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2人心浮动
回去的路上,魏赤全程都是傻子的模样,看一眼庚贴傻乐上一会,简直跟他车骑校尉的身份大相径庭。
孔最竟然觉得有点酸。
她把玩着魏朱的手指,跟她小声道,“舅兄这样子看着忒气人。”
魏朱捏了捏他的耳朵,“放心吧,等会他就笑不出来了。”
孔最疑惑,后又恍然大悟,“娘子的意思是……”
魏朱意味深长的笑了两声,“事我是办成了,不过这锅我可不背。”
她这一笑,傻乐的魏赤整个人都不好了,“妹妹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哪?”
魏朱笑眯眯,“等会就告诉大哥。”
带着魏赤凯旋而归的魏朱,还没跟诸位打招呼,那里对着魏将行扑通就跪下了!
孔最见状,紧跟着一块跪下。
魏赤正犹豫,瞥见一边冷看着自己的魏云二话不说也跪下了。
魏朱开始在哪掉眼泪,就什么话都不说,只一个劲的哭。
哭的魏将行不觉心疼,只觉发毛,“魏朱啊,这谁又得罪你了?”
魏朱哀怨的看了魏将行一眼,“祖父您这次可害苦我了。”
魏朱委屈巴巴,“我本来想着凑成大哥一门好亲事,可是谁曾想大哥喜欢的那户女子,竟然是姑父的亲堂兄,内阁大学士家的二女儿,现在祖父圣旨都下了,可怎么办啊!”
魏将行仔细咂摸了一下这关系,这说的不就是关太冲兄长家的姑娘,这听上去也问题不大啊。
倒是一边的魏长平变了脸色。
二房魏清流已经跟关家结亲,那他……
魏长平看了眼身边的魏照君,魏照君握着帕子紧盯着魏朱,这个搅事的!
魏将行,“不过是一门亲事,只要你大哥满意就好。”他看着魏赤问,“这圣旨下的,你可喜欢?”
“喜欢!”魏赤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魏赤能得偿所愿,还要多谢祖父成全和魏朱妹妹美言。”
魏将行满意点头,那里就听魏朱一声厉呵!
“你给我闭嘴!”
她指着魏赤道,“你这次都害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魏赤惊:他不知道。
“我若是知道你喜欢的是关家大房的女儿,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帮你说话的!现在办了这糊涂事,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忆深表哥,又怎么面对如烟姐姐,你可知道,他们两个正在议亲!”
魏赤震惊:我知道啊,所以才让你帮忙。
怎么现在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魏赤呆愣,“亲上加亲,多好啊。”
“好什么好!”魏朱说,“关家一共两房,两边都跟魏府结亲,是我魏府女儿嫁不出去,还是关家姑娘寻不到夫郎。
如此亲事,你让满朝文武怎么看?你让天下百姓怎么议论!
魏赤,若是因为你拖累两家名声,你就是死上一万次都不够!”
魏赤不明觉厉,从没感觉自己对魏府这么重要,“那怎么办?”
“左右父亲只是写了圣旨,还没宣扬出去。”魏照君说,“没事的。”
魏赤转头看着自己的亲姑母,“姑母是打算让祖父朝令夕改,还是打算让我放弃我喜欢的姑娘?”
“不可能的。”魏赤信誓旦旦道,“关琳琅我娶定了,除非黄泉白骨,此心意不更不改!”
魏照君柳眉倒竖,她对着魏清流怒道,“二弟,看看你的好儿子!”
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魏清流,“还不赶紧认错!”
“我何错之有!”魏赤反问,“若是喜欢谁可以控制,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魏赤问魏照君,“表弟跟如烟妹妹的婚事可是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有交换庚贴拍板落实?”
关忆深笑着站出来,“只是两家父女有这个意思,并没有定夺亲事。”
他说着对着魏赤行了一礼,“恭喜表哥得偿所愿,到时结亲我一定备上厚礼。”
瞧着关忆深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魏赤松了一口气,只要关忆深不生气,他就没得怕的!
事到如今,他也不跪了,直接从地上爬起来,“反正我已经拿着圣旨去关家提亲了,还跟关家交换了庚贴!就算是先来后到,也是我先!”
魏赤对魏照君说,“到时成亲,姑母若是来我以礼相待,若是觉得不方便露面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总之这事我不后悔!”
魏朱在心里给魏赤暗暗竖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自己打拼出来的将军,够爷们。
“祖父,你看看大哥!”魏朱埋怨的看着魏将行,“我倒帮他,把自己弄的里外不是人了!”
“娘子别生气。”孔最小声宽慰道,“你也是一番好意,看不下去舅兄颓唐的样子,有道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有些人浅薄,有些人深厚,或许是舅兄与关家二小姐命中注定。”
魏赤关琳琅命中注定。
关忆深魏如烟有缘无分。
若不是场合不对,魏朱都想看看魏如烟现在的表情。
“行了,都起来吧!”
事到如今,魏将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就是被魏朱给下了套,可叹他还乐颠颠的踩进去。
“不过就是两桩婚事。”他看了在座的人一眼,不怒自威,“圣旨既是下了便就下了,既然两家只是商议,那就继续挑选别家议亲,都是一家人总不好因为这事伤了情分!”
众人皆应。
这事原本就要轻轻揭过,魏将行却又把目光落到了魏朱身上。
“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让孔最这么有份无名的跟着你,趁着你义父年前都在,赶紧找个日子成亲吧!”
成亲之后赶紧回岭南,他现在一看到魏朱就脑仁疼。
孔最顿有一种遇到知己的感觉,有份无名,说的多好啊。
“还有你!”
魏将行看着魏长平,“女儿都这样大了,你也该成个家了,总不能两个都嫁出去,你一个人蹲在宅子里孤寡冷清,书读的这么多,真不知道都塞那里去了!”
魏长平点头应是。
魏照君恨得扯紧了手里的帕子,她狠狠地看着魏朱的方向。
都是因为魏朱!
都是因为她!
孔最察觉到这目光,不动声色的用自己阻隔了魏照君的视线。
他在暗处给了魏照君一个警告的眼神,眼中杀意骇的魏照君心里一惊。
魏照君避开,孔最回头时,正好看到魏云在看着自己。
有那么一瞬,孔最觉得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穿了。
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他对着魏云额首,后者端起桌上的蜜桃酒缓缓的喝着,不再言语……
423把义父气出血
魏朱不耐烦,“把衣服脱了!”
对面的人更气,“出去!”
“你脱我就出去。”魏朱抱臂倚着门口冷看着对面的魏云,“魏将行可还没走远,你信不信我现在一嗓子给你喊回来!”
“不信。”
魏云静坐端着桌上的药碗,慢慢喝着,“你要是想说,早就给他说了。”
魏朱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得跟面对熊孩子的家长一样,紧盯着对面的人喝药。
魏朱无奈,“义父,我不想跟你生气。”
魏云也软了态度,“你深夜在此于礼不合。我已经喝药了,你退下吧。”
好半响,魏云都没听到魏朱应答的声音,他抬头去看,就见魏朱站在那里笑。
说不上来为什么,魏云觉得那笑古怪极了,他刚想开口却觉得不对劲起来。
手里的空碗“哐”的落在桌上,连着一些药汁撒了满袖。
“你……”
“一点小蒙汗药而已,义父不用慌张,只是想着义父武功高强,用了三倍的药量,我问过王太医了,他说对您却对是安全的。”
魏朱靠近了两步,又不放心的停下,虽然知道魏云中了迷药,但是还会有点担心对方会随时暴起给自己戳个窟窿。
“义父咱们当初可是说好了,我以后可是要给你养老送终的。”
魏朱再三提醒自身价值,然后胆肥的靠近了点。
“我就只看看你的伤,王太医说挺严重的,您也不想看我守孝三年再跟孔最大婚,对吧?”
魏云严词拒绝,“你现在出去,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做这事之前我就想过了,左右您现在也不能杀了我,之后我躲远点就是了。”
魏朱对着魏云正儿八经的行了一礼,“得罪。”
魏朱嘴上谦逊,手上可没谦虚的样子,架着魏云往床上拖。
魏云看着消瘦,但是肩宽体长,那份量绝对是实打实的。
也就幸亏魏朱这两年勤奋锻炼,要不然还没准还拖不动。
全程都在魏云冷若冰霜监视下做坏事的魏朱,抹了把头上的汗,这给她累得。
她拽过一边的枕头给魏云塞脑袋底下,然后捶了捶酸软的腰。
“义父都说武艺高强之人不一样,您在药效乘以三的情况下,是怎么办到保持神志的?”
魏云看似清醒,实则脑中混沌,全凭多年历练,才能保持一份为数不多的神智。
“出去!”
“这可不行。”
魏朱把魏云放平,觉得那鞋碍事,还给他取下放了,魏云眼中恼怒,“我让你出去,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
魏朱心不在焉的应着,她伸手去解魏云腰带,却被魏云一把强行攥住手腕。
“你是女子……怎可……”魏云咬牙切齿,“出去!”
“这个真不行。”
魏朱本来还想慢慢来的,瞧着这样子也不慢慢来了,直接举起魏云的配剑。
剑光闪过,衣帛撕裂。
片片衣料当着魏云的面四下纷飞。
寒光凛冽三尺青锋,可能这辈子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用来做这个。
魏云气急,竟一口鲜血溢出,将自己生生气晕过去。
斑驳血迹,浸染了身上的白衣,如白雪染尘触目惊心。
魏朱的脸色也比他好不到哪去。
她终于看到了魏云腰侧那道尺长的伤口,伤口已经看着有些日子了,但是伤口却丝毫没有合拢的样子,皮开肉绽的被绷带裹着,渗出成片的鲜血。
魏朱黑着脸出去,门外王太医忧心忡忡的等在外面,见魏朱出来,连忙迎上来。
“齐王的伤势如何了?”
魏朱没看他,只对着如意吩咐,让她去准备针线烈酒。
她看着王太医道,“孔最哪?”
“安定候临时有事出去,走之前特意吩咐微臣在这里候着。”
魏朱没再多说什么,“进去给他把脉。”
王太医进去一看地上四碎的衣料就觉得眼皮跳个不停,他规规矩矩的过去,伸手看了一会脉象之后,对着魏朱说了一堆云里雾里的话。
“说人话!”
“气血两虚,怒急攻心,这都是轻的,最严重的是齐王身上的伤势,耽误太久又没有愈合,再拖下去……”王太医说着摸了摸魏云的额头,“又起烧了。”
“看看他的伤口,”魏朱道,“若是没有异物,就给他缝合。”
正好,如意带着东西进来,王太医看着这些东西,更觉头大如斗,“非是小的不愿,只是微臣从没缝过皮肉。”
魏朱怒斥:“那就先检查他的伤口!”
王太医用夹子夹起张合的皮肉看了,血淋淋的皮肉看的他心惊肉跳,这样重的伤势,真不知道魏云是怎么撑下来的。
“伤口内并没有异物,只是伤口边缘拖的太久已经化脓,需要将脓肉切去才能缝合。”
魏朱把外衣脱下,三两下卷起了自己的袖子,她把自己的手泡在酒里,“如意,点灯!”
蜡烛的光亮把魏云的房间映的如同白昼,魏朱将烈酒用棉布浸透,轻轻擦拭着魏云腰侧的伤口。
那怕是在昏迷当中,白酒烧灼皮肉的感觉,还是让魏云皱起了眉头。
刀锋贴合皮肉缓缓切过,完全没有手术刀锋利的刀切割脓肉的时候吃力无比。
很快魏朱头上就冒了冷汗。
如意给她擦去,“主子要不要休息一会?”
