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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袖底风雪     爷本娇花txt下载     爷本娇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02毒

    孔最回来了。

    双喜站在床前不忍的掉泪,床上孔最被绑住手脚,白釉正用细长竹签拨弄腐肉,从化脓腐败的骨肉里把蛆虫和虫卵一点点的挑出来。

    孔最嘴里塞着白布,疼得像个孩子一样哭嚎着拼命挣脱,他几次疼昏过去,又从昏睡里疼醒过来,喉头呜呜的闷哼让人闻之断肠。

    孔最不合作,白釉一边要按住他的身体,一面动作,十分辛苦如意拿了冰镇的帕子一个劲的擦着白釉脸上的汗珠。

    场面很静,所有的一切都在有序进行。

    所有人都不敢看一旁的魏朱。

    魏朱的手腕上包着绷带,绷带上透了血,那是她刚才靠近孔最绑绳子时,孔最咬的。

    说出了简直难以相信。

    从来恨不得把魏朱捧在手心上的孔最,有一天甚至会狠咬着魏朱,杀父仇人一样死不撒嘴。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异样。

    孔最变了。

    敏感暴躁戒备。

    谁也不认,不论是谁靠近都无差别攻击,那怕是魏朱也一样。

    魏朱安静的像死了一样。

    不说话,不吭声,甚至连喘气都是淡的。

    只一双眼睛冷的像场暴风雪。

    如果孔最的伤势一开始就被人小心救治,那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

    有人故意延误孔最治疗的时机,给他用一日药,再断上几天,让他伤势不断恶化,却又不至于完全陨命。

    可是不仅仅是这样。

    当破旧的衣裳褪去,那身上遍布的烫烙,铁荆棘戳弄出的成片破烂皮肉,还有白釉从骨头缝隙里抽出的牛毫小针,无不说明孔最经历了什么。

    究竟是怎样的逼迫与凌虐,才能让孔最痛到迷失心智,连自己是谁逗忘记了。

    她心尖上的人,竟然被人如此对待!

    魏朱拳头攥的铮铮做响,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白釉救治了三天,魏朱就整整站在旁边看了三天,等如意给孔最喂了助眠的药,白釉才疲倦非常的召了魏朱到外面。

    白釉比划着说了很多,比如说神志不清,比如说恢复不好,比如说一辈子如此。

    魏朱却不在意。

    “他能好好活的,对吗。”

    白釉看了魏朱半响,微微点了点头。

    活能活过来,可是因为受到了太多精神上的摧残与创伤,他可能一辈子都这样对人畏畏缩缩,也可能永远都不会记得魏朱是谁。

    白釉突然替孔最难过。

    那样看重魏朱的他,有一天却忘了心里最重要的那人,这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双喜过来通报,“姑娘,门外有人求见。”

    “谁?”

    “老陈和关家表公子。”

    魏朱顿了顿,“让老陈进来。”

    夏天还没过去,老陈却穿了身长袖的衣裳,宽袍大袖看上去不仅累赘而且热。

    老陈两只手交叉袖在衣服里,一见魏朱,先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

    魏朱:“天王盖地虎。”

    老陈一愣,“啥?”

    “我以为你要等我先说个暗号才开口的。”魏朱站在廊下,“东西都拿来了?”

    老陈点了点头,“我把今年种的全都按你说的那种方法用火烧煮过了,虽然也得出一些东西,不过跟你说的那个有些不一样。”

    老陈左右看看,贼眉鼠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小包东西,偷偷摸摸的递给魏朱。

    魏朱已经懒得矫正对方这种比做贼还显眼的行为。

    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些泛着黄的块状物,有些像是泡水又晾干的粉笔。

    魏朱看了看老陈,后者连忙解释,“绝对是按你给我说的那个方法做的,那一步绝对都是对的,除了出来的东西,不是你说的白色粉末,而是这个。”

    魏朱用手指捏了,碾碎了一些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时间太长,她已经快忘了大,麻合成毒品的味道。

    不过要想验证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

    魏朱拿了一只汤匙,放了些粉末在勺子里,然后放在火上加热,很快勺子里就冒出一些细腻的烟来,熟悉的味道开始在房间里弥漫。

    只吸进一口,就让多日来不眠不休的她彻底沦陷。

    魏朱捂了口鼻,灭了蜡烛,“开窗!”

    老陈一直紧张的盯着,听到魏朱吩咐,连忙打开窗户开窗散味。

    等到味都散了,魏朱还没从刚才飘飘欲仙的感觉里回神。

    “成了吗?”老陈舔舔嘴唇,生怕自己搞砸了。

    “效果比我想象的好,虽然杂还是太多,但是能提纯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魏朱说,“这样的东西,你那里一共有多少。”

    “一开始还做坏了一点,算上这个成功的一共还有一包多一点。”

    老陈把带来的东西全放在桌子上。

    “我把你让我偷偷养的那些东西全都分株种植了,这东西小时候看着小小一点点,没想到长高了却那么大,我留了一部分种子,剩下的全用来做了。”

    老陈搓搓手,“东家这东西有什么用?”

    “这是毒品,当然用来下毒用。”魏朱对老陈举了举手里的东西,“你若有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你就每天给他用一点点,然后隔几天再一点点的增加一些,等到时机成熟了,你就断了他。”

    魏朱笑,“这绝对比世界上任何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还来得有效果。”

    老陈听着打个冷颤,“怪不得先帝要禁这东西,这也太毒了。”

    魏朱闻言瞥了他一眼,“你提纯这个时候没别人吧。”

    “这种掉脑袋的事哪敢带别人一起。全程就我一个,用完之后的东西我也一个个的全洗刷干净了,保准跟破铜烂铁一样,就算让别人看见也猜不出来是做什么的。”

    老陈顿了顿,他很想问问魏朱是打算给谁用的,可是话到嘴边他却发现问不出来。

    倒不是他担心魏朱不说,而是他怕魏朱说出个晴天霹雳一样的名字来。

    还是别问了吧,他还想安安静静的睡几个踏实觉。

    魏朱收了东西,“分店的事翠娘怎么说?”

    老陈忧愁了,“她自然是同意,只是……东家,你真要带翠娘走吗?”

    “也可以是你跟我走,只要你放心把她留在京城的话。”

    魏朱对着哀怨的老陈笑笑,“我保证我带走她时什么样,回来还还给你个一模一样的媳妇。”

    “不过……”魏朱冷了脸,“你要是在京城有了不好的心思,我可不保证会不会给翠娘重新找个皇亲国戚。”

    老陈畏妻如虎,“不敢不敢!你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的!”

    老陈又说了一些其他要紧事,临要出门前却又回来。

    “那个……东家啊。”老陈欲言又止。

    “说。”

    “外面都在传孔最回来了,不知这个事……”是不是有人针对你……

    “是。”魏朱淡淡的回着,“他回来了……”

303安定侯

    “啥?”

    老陈一愣,“谁回来了?”

