天除了场外的四个围观者之外,还有一个人,没有人注意,那就是袁月。

    作为局外人,袁月更能清楚看清场内除自己父亲之外其他三人的内心想法。

    也许那晚演剑场的那场决战,马远光和钱八子纯粹是想看笑话,马光远想看郑小天的笑话,钱八子想看邱彦的笑话,这两个人的想法一致,目标各异,但当看到郑小天三招后的那一剑,两个人的目的又统一了:既然这个郑小天胆敢在四人目光灼灼之下痛下杀手,作为五剑仙之一的这两位,一定觉得需要为这个松散的集体出头了。

    后来果然如此。

    两个人各持一剑,一左一右,面目不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要武力威胁。

    只是这郑小天好象完全无感一样抱拳道:“二位前辈,邱彦主动挑衅在下,本不足以让在下失手,重要的是此人数月之前,曾在李官人家欲置在下于死地,当时在下不过是个送饼的,跟邱彦并不相认,更无恩怨,但此人出招却是杀招,若不是有人暗中帮忙,我郑小天早死了。不信你们可以问李官人。”

    李凌点点头,“三位同道剑友,郑小天说的是实情。当时的情况的确是邱彦先出手,郑小天没有防备,也无力防备。”

    “邱彦当时为什么要杀郑小天,我曾反复问过邱彦,邱彦说他想在郑小天身上求证自己的功法是否达到火候,老实说,这完全是一个疯狂的决定。”

    马远光怒火未消,“总之现在邱彦死了,你们说什么都死无对证,既然你们邀请我们前来就是为了让我们来看这一出的,那李轩主,我们不想有邱彦的下场,告辞!”

    钱八子也同步抱拳,这看起来是要知难而退了,至于是否有后手,一时还难以看出。

    一向沉默的袁一山此次起身道:“马兄,钱兄,我袁一山虽然很少涉足江湖中事,但有一点,我是能分出来的:李凌兄邀请我等前来,绝对是好意,至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我们每个人都看得真切,是非曲直我不好讲,但有一点是明白的,我们四人都是目击证人,如果我们三人抛开李兄离开,这既缺乏江湖道义,也成了官府的怀疑对象。此事因邱彦的官方身份,需交由官府查验,至于郑小天兄弟,两位觉得纵使我们四人合力,就一定能拦得了吗?不如卖个人情,放郑兄弟走人,留下的人报官,捉拿凶犯的事,交由官府去做。各位以为怎么样?”

    话说得有理,但顷刻之间,五剑仙的名头就土崩瓦解了,这对马远光和钱八子来说,实在难以接受。

    难不成以后改为“中夏四剑仙”?

    如果江湖知道是因为“五剑仙”被一个少年打折成了“四剑仙”,那各位还怎么混?

    这是否就要坐实了“小剑魔”现世的传说?当年那个见谁屠谁,灭了“南王北马”的家伙又重生了?

    但无论如何,架不住袁一山说得有理啊。

    郑小天拭剑入鞘,脸色极为尴尬,自己现在的作为和邱彦当时对自己的行为颠倒了个,虽然结果不同,但都是在李凌家地盘上动的手,这个结果只是大同小异罢了。

    “李凌前辈,郑小天一时失手,在你的地盘上杀了人,实在是抱歉。只因小天还有任务在身,若非如此,愿意在此受前辈裁决。等小天完成了使命,再回来轩中领罪。”

    李凌睁大眼睛端详着郑小天半天,这还是那个天天苦哈哈的饼店少年吗?这满嘴的大道理,是跟谁学的?若非天道所赋,这眼前的一切,怎么可能发生?

    郑小天顺利离开了延挺轩,其他人要么忙于处理后事,要么静观其变,只有袁一山,私下里交待袁月,暗中跟随,跟随的方式,是按袁月自己的想法来,还是袁一山交待的办,外人难以尽悉。

    郑小天对袁月的跟踪,原本没有多少好感,但也说不上反感。这个悬波岛的女侠,向来喜欢出其不意的出现,郑小天早已习惯了。

    “卢神医,车子修好了,你坐上去,现在就由马立、王斩代替那匹马帮你拉着,呶,这把鞭子给你,拉的慢就给我抽!”

    卢歧川不敢接鞭子,抖抖索索说:“郑老板,我还是地上走吧,过个月二四十,也该走到了。”

    马立、王斩一脸孬孙相,讨好道:“神医前辈,我们有的是力气,两个人合力不比那匹马力气小,你就好好坐着,请好了,我们开始拉了。”

    但卢歧川执意从车上跳下来,他担心如果真这么坐在上面,等郑小天离开了可能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郑小天道:“神医若想下来散散步,也是可以的,我也不能把你吓出病来。”

    卢歧川点头乐呵,“郑老板想得周道,还是下来散散步伸展,坐车里太憋气了。”

    郑小天敲敲车辕:“卖点力,否则你们就跟马一个下场。”

    那俩傻缺下得卯了劲拉,空车子响声大,哐哐当当的驶出小镇。

    袁月憋着笑,用剑鞘捅一把郑小天:“郑老板,过去看你也算是老实孩子一个,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损了?”