“不用。”
魏朱放下刀,甩了甩手腕,再次把手泡进酒里,“找最细最结识的线。”
如意挑了给魏朱看了,魏朱用着比了比伤口,那怕是用来绣花的丝线,都太粗了。
虽然可以再次把丝线劈开,但是太细的丝线,是无法合拢伤口的。
魏朱有点暴躁,这什么都没有的古代,实在是让人想给毁了。
魏朱深吸了口气,冷静,冷静,一定有办法的。
末了,魏朱突然看到自己碍事的头发。
桌上的蜡烛缓缓燃尽,天亮鸡啼时分,一双轻软柔荑为睡着的魏云轻轻掖了掖被角。
那正闭着眼睛的人,蓦的睁开眼睛,出手如电扣向如意颈间。
“三爷是我!”如意急忙出声,这才让魏云没有下死手,不过尽管如此,如意脖间还是见了痕迹。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主子差我在这里守着。”
“魏朱?”
一瞬间昨夜种种涌上心头,魏云眉眼一沉,“她人哪!”
“主子说您大概是不想见她的,所以去庄子上了。”
424诡异刺杀
魏云掀开被子就要下地,却发觉自己伤口有异,松松系着的衣带被他扯开,狰狞伤口被人仔细缝合,那用来缝合的线熟悉的厉害。
“线不合适,主子给您用的自己的头发。”
如意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主子做事虽然偏激了些,但说到底是为您好。”
如意把鞋放在魏云面前,“发丝虽韧,若是有大动作也是会崩开的,您可以无视主子这份心意,但我相信主子肯定会再做一次的。”
魏云垂眸手掌贴着腰侧缝合的伤口,“你昨天也照看一夜了,下去休息吧!”
“昨晚照看三爷的不是奴婢。是主子一直守在您的床前,只是怕您见到她生气,所以才在您醒来前离开了。”
如意说,“主子离开前,特意吩咐灶上给您煮了粥,您先用些东西。”
母鸡花胶炖煮出来的高汤加了进年的新米,口感醇厚软糯,唇齿留香。
可惜只有半碗。
“等会还有药要喝的。”如意说,“主子不让给您乘太多。”
如意说着撤了碗筷,等再进来时,手里不仅端了药,还捧着一个玻璃坛子,坛子上贴着封条看不真切。
魏云尝着刚熬出来的药,跟刚才的粥比起来,简直难喝的厉害。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几口就喝了。
他正想躺会去休息,就看到如意从玻璃坛子里乘了一些东西出来,放在旁边的小碟里,递给魏云。
“知道您喜欢蜜桃,主子特意让人从不夜城给送过来的,您多少用一些,淡淡嘴里的药味也是好的。”
魏云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小碟,两瓣嫩生生的蜜桃,被蜜糖渍出诱人的颜色。
“你下去吧。”
如意没想到魏云会拒绝,她正想收了东西下去,那里就听魏云淡淡道,“东西放这吧,我等会用。”
如意笑笑,拿了其他东西下去了。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魏云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原本是准备睡觉的,可是那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的看向碟里的蜜桃。
这会知道小心讨好了,昨晚……
魏云躺在那里,突然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泛红的耳朵尖尖。
魏朱这家伙,躲得倒是快!
而此时的魏朱也根本不在什么庄子上,她就在不夜城里坐着喝茶,面前是正在跪搓衣板的孔最。
魏朱这茶喝的很慢,搓衣板上的孔最捏着自己的耳朵看着乖巧又可怜。
“娘子,我知道错了。”孔最可怜巴巴的说,“我不应该连招呼都不打就走掉的。”
魏朱不理他继续喝茶。
“娘子,你就饶了我吧,惩罚我事小,别累着娘子事大。娘子昨晚也没睡好吧?我魏乖乖在这跪着的,娘子先去休息会吧。”
魏朱从茶杯缝里瞥了一眼某人,“知道我昨天会累,还偷偷溜掉,你这知错犯错的能力很强啊。”
孔最不敢吭声。
魏朱撇了撇杯里的茶叶,“说吧,你昨晚干嘛去了?”
“我说了,娘子是不是就能不生气。”
魏朱笑,“不如你不说试试?”
孔最可不敢,“我知道我昨天隐瞒岳丈受伤的事娘子生气,为了将功补过,我昨天彻夜前去调查这事。”
魏朱放下杯子,“可调查出了什么?”
“没有。”
孔最说,“我用尽办法询问了跟着岳丈回京的将士。
回来的路上,确实有人袭击,也确实捉了活口,只是这活口是岳丈亲口审问的,也是岳丈亲自处理的,据说最后就连尸体都被岳丈下令烧了。”
孔最跪在地上小心问,“娘子觉得意图谋害岳丈的是谁?”
“太多了。”魏朱随便数数都能扒拉出一大堆人,“魏将行称帝,看似已经摆平了一切,但是他们根基太浅,有太多人看不惯他们坐在这个位置上,魏将行身处皇宫他们见不到,转而打上义父的主意也不是不可能。”
孔最:“那这岂不是就是一桩无头冤案了?”
“也不是。”魏朱摩挲着杯沿,“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义父那里不仅有我给的手统,还有我送的一件软甲,我实在想不明白,谁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把他伤成这个样子。”
孔最咂摸了一下,“估计得是位很厉害的武林高手吧。”
魏朱还是觉得不对劲,“如果真是武林高手,义父更不可能脱下软甲。”魏朱看着孔最,“你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卸下你所有的防备?”
孔最眨巴眨巴眼,“就是现在啊。”他眯着眼睛笑,“我对着娘子的时候,一点防备都没有呢。”
魏朱白了他一眼,“我又没打算捅你一刀。”
看着孔最跪搓衣板的样子实在眼疼,“赶紧起来吧!,没得再把膝盖给跪坏了。”
“我膝盖好着哪,只要娘子不生气,就是这搓衣板跪穿为夫也是可以的。”
“少给我油嘴滑舌的,昨天还说的好听的!”
“我也不想骗娘子啊,可是我真的很害怕岳丈一生气,就不同意娘子嫁给我了。”
孔最抱着魏朱耍无赖,“我都是被岳丈威逼利诱才说谎的。”
魏朱挑眉,“这么无辜?”
孔最狂点头,“超级无辜的。”
“你个黑芝麻汤圆,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了,这一天天的一肚子坏水!”
魏朱站起来打个哈欠,“我去睡一会,你派人再查查魏云遇刺这件事吧,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孔最从身后把魏朱一把抱起,在对方惊呼里,亲了下那诱人红唇。
是碧螺春的味道,真好。
“娘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调查的,保管把那些想伤害岳丈的人,一个个全揪出来!”
魏朱笑,“瞧瞧你说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义父是一对呢。”
“我跟岳丈怎么可能会是一对?”孔最蹭了蹭魏朱的鼻尖,“你,我,岳丈咱们是一家人。”
“还有孔瑞哪。”魏朱揽住了孔最的脖子,“给双喜传信让她带着孔瑞来吧,咱们今年在京城过年,就咱们一家人。”
“嗯!”孔最点头,“娘子真好。”
“好什么。”魏朱笑,“到现在都还没给你名分呢,魏将行都替你急了。”
她板着孔最的脸一脸正色。
“我们成亲吧,不挑日子,不选时间,立刻马上!”
425衣衫不整
魏云三天没有见过魏朱。
一开始他想着一定要好好惩戒一下魏朱,后来想着严厉呵斥几声好了。
再后来,想到魏朱一个女儿家,高声斥责不好。
只叮嘱她下次再别这样了。
可眼看桌上装着蜜桃的玻璃坛子快要见了底,魏云还没见着魏朱的面。
天气越来越冷,廊下扫地的小童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惊扰了情绪明显不对劲的魏云。
屋檐下的鸟雀跃上梅枝,嬉闹追逐,魏云手里握着一卷书,正看着那鸟雀出神,就听见房门推开,魏朱像只小云雀一样扑过来。
魏云愣神,魏云多日来的愁云惨淡突然就烟消云散。
“义父!”
魏朱亲昵的抱住了魏云的胳膊。
“我要成亲了!”
魏云听到自己心跳慢了几拍,他淡淡道,“什么时候?”
“明天!”
魏朱笑,“我明天就要嫁人了,义父总不会打我,让我变成一个鼻青脸肿的新娘子,对吧?”
魏云伸手摸了摸她翘起的发心,“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很好的事,恭喜你。”
“那当然!”魏朱说,“我给义父拆线吧,头发一直留在伤口里,可是很危险的。”
魏朱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来剪刀镊子和烈酒。
她对着魏云的衣裳伸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
“义父还是自己来吧,我怕你打我。”
“你前几天可不是这么说的。”魏云垂眼解着衣带,这主动宽衣解带任君采撷的样子,简直——人间尤物。
魏朱吹了声口哨,然后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义父千万别误会,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魏云动作一顿,“那个意思?”
瞧着魏云这一本正经,魏朱悻悻的摸了摸鼻尖,“我来帮你。”
魏云却按住了她的手,“我自己来。”
衣衫半敞,魏云高挑冷峻,宽肩窄腰,那象牙色的细腻肌肤,包裹着肌肉,呈现出另一种诱人非常的线条。
就连腰侧的疤痕,都被这身体趁的,显露出一种残缺的美来。
魏朱倒吸了口凉气,也就她身经百战波澜不惊,要不然还不知道被魏云给诱惑成什么样子。
魏朱离得很近,剪刀贴着魏云的肌理,冰凉凉的将拢合的发丝一点一点剪断。
喷洒而出的呼吸落在敏感非常的腰侧,激起一阵颤栗。
“义父幸好不是女人,要不然您就不是天上仙,而是诱人堕落的花妖狐怪。”
魏云的声音微微暗哑,“男女授受不亲,如果我是女子,你怕这辈子只能娶我为妻了。”
“那岂不妙哉,”魏朱笑,“若是能娶义父,就算给个皇帝也不换。”
魏云看着魏朱的发心沉默了片刻,可惜他不是想要托付终生的世家小姐,魏朱也不是偶然遇见的赶考书生。
说到底,不过是一段旖念。
魏朱会成亲生子,他也会离开京城,慢慢的,这念头便会慢慢散去。
断开的发丝被魏朱用镊子夹住,轻轻抽离伤口。
“疼吗?”魏朱对着伤口呼着气,想尽可能多的让魏云舒服点。
“不疼。”这抽离血肉的痛,跟心脏一角漠然的钝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魏朱。”
魏云突然开口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怎么了?”魏朱抬头看着他,“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漂亮的眼睛里透着担忧,魏云喉结滚动,那要说出的话,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露出来。
“没事。”魏云说,“就是突然很想喊你一声。”
“魏云!”