    他说着就要进去看,被魏朱拦住了,魏朱神情凝重,“他现在有些不方便见人,等……以后吧。”

    “是我鲁莽了,太后刚说他没了,他现在就露面确实不妥,是我没考虑清楚,不过他回来好啊,你们就可以成亲了。”

    听到成亲,魏朱唇抿的更紧。

    “出去帮我暗中散播个消息,就说我愿意救助岭南所有百姓,只是我记恨太后皇上伤我夫君,所以……”魏朱睁开眼睛,眼中野心肆无忌惮。

    “想得我救助之人需得给我卖身为奴。”

    卖身为奴本来没有什么,可是如果这是数万人,这就有些可怕了。

    “孔最他……”能让魏朱气成这样公然与太后为敌,孔最他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不过见魏朱没有说的意思,老陈张了张嘴,“只在京城吗?还是岭南也一起。”

    “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都不用一天的时间,魏朱刻意传出去的消息,整个京城都收到了。

    皇宫里,太后气的牙痒。

    “不是一开始说只要让那孔最活过来就行,现在已经找到了,怎么又传出这样的消息!”

    “这个魏朱,八成就一早救下了那个谋逆的孔最,现在却拿出来要挟哀家,哀家若是不同意,岂不是放任岭南数万百姓生死于不顾!这是一辈子的骂名!哀家就是死了,都没脸去见周家的列祖列宗!”

    可若是答应,下令斩杀孔家人的是她,现在默认对方活着等同自打脸面不说,还要搭上岭南数万百姓。

    “这魏家怎么就出来个这种东西!”

    福禄跪地问,“现在可要把魏朱捉拿问罪?毕竟岭南现在正是难挨之际,卖身为奴虽然难听,可是为了活命,难免有人动了这念头,到时若是……数万百姓为奴,这堪比圈郡为主啊。”

    太后正气,听到福禄这话却愣了一愣,“你刚才说什么?”

    福禄大着胆子,,“奴才说要捉拿魏朱问罪!”

    “不是,是最后一句!”

    福禄小心回,“数万百姓为奴,堪比圈郡为主……”

    “就是这个!”

    福禄捏着盖着太后凤印的懿旨出了宫,八抬大轿跟在他的身后,那捧着凤冠金银的小黄门一溜水的跟在后面,浩浩汤汤的出了宫门。

    不少好事者纷纷扒墙头,跟小轿的缀着过来,一些不好出面的,也派自家奴才偷偷跟在后面。

    却见福禄一路经过最繁华的大街,径直停在魏府大门前。

    跟着的小黄门上前叩门,大门刚打开一条缝,看见门外的站着的是皇宫中人,那敞开一条缝的大门,咔哒合上。

    甚至门后还上了门栓。

    “我家小姐有命,宫人与狗不得入内!”

    这话一出跟在福禄身后,偷偷观望的一众人,一个个惊掉了下巴。

    这魏朱疯了不是,竟然胆敢如此胡言乱语!

    福禄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见此场景不急不恼,“大家都是做人奴才的,自然知道主家命令不可违抗,我不为难你,也请你不要为难于我。”

    福禄道,“你去给府上小姐通报一声,就说她想要的已经有眉目了,小的现在手上拿着的是太后亲笔所述的懿旨,还请府上小姐看过之后再做定论。”

    福禄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门后的人听着,真的跑去给魏朱通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合着的大门终于被人打开,魏朱站在门口一身药味。

    福禄见了连忙上前宣读圣旨。

    太后确实书写了圣旨,不过这圣旨却是收魏朱为周遗义妹,并封魏朱为郡主的,甚至将岭南一片封赏给她当做食邑。

    魏朱笑了,“太后莫不把人当做傻子。”

    “把岭南封赏给我,看着是天赐的恩德,可是谁也不是傻子,就岭南现在这种情况,别说未来的三五十年,我能靠他们吃上饭,我不把家底子全部倒贴上去就不错了!太后年纪大了,脑子倒是越来越活络了!”

    “竟然还收我为义妹,我现在看着皇家那群人就恶心,还得给她叫皇祖母,她咋不上天哪!”

    魏朱把递上来的懿旨随手丢了,桂花糕没见过这个,放在嘴里撕咬着玩。

    身后跟着的各家探子,看的一阵眼疼,那可是懿旨唉,毁坏都是大不敬的。

    福禄笑眯眯的,“那魏小姐打算怎么办?”

    魏朱抱臂看着福禄,“好办啊,我可以前去救助岭南,但是每一个接受我粥米钱财的人都要给我卖身为奴,成为我魏朱的人,我自然会管他死活。”

    “公公回去通报吧,只要太后同意,我随时都可以前往岭南。”

    福禄笑不下去了,“魏小姐这是在难为小的啊,不过魏小姐也不要太过生气,我这里还有一道懿旨,魏小姐不妨听了再做打算。”

    福禄说着,竟然真从袖中取出一道圣旨来。

    “……孔府一案结案匆匆,尚有诸多疑点未曾查证,现赦免孔府一家罪状,赐免死金牌一枚,另,封长子孔最为安定侯,特设封地岭南方圆八百里,封孔府次子为爵,世袭三代……”

    福禄提着手上的圣旨,笑眯眯的看着魏朱,“魏小姐,这道旨意,您收吗?”

    “呸。”

    魏朱对着地上啐了口,“太后这老不死的,真够狠的!”

    面对还孔家一家清白,面对孔最的免死金牌,她怎么可能会不收。

    魏朱捏着圣旨在手上转了转,“这东西不像是太后能想出来的,不会是公公在里面出了主意吧。”

    福禄眯着眼睛笑,“魏小姐想多了。”

    魏朱对着旁边使个眼色,如意提着一盒喜饼送过来,“这盒本来是我大婚时用的喜饼,托太后的福到现在都没有吃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一盒喜饼,烦请公公带回去,就当我对太后的一点心意了。”

    如意把食盒送上,福禄却一眼就认出这是上次隔着栅栏来看他的“姐姐”。

    “公公,这食盒有些重,烦请您多上心。”

    福禄点头接了,又忽的抬头对着如意笑了笑,“确实有些重,劳烦这位姐姐提过来了。”

    回去的小轿上,福禄摩挲着手上的食盒,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的拿出来。

    花色好看,但是却放到干硬的喜饼一个个被摆出来,福禄看着干净的食盒晃了晃,然后从盖子上掉下来一个小小的纸包……

304积德

    晌午才刚过去,天就下了一场雨,关忆深已经焦急的等在魏朱这里两天,听着关家不断传来的消息,他越发焦急。

    自从那天魏朱离开后,被手铳打伤的关太冲就升起了高热,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可是一个个束手无策。

    “将军伤在肌里,需要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可是这伤口太深了,若是贸然取出,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不如……将伤腿截去,或有一线生机。”

    关忆深深知没有双腿之苦自然不愿,可是为了关太冲性命……

    “我就是死!也不会截去双腿!”戎马一生的关太冲可以下半辈子永远躺在床上,却不能失去他身为军人的骄傲,让他没了腿苟活于世,这种事他做不到。

    看诊的太医被关太冲全都打出去,到最后已经没人敢来了,然后关忆深想起了白釉。

    可是白釉在魏朱这里。

    关忆深不知魏朱为什么扣住白釉不放,但是他希望魏朱能给他爹一条生路。

    可是已经整整两天了,他连魏朱的面都没有见上。

    “表少爷回去吧。”双喜给关忆深换了一壶热茶,“姑娘是不会见你的。”

    “我知道,可是……”

    如意撑着伞进来,“主子在马车上等你,若是表公子还想救关太冲,现在就过去吧。”

    双喜诧异的看着如意,“姑娘同意了?”