    郑小天躲也没躲,装着没事人一样说,“我咋损了?跟袁大小姐没得比吧。”

    又敲敲绳索,因为力道大,绳索勒得马立一咧嘴。

    郑小天问:“你们说要找袁基罡报仇,找不到他怎么报?”

    马远光回了一下头,谄笑道,“郑大侠,我们得到消息,袁基罡最近要去找京城大国师比剑,所以我们才想着去京城来着,只是小的身上有暗疾,想找个郎中医好了再去,现在正好大侠也要找他,我们正好可以跟大侠一起,有了大侠,我们就安心了。”

    奶奶的,这是什么脑回路,能把代马拉车绕回到这么高大上的理由上来?

    不过郑小天并不生气,他轻轻松松地道:“那好吧,你就好好拉着车,等下袁女侠和卢神医累了,你们俩就得卖力了。”

    马立和王斩早累得汗流浃背了,原本想讨好一下好求个情的,没想到这车还得继续拉!

    不过累到某种极限了,反而没有了累的感觉,马立和王斩慢慢适应,虽然遇到偶尔有路过的行人投以好奇的眼光,但这二位拉车的大汉抬头眼睛一瞪,行人就吓得噌噌的离开了。

    进入一个山口,日阳西斜,两山切出的一大片天空被霞光映照,极其美丽。

    人和车的影子,被托得很长,看来离天黑不远了。

    天晚云霞赤,日暮鸟归林。

    好一派美好景象,郑小天觉得心情忽然舒畅起来,原来有几个人一起赶路,也是不错的。

    放眼望去,一群鸟类像黑点一般蜂涌上天空,飘落起伏,极为壮观。

    但袁月却警觉起来,她低声说:“小天,这鸟飞的方向不对。可能有人偷袭!”

第195章 也赶我走?

    对于袁月的警告,郑小天已经注意到了,他嗯了一声,随即道:

    “鸟类近晚入林,会是由林外落入林内,但这鸟却从林内飞出来,原本应躲着我们,可这时却朝我们这个方向飞来,这是非常异常的。”

    袁月看一眼郑小天,“你行啊,居然跟我的看法是一样的。”

    郑小天嘿了一声,“说说你的防御策略。”

    袁月道,“真变了?向我请教了?这儿的人都听你的,你说吧。”

    郑小天点点头,也不客气了,说:“袁姑娘,咱俩,左右犄角,迎敌。马立和王斩,保护卢神医,我们暂时不要进谷,以逸待劳。”

    示意马立和王斩道:“护好卢神医,要是少了一根毫毛,小心你两个的脑袋。”

    马立立即点头道:“郑大侠尽管放心,我和王斩决不让神医少一根毫毛。”

    说时迟那时快,在一阵飞鸟从头顶飞过之后,几个黑衣人已分八个方向,将他们紧紧围住。

    郑小天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入谷口的地面相对平坦,这八个黑衣人能不知不觉的分别从八个方位围上来,其能力不言而喻。

    再仔细看看这些人,几乎个个右手握剑,左手护持右手,身形微曲,行动整齐划一,正慢慢缩小包围圈。

    如果包围圈继续缩小,入谷口的这一方由他和袁月守护,郑小天不担心,但后卫的马立和王斩,就难以保证了。他向袁月示个眼色,并未让黑衣人逼近,两人率先出手,分别冲向离自己最近的黑衣人。

    黑衣人顿时一愣,他们没有想到被围的人不是设法突围,而是主动出击,这与分布任务给他们的人说的不一致啊。不是说这个郑小天不过是被帝国追杀的通缉犯,见到追兵就望风而逃吗?

    最先与郑小天交手的黑衣人,在郑小天还没有近身的时候,就先出剑,但郑小天并没有出剑相迎,而是纵身一跃,拖剑而走,仅仅这一跃,已跳出了八个黑人衣精心设计的包围圈。

    与郑小天擦身而过的黑衣人,急收了剑转身出剑,但手中的分量已觉得异样,原来是刚刚郑小天拖剑时两剑轻微相遇,以黑衣人的高超修为,并未留意剑体的变化,因为那声音太过微细,然而当黑衣人举起剑时,却吃惊的发现,自己的剑早从剑身中间断成了两截!