魏朱学着魏云的样子喊了一声。
魏云垂眼看她,简单的名字在她嘴里喊出来,好像都变了不一样的味道。
“要记得叫义父。”
魏朱眯着眼笑,“可我这会只想喊义父的名字。”
魏朱“魏云”“魏云”的又喊了几声,直到那金尊玉贵的人,伸手挡住了她的嘴。
“再不听话,明天让你做个鼻青脸肿的新娘子。”
“那义父可要把孔最也打一通,这样才能谁也不嫌弃谁。”
魏朱说,“我早先买下了孔府的宅子,这次重新收拾收拾直接改成公主府。我想着皇祖父小气,就算给你赏赐也挑不出什么漂亮的住所来,所以干脆把旁边的宅子一块盘下来了,直接改成了齐王府。”
魏朱抬头笑看着魏云,“咱们两家中间就隔着一道墙,义父若是觉得碍事就拆了,以后咱们还住在一起。”
她眼睛明亮,缓缓说着日后,“知道义父喜欢玉兰花,我已经在后院种了好多,等到开了正好一道赏花去。”
魏朱当初对他许诺养老送终,她就真的一步一步这样做到的,其实……也不错。
魏云温柔了眉眼,“就按你说的安排吧,总归我在京城待不久的。”
魏朱不置可否,“义父确实在北疆待不久,不过我觉得这次北疆平定之后,义父要待的不会是那里。”
魏朱说,“义父大概还不知道吧,我给您讨了新的封地,就在岭东一带,等着过完年义父就跟我一块回岭南吧,我在那里建了一个城,义父过去就是太上皇一样的存在。”
魏云笑,“那你岂不是土皇帝一个。”
“那必须的啊。”
魏朱小心的抽出最后一根断发,将因为拆线渗出血珠的伤口用酒细细擦了,又重新撒上金创药,这才拿出纱布小心的给魏云缠上。
等一切都忙完了,魏朱才满意的审视着自己杰作,“义父真不考虑告诉我,是谁把你伤成这样子的?”
“只是一个意外。”魏云神色淡淡,“说到底是我技不如人而已。”
魏朱很不喜欢这样的魏云,“真的是技不如人吗?”
“义父想保护的人究竟是谁?魏长平?魏清流?还是你那个嫁出去的公主姐姐。”
魏云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出嫁,回去休息吧。”
“魏云。”
魏朱眼底一片冷肃,她伸出胳膊将魏云困在床与她之间。
很近的距离,近到魏云抬头就能看到魏朱透着危险的眼睛。
“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能查出来的,你可以去坚持守护你所认为重要的人,我也可以为了我未来的安危,解除掉那些不安定的因素。”
魏朱挑眉,“但如果你现在告诉我真相,我可以考虑放过他们。”
426隐疾
魏云长睫颤动,他是想开口的,可是这种不能提及的经过,又怎么能公之于众。
尤其说给魏朱听。
他该说什么?
说夜半醒来女刺客在他面前的样子,让他以为是自己做的一场荒唐梦寐。
所以才一时分神着了道。
那岂止是分神,那时的他分明是想拥她入怀的。
就像他此刻……一样。
魏云垂着眼,他额边散落的发,微微佛过他波澜不惊的侧颜,趁着他现在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竟然透出几分带着矜贵的虚弱来。
他没开口。
魏朱就知道,自己威胁失败了。
“别玩了。”魏云说,“你知道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这样是那样!”魏朱哼哼两声,“我还没嫁人呢?你就开始嫌弃我了!”
魏朱想收回胳膊,可是她刚才撑了太久,胳膊早就麻了,她这一个收手,措手不及之下身子就向着魏云砸过去。
真是要人命了,魏云这伤可才刚好哪!
魏朱急忙调转身形,可是显然已经晚了。
眼看脑袋要撞床上,魏云急忙伸手挡了她一把,然后趁势一收。
有东西挡住了自己的眼,魏朱猜测那是魏云的衣袖,她不知道自己撞上了什么,只是觉得撞的自己的嘴巴有点疼,她伸着舌头碰了碰,唔……有点肿了。
魏朱想扒拉开脸上的袖子坐起来,却听魏云带着喘息的低喝,“别动。”
魏朱立马僵直的停下动作,“我是不是碰你伤口了?”
魏云衣衫半敞开,象牙色的肌理上,新添了一抹红痕。
魏朱被他挡住了眼睛看不见,可是他却是能清清楚楚的看到的。
一动都不敢动的小姑娘被他紧紧搂在怀里,贴着他的心口,静静的躺着。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离她最近的一次了。
魏朱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她刚想张口,就感觉到有东西盖在她身上。
“我去换件衣服,你在这里不许动。”
魏朱乖乖点头,“义父的伤口没事吧?”
魏云眉宇皱起,有问题的根本不是他的伤口。
“义父?”
“……我无事。”
等到魏朱听到魏云渐渐走远的声音,她才从魏云床上坐起来。
鬓发散乱,满头雾水,乍看上去很像某个被人糟蹋的失足少女。
“虽然自己没做什么?但总感觉自己点心虚的样子。”
魏朱抓了抓头发,“这算是婚前恐惧症吗?”
魏朱满头雾水,那里魏云已经衣冠楚楚的重新站在他面前,“我出去一趟,晚饭不用给我留了。”
“哦。”
魏云原本要出去,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不准再去查这件事!”
魏朱眼神飘忽,意图支吾蒙混过关。
“我会盯着你的。”魏云说,“如果你不听话,我就让皇上把孔最关起来。”
魏朱:“这么狠?”
“这事不是你该考虑的,你义父我,还活着哪。”
刺客扮成魏朱的样子,是巧合还是刻意,这些事他都会一一前去查明,至于现在,他迫切的想要去证实一些事。
京城有间老医馆,说不上有多出名,只是地方偏僻的厉害,一些人找不到,找到的又在老大夫尖酸刻薄的嘴皮子底下,气的七窍生烟的跑掉。
这地,魏云找起来却是轻车熟路。
“今天天气不好,不看诊。”
听到门帘动,柜台后面的山羊胡有气无力的嘟囔了一句,继续趴柜台后面烤红薯。
“哐当-”
一柄剑被搁在柜台上,瞧着那柄长剑,山羊胡捧着红薯伸脖子看了外面一眼。
“我记得你。”山羊胡阴阳怪气说,“那个受了伤不能……”
长剑拔出,铮亮剑锋让山羊胡没了声音,“你们家里的人,怎么一个个都这样,你爹当年求我的时候这副德行,你这个小的也这副德行。”
他撕开红薯皮享受的咬了一口,又烫又甜十分满足,“说吧,你又过来做什么?”
魏云手腕翻转递向山羊胡,“诊脉。”
“不用诊,老夫当年可是说过的,你伤势太重,这辈子是不可能……”
剑锋划过,撕了皮的红薯被斩成小丁,糊了山羊胡一身。
“这可是老夫新做的袍子,是留着过年穿的。”
魏云冷冷的看着他,山羊胡不甘不愿的凑了过来,金尊玉贵似的探出根兰花指,悠然自得的落在魏云的手腕上。
魏云当年遭人暗算在战场上受伤颇重,回京时进气多出气少,眼看就要撒手归西就是这山羊胡凭借一己之力给他救回来的。
只是当时他伤势太重,损了根基,他当时就断定,魏云此生只能孤独终老。
可是现在……
“咦?”山羊胡又搭了根手指上去,“你这脉象……”
“如何。”
山羊胡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你当年受伤太重,人也是不温不火,冷冰冰的样子,所以我判定你此生不能人事,可是现在……你是吃什么补药了吗?还是又练了什么古怪武功,怎么我现在瞧着你全好了。”
“也不对。”山羊胡又探了探脉,“你这种情况多久了?是对一个女人这样,还是对所有女人这样?你好了之后有没有试过?什么感觉?多长时间?”
“庸医。”
魏云收回手腕,正要离去时,却被人一把拦住,“做人可不能这样,你当年好歹也是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山羊胡挟恩以报,“我的诊断不可能出错,你肯定是因为别的原因才好的!”
魏云看了他半响,“这件事不要传出去,否则就不是一句“庸医”能解决的了。”
“我当然知道,你现在是齐王了吗。”
山羊胡贼笑,“你这等同人生第二春,回去可劲儿的荒唐吧!若是又虚了可以来找我。”
魏云不再理他,握着长剑转身离去。
傍晚的长街人影稀少,远远的就能看到路上的人忙着张灯结彩。
一朵梅花悠悠坠下,落在他的肩头,魏云看着高高挂在梅树上的红色灯笼。
周围的人都在笑,猜测着明天的婚事会有多大的场面。
从来都不怕冷的魏云,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冷极了。
他拂落了肩头的梅花,沿着挂满红灯的长街缓缓离去……
427凤冠与添妆
喜鹊在梅花枝头蹦蹦跳跳,大红的喜字热热闹闹的贴了整座府邸。
火红吉服拖地,滚着金边的红色上,是凤穿牡丹富贵旖旎,细长黑发在肩头披散而下,被如意梳慢慢的拢过。
魏朱咬着个苹果,任由如意把她的头发拽紧绷直,用桂花油细细抹了,一根头发丝都不错的盘到脑后。
“姑娘这样紧不紧?”昨天傍晚才赶回来的双喜,觉都没补上一个,就风风火火的给魏朱挑首饰。
隔三差五的还询问一下魏朱的梳头体验。
“本来早起还困顿的,被你们这么紧着头发,我这会眼皮都合不上了。”
如意笑,“这头发就是得绷紧了,要不然等会带上凤冠,可是会撑不住的。”
魏朱咔咔咬着苹果,看着宫里一大早送过来的八尾凤凰金冠,这回魏将行倒是豪气的很,直接来了个实打实的纯金凤冠。
除了太沉,精致好看没毛病。
菱花镜里美人如玉,虽还未施粉黛,却已风华绝代鲜艳非常。
魏朱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想到自己还有穿上嫁衣的这一天。
看着镜子里熟悉到陌生的人,她翘了翘嘴角,却发现镜子里的她实在别扭的厉害。
不知道孔最穿上这身火红的吉服该是副什么样子?
魏朱寻思着,镜里的人悠悠笑着,像在唇齿间偷偷藏了一颗糖。
本来是要有长辈过来给她梳头的,楚氏或者魏照君都有这个资格,可是她一想到这两人给她梳头就头皮发麻。
这大喜的日子,她不要有任何的不痛快。
“姑娘,少吃些果子,凉着哪。”
双喜包了冒着热气的小馄饨,用鸡汤虾米煨了高汤给魏朱乘了一碗送过来。
“吃点小馄饨吧,等您吃饱了奴婢给您上妆。”
魏朱一口一个,尝着味道不错,就想着给孔最也送一碗过去。
“姑娘是不是忘了,今天侯爷可不在府里哪。”
魏朱突然就想起了,孔最今天在他们新置办的府邸里,她在魏府,等时间到了,他才会前来接亲。
一碗小馄饨下了肚,魏朱正满足的等着如意给她上妆,那里就听房门被人扣响。
“是三爷过来了。”双喜连忙过去开门。
或许是因为今天是个喜庆日子,魏云罕见的没有穿他那身白衣,他穿了件靛蓝色的云纹广袖,外罩一层银灰色的青纱。
他今日束了发,发上插着魏朱送他的那只流云追月琉璃簪。
高贵冷傲,却又在眉宇间透着一种别样风流。
“义父怎么来了?”
魏云站在旁边看了半响,眼前人明亮光鲜与他这般沉闷的人像是活在两个世界。
魏云不说话,更让人觉得松柏在侧,君子端庄。
“义父?”
“无事,只是过来瞧瞧你。”
双喜站在一侧,手里拿着香粉胭脂,她想靠近给魏朱上妆,却又觉得这情形不大合适。
如意拉了拉她的衣袖,带着她退到一边。
将地方就给这两父女。
魏云看了良久方才动了,他从衣袖里摸出个匣子,用那温润如玉的掌心,虚虚托了,放在魏朱面前的桌上。
“你婚事仓促,也没有来的急给你添妆,这东西全当我给你的嫁妆,收下吧。”
魏朱看看匣子,又看看魏云,“这是什么?”
“一看便知。”
魏朱狐疑的挑来匣子上的锁扣,才刚看了一眼,就慌愣的一批。
成摞的地契,房契,还有那全折算成黄金的银票,一万两一张,匣子里面足有一摞。
魏朱一直都觉得自己够有钱了,现在跟魏云一比,才发现这真土豪竟然是不显山露水的魏云。
魏云啪的一下把匣子盖上了,“义父哪来的这么多银票?”