    别说是双喜,关忆深也惊住了,“表妹真的……”

    如意行了一礼,“公子不妨自己亲自去看。”

    雨里,还没好利索的关忆深走的跌跌撞撞,它一瘸一拐的撑着拐杖高兴的掀起了马车的车帘。

    诺大的马车里,魏朱、白釉都在,还有一个被衣裳盖着缩在角落里的人。

    这气氛有些奇怪。

    关忆深上了马车,被雨打湿的衣摆还在滴着水。

    魏朱见状丢了块棉布过来,“擦擦吧,你的腿才刚好。”

    关忆深笑笑,用棉布去擦下摆上的水渍,“多谢表妹。”

    魏朱不说话,关忆深嘴角上的笑意,褪成了苦涩。

    天上打起了雷,被衣裳盖着缩在车角里的人突然瑟缩了一下。

    盖着的衣裳被什么东西拱啊拱的拱出了一只奇丑无比的狗头,生无可恋的看着魏朱。

    桂花糕哀怨的对着魏朱小声的叫着,魏朱伸手想要摸摸桂花糕的头,然后抱着桂花糕的人形又把桂花糕“嗖”的藏到了自己的怀里。

    或许因为是桂花糕把他发现的,又或者是因为桂花糕无法对他造成威胁,从他醒来那天起,他就紧紧地抱着桂花糕一起缩着,谁也不让见,谁也不让碰。

    魏朱伸出的手收了回来,头疼的按了按眉心。

    关忆深特别想问问魏朱这被衣裳盖住的人是谁,可是他没敢开口。

    心里总觉得,这是一个不怎么美好的话题。

    马车停下了,关忆深对着门口说了几句,山门的门槛就被人卸下来,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直进内院。

    床上关太冲烧的迷迷糊糊,隐约听见有人被推着进来,木轮压在地毯上的声音很熟悉,让他想到以前的关忆深。

    “是忆深吗。”关太冲张着嘴,裂开干皮的嘴唇,微微一动,就裂开血口,渗着血迹。

    “是我。”

    魏朱声音响起,这是关太冲,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声音。

    那个像恶魔一样,对他开了两枪,让他只能等死的女人,就像一场噩梦。

    “你怎么会来!”关太冲挣扎的从床上撑起来一些,然后又失力的摔了回去。

    “听说你就要死了,所以过来送你一程。”魏朱说着俯下了身,她面前的轮椅上好似推了一人,只是这人被一件宽大的雪锻外袍严严实实的遮挡着,只露出一双被夹板固定的双腿。

    “你把忆深怎么了!”关太冲还以为魏朱推着的是关忆深,目呲欲裂的从床上挣扎着,却因为高烧无奈的从床上滚落下去。

    白釉难得的埋怨了魏朱一眼,心想,你就不能不刺激他吗。

    魏朱觉得很难做到。

    “关太冲,只要你向孔府磕头认错,我可以救你噢。”

    魏朱说着将轮椅上盖着的衣裳猛地掀起。

    突然的光亮让轮椅上被绑的人,挣扎的比地上的关太冲还厉害。

    桂花糕唉唉的叫着,男主人一紧张就拼命抱它是个什么鬼。

    关太冲也愣住了,魏朱轮椅上绑了一人,那人抱着一只丑狗畏畏缩缩的待在轮椅上,若不是被绳子绑着,说不定会向麻雀一样惊慌失措的从窗口窜出去。

    虽然他的双腿被绑了夹板,可是关太冲毫不怀疑,他就是爬也会爬出去的。

    “怎么……会这样。”

    是的,关太冲认出来了,被绑在轮椅上的这人是孔最。

    虽然那眼神躲闪慌乱,神志不清,可是那脸分明就是孔最的脸。

    关太冲从不认为,魏朱是会为了一张脸而去寻找一个替代品的人,所以这人一定是孔最没错。

    被周遗带走的孔最果然活下来了,只是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很害怕?”魏朱捏着孔最的下巴,让他转头看向关太冲的方向,“还记得他吗?你身上一半的伤是出自这人手上。”

    孔最不明白魏朱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害怕,从骨子里就透着对关太冲的畏惧,他着急忙慌的想去拾地上的衣裳,想把自己永永远远的藏起来。

    可是他被绑住了,恍然无措的眼睛被强硬的看向地上的关太冲。

    孔最呜呜的哭着,没有缘由只一个劲的哭着,魏朱不忍用衣袖挡住了他的脸。

    衣袖后的孔最瑟瑟发抖。

    魏朱叹息,突然觉得带孔最来这里的自己充满了罪恶。

    白釉走过来对着他比划,关太冲的情况很不好,伤口里的铁砂埋的深,关太冲的腿上已经化脓发炎,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高烧不止。

    再这么下去,关太冲死也就是一两天的事。

    魏朱却无知无觉,只看着袖子后面藏着的孔最,“有孔最严重吗?”

    白釉犹豫着摇摇头。

    “要不我们过两天再来吧。”

    魏朱笑的天真无邪,“正巧让关老太太也心急如焚,最好也像我那样痛苦一下。”

    白釉“……”

    桂花糕咬着魏朱的袖子拽了两下,示意对方救救被抱到快不能呼吸的自己。

    魏朱摸着孔最的头发,“救吧,就当积德了……”

305治病害人

    白釉拿出了薄如蝉翼的小刀,魏朱已经把一整瓶的烈酒倒在关太冲的伤口上,关太冲疼得脸都扭曲了。

    魏朱却在一旁抿着嘴笑,“关将军疼就叫出来,我或许听得开心,还能让你少受点苦楚。”

    关太冲咬着牙,“有种你就来,你看我……”

    “抱歉我没有种。”魏朱把纱布重重按在伤口上,关太冲打挺一样倒回床上,瞬间没了声音。

    白釉看了看对方青筋鼓绽的手臂,还好,还活着。

    白釉手上的刀切去腐肉,剔除化脓的肌理,薄刀继续往下,看见了那个隐在血肉里的铁砂。

    白釉停下了,有些太深了,铁砂就镶嵌在血管最密集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碰到血管。

    白釉抬头看了魏朱一眼。

    魏朱不吭声,白釉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孔最。

    “我不弄死他就不错了,你不会还想我找办法救他吧,感情这全天下的好事全让他关太冲遇见了。”

    “老子不用你救!”关太冲紧咬牙关。

    “你跟谁老子哪。”魏朱手上的纱布按在那伤口上,“现在求我,否则我让你儿子跪下求我。”

    “魏朱!我就是死都不会求你!”