    黑衣人毕竟训练有素,几乎是视力刚刚发现异常的当口,他已左手下控,从腿间拔出短匕,并不退缩,而是直迎上来,径直向郑小天刺去。

    郑小天此时已返身撤回,玄剑横格,黑衣人持短匕的整个左手被活生生的切断,鲜血如注。

    黑衣人显然被疼痛所刺激,他但也仅仅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退反进,用右手的断剑,顺势袭向郑小天。

    这种绝死反扑说不上什么套路,完全是一种鱼死网破的冲击,只要被断剑击中,任你金刚之身,也必然被刺个精透!

    郑小天闪身躲过,右臂使力,玄剑泛着蓝光,一击即中,由黑衣人右掖下入,后背出,再一用力,黑衣人上半截身子被切开,动脉破裂,内脏受损,一口老血由口中喷出。

    另一位黑衣人见同伴中招,由郑小天身后袭击,郑小天并不慌张,而是挥剑一掠,偷袭者猝不及防,早中了一剑,身子几乎没有做更多的反抗,在郑小天拔了玄剑之后,身体徐徐倒地。

    原来一剑正中心脏,脏器破裂,对方完全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郑小天顺势一剑,刺中偷袭袁月的黑衣剑客,解除了袁月的后顾之忧,然后向另外两翼,支援马立和王斩。

    此时的马立被两个黑衣剑客所围,体力渐渐不支,幸而在出发路过马立的山中寨子时,郑小天准许他去寨中取了剑,这剑原是马奇观澶溪煮梅时所佩之剑,老爹的这把剑绝非凡品,这才保住了命,但却已左支右绌,身上中了几招,累得气喘吁吁。

    马立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王斩,因为他所使的剑,是郑小天没收后又还给他的王柄宣大驼峰城成名之剑,此剑毫无疑问是名师所铸,但因为这把剑是王柄宣的儿子传给孙子王斩的,王斩的老爹没把此剑所持的剑势剑气全盘教会他,就英年早逝了,所以王斩也没有发挥出此剑的精髓,在被两个黑衣人围杀的时候,几乎失去了反抗能力。

    郑小天奇怪的是这些人为什么没有在自己跳出包围圈的时候放弃其他人来追自己,而是死咬着自己的目标,这使得他不得不返回身来对付其他黑衣剑客。

    当然,当他持剑解救王斩的时候,那两个黑衣人也不傻,立即放弃了王斩,同时将郑小天围住。

    此时郑小天才明白,这些黑衣人都有严格的纪律,每个人在围杀之前就默定下各人的目标以及各人所站卡位,只有消灭了各自卡位的目标后才可以去增援他人。

    这完全是一种实力杀手级别人的刺客啊!

    够狠,可为什么分不清主次目标的呢?

    郑小天对付这两个黑衣人显然占足了便宜,因为虽然王斩剑术不精,但自身的防守做的不错,这俩黑衣人早被他耗得体力透支,所以几乎没费多少力气,郑小天就解决了这两个黑衣人。

    幸亏王斩的增援,马立才免于被一剑刺死的命运,但王斩也因为救援心切,自己的防护露了破绽,左肩被一剑划过,王斩惨叫一声,并未退缩,而是挥剑反刺,但黑衣人早已发现王斩的破绽,轻松躲过,反手一剑,直向王斩心口刺去。

    王斩正绝望的等死,发现面前的黑衣人手中的剑停在空中,而几乎同时,正与马立做最近决战的黑衣人也停下了手中的剑,仆的一声倒地不起。

    前后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八个黑衣人有七个都死在郑小天的剑下,回过神来,大家并没有摆脱了黑衣人围击后的那种兴奋,反而有一种恐惧,因为在他们身边的这个少年,与其说是个剑客,不如说是个杀神!

    沉默了一会,袁月开口道:“郑小天你不地道啊,我承包的人怎么被你拿去了一个?”

    郑小天没有被这种调侃所打动,而是环顾了一下众人,没有说话。

    袁月道:“咋的了?杀了这帮黑衣人,还不开心?”

    郑小天道:“我是这么想的,今天这帮黑衣人,目标大家都知道了,是针对我而来的,我原本是想着护送卢神医进京,但实事上,这只会招来人追杀,不但会连累了卢神医,也会连累了大家。所以我建议,等明天我们到了前面的那个市镇,能够买来一匹马,我帮神医找个驾车人,就不再护送神医了,马立和王斩两位,这次保护卢神医出了不少力,你们两个自由了,不需要你们拉车了。至于袁女侠……”

    袁月打断道:“怎么,也赶我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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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神策介绍:
封古镇百年习俗,日傍西山,飞鸟归林,行人闭户。
古战场遗迹,坑埋了四十万甲兵,怨念深重。
灭天魔头,重回人间,少年仗剑御风,试主沧海沉浮!天机神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机神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机神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