“早先为你准备的,本来上次就该给你的……”想到魏朱上次的亲事,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总归都是要给你的,我留来无用,不如放在你那里妥当。”
魏朱深吸了口气,早知道结婚这么一本万利,她就应该把这件事提上日程的。
魏朱犹豫了下,“可这也太多了。”魏朱说,“义父不需要再多留一些放在自己那里备用的的吗,万一……”万一娶个媳妇什么的,还能用上。
不过这话魏朱没说出来,因为她太了解魏云了,这位义父就是仙气太盛,凡夫俗子的伴侣,娘子,什么的,在魏云面前全都格格不入。
就跟他身边都不配有人与他一同站着一样。
魏朱小心翼翼,“这东西,我真收了?”
魏云笑,他惯常握剑的手指替魏朱抚平了吉服上的褶皱,本来是要离开的,却又看到那精致非常的凤冠。
新娘子的凤冠一辈子只戴一次,且只戴给自己的夫君看。
红盖头落下,再由他的夫君持着玉如意挑起,红盖头下的人或许娇羞,或许狡黠。
但是那些场景,他大概是这辈子都看不到的。
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有些嫉妒起那持着玉如意,挑起盖头的人来了。
“能戴上给我看看吗?”
魏云没有回头,他只看着这个凤冠。
不是不懊恼的,自己像是提了一个荒缪到极点的要求,可是这荒缪之下,却是一点带着心如死灰的盼望。
那怕只能看一眼……也是好的。
“当然可以。”
魏朱站起来去捧凤冠,她身上的嫁衣极长,被魏朱提着衣摆往前拖着。
“这东西刚送过来,我就试着戴过,太沉了。”
魏朱颠着手上的凤冠,两三斤的分量,那是绝对有的。
她举着凤冠有点吃力,还是魏云帮了她一把,才把凤冠端端正正的戴到魏朱的头上。
凤衔珍珠细帘,轻轻摇曳挡住了魏朱的容颜,它伸手掀起碍事的珍珠帘子。
从凤冠下露出一双比星辰日月还要明亮的眼睛出来。
如重石坠井,于魏云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义父,好看吗?”
魏云垂下眼,不再去看魏朱的眼睛,他喉结滚动,到最后也只说出三个字,“很好看。”
魏朱就站在那里笑了起来,“我也觉得挺好看的,就是累的脖子疼。”
魏朱托着凤冠摘下来,把它又放进托盘里,她正跟魏云说着话,就听到门外鼓乐喧天。
她的孔最,来接她了……
428大喜/大悲
孔最带着迎亲的大部队到来,还能碰到魏府的大门,那里就被他未来的大舅哥给拦住了。
周围的人起哄,让孔最做催妆诗。
身为当今状元郎出身的孔最,怎么可能难得住。
“天上琼花不避秋,今宵织女娶牵牛。
万人惟待乘鸾出,乞巧齐登明月楼。”
孔最也是高兴极了,他一首出来还不过瘾,竟然站在马上一口气念出了整整十六首。
拦门的魏赤顿时对自己这个妹夫佩服的五体投体,诗词歌赋什么的,总觉得比杀人还难的样子。
一旁的跟着的人却咂摸出了不对劲,“今宵织女娶牵牛?安定候,没想到你如此才学竟然还会犯这样浅笑的错误。”
那人正想笑上几句讨个好彩头,那里就见孔最红衣灼灼从马上跃下。
“我是娘子的人,自然是织女娶牵牛。”
孔最脸上带着莫名的骄傲,“我可是写在娘子族谱上的人。”
一时间人人惊诧,虽然也早有耳闻安定候把自己一纸卖身契,卖进了魏府,可是如今被证实还是齐齐吓了一跳。
入赘,这是何等泯灭自尊的一件事。
寻常百姓走投无路都不会这么做,更何况是堂堂一个侯爷。
但是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别人觉得不解鄙夷,孔最缺项,偷赚了一亿金币的商人,只觉得自己遇到了世间最美的馈赠。
他想现在就见到她。
娶回来,藏进怀里。
他是她的,真是想起来就美滋滋的。
孔最一个个红包砸下去,想给自己硬生生用钱铺出一条见到魏朱的路来。
可是魏赤却成了推开这门的最坚实厚重的堡垒,这个最年轻的小将军以一人之力拦下了他。
偏偏他还不敢下死手。
开玩笑,这可是他未来的大舅哥,若是哪一天惹了娘子不开心,他还指望大舅哥,帮他美言几句。
“舅兄,你到底要我怎样!”
魏赤也知道这样明显是在欺负人,“我家妹妹托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能回答上来,这门我就给你让开!”
孔最扯着嗓子,“舅兄尽管问,没得怕的!”
“你可要想清楚了!我问完了,你就必须立马做出回答!”
孔最:放马过来!
魏赤本来不想这样的,可是想着魏朱的委托,他又不得不对着孔最高声问,“如果一个胸大又好看的女人坐你身上,你会动心吗?”
周围人一愣,紧接着哄笑起来,这朝昌公主真是孩子心性,竟然提出这种好笑的问题。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动心,也会回答不动心。
众人正想起哄,就听孔最一脸认真,“我不可能让她坐我腿上!”
孔最一字一句道,“我孔最生是魏朱的人,死是魏朱的死人!”
那闭合的大门终究是打开了,鞭炮齐鸣里,关忆深背着盖着红盖头的魏朱,与她踏着脚下红毯出来。
真的是好开心啊,关忆深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能与魏朱离得这样近,只是烟火呛人,他的眼底总是蒙着一层水汽,只是人却是笑着的。
“新娘子出嫁了!”
魏朱在他背后扶着他的肩,今天背她出来的本应该是魏赤,可是关忆深来了,然后提出了这样一个近乎逾矩的主意。
“我能背你出嫁吗?”
轿帘掀起,关忆深背着她一步步踏进花轿,然后半跪于地将她放下。
魏朱进了十六抬的龙凤呈祥花轿,接过了关忆深递过来的苍翠玉如意。
眼前事痴想了无数日日夜夜的人,关忆深眼底的水雾弥漫的厉害,他扬袖擦了擦头上的汗,也不经意间把那流淌出的潮湿掩出。
他盛装出席,站在这里,却只为错过心爱之人。
关忆深声音哽咽,却努力稳住声线。
“魏朱,新婚大喜。”
被红盖头遮住的魏朱,看不见关忆深的样子,她笑着点点头,“表哥同喜。”
关忆深看着眼前的新嫁娘,弯了弯嘴角,然后低头退了出去。
“对她好点。”路过孔最身边时,关忆深突然说,“你真是一个让人嫉妒到发狂的幸运儿。”
孔最才不在自己大婚的时候,跟自己这位情敌N号叫板。
他咧着嘴笑,“我有时候也嫉妒我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三生有幸啊。”
换台什关忆深突然很想掐着这个自恋狂的脖子,把他给按土里去。
这得意样,欠收拾啊!
这还没完,孔最还特意把脑袋插进花轿里,掀起盖头一角看了看。
魏朱甩给他一个白眼,“不知道这新娘子的盖头不能掀起来吗,你是想英年早逝,还是希望我早年守寡!”
魏朱拍了下那掀盖头的手,“不吉利的。”
孔最摸着自己的手傻笑,真好,轿子里坐着的是魏朱,而不是一些其他稀奇古怪的惊吓。
只是,魏朱竟然也相信掀盖头死丈夫这样的俗话?
末了,他笑的更甜,魏朱肯定是因为他才愿意相信的。
轿帘盖上,孔最鲜衣怒马,带着她的新娘子招摇过市,像着天下人宣告,他和娘子要成亲啦!
鼓乐仪仗被抬着的,放的满满当当的上百抬嫁妆,喜庆热闹的穿街走巷。
花轿刚刚过去,那紧闭的大门就被人推开,身形消瘦的季归年甚至连门都没出,就站在门内看着喜庆的红,在门前走过。
孔最本来应该站在那队伍最前头,可是他却自始至终跟魏朱的花轿保持平齐贴近的距离,好似多离开一刻,也是煎熬。
季归年略显苍白的脸上,终于真心实意的出一个笑,君子皎皎的男人眼底氤氲出一片暖色。
季归年掩唇咳嗽了几下,本是轻轻的咳嗽,可是到最后却越来越激烈,甚至隐隐带出血来。
他掩上了门,背靠着那三寸木板,跟外面的红妆十里形成鲜明对比。
“恭喜你孔最。”
“也恭喜你……”
季老爷子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他手里拿了一瓶药,闻言倒出几颗递给季归年。
季归年仰头服用了,又重新拉开了那扇门,他站在那里,直看到街角那里,一丁点的红色都看不见。
季老爷子见此叹了口气,继续回去收拾行装。
季归年的身体越来越差,他们也该是时候离开了……
429夫妻对拜
交杯合卺,而后共拜天地。
“一拜——天地——”
魏朱与他的夫君齐齐跪下,跪拜的时候盖头轻轻摇晃,魏朱侧脸从缝隙里看孔最的脸。
没有半点喜气的样子。
只有满满的认真,那双漆黑而深邃的眼睛,像是拆炸弹一样透着专注和执着。
魏朱发现,他竟然是屏着气的,她低头笑了笑,扯了扯手里的红绸缎。
孔最立马紧张的转头,“娘子,你要做什么?”
那紧张的样子,好像生怕魏朱一个不同意,就此跑了一样。
魏朱伸手,孔最连忙搭着那只翘起的手指,扶着魏朱站起来。
“二拜——高堂——”
魏朱牵着手里的红绸缎,就像被月老绑了线一样,与她心爱之人共赴白头。
红烛高燃,喜字当头前,静坐的是齐王魏云,而另一边的位子上摆着的是孔曾的排位。
一旁的魏将行怨念十足,本来以他的身份是可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可是却被魏云抢先一步坐了上去不说。
还似的对着旁边的空座使了个眼色:有本事,你去跟排位抢座位啊。
魏将行有这个本事,但是他没这个脸。
他只能看着唱喝声里,魏云接受魏朱孔最的齐齐叩拜。
他特意看了看魏云的脸色,却发现那张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平淡了,平淡的就像一口古井,百年孤寂,云波不映。
这样的魏云他太熟悉了,在没遇见魏朱之前,他一直都是这副死样子。
魏将行突然就觉得情形有些不妙了。
所以当福禄唱响夫妻对拜的时候,他甚至往前迈了一步。
就是这一下,惊动了所有关注魏将行的宾客。
在这重要的时候,他往前做什么?
周围明显安静了一刹,魏朱疑惑歪头,刚想看看怎么了,就听身后的魏云淡淡道,“父皇是想亲自宣礼吗?”
被抢活得福禄眼睛瞪的老大,不是吧,皇上要亲自主婚?
魏将行脸绷得紧紧的,可是这万众瞩目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他怎么能说一个“不”字!
“还是齐王懂朕。”魏将行站出,福禄乖巧的退到一边,把位置腾地魏将行。
“毕竟是朕最宠爱的孙女,主婚这事,朕从刚才就寻思了。”
魏将行脸不红心不跳的圆谎,更是气沉丹田喊出了那句:“夫妻——对拜——”
声若洪钟,老当益壮。
礼成的那一刻。
众人起哄,说要看看新娘子,孔最本来想当众掀开的,可是很快他就紧紧的抱住了魏朱,把那些起哄的人拦在臂膀之外。
他的娘子,谁也不给看!