    “你这么有骨气,怎么不对周遗太后,你除了会恃强凌弱还会做什么。关太冲怪不得你当年对喜欢的人也只能强取豪夺,因为你压根就不算个男人,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女人喜欢你。”

    “啊,你一定跟宫里的太监差不多吧,关忆深那条腿说不定就是因为你不行才造成的,怪不得你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孩子,不是魏照君不生,是她压根就怀不上吧。”

    她是不能让关太冲死,可是对方越生气,她越爽!

    “魏朱!”

    关太冲猛地坐起,魏朱笑眯眯的在那看着,只是眼底冰冷一片。

    “你以为关家能走多远,太后宠你,还不是因为你后继无人,关太冲,你在我眼里,就是个被人哄骗的猪,别人一端食你就跑过来了,等到养肥了,头个吃的就是你!”

    魏朱咧嘴,“我一定要救你,好看看你以后怎么被人把那颗猪头砍掉。”

    关太冲脸色煞白的顿住了。”

    魏朱在白釉耳边说了几句,白釉眼睛一亮走了出去,等再进来时,手上捧了快砚台样的东西。

    关太冲这会已经冷静了很多,他看着白釉举着那东西在划拉的伤口上来回挪动着找角度,那枚钉在腿里的铁砂像是中了某种仙法一样,在伤口里颤动着挪动,然后“咻”的一声吸出,紧紧钉在白釉手上的石头上。

    白釉擦擦汗,对着魏朱比个大拇指。

    用吸铁石这种投机取巧小把戏的魏朱深觉受之有愧。

    不过见关太冲那副没见过世面的土鳖样,还是很爽就是了。

    “快些吧。”

    魏朱突然开口,“孔最睡了。”

    接下来她真的就没说什么话,甚至因为孔最睡着,她手脚都快了许多。

    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第二枚铁砂就被白釉找了出来。

    后续的事魏朱直接撒了手,她轻手轻脚的走到轮椅旁,将盖住对方的衣裳轻轻掀起一角,衣服底下孔最抱着桂花糕睡得正香。

    她温柔了眉眼将衣服盖了回去。

    在毫无麻药的情况下进行手术,死里逃生的关太冲整个人都被汗给洗刷了一遍。

    他躺在床上,歪头时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呵呵。”关太冲在喉间干笑了几声,“这人对你真就这么重要。”他也不等魏朱回答,就在那里自顾自的说着,“我动他一下,你就准备要了我的命,那下令的太后,出谋划策的周遗,不知你又打算怎么对待。”

    “你觉得我会放过他们吗。”

    魏朱轻飘飘的看了关太冲一眼,她站起来,推着轮椅往外走,刚下过雨的外面清爽异常,涌进来的凉风却让关太冲打了个冷颤。

    当魏朱以为凶手是太后时,她能动摇太后根基,让天下百姓觉得一切一切都是因为太后叱鸡司晨,才引得天公震怒。

    如今她已经知道幕后真凶是周遗,她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对方。

    “可是你马上就要去岭南了,等你回来,这天下的格局早就跟现在不一样了,之前的你没有机会,之后你也不会再有机会。”

    魏朱勾了勾嘴角,“关将军你这是在暗示我现在就要把皇上除掉吗?”魏朱笑的玩味,“真没想到啊,忠军爱国的关将军也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时候。”

    关太冲又不是傻,刚才魏朱一番话,已经让他明白自己在太后眼里的位置——一把好用的刀。

    魏朱话说的不好听,可是道理却没错,关忆深还是年纪太小,撑不起关家,等到他的利用价值结束,恐怕军权就会落到别人手里。

    到那时候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他,将会最先成为皇权下的牺牲者。

    魏朱走了,临走前只留下了一句半是邀请,半是嘲讽的话。

    “听说岭南风景不错,姑父有空可以常来坐坐。”

    魏朱出门时遇见了焦急等待的关忆深,关忆深见她急忙站起来,“表妹,我父亲……”

    魏朱抿了抿嘴,把带来的圣旨交给他,“把这个交给孔夫人吧,孔最已经不欠孔家什么了。”

    听到“孔家”两个字,睡着的人突然不安的动了动。

    魏朱没再过多言语,出了关家,出了城。

    底下的人过来通报魏朱的马车已经离开了京城,前往岭南。

    太后觉得自己终于能够睡个好觉。

    她罕见的没有留下周遗,只几句话就把周遗打发回去。

    周遗默默的出去,眼底却疯狂异常,太后封孔最为安平候一事并没有跟他说过,为孔府平反一事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切都在无声无息间就被太后定下结论!

    周遗撑着桌子,双眼发红,太后真是越发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魏朱跟谁去的岭南!是不是孔最!”

    小黄门连忙应答,“的确是安平候没错,据说出城前还去了一趟关家,看望了重病的关将军。”

    周遗眉头皱起,魏朱去了关家,是不是已经说明魏朱已经从关太冲那里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不对,关太冲不会说的。

    可是,关太冲不说,魏朱就猜不到了吗!

    周遗捂着脸笑起来。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对付我哪,魏朱。

    宫灯被宫女灭了小半,“陛下该就寝了。”

    宫女服侍周遗更衣就寝,临出门前在香炉里撒了一把安神的香片。

    淡淡的烟雾在宫殿里慢慢飘散,如蛛丝结网将寝殿慢慢笼罩……

306难民

    岭南天气潮湿多雨,比之京城温度要高了许多,崇山峻岭诸多,蛇虫鼠蚁也多。

    不过这山上的蛇虫鼠蚁最近却少了不少,甚至大有断子绝孙的架势,因为这附近的城里涌来了一大批难民。

    河提损毁,他们的家被洪水全部冲毁,现在正聚集在岭南为数不多留存的城里,来躲饥荒。

    可是城里的人也怕啊,谁知道这些人饿疯了会干什么,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带来可怕的病。

    所以岭南的官兵,硬生生把一大半人拦在城外,让他们在外面自生自灭。

    不是不帮你们,而是朝廷没物资下来,想帮也帮不了你们。

    所以缺衣少食的难民差点把蚂蚁窝都给端了个精光。

    慢慢的山上的东西已经不够吃了,朝廷里发送过来的米粮倒是陆续过来,但是这也只能保证人不饿死,更多的却也不行了。

    半个月前,下了一场暴雨。

    那些临时搭建起来的窝棚大半被雨冲毁,还有一些正在避雨的人被冲毁的窝棚直接砸伤致死。

    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因为人群众多,再加上吃不饱,睡不好,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陆陆续续的生病,这种病情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慢慢蔓延,最后甚至隐隐有瘟疫之相。

    无数难民跑到城门口哀嚎。

    “朝廷不要我们了吗?”

    “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你们没听说吗,本来是有人要来救我们的,但是因为皇上太后害了人家夫君,人家生气直接不来了。”

    “皇上太后怎么这样,就算想害人,不能等到我们活了之后吗,现在只能在这里等死。”

    “我怎么听说,那人好像是同意了,只是要想她出手帮忙也可以,只是要签卖身契。”

    “大丈夫怎可卖身为奴!”有人硬气的拍着干瘪的胸膛。

    有人躺在地上听天由命,“只要能活着,别说是卖身,就是卖肉都行,老子已经饿的说不上来话了。”

    有人崩溃的哭起来,“是啊,我孩子和娘子都病了,再这么下去,就完了啊……”

    城墙上,翠娘看的于心不忍,“东家,咱们还要等下去吗?”

    “为什么不等。”魏朱闲适的翻着手里的县志,“怨气这么小,咱们现在出去,就是给朝廷帮忙,出力还不讨好,让他们等着去,等再死上一些人,等他们觉得朝廷不给活路,我们再露面。”

    魏朱淡漠的语气,听的人冒冷气,可是翠娘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后和皇上。

    以前的魏朱可不是这样子哪。

    “翠娘,看好白釉,告诉他,他若敢给我救一人,我就敢杀十人陪他。”

    又是三日。

    饿死病死被抬出去焚烧的尸体是一茬接一茬,尸体焚烧的焦糊味闻着翠娘连连作呕,却让那群快要饿坏了的人,一个劲的咽口水。

    至此,魏朱终于觉得行了。

    然后她拉着两车粮食,慢悠悠的穿过城门,进了城外这片几万人口的聚集地。

    躺在地上的人,遇见马车过来都不挪动一下,却在看着车上的粮食时眼冒精光,一跃而起。

    铜锣哐哐哐的敲着,那些半条命,几口气,还能活动的人,通通看向这个方向。

    粮食!

    那是粮食!

    只要抢了就能吃,吃了就能活。

    一时之间,粮车周围聚集了无数的人。

    “你们想抢吗?”

    魏朱捏着铜锣,笑看着底下的难民,“我家主子带了无数的粮食过来,有多少你们知道吗,足够能让所有的百姓活下去,可是一但你们不听话,哄抢了这些粮食,我的主子会毫不犹豫的返回京城。”

    有人咽了口唾沫,“你家主子是谁啊!凭什么有那么多粮食!”

    “对啊,凭什么?”

    魏朱笑。

    “就凭太后皇上都得求着她来救你们。”

    然后有些人就突然明白了,魏朱口中的主子究竟是谁。

    “是不夜城的那位吧!太后都要求着他来帮忙的那位!”

    “不是说生气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管他为什么来,咱们现在有救了!”

    魏朱捏着铜锣站起来,“我想你们也都听说过我家主人跟太后皇上关系不好,本来他是不打算来的,可是我家主人仁慈,见不得这么多的百姓受苦,所以这才让我过来相救。”

    “但是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主人这里也不救吃白食的。”

    魏朱指了一片地方,“我要在这里搭建粥棚十座,需要壮丁200人,觉得自己能行的过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生病的别过来,这可是给大家吃的饭,万一传染给别人,这可就是杀人凶手,希望大家互相监督。”

    魏朱说着从车上跳下,她车上摆了几个水桶,桶里放着染了红色的竹签子,“凭签子挑人,谁拿了签子干了活,等会不仅可以多分一人的饭食,还能优先派饭。”

    车上的签子被人一拥而上,有些瘦小的也想混水摸鱼,却被身高体壮的人给灰头土脸的拎了出去。

    与此同时,翠娘的铜锣也在这时候响起,她要招的,是还没有染病会做饭的妇人。

    人多力量大,为了修建好粥棚,有人甚至直接把自己之前搭好的临时住所给直接拆了,用来修建新粥棚。

    而就在粥棚搭建的时候,翠娘已经领着一百喂健壮妇人淘米挑水开始煮饭。

    米还没开,散出去的香味老远就闻到了。

    越来越多的人过来了,魏朱却拿了笔横在所有人面前。

    想吃饭,可以啊。

    你会读书识字吗?

    你会采石修路吗?

    你会砌墙盖屋吗?

    什么都不会?那你会种地吗?

    想要吃饭的人一个个的挖掘着自己会的东西,然后被魏朱条理清楚的分开。

    饭终于熟了。

    干活的男人分到了一个巴掌大的馒头一碗稠粥,有人想带回去吃,却被人拦下了。

    “分发的饭食必须在这里吃完才能离开。”

    那人急了,“可不是说好有两人份的吗!”

    发饭的妇人看了看他手上的签子,“吃完了,再给你另一人的。”

    她搓了搓手,“这位大哥你别为难我,这是主人家定下的规矩,说是怕人干了力气活还舍不得吃饭,耽误明天其他活哪。”

    “啥?明天还有?”

    “多着哪。”

    妇人指指前面拿笔的魏朱,“你可听话些吧,今天带来的米面全都做了饭食,只要咱们好好干活明天还有的吃哪,若是惹急了主人家,给断了米粮可怎么办,我家里的孩子就等着这个过活哪。”

    是的,在这里的人,那个不是拖家带口,但凡有点良心也希望一家子活下去。

    那汉子不吭声了,蹲在地上吃了饭,然后又带着发来的一碗浓粥一个馒头回了家。

    虽然东西不多,可是一人几口,还是能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就是个好开始……

307数万人生路

    第二天都不用魏朱过来主动集结,人就呼啦啦全围上来了。

    “今天还有活要干吗?”

    “昨天的馒头可好吃了,今天还有吗?”

    “我们不要钱,只要管饭就行!”

    昨天一个个罕见的吃饱了饭,今天一个个的都干劲十足。

    这次魏朱却不先看这几个有力气的,反倒走向另外几人,“昨天我说的,你们可研究透了。”

    魏朱问的是昨天精挑细选出的几位工程师级别的人物,她昨天给了这些人一些设想,今天就希望对方能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

    几人平时估计就是一个小团队,昨儿个商量了一晚上。

    打头一人琢磨着走出来,“这位管事,你昨天说的情况实在是……我们几个盖了一辈子房子,还从没有修建过城池,不过,这城池与房子总是有异曲同工之处的,我们画了设计图。”

    那人说着把一整个卷着的卷轴在魏朱面前展开。

    城墙,城门,瞭望台,城内划分区域,房舍安排,街道穿梭。

    用的是最为经典的对称美学,这让魏朱轻而易举的想到了皇宫。

    这城池设计的确实像个大房子。

    “我的城池最终是要与你们眼前这座城池对接的,所以城门口不可能只有两个,这是其一。”

    魏朱道,“其二,城门与屋舍距离太近,也就是说生活区与住宿区是需要分开的,另外……”

    魏朱看向眼前这几个人,“你们是觉得我们在过家家吗,竟然把地方修建的这么小,这是我主人的封地,是我家主人以后要住的地方,你修建的还不如我主人的后院大。”

    魏朱拧眉,“你们让我觉得,辜负了我昨天发放给你们的粮食。”

    几个大老爷们,被魏朱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的言论,说的面红耳赤。

    魏朱收了图纸,“我问你们,就现在这样,应该先怎么做。”

    “先拟订位置修建城墙……”

    “难道要我们这么多人,睡在城墙里面吗?”一个躺在地上晒着太阳等死的男人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当然是先划分区域,安排城池住宅区域,让这些人立即搬到生活区地方,腾出地方盖房子,等到房子建成,再逐步完善内里,我看岭南四周多山,也不用刻意修建城墙,直接将山围起,岂不更妙。”

    魏朱笑了,“这位兄台学识不俗,不知怎么称呼?”