本来该是喜娘带着魏朱下去,可是孔最硬是拉着魏朱的手,搂着魏朱的腰,进了属于他们的洞房花烛。
孔最把所有人用一扇房门远远隔开,他拉着魏朱的手坐在床边,本想迫不及待的去掀魏朱的红盖头。
手伸出一半,就清醒四的拍了下自己的手背。
他站起来去找玉如意,左找右找都寻不到。
洞房里像闹了耗子,宾客们躲在门外面窗户底下,贴着门扉听里面的动静。
魏朱等了半天,还没等到孔最过来,只听到他小老鼠似的翻来翻去。
“你在找什么?”
“玉如意。”孔最慌的一批,“用那东西挑开你的盖头,就代表我们能够白头偕老,事事如意,可是我怎么找不到了?”
魏朱突然很想暴打这人一顿,“你若是找不到,是不是今天这红盖头就不掀了?”
孔最僵住,魏朱这是生气了吧。
她肯定生气了,会不会嫌弃自己这个夫君太没用?才
大婚头一日就连挑盖头的如意都找不到。
孔最欲哭为泪,“娘子,我这就出去找!”
“不准出去!”
魏朱晃了晃手里那柄泛着翠色的如意。
“这东西从我上花轿就拿在手里,你不来我这里拿,准备去哪里找?”
孔最傻呵呵的挠挠头,“我给忘了。”
孔最这一整天光惦记魏朱去了,哪还记得她手里拿了哪些东西?
翠色如意被人握住,然后轻轻挑起盖头一角。
红烛高燃缓缓拉起的盖头底下,显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脸来,魏朱嗔怒的看着这个看傻眼的笨蛋。
她刚想张嘴,就被孔最抱了个满怀。
珠帘摇摇晃晃,或轻或重的落在孔最大红的喜袍上,他喉结滚动,只觉此生最美风景便是今朝。
“简直像做梦一样。”
孔最紧紧的抱着魏朱,尖尖的下巴紧贴着魏朱的脖颈,他汲取着魏朱的温度、香气、以及那份只有魏朱才能让他感觉到的归属感。
因为太美好,所以不真实。
魏朱本来想笑他的,却察觉到自己脖颈里一片温热。
孔最……哭了。
“你怎么了?”魏朱轻轻拍着孔最的脊梁,“不过就是成亲而已,何故如此?”
“你不懂!”
孔最脸埋的结实,声音像是细软的棉,浸沉甸甸的盛满了太多的情绪。
魏朱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孔最,我们成亲了,就在刚才。”
魏朱捧起了他的脸,轻轻碰了碰他被泪沾染的脸颊。
孔最看着魏朱哭的更厉害了。
“魏朱,这真的跟做梦一样。你快打我一下,让我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魏朱本来耐心准备宽慰一下的,事到如今却不想在温声软语。
她狠掐了一把孔最腰间软肉,凶狠道,“这样清不清醒!”
孔最疼的五官都扭曲了,却硬是忍着,哭兮兮的点头,“多谢娘子,这回清醒了,彻底清醒了!”
“那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出去接待宾客!”
新婚之夜哭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朝昌公主在洞房里对着当朝驸马干了什么。
“我不想去!”
孔最大狗熊似的腻歪着魏朱,“皇上在这哪,我去不去的没差。”
孔最感慨道,“皇上对你真好啊,竟然亲自替我们主婚。”
“他才不喜欢我。”
魏朱神色古怪,“他本来就神经兮兮的,这次突然这么高调帮我们主婚,不是看在义父的面子上,就是起了玩心。”
魏将行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奇怪,总让人感觉他想努力锻造一块凡铁,却又总顾虑这柄凡铁变成神兵利器的那一刻,会反噬于他。
这个皇帝,难搞哦……
430担惊受怕
这真是一个糟糕透了的新婚之夜。
魏朱眼下青黑,从床上坐起来时,只觉得腰酸疼的像是杨柳枝,折断的那种。
今天是新婚第一天,按理说,她要去给孔最的父母敬茶。
魏朱坐在那里清醒了半响,才蓦的想起,孔最父母都没活着的事实。
“娘子,早。”孔最的吻落在魏朱腰窝上,细腻肌肤触之生温,只略略一碰,就泛起绯色,诱人的厉害。
孔最还记得,昨晚扶着这腰肢……咳咳!
“这大冷天的,娘子怎么不注意些?”孔最连忙扯过一旁的寝衣给魏朱胡乱的盖住。
大概是身体不适,魏朱看着孔最的眼神怨念颇深,“咳嗽的是你,为什么给我加衣服?”
孔最脸红的厉害,人却一本正经,“当然是担心娘子身体。”
孔最眼珠子一转,机智的扯开话题,“今天天冷,娘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当然是有事才起这么早。”魏朱踹了一脚明显心猿意马的某人,“你也赶紧起床,我们去给义父敬茶。”
魏朱说着不理她,本想喊双喜如意进来帮她梳妆的,想到孔最还在,就没吭声。
没了如意双喜,虽然总不至于起不了床,但是这突如其来的改变,还是让她觉得怪怪的。
没有下人伺候,安定候爷亲自上阵,伺候魏朱穿衣起床,甚至还蹲在地上给她穿鞋。
都说古代女尊男卑,魏朱却看着低头给他穿鞋的孔最悠悠一笑。
“知道咱们两个现在像什么吗?冷漠暴力的渣男夫君与受气包可怜蛋小媳妇。”
魏朱绣着花的缎面鞋轻轻挑起了孔最的下巴,“小媳妇,你今天这么勤快,是不是害怕为夫惩戒你?”
孔最呆愣的看着,傻乎乎的样子惹得魏朱哈哈大笑。
她眼底像是落了漫天星辰,笑得弯起的时候,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这嘲笑的后果,是魏朱被人扑倒在床再次被吃干抹净了无数次。
魏朱去给魏云敬茶的时候觉得自己走路都是飘的,路上遇见的奴婢对着她行礼,她不知道别人看见了没有。
但是人就是这样,总觉得所有人眼里看到的,被事无巨细放大一切的那个人是自己。
始作俑者,一手扶着魏朱,另一只手贴着魏朱的后腰,给她缓缓揉着。
“今晨是我孟浪了,孔最一个劲的道歉,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魏朱挑眉,一双勾魂妙目,五分戏谑,五分向往。
“听你的意思,是打算让我从今天起就准备守活寡?”
孔最惊:“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
魏朱:“说谎。”
魏朱浅笑,“刚成亲就骗我,跟刚成亲就让我守活寡,你好好寻思帮我选一个吧。”
孔最欲哭无泪,什么叫挖坑给自己跳,这就是搬起石头咂自己脚!
可恨,他被砸了脚还得笑眯眯的拍手说上一句砸的好!
免得,从今天开始,他守寡。
魏朱越过后院那堵拆掉的院墙,进了齐王府后,却被告知魏云走了。
“这大清早的,义父去了哪?”
“回公主话。”园丁恭敬道,“听说是曦月公主几天前生了病,三爷出门是关家了。”
魏照君生病了?
怎么会这么巧?
魏朱想了想,“我们昨天大婚,魏照君来了吗?”
孔最摸着下巴想了一会,“昨天来的人多,并没有注意到魏照君有没有过来,不过关于她生病一事,为夫倒是知道一点。”
孔最贴近魏朱,他已经长的很高了,跟魏朱站在一起的时候,甚至要比魏朱高出一个头。
所以当他贴近魏朱的时候,从旁处看去,就像把魏朱紧紧揽在怀里。
远处几个正在清理花园的园丁,见此状况,连忙垂头退下。
这一切,魏朱是不知道的。
“说来听听,我总觉得这件事太巧了。”
“确实巧合。”孔最直言不讳,“良子,还记得给岳丈接风那天的事吗?”孔最小声道,“当天我们离开之后,曦月公主也带着一家人回去,只是曦月公主不知道是被皇上赐婚抚了面子,还是真就心情不好,回去的时候,竟然没跟关太冲一个马车。”
所以最终,魏照君是跟关太冲分开走的,甚至就连离开的方向也是关家相反的方向。
咱们不说关太冲是如何的怒气冲天,关忆深又是怎么宽慰他的,咱们只说这父亲稳坐皇位,而她更是嫁了重臣的曦月公主。
魏照君摔打着马车里一切能摔倒的东西。
她不喜欢关忆深。
更不喜欢关太冲。
魏如烟嫁给谁都跟她没关系,哪怕是她最终嫁不了,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是怪就怪外,魏朱竟然设计了所有人,让所有人陪她演了一场戏。
“真该死!”
魏照君想到魏将行提点的话,他点名魏家大房没有当家主母,甚至还催促让魏长平续弦。
魏长平都多少年没有娶妻了,他的意思态度再明显不过,可是皇上竟然催促了。
如果魏长平有了新夫人,如果他有了……
那自己是不是还要像曾经那样,回到关太冲那里。
不,关太冲已经瘸了。
她也不再需要他。
她要的只是一个合适的时机,然后让这个她恶心了一辈子的男人彻底消失!
不过在这之前,魏朱必须清理掉!
她妃变数实在太大了,甚至多次打乱了她的计划!
魏照君这里正寻思,却突然察觉有东西被人从窗户里丢了进来。
呱唧一下,血淋淋的砸在她的衣角上。
魏照君吓了一跳。
尤其当她看清那个粘在绣裙上的,是一只被剥了皮呲着牙的兔头时,这种惊恐到达了顶峰!
魏照君惊恐大喊大叫,驾车的车夫连忙掀开帘子往里看。
变故发生了。
已经停下来的马匹,拖着身后的马车,发疯似的往前奔去。
说来也巧,或许是魏照君命大,这发疯的马车竟然撞见了某间米铺的仓库。
魏照君就此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却发现自己正衣衫不整的跟驾车的那个马夫十分暧昧的躺在车厢里。
车外是深夜长街,隔着老远能听见打更人,唱响时辰的声音。
魏照君慌了,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马车夫推下马车,然后自己一人回了关家。
或许是着了凉,或许是受了吓,总之这次魏照君真的病倒了……
431爱之入骨
魏朱狐疑的盯着孔最,“这魏照君真的是吓病的?”
“当然。”孔最道,“大家都暗地里说,是她在夜里遇见了阴魂不散的关老夫人,所以才惊讶万分的,一个人驾车回了府。”
魏朱觉得更不对劲了,旁人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但是魏照君怎么可能对关老夫人下手。
这想不通啊。
孔最扶着魏朱在后花园里慢慢转着,魏朱却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她沉思道,“我得去关家看看。”
孔最拉着她的手不放,“娘子咱们这才新婚第一天呢,真的要去关家触这个霉头吗?”
魏朱想想也对,总归新婚三天,不去探病也是也可以的。
“那你随我出去一趟吧。”
“去哪?”