    那人蓬头垢面,摆了摆手,“等死人一个,不需知名知姓。”

    魏朱问了下身边这些人,“你们可认识他?”

    “不认识。”几人俱是摇头,“不过他说的确实没错,管事与其让我们考虑修建这个,不妨让他也试试。”

    “算了,既然他有意等死,我怎么好过去打扰他。”

    魏朱说着拿出另一张图纸来,“关于城池一事,我早就已经请人画好了,你们接下来只需要带领人手修建就好。”

    魏朱指向那些跃跃欲试的汉子,“这群人任你们差遣,你们只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我要的东西修建出来就好。”

    看着魏朱递过来的图纸,有人不开心,同行是冤家,“既然已经有了图纸,你还让我们去画!”

    “过个河还要试试深浅,我好米好面的伺候着,可不是为了养一群没用的废物。”

    魏朱看向发火那人,“如果你今天交出了比我手上这份图纸,更优秀的设计,你会得到我的尊重,可是你既然没有,就给我有点被雇佣的觉悟,你可以现在滚蛋,也可以用你的脑子让我下次心服口服。”

    “留不留你自己决定!”

    如果是以前,这群走到哪里都被人奉为上宾,只求盖出更好房子的人甩手离去都是轻的。

    可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比一文钱更重要的是吃饱饭。

    “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

    那人撂下话,带着图纸走了。

    这变故看的地上躺着的叫花子嘎嘎的笑起来,“你这激将法用的倒是熟练,可惜了,你费心修建出来的只是一座死城。”

    魏朱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我生平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没本事还自命不凡的人。”

    那人毫不介意,“另一种哪?”

    “没本事,自命不凡,还喜欢装隐士高人的人。”

    “你若真想隐,就埋在乞丐堆里一声不吭,你若想出人头地就痛痛快快的站出来,凭本事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像个娘们样的丢人!”

    地上的人笑不下去了。

    蓬乱垂着的头发后挡住了他的眼睛,好半响,那人才开口,“你果然已经不记得我了,魏朱。”

    认识自己的?

    魏朱打量了下,对方躺在地上的身量,又琢磨了半天对方的声音,然后终于发现——完全没印象。

    魏朱神色复杂,“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对方比她还感慨万千,“是啊,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跟你遇上,我离开京城时听说你要成亲了,孔最哪,没跟你一起来吗?”

    认识自己还认识孔最。

    魏朱探究的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看对方的脸,谁知对方却避若虎蝎。

    “别过来!我染了瘟疫,离得太近,你也会被传染的!”

    瘟疫?

    “什么样的瘟疫?”魏朱停了下来,“你怎么染上的?”

    “岭南河提损毁之后,我们避难时来到这里,一开始还好,慢慢的就有人撑不下去了,高热不断,然后身上开始起疮溃烂,最后只能难挨的死去。”

    那人说,“不知是我,这地方大部分人都已经染上瘟疫,只是这病缓慢,有些人刚开始,有些人已经熬不下去。”

    魏朱:“可我并没有见到多少。”

    “那是因为你。”那人顿了顿,“你带了粮食,又放话不让染病之人过来传染其他人,大家都饿了太久了,全都害怕得罪你,让你断了米粮,所以都不出现。”

    “魏朱,岭南这数万人估计已经活不了多少了,听我一句劝,放弃这里回京城吧,万一瘟疫凶猛你也染上……”

    “我这一走,这里数万人可就真的毁了。”魏朱笑,“你真要为了我一人安危,断了这数万人的生路?”

308老相识初恋

    魏朱走了,乞丐样落魄的人半躺在地上,再没有了之前的云淡风轻。

    为什么要过来?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不是说好了,只是看看是不是魏朱。

    不是说好了,只看一眼确定了之后就离开。

    可是为什么要开口?

    为什么要说话?

    为什么……希望对方认出自己。

    所以,还是痴心妄想对吗。

    已经走了的魏朱去而复返,被她拉着的白釉像是长了刺浑身不自在。

    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一停下就离魏朱八丈远,魏朱翻了个白眼,“瞧你那样,跟我会和双喜抢男人一样。”

    白釉的脸腾的红了,手忙脚乱的在那比划,“我跟双喜没什么,别毁人清誉,坏人名节。”

    “那敢情好,明天我就把双喜嫁出去。”

    脸上温度极速褪去的白釉,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站着。

    末了,他笑了笑,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像在称赞魏朱的好主意。

    魏朱:“我听说你们这些总有一技之长的人,总是或多或少有些怪癖,白釉,你的爱好就是把喜欢的姑娘往外推吗?我特想知道,万一有天你推走的姑娘真的喜欢上了别人,你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白釉不确定的沉思。

    “榆木疙瘩。”魏朱推了他一把,“这几天不让你出门看病,不是把你急得都扎草人诅咒我了吗,赶紧的吧,据说这人可是得了瘟疫快死了。”

    一听有病人,白釉立马收拾心情上前看诊,他诊了脉,又扒开眼皮看对方的眼睑,甚至还让对方伸舌头。

    魏朱不明白望闻问切的那一套,只觉得生病的人面对医生时,都像一条训练有素的狗,他说什么你做什么,还老害怕做不好。

    直到白釉让对方脱衣服,邋邋遢遢比乞丐还乞丐的人,捏着衣服,活像太君面前的花姑娘。

    白釉急了,比划着催促他,然后病人看了眼魏朱的方向。

    魏朱觉得自己的眼珠子翻白眼逗翻疼了,她无奈的转过身去,百无聊赖的吐槽,“这世界上,我只对我家小可爱一人感兴趣,你请管放心,就算你生的倾国倾城祸国殃民,我也不会看你一下的。”

    正在脱衣服的人愣了愣,然后把衣裳解下来,露出了生满脓疮的脊背,透明的脓水在皮肤下积聚,透亮充盈妃像是多喘口气就要破了一样。

    脓疮透出的腐败气味吸引着附近的蚊蝇,白釉挥手赶开这些东西,面对这看着就恶心非常的脓疮,却松了口气。

    他替对方把衣服穿上。

    那人盖住了后背,这才开口,“已经可以了。”

    魏朱转过身来,“怎样?”她看着白釉,“可是瘟疫?”