魏朱但笑不语,她牵着孔最的手往前走,昨夜一昔风雪,墙角梅花更是开的如火如荼,清香阵阵。
他与孔最牵手走过,梅花簌簌落了满头。
何时仗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门口如意提着香烛,双喜抱着孔瑞早早等在那里。
曾经丢在乱葬岗的尸首,被人细细收敛,在京城风水最好的地界安了墓。
孔最伸手拂去墓碑上的落雪,“如果不是你说,我都快忘了自己还有父亲了。”
他轻轻笑起,眼中几多无奈,几多风霜,他明明年纪还轻,可是此刻看上去却像雪中松柏苍翠老劲。
魏朱拿出香烛纸钱点上,火光烈烈在这严冬寒雪里透出莫名的暖意。
如意给她拿了蒲团,滚圆的黄色蒲团在地上并排放了,魏朱拉着孔最一同跪下。
如意给魏朱斟了茶,茶汤红亮的老树普洱,那是孔曾最喜欢的茶。
“上次去孔府的时候,见到他喝这个,虽然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但想来应该也不讨厌。”
看着手上端着的普洱茶汤,孔最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他很喜欢普洱,喜欢那种软糯醇香的味道。”
记忆里的孔曾,对他总是不屑一顾的,看他的眼神也总是透着恨铁不成钢的强硬。
太多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又感觉好似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可是当孔曾喝茶的时候,无论他有多生气,好似都能平静下来,而他也能在这茶香阵阵里,获得片刻喘息。
“儿媳魏朱,特来向公公敬茶。”
魏朱捧着茶缓缓一拜,然后将茶汤撒在墓碑前面。
孔最顿时觉得,那撒出来的茶汤,不是落在残雪冻土,而是熨烫在他的心上。
那些心里满满存放的不解,午夜梦回时的酸涩,就随着这茶汤一并融化了。
“我还是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你那些所谓的为我好的言论,我并没有感觉到你是为我好,我察觉到的只有你对我的不满。
我总想有一天等我足够好,再与你好好讨论讨论一番你当年对我的所作所为,可是你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孔最淡淡的说着,不悲不喜,眼底却透着悲恸。
“可是今天我不生气,因为是新婚头一天,因为我突然就不气了。”
孔最触地长磕,手中热酒撒在墓碑之前,风吹动树上残雪在他肩头盘旋而后又被悠悠落地。
孔最起来的时候,又把孔瑞按了下去,被如意金装玉裹的严实的孔瑞咬着手指头,怯生生的看着,突然就变得有些可怕的兄长。
跪在那里的样子看着孤零零的。
“磕头!”
孔最声音冷硬,人却陪着孔瑞蹲下,“里面躺着的是你的父亲母亲,你今天既然来见他们,就打个招呼。”
孔瑞不知如何是好,大概他的小脑袋瓜还想不明白什么叫做打招呼。
但是他还是跪在地上学着孔最的样子磕了头,他穿的实在太多了,撅着屁股跪在那里的样子,像只呆头鹅。
魏朱忍不住哈哈大笑,她拿了糕点逗弄孔瑞喊她嫂子。
孔瑞满心满眼看到的只有眼前的糕点,那还听得到魏朱的话。
不过魏朱也不计较,她取出块福禄寿三彩的翡翠长命锁,给孔瑞挂脖子上。
翡翠通透明亮,颜色好看。
捧着点心的孔瑞,看看点心,看看长命锁,拿在嘴里啃了啃。
大约是觉得不好吃,就继续被双喜抱着去啃点心。
回去的路上,魏朱突然发现,冬雪底下的枯草,草根泛青,瞧着就像要发芽了一样。
“这才头场雪刚下,怎么就觉得春天快到了。”
“是啊,春天快到了。”孔最拉着魏朱的手,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站在那里笑。
金色的晨光里,他的笑像是浸透了旭日的松柏在沙沙轻摆,他眼底透着蜜,长睫上好像都蘸了温柔。
只是面对这满山孤坟,林立石碑,魏朱总觉得有点慎得慌。
魏朱:“你笑什么?”
“你猜。”孔最心情大好,他长臂一伸,将魏朱轻而易举的揽进怀里。
魏朱才发现,不知不觉里,孔最竟然这样高了,她被他圈在怀里,头顶正碰着他那白润的下巴。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吗?”
孔最笑,“你用镇纸砸了我,还把我给打了,我那时候就想谁胆子竟然这样大,等我遇见一定不放过她!”
“你看,我果然没有放过你。”
想到曾经,魏朱突然有些羞赫,那次貌似把孔最打的挺惨的。
不过过去种种,此刻想来,竟然也只犹如情趣,是可以提起来,透着浓情蜜意的存在。
“我在花厅里遇见你的时候,我就心想糟了,这人估计不会放过我。你看,我多有先见之明。”
孔最不依,“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
魏朱眼中深色变换,“这可不一定,说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谁知道哪,大约是在风雪里听了魏朱那番“嫁入孔府”的豪言壮语……
又或者是伸袖替她挡住那碗热汤……
也有可能是猜冰时她为自己说话……
实在太多了,魏朱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浸透了他整个生命,像顽固侵略的藤蔓,以一种守护又肆意的姿态,将他细密缠绕。
直到成为他的心骨,他的血脉,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孔最低头看着等待答案的人。
“我也不知从何时喜欢上的。”
“但如果没了你,我大概是会死的。”
珍如生命,爱之入骨。
432朝昌拜访
魏照君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汤药不知吃了多少副,可是身体总不见好。一开始她还能细细养着,可是随着时间下去,她躺在床上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魏长平一连几天过来照看她,魏长平在的时候她还好,还能照常吃饭睡觉,可是魏长平一走,她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很不对劲。
尤其是夜里,她总觉得有人就站在床头看着她,可是等她醒来的时候婢女又说昨天她就守在门外,保证谁都没来过。
魏照君突然觉得有些冷,她让婢女去关窗户。
“夫人,前几天刚落了雪,外面还冷着哪,您现在正在修养,可千万不能夜里开窗。”
魏照君呆愣了一瞬,她觉后槽牙冷的厉害,“这窗户不是你开的吗?”
“没有啊。”婢女关着窗户的手势僵住了,她脑中想起的,是关于关老夫人变成厉鬼的传言。
“不、不会是……”
“不会是什么!”魏照君警告的看着婢女,“把你的嘴巴给我闭结实点,我不希望听到关于这件事的任何言论。”
婢女慌忙跪地,“奴婢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觉得或许是昨夜风大,才把窗户吹开了。”
那奴婢又道,“夫人用不用奴婢挑人陪您住在房里?”
魏照君不是不想的,只是她想了一会后,还是摇了摇头,“你去把晋王给我请过来吧。”
婢女面露迟疑,“晋王已经一连几天过来,奴婢上次过去请的时候,就被晋王郡主给斥责了一通……”
魏照君柳眉倒竖,“现在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听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曦月公主!”
“快去!快去把晋王给我找来!”
婢女战战兢兢的出了门,才刚出去片刻,就又走了进来。
“回禀夫人,朝昌长公主前来拜见。”
魏朱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她的府邸出发,一路招摇过市高调十足的进了关家。
双喜坐在车上,瞧着路边围观的百姓只觉得浑身不得劲。
“姑娘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打眼了?”
如意伸手打了下她的手心,“这是你今天第三次叫错了,按照你说的,我打你手心提醒,不过你心里可不能记恨。”
双喜嘤嘤嘤捂着泛红的手心,如意打的不疼,她这是哭自己笨,姑娘都已经嫁人了,她应该称呼夫人才对,可是不知怎的,她老是记不住。
“夫人,对不起。”
双喜可怜巴巴的认错,认的魏朱总想笑,“不是说了叫什么都一样,偏偏你跟如意打赌,非要打这个手心,这会该疼坏了吧?”
“奴婢不疼。奴婢就是觉得自己太笨了,一丁点的事情都记不住,等回头,我得让白釉给我开点药吃去,我这脑袋八成是坏掉了。”
如意在一旁笑她,“你是想吃药,还是想见让你吃药那人?”
双喜还没反应过来,等她想明白了暗啐了如意一口,“你个促狭鬼,竟然当着姑娘的面笑我……”
如意啪的一下伸手,“哈哈,这已经是你第四次叫错了,该说你心里没想着其他人。”
双喜脸红的厉害,她把头一扭,“不跟你们说了,反正……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入关府的时候,如意下去差人通报,等提及拜见之人时,如意却转头去问魏朱。
“主子,我们用何身份?”
如果是侄女魏朱,那等会她们就得把魏照君当大姑奶奶看。
如果是朝昌长公主,那就应该是这魏照君前来迎接。
“还用想吗。”魏朱挑开窗帘看向门口等着传话的关府下人。
“朝昌长公主特来拜见曦月公主。”
那下人一听吓坏了,慌慌张张跑进去传话。
朝昌长公主登门拜访,那无论是关太冲还是关忆深,乃至是生病了的魏照君都要过来拜见的。
想到自己如今这身份的好处,魏朱就对自己当初做这决定,感到万分庆幸。
宰相门前七品,她这公主当的妙。
不过用身份是一回事,这该有的谦逊也是需要有的,魏朱伸个懒腰,穿着她那身长公主的行头,扶着双喜姿态曼妙的下了车。
如果有面镜子的话,魏朱一定能从里面看到一个百分百的做作十足的绿茶。
魏朱暗想,她拿捏派头的样子,大约是跟魏紫九成九像似的,最像的,应该是鸡圈前耀武扬威的大公鸡。
不过这是她眼中的自己。
落在别人眼里,那名不见经传的朝昌公主仪态万千,华服金缕,一颦一笑威严十足,单单只是一个剪影,都像那头顶太阳,灼目耀眼不可直视。
关忆深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魏朱,他甚至还看到她若有似无扬起的唇角。
心情很好的样子。
“表妹。”
关忆深站在门前,笔直苍劲像一竿青翠挺拔的竹,他身上的书卷气越发沉积,稳重里带着读书人的风骨。
魏朱还瞧见他眼底顾盼生姿的光彩,关忆深再不是那个因为腿疾,只能把自己埋在轮椅上,消磨度日的男人。
现在的他,沉稳老练,看上去已经很像一个上位者。
关太冲人虽然糟糕,但是他真的把关忆深教养的很好。
“表没是来看母亲的?”
“不是。”魏朱单刀直入,她对着关忆深用不习惯拐弯抹角,“本来不想来的,但是她毕竟是我的皇姑姑,姑姑病了,做子女的不过来,看岂非不合适,所以我就是过来走个过场。”
魏朱歪头问关忆深,“你不会因为这样就不管我饭了,对吧?”
关忆深哈哈大笑,沉稳如玉的人,那怕是大笑也是毫不夸张的样子,但是却能让人看出来,他是真的开心。
“自然是要管饭的,不知道表妹想吃什么,我让底下的人先去备着。”
“我很随便的。”魏朱想了想说,“酸甜口的菜多备些吧。”
关忆深疑惑,“我记得表妹以前更喜欢鲜香麻辣的多一些,怎么如今……”
关忆深心里咯噔一跳,下意识的看向魏朱的小腹,难道……
“孔最估计等会也要过来,那酸甜的菜色他喜欢的。”
那怕魏朱嫁人,关忆深听着,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酸涩。
不过这也早就在预料之中。
关忆深对旁边的下人道,“可是听见刚才说的了,酸甜口与鲜香麻辣的菜色记得多备一些。”
下人点头称是。
关忆深指着前面的院子道,“那里就是母亲的院落了,只是他近日来心情不好,你等会儿……多担待些。”
433她知道了……
虽然关忆深老早就给魏朱打了防疫针,但是魏朱又怎么可能是“会担待”的那种人?