    白釉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这似是而非的样子看的人火大。

    “说清楚点!”

    “是瘟疫不假。”白釉比划说,“但是有救。”

    魏朱这心七上八下了好一通,就这个没有青霉素抗生素各种乱七八糟药的时代,拉肚子都能让一城灭绝。

    如果瘟疫散播开,恐怕她也够呛。

    好在,有办法。

    “你开方子,开时带了药材,基本的全都有,如果真没有,就让老陈往这派送药材。”

    白釉点头用随身带着的本子开了方子,只写到某味药材时顿了一下。

    “可是需要名贵药材?”

    白釉点头。

    “很贵?”

    白釉比划,“有些。”

    “可以让老陈往这里送。”

    “时间太长,”白釉慢慢比划,“孔最配的药里就有,可以先拿来用。”

    “那不行!”

    魏朱回的干脆,“他的东西谁也不能碰!”

    魏朱手指落在手臂上,“没有替代药吗?”

    白釉点头,又慢慢比划,“只是速度会很慢。”

    “慢就慢吧,死不了人就行。”

    现在白釉也聪明了,“人好的慢会耽误修建城池,而且这种病很容易被体质差的人染上。”白釉慢慢比划,“孔最就是体质差的人。”

    “都说混血聪明,我真是小看你了白釉,竟然都敢威胁我了。”

    魏朱脸色冷然,“你最好祈祷这病不会传染到他身上,否则……”她攥着白釉的衣领,笑的玩味,“我敢炸毁岭南河提一次,就敢炸第二次。”

    白釉异色的瞳孔猛地一凝。

    岭南河提是魏朱毁的?

    那这里数万百姓……

    魏朱笑的眉眼弯弯,“瞧,他们对我多感恩戴德。”

    她松开了白釉的衣领,甚至伸手给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医生的职责是治病救人,所以不管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你只执行你的职责就好。

    千万别让你的悲悯之心蒙蔽了你的眼睛,跟不识抬举的某些人一样,做出一些惹怒我的事来。我这人很好说话,但是不代表我的人你可以随便说笑。威胁那更要不得的。”

    白釉垂眼看着魏朱,“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比的很慢,也很郑重。

    魏朱:“我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和你废话了。”

    魏朱摆摆手,“好好治病,缺的那味药我可以想办法,至于他……”魏朱看向地上的人,“等他稍微好一些就让他过来帮忙,不干活还烧钱,丢出去烧了算了!”

    白釉有些紧张的挡住了魏朱的实现,因为他突然觉得魏朱完全做的出来,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等我好一点溜过去。”被白釉护下的人,连忙点头,他的头发之前为了方便问诊,已经弄到一边,跟魏朱说话时,就露出了他的脸。

    我了个艹,这不是原主那个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的赵棠离!

    魏朱眉头紧的能夹死苍蝇。

    “赵棠离,你妹哪!”

    比起赵棠离,魏朱显然更在意爱作死的赵阿宝。

    后知后觉的赵棠离才明白过来魏朱现在才认出他,他心里泛起苦涩,而后又将心事抹去,笑的云淡风轻。

    “岭南河提损毁,妹妹消失在洪水里,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

    魏朱心情顿时愉悦。

    这样一说,突然觉得这场洪水设计的好极了。

    白釉看看魏朱,又看看赵棠离。

    这两人认识?

    魏朱想给白釉解惑,还没开口,就听赵棠离摸着手腕在那说,“以前与魏朱有过些许交集,算是认识。”

    虽然这话太过片面,不过倒也算对,“好好养病,等你好些了,过来帮我。”

    赵棠离笑,“我会的。”

309心累

    魏朱用酒洗了手,又脱了所有穿过的衣裳泡了澡,洗了发,天还有些热,她也不擦干头发,就赤着脚往里走。

    地上铺了毯子,桂花糕的玩具杂七杂八的散在地上。

    垂着纱幔的房里熏了艾草,清苦的味道让人闻着十分安心。

    床上有人形微微隆起,桂花糕的小尾巴从薄被一角露出来一截,丑的可爱。

    魏朱轻轻的靠近,一只胳膊撑着,一只手轻轻的掀开了薄被,被子下面,孔最闭着眼睛睡得正香,被汗打湿的额发,贴在他的脸上,看上去乖巧极了。

    发觉有光亮透进来,睡着的人惊慌的睁开眼,瑟缩着往被子里躲。

    “这里没别人。”魏朱把比寻常人还要凉上许多的手指贴在对方的脸颊上,些微的凉意,冰的对方缩了缩脖子。

    魏朱眼睛有些出神,她摩挲着手下的脸颊,像在触摸一只捡来的猫,眷恋又多情。

    孔最被那手指触碰的安静了许多。

    “要不要出来透透气?”魏朱问,“外面下了雨,雨水落在地上溅起的水花很好看。

    孔最只往外看了一眼,就畏惧的往底下缩,搭在他胳膊上的桂花糕,也被他一路拖着发出不满的呜咽。

    魏朱摸着他的脸不再勉强。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白釉说过,孔最可能一辈子都这样,魏朱不知道自己能继续多久,或许一个月,三个月,五个月,又或者一年两年三年……

    她不是一个能坚持的人,她喜欢的也只是那个爱她护她为她着想的孔最,这样一直凭借记忆过下去,谁也不知结局怎样。

    魏朱心里有事,停下了动作,被摸得舒服的孔最,不满的用脸颊蹭了蹭魏朱的掌心。

    像是飘泊无依的孤舟,撞进了柔软的心脏。

    魏朱掀开被子,像孔最一样缩进去,靠近他。

    那双怔怔睁着的大眼与魏朱笑意朦胧的眸彼此对视着。

    反应过来的孔最,垂下眼睛,往下退,魏朱却捧住了他的脸。

    “你能抱抱我吗?”

    魏朱问,“像抱着桂花糕那样抱着我。”

    被捧着脸的孔最被迫看着他,眼里已经有了慌乱,迷茫,却唯独没有魏朱熟悉的目光。

    “那就不抱好了。”魏朱轻吻着他的额头安抚着,“继续睡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可是这近到呼吸可闻的距离,完全不是孔最能睡着的环境,不得已魏朱退了出去。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一人在被子底下,一人在被子外面,同床异梦不外如此。

    魏朱的胳膊枕在脑后,她曾想过有一天会跟孔最结束的样子,或许是意见分歧性格不合,或许是激情退却荷尔蒙衰退,或许是第三者,或许是其中一个厌倦,却唯独没考虑过这种状况。

    “孔最,我初恋来了。”

    魏朱说,“你出来吃会醋好不好。”

    随即她又笑,“不吃醋,不吵架,不无理取闹,果然是因为不喜欢啊。”

    魏朱背过身去,窗外雨声阵阵,劳累多天的她沉沉睡去。

    盖着的被子动了动,从薄被下伸出的带着伤痕的手指,轻轻的握住了一绺魏朱还湿着的头发,小心缓慢的握在掌心里。

    像是挽留,又像是无意识的动作……

    接下来魏朱变得特别忙,她回来的时候孔最大部分都在睡着,仅有的醒来的时候,也是从薄被缝隙里看着对方匆匆离开的样子。

    孔最不明白这种情绪,他只是抱紧了怀里的桂花糕,进了七月,天上妃雨下的更加频繁,魏朱挽着裤腿去看半月前种下的水稻,已经长的很高的水稻在雨里看上去十分喜人。

    “你带来的土豆玉米什么的也都已经种下去了,只要能熬过这月的大雨,第一批粮食应该能很快下来。”

    “城池哪?”魏朱问,“居民区盖的怎么样?”