一般人落到她手里都得脱层皮,更何况是得罪过的人。
“母亲,表妹过来看望你了。”关忆深陪着魏朱进去,屋里点了暖炉,燃了瑞脑香,金瓶插红梅,仕女簪花玉做屏。
魏照君穿着宽松的丁香撒花衣,头发披散束在脑后,看似随意家常,但魏朱却分明条件,她是上了妆的。
魏照君这模样像极了去面见小三的正房,哪怕昨夜哭成狗,也要装作老娘高贵,男人不配的样子。
魏朱突然有些想笑,竟然把自己比作小三。
不过强撑起来的颜色,跟魏朱这正装上阵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
“曦月公主,听说你病了,我特意过来看你。”
明明是正常问好,可是听在魏照君耳朵里,总觉得讽刺大过在问好声。
尤其,魏朱竟然称呼她的封号,不是喊她姑母,这摆明了就是给自己脸色看。
那是以前魏照君或许还有心思推脱一二,可是她现在可贵为公主,魏云见她都要乖乖行礼,更何况是魏朱一个小辈。
“前几天你义父刚刚过来过,因为你没有跟过来,还替你向我道歉,我想着你刚刚新婚,所以也就没怎么计较,可巧你今天就过来了。”
这就是在埋怨自己过来的晚了。
魏朱心里冷笑,这魏照君哪来的脸,竟然觉得自己会在新婚头一天就跑这看望病人。
“其实我本想早些过来的,只是成亲时,姑母没有来,我还以为姑母跟我计较,坏了大房妹妹跟表哥婚事这桩事,所以就不敢在您病的严重之际过来打扰您休整。只敢等您好得差不多了,才敢上门叨扰。”
魏朱忧心道,“听说您这次得的只是风寒,没想到却病得如此严重,我听闻若是居所阴气重,人就容易生病。
不如姑母去市里请个得道高僧过来帮您看一看,就算真没有鬼神,帮你念念经祈祈福也是好的。”
“对了,”魏朱突然想起,“您上次,不就被皇祖父下令前去祈福……”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神之物!”魏照君像踩着尾巴的猫,高声反驳,“病你也看了,你若是不希望我好,就继续在这里气我!”
“关忆深!你是死了吗,没看见这人如此羞辱于我!还不赶紧给我送客!”
“看来姑母病的确实严重。”魏朱道,“本来我还想跟姑母好好说说话的,姑母却总想把我撵走,我年纪小,说话不好听,姑母年岁大了,怎么还能跟我一个小辈计较?”
魏朱扭头看着关忆深,真心实意的露个笑。
“麻烦表哥给我挑几样点心过来,我这说了许多,却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魏朱转头又对着魏照君笑,只是犬牙森森总透着股凶狠。
“姑母果然不喜欢我,竟然让我饿着肚子陪你说话。”
魏照君恶狠狠的看了眼旁边的婢女,“你们一个个都是瞎子吗,见客人过来,竟然不上点心茶水!”
婢女连忙告罪,领着关忆深下去挑点心。
刚才屋里人多还没感觉,现在人一少,魏照君却突然察觉出些微不妙了。
魏朱故意支开其他人,是不是……
魏照君心里七上八下,那里就看到魏朱这个煞神,竟然坐在了自己床边。
她的手在身边摸索着,握住了自己枕着睡觉的瓷枕,只要魏朱胆敢过来,她一定……
魏朱瞧着魏照君这戒备的样子,啧啧出声,“听闻姑母生病畏惧,常常召伯父过来夜话,有时甚至直接宿在这里。”
魏朱笑的意味深长,“怎么落到我这亲侄女这里,却总觉得姑母会随时抽冷子给我来一刀呢。”
魏朱低低笑起。她本生的风华绝代,可是彼时垂着眼睛的样子,却总让人觉得心底发凉。
尤其是魏朱话里提到了魏长平。
“晋王是本公主的弟弟,我生病在床,他前来探望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魏照君冷笑,“我们姐弟情深,倒是碍着你事了。”
“哎~我也是一片好心,特意提醒姑母,又何必如此诛我的心。”
魏朱叹了口气。
“我看着姑母啊,就想到了以前的我,那时候我跟前朝那个周遗多清清白白啊。可是落到某些心思阴暗的人嘴里,却把我说成了那做皮肉生意的娼妓,甚至还画了那些图册私底下流传。”
魏朱柳眉一挑,“不知姑母知不知道这些事?”
魏照君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身下的床褥,“这些污糟东西,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姑母是关家二房主母,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这些污糟东西姑母自然是没办法碰到的,可是侄女说这些也只是想让姑母知道“人言可畏”这四个字。”
魏朱声音冷了下来,“一个死去的男人,都能跟我扯上关系,又何况伯父这样一个大活人。”
魏朱突然靠近些许,仔细端详打量着魏照君,“以前只把姑母当长辈看,现在却突然发现姑母也生了一张我见忧怜的面孔,怪不得我来的路上就听到了一些不好听的东西,原来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魏朱说着站起来。
“我们女人生在世上就是这样,男人三妻四妾花天酒地世人只会觉得是一段风流佳话。可女人若是如此那便是不守妇道了。”
魏朱笑了几声,“估计这群人也是无聊疯了,姐弟——乱——这种荒唐事都能编出来。
伯父可就正儿八经的晋王,又马上要娶妻了,因为这事坏了名声是小,若是以后的伯母跟姑母生了嫌隙可怎么好,毕竟这以后生了孩子还得叫您一声姑姑哪。”
“啪!”
描着八仙过海的瓷枕在魏朱脚边哐当摔碎,绷溅的碎瓷落在魏朱身上。
魏照君手直哆嗦,不是气的,而是震惊。
她知道了……
魏朱一定知道了,之前写画本,画图册那些人是自己指使的。
她会怎么报复自己?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可是她不能,不能把魏长平拉上,这是她的事,是她跟魏朱的恩怨。
不能、不能扯上魏长平!
434田螺姑娘
“你给我出去!”
魏照君怒不可遏,“魏朱!别以为你这样就能吓到我!”
魏朱气定神闲的抖了抖衣裳上的碎瓷片,“知道的以为姑母在生气,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杀侄女呢。”
魏朱围着魏照君转了转,好似把魏照君这副模样,在心里临摹记录,留作品尝回味。
“啧啧,姑母就是生气,也是娇嗔非常,怪不得外面如此盛传,只是不知这画本出来了没有,若是有啧啧……”
魏朱笑的眉眼弯弯,落在魏照君眼里却像恶鬼修罗。
“关太冲真是好福气,竟然能娶姑母为妻,还有表哥,有您这样的母亲还真是三生有幸。”
“给我滚出去!”
魏朱翘起嘴角,轻轻笑,大声笑,放肆笑,“魏照君你拿什么赶我走?凭借你比我低的称号?还是凭借你远远比不上我的地位?”
魏照君脸色难看,可是只一会儿她就反应过来,她倚靠着身后的靠枕,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挑衅之人。
“你错了,我有最大的依仗,他的权利,地位,是你一辈子也比不上的。”
“噢?你说的是魏将行?”魏朱毫无避讳哪怕是当今皇上的名号也能被她随口说出,好似这三个字根本承载不住半分威严。
魏照君:“你倒是胆大,这也是魏云教给你的吗!”
“胆生在我的身上,又怎么会跟义父有关系?反倒是你,若是有朝一日你失去了魏将行的宠爱,到时候你又该拿什么出来耀武扬威呢?魏长平吗?”
魏朱用一种“你这个蠢货”的眼神,悲悯的瞧着眼前这个女人,“能看出来的吧,魏长平根本就不在太子名单上。”
魏照君脸色变了几变,“那是我魏家的事,与你一个外人没有关系!不管坐上皇位的是谁,我都是大魏独一无二的公主,我的荣宠来自我的血脉,来自于不可磨灭的骨肉亲情,而你这样的……”
魏照君耻笑,“魏家多的是。”
愚蠢的凡人啊。
魏朱笑而不语,皇权之下怎么可能有骨肉亲情存在。
“打个赌怎么样?”
魏朱提议,“就比谁的下场更凄惨吧。”
她不怀好意的瞧着眼前这人,“我觉得一定是你。”
魏照君心里有些慌,可是她稳住了,“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咱们等着瞧!”
魏朱:“那你可要撑住了,若是你午夜梦回被生生吓死,我就赢得太轻松了。”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可是魏照君在这话之后,眼神复杂,甚至隐隐带了几分凶厉。
“是不是你!”
魏照君脸色青白,“每日夜里过来吓我的人是不是你!”
“我?”魏朱指着自己,一脸怪异,“我若是能夜夜到你房里,怎么可能会留你性命。魏照君,你就是亏心事做的太多,现在报应来了。”
“不跟你说了。”
魏朱拉开房门,“跟你这样的变态老女人聊天沉闷极了,我还是出去吃我的点心,喝我的茶,至于你……继续担惊受怕吧。”
魏朱嘴上说的轻松,等出了这房门,那眉头皱的倒是比魏照君还深。
竟然真的有人半夜过来吓魏照君?
什么身份?
图什么?
若是深仇大恨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若只是恶作剧,又何必费尽心机的进来。
魏朱又突然想到魏照君之前经历的道士一事。
这桩桩件件的,总觉得有人在记恨着魏照君一样。
“这位田螺姑娘究竟是谁啊?”魏朱一头雾水,转头就看到孔最候在梅花树下。
一身漆黑劲装,更显肩宽体长线条流畅,他束了很高的发,只余两绺垂落在脸颊鬓角。
白雪红梅,端的养眼十足。
“真不愧是我家老公。”
魏朱暗暗赞叹,“这模样长的是越来越好了。”
“相~公~”
魏朱腻着嗓子甜甜的喊了一声,提着裙摆跑了几步,然后一把扑进孔最怀里。
“相公~有没有想我?”
魏朱搂着他的脖子,在那白净的下巴上响亮的亲了一口,“不准说不!”
被搂着脖子月朗风清的孔侯爷,忽就红了耳朵尖尖。
他家娘子甜起来简直要人命。
“我来接你。”
孔最低头在魏朱眉心上亲了亲,“今儿个刚得了两只老灵芝,那东西滋补效果好,等会我们一块给母亲送去。”
魏朱促狭的笑,“你这一口一个母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我娘的亲儿子,说,你是不是也垂涎我娘的美色。”
孔最哭笑不得,刮了下魏朱的小鼻梁,“不准乱说话,一个女婿半个儿,我既入赘给你,岂不就是母亲的儿子,去看看吧,我知道你也想去了。”
“我才不去当电灯泡。”魏朱道,“今天就不去了,我让表哥备了你喜欢的菜,今天咱们在关府用膳。”
魏朱拉着孔最在前面慢慢的走,末了突然想到,“把灵芝留一份给表哥吧,他身体不好,或许能用上。”
至于江仙儿那里,“多准备些好木料吧,咱们明天再过去。”
夜里,孔最正抱着魏朱坐在暖炉面前擦头发,魏朱就跟孔最说起“田螺姑娘”的事了。
“你说这人到底是谁?”
头发擦干,孔最就换了梳子给魏朱细细的梳的,魏朱问话的时候,他正看着那一捧细软如绸,黑亮如缎的头发吭声,所以回答起来也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只要这人不与我们作对,管他是谁。”
“你怎么知道这人不会跟我们作对!”魏朱道,“虽然不想承认,但魏照君好歹是公主,是皇上的亲女儿,就冲这身份,一般人谁敢这样下手!”
“这人竟然胆敢深夜溜进关府,必然武功高强,心细胆大,这样充满威胁的人,若是不知道身份,实在让人心里不踏实。”
见孔最好半天没回话,魏朱不满的晃了他一下,谁知道这一晃不要紧,她本来就是坐在孔最怀里的,这一来一去的,血气方刚的新婚燕尔,那受得了这刺激。
“娘子……”
孔最身体僵硬,声音沙哑,“我觉得,我们可以等会再讨论这事。”
于是魏朱满心不解,全都换作红鸾帐后的浓情蜜意,吴侬软语……
435姐弟之……间
魏朱发誓她只是吓唬一下魏照君,并没有想要真把她跟魏长平扯上关系。
毕竟魏长平是晋王,一旦惹怒他那后果绝对非同一般,更别提还有魏将行。
魏将行看着跟魏朱亲如一家,可是孰远孰近她还是分的清的,跟他的儿子比起来,一个孙女实在太无足轻重了。
可是,魏长平与魏照君,姐弟情深,深夜独处一室这种风言风语还是在私底下传来了。
魏朱对着如意叮嘱,让她看好府中上下,切记不让任何人谈论这事。
“另外,老陈那里双喜过去跑一趟,一定不要让这件事跟我们扯上任何关系。”
“主子。”
如意有些担心,那天魏朱跟魏照君说的事,她可是隐隐听到了,虽然这件事跟他们没有关系,但是魏照君未必这么想。
如意:“刚才我出去时还看到曦月公主府上的马车往晋王府方向过去,恐怕……”
魏朱想了想,“无事,总归他们没有证据,晋王不是没脑子的,现在他不敢动我。”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眼看着临近新年,她这心情却总是不见好。
“你放宽心些。”
眼看着魏朱一本相册没翻两页,那就已经叹了好几口气,孔最放下手里的兵书,坐在他身后给她揉捏着肩膀。
“我们都知道这次不是你做的,放心吧这种上不台面的事,没人敢拿出来给皇上说,只要没人提这事就不会有惊起任何水花。”
魏朱托着下巴,也不是愁眉苦脸,她就是觉得冤,这次的事实在是太巧合了,“你说这次会不会也是那个田螺姑娘?”
孔最一愣,随即笑出声,“这次真不是。”
魏朱狐疑转头,“你查出他的身份了?”
孔最一噎,“这倒没有,只是我觉得这么愚蠢的事,不像他的作风。”
魏朱撇嘴,“他那次做的不蠢?”
“算了。”魏朱挥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我还就真不信了,这种零星小把戏还能把我办掉!”
收到魏照君的消息,魏长平是打算过去的,可是却被正在议亲的魏如柳挡住了,“父亲,你醒醒吧!”
魏如柳杏眼圆睁,显然被魏长平的所作所为气到不行。
“您若是还有耳朵就走出门去仔细听一听,听听外面是怎么说你和姑母的?”
些许风言风语,魏长平确实听到一些,不过却不以为意,“世人愚昧,怎么你也和他们一样。”
魏长平语重心长,“那是我嫡亲的姐姐,以前是我病了,她来照顾我,现在她身体不适,我去看她是应当的。”
魏长平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她,可是她毕竟是我亲姐,又婚事不顺嫁给了那样一个人,心情苦闷邀我看望一二,也是应该的。”
魏如柳却完全不吃这一套,魏长平把魏照君当姐姐,可是魏照君未必会这样想。
多恶心啊。
一想到魏照君在魏长平面前的样子,魏如柳就恶心。
“她心情不顺,自然有夫君开导,儿子孝顺,她身体不好,自然有太医看望,明医抓药,您是她的弟弟,可是她的弟弟又不止您一个!”
魏如柳指着门外道,“您看看二叔三叔,看看人家是如何作为的!难道您真要让这闲言碎语闹得满城风雨吗!”
“您是不是忘了,您以后可是要娶夫人的,女儿以后也是要嫁人的,难道您真要在这时候,让我们整个晋王府,跟您一块指指点点吗!”
魏如柳了苦口婆心,魏长平不为所动,“我既无错,又何必忌讳他人流言蜚语。”
眼看魏长平依旧要出去,魏如柳心凉如雪,“父亲难道忘了先朝帝王,是如何落得身败名裂下场的吗?父亲是长子嫡孙,难道这以后的天下您也不要了吗?”
去传话的下人,带着魏照君满心期待离开,然后又空空荡荡的回来。
魏照君站在花门那里等着下人带魏长平来,她从清晨就在等,只等着婢女哆哆嗦嗦的进来,跪在地上对她摇头。
“晋王近日有事,不方便前往关府。”
魏照君急忙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事?要多久?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
“这个晋王没说,小的也不敢问。”想到魏如柳对自己的奚落,婢女咬了咬牙。
“夫人,最近外面有些言论不怎么好听,或许晋王是因为这个,才不过来的……”
“什么言论!”
婢女跪在地上不敢吭声,这若是说了,魏照君大约会把她打死!
见婢女不答,魏照君更是步步紧逼,“我看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我说的话都不听!来人,给我把她拖下去!”
“夫人何必为一小奴动怒。”关太冲被人扶着,拄着拐杖从门外进来,“有些话奴才既然不说,就肯定有他们害怕的地方,夫人不如过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魏照君弯眉颦起,一看见关太冲,她本来已经好了七分的病又重了。
“你来我的院里做什么,出去!”
魏照君色厉内敛,直接下了逐客令。
对于自己得到的这待遇,关太冲并不在意,反正,他也已经习惯了。
他想尽办法娶回来的好媳妇,好妻子,可是从骨子里厌恶着自己。
关太冲甚至想,若不是因为自己身后有关家,从魏将行登基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会被魏照君一纸休书给休了的。
可是没有那么多设想。
他关太冲还是魏照君的男人。
那怕她现在贵为公主,而他瘸了一条腿。
“夫人知道这婢女为什么不敢吭声吗?”关忆深拄着拐杖往前慢慢的走着,拐杖清晰的落在青石板板上,来回敲击出清脆的声响。
一听到这种动静魏照君那种深入骨髓根深蒂固的畏惧,就一点点萌发,如藤蔓束缚,伸出千丝万缕,对着她的身体插-进花刺,务必让她比上一次更痛苦,更印象深刻。
魏照君连连后退,“关太冲你要做什么!你别忘了,我可是当今公主……”
“我只知道你是我关太冲的女人!”关太冲瞅着这只吓坏了的小兔子,“怎么,跟你的好弟弟都能通宵夜话,为什么遇见我,你却只想跑掉。”
关太冲勾了勾唇,“是你太害怕我?还是他活比我好?”
436剥夺兵权
魏照君嘴都起哆嗦了,“你龌龊!”
关太冲笑的眉眼弯弯,“我若不龌龊,你又怎么会嫁给我,魏照君你是不是忘了,那天你是怎么跪着求我……”
“别说了!”
魏照君捂着耳朵,崩溃大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都过去了!我不准你说!本公主命令你不准说!”
“所以嘛……”关太冲笑,“怎么能说是我抢了你,分明就是你求的我。”
关太冲哈哈大笑,他丢了拐杖,揽着魏照君进了房。
被褥凌乱,暧昧的石楠花味还没有散去,脖颈上还布满青紫吻痕的魏照君,恶狠狠的摔了屋里的铜镜。
期间,关太冲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过也只是淡淡一撇,就转身拄着拐杖往外走去。
魏照君看着那背影怒火中烧,“你这个瘸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婢女进来收拾,却被魏照君照着脸颊打过去,她手指上带了红宝石的银戒指,棱角刮伤了奴婢的面皮。
“你若是再不说话,本公主就划花你的脸。”
婢女连忙跪地求饶,见这次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这才跪在地上,把听到的留言一五一十的说了。
魏照君脸色铁青。
她嘴角冷笑,眼中却酝酿着癫狂的黑芒,“魏朱……你够狠。”
魏照君痴痴的笑起来,“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发誓。”
人们的记忆力总是更新换代的厉害,前几天还见着面忍不住絮叨上几句的八卦,这两天就已经全都忘了。
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
“听说了吗,因为是咱们大魏第一个新年,不夜城联合七十二家商铺做活动,满十两银子,送一两,满百两银子送十二两。”
“得买这么多啊,那有这么多钱?”
“那一两银子你总有吧。”有人站在那里说,“这柴米油盐,新衣绸缎,头花首饰,瓜果糖茶,怎么买,凑不够一两银子,听说了没,只要满一两银子,就能抽红包哪,红包最大的那个足足有五十两银子哪。”
“还有这等好事?”
“可不就是,不夜城前面的公告栏里已经贴出了,最近街上发的传单你没看见吗。”
孔最穿着寻常衣裳,牵着魏朱的手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慢慢的走着,周围的百姓喜气洋洋,嘴里说的讨论的,无一不跟身边的人有关系。
孔最很喜欢这样跟魏朱悠闲晃荡的时光,“还记得吗,在陵阳的时候,我们也一起出来过。”
“不记得了。”
魏朱瞧见一旁的年兽面具有意思,拿起来对着孔最比划,“你啊,就是太喜欢去记得一些有的没的东西,那年我们虽然一起过的年不错,可是过程却并不美妙。”
蹲花楼里听了一整晚雪灵跟张君阳的往事简直糟糕透了。
魏朱还记得,她那天是喝醉了的。
不过她唯一没忘的,是孔最看着烟花,诧异欣喜的模样。
就好像那眼睛里藏着一汪月亮,却比天上的月亮还要璀璨光亮。
“你说,我怎么就跟你成亲了。”魏朱捏着孔最的手指,“真是两生有幸。”
孔最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还绷着,“应该是三生有幸!”
“不,就是两生!”魏朱甜甜的望着他,你是我两生交叠才能遇见的幸运。
“老板,这两个面具我要了!”
魏朱把其中一个给孔最扣脑袋上,“我得好好护着我家夫君,免得被那个眼神好的叼走喽。”
狰狞的年兽面具下,有人偷偷红了耳根。
她这娘子,真是露骨的可爱。
两个带着面具的脑袋交头接耳,那酒楼之上,垂帘之后,却也有人喝着清茶,遥遥看着底下的两人。
魏云看了多久,对面的魏将行就陪着喝了多长时间的茶水,“我说老三,明天我还准备在宫里开宴哪,你现在就喝饱了,到时候去哪里装饭?”
魏将行看着魏云啧啧有声,“我的儿啊,你瞧着又瘦了,若不是知道你冷清,我都要以为你这两天迷上那个花魁戏子了。”
“明天宫里要开宴?”
魏将行额角抽搐,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偏偏他这亲生儿子一副刚刚知晓的样子。
他要是不开口,他是不是明天都够呛出现跟自己一块过年!
息怒~息怒~
这是你的崽,亲生的。
“你要不来吗?”魏将行瞧着对面的儿子,“魏朱孔最定然是要过来的,你若不来,可就只能在家里孤孤单单一人过年……”
魏将行“了”还没落,那里就看到魏云轻而易举的做了人生决定。
“我不去。”
想到魏朱刚才和孔最的样子,他还是避开好了。
免得,对方把她当长辈,他却把对方看成自己的所有物。
这样的自己,太过阴暗污秽,让他只想把自己深深藏住。
可是这眼睛却像不听话一样,永远追随着那无处不在的光亮。
“过完年后,我就回北疆。”
这一次,对面的魏将行没有出声,魏云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眼底竟然带了那么一丢丢的“歉意”。
真的是歉意。
实打实的,魏云没有觉得自己看错。
魏云:“……你。”
“对不起啊老三,虽然你在北疆呆的很好,军中管理的也让我十分满意,但是底下的人已经在联名上书,希望你能够离开军中。”
魏云顿了顿,“是怕我持军太久,威望太高为你威胁?”
“你是我养出来的得意之徒,怎么可能。”只是……魏将行没说,当了皇帝后,他确实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大臣的意见他要听,大臣做不了决策的问题,他要去做。
渐渐的,他坐在书桌前的时间越来越长,但是需要顾虑呢事情却越来越多。
大臣。
百姓。
……
似乎每一任都在耳提面令:不要莽撞抉择!
现在,他终于对着自己的儿子下手,准备让他远离他从小就待着的军营。
可是对面的人,那怕是面对这种惊天消息,他也依旧能用那葱白一样细软的手,端着茶杯,撇去茶馍,气定神闲的喝着。
魏将行眼珠子都瞪大了,“老三你别吓我,不管你乐不乐意,都吭一声。”
魏云瞧着他爹,终于大发慈悲的咳嗽了下。
“我很乐意。”
魏云说,“等会我就把兵符给你。”
魏将行愣:这么简单?
魏云挑眉:还有多难?
“明天不要提这事了。”魏云说,“难得一家人吃个饭。”
魏将行心头大震,突然觉得更对不起这个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