    “居民区已经盖出大体轮廓,按照你说的,第一批主打民房,已经有很多建造出来了。”赵棠离问,“需要让百姓搬进去吗?”

    魏朱神色古怪,“谁告诉你我是打算让他们住的?”

    赵棠离一愣,“不是给岭南难民住,那你盖这么多房子做什么?”

    “卖钱啊。”

    魏朱诧异的瞧着赵棠离,“我长的很像个善人吗?管他们吃,管他们穿,管他们治病救人,还管房子,赵棠离,我是不是连男人跟老婆都给一手包办。”

    赵棠离无语,“我以为……”

    “不要你以为,你知道就这短短一个月,我花了多少钱吗,恐怕你十个赵府加起来,也抵不过我这一天散出去的银钱。”

    几万难民,光是吃饱,就几乎是天文数字。

    魏朱看着远处已经有很大一片轮廓的住宅区,眉头皱着,虽然人多力量大,但是难民里的女人孩子太多,能凑手的壮丁并不太多。

    “过去看看。”

    雨下的很大人无法外出,就在搭起的屋檐底下切割木材,修整工具,只等雨停就过去赶工。

    一见魏朱过来,大家纷纷围过来,魏朱还没靠近,就闻到一种怪味,她推开凑近的人,往里继续走着,看着边角堆积起的临时茅坑,她脸色阴沉下来。

    赵棠离瞧见也知道不好,“干活的人太多了,人多容易杂乱,我这就让他们收拾了。”

    魏朱不喜欢听人解释,因为她发现她忽略掉了一件事。

    “不用等雨停了,你们现在就给我出去修建公共厕所,地方要大,厕坑要多,留出洗手台的位置,洗手台知道是什么吗。”魏朱比了个高度,“让你能站着洗手的位置。”

    对面的人一愣一愣的,“茅房修那么大做什么?”

    魏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想干可以跟我说,但是只要我说了,你们就要去做。”

    知道魏朱脾气的小工头拉住了呛声的工匠,“我们等会就去挖,只是这茅厕,不,公厕修建在哪里还请管事示下。”

    魏朱指着一座刚搭建好轮廓的房子,“就那里,就这么大的地方,最好周围五米全都空出来,用来种植竹子和其他绿植。”

    “啥?”工匠们傻了眼,“这么好的房子当茅厕?”

    魏朱:“你有意见?”

    “好。”工头应下,“我们这就出去。”

    魏朱点了点头,“公厕没修好前,谁若是再随地大小便,就可以给我回去了。”

    魏朱说,“以后我会不定时出来,只要让我看到一点脏污,我绝对不会再来管你们任何死活……”

300发火

    工匠们顶着大雨去挖厕所,工头却穿着蓑衣跟魏朱继续巡视。

    “街道一定要事先留出来,我要的沿街门店也全都给修好。从明天起,修养过来的女人孩子也可以帮忙了,帮着清理道路垃圾,农田那边不忙的百姓也可以过来帮忙。”

    “女人小孩可以过来,收整农田的可能还没法过来,”赵棠离道,“你要的良田实在太多了。”

    魏朱抿了抿嘴,“赵棠离你得明白,不是我要的良田多,是岭南百姓需要的粮食多,不开垦良田,就让他们就一直救济下去吗!”

    “那开垦之后哪?也要卖吗!”

    魏朱笑,“谁会卖田?他们开垦出来的田地,以后自然都是他们的,到时候统计人口,统计良田亩数,分派出来后,直接抓阄。”

    赵棠离:“真的?”

    魏朱无奈,“爱信不信。”

    “我不是不信,就是……”赵棠离拉住魏朱,不知从何说起,“我这次再见你,发现已经看不明白你了,说你唯利是图,你又给大家留着活路,说你大公无私,你又为了赚钱,魏朱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如果你只把我当做老板,当做客户,甚至像其他人一样把我当做衣食父母的话,赵棠离你不会问我这个问题的。”

    魏朱抱臂看着对方,“我用你不是因为跟你认识,而是你有才能,而不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这样说,你懂?”

    赵棠离吸了口气,心里酸胀的发疼,“我当然懂,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对任何人都这样冷静。”

    魏朱脸上冷静的神色维持不住了,其实并不是。

    想到那个每天缩在黑暗里的人,她也深深无奈。

    虽然魏朱没说,但是赵棠离已经明白了。

    并不是一直这么冷静的。

    只是她的不冷静留给了别人。

    “雨停了。”赵棠离说,“我要去忙去了。”

    魏朱点头,去了另一个方向,刚建好的新房里,翠娘正带着满满一屋子的妇人在哪里裁剪冬衣,她们到了饭点就出去做饭,收拾完后,就来做衣。

    “衣服可以改成窄袖,这样方便劳作,但是棉花一定要放厚实了,岭南虽然天气暖和一点,但是冬天一样阴冷。”

    翠娘应了,发现魏朱跟他有话说,出了房门跟她来了外间。

    魏朱从袖里掏出一封信给她,“老陈送来的。”

    翠娘连忙拆开看了,老陈这个地痞流氓,说起情话来那是一套一套的,看的翠娘又笑又气。

    “这个浑人,怎么净说混话,那个想他,呸。”可是泪眼蒙蒙的眼睛,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她也想老陈了。

    “等忙过这几天,你就回去吧。”

    翠娘一愣,“那怎么行,若是就留东家一人在这里……”

    “你就是不想老陈,也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

    翠娘脸一红,“东家都知道了?”

    “还是我昨天去白釉那里,听他说的,这事老陈还不知道吧。”

    “出来时我都不知道哪,它也没个感觉,还是我小日子过了,才让白釉看看的,哪曾想真怀了,秋水都这么大了哪。”

    翠娘还不好意思,摸着肚子的样子看上去幸福极了。

    “但是东家我不能离开。”翠娘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若是走了,东家您会忙不开的。”

    “这事我已经决定了,你就不用再说了。”魏朱态度坚决,“你这次离开也不是就这么单纯回去养胎。”

    魏朱叹了口气,“翠娘,我没钱了。”

    “岭南的人口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京城的不夜城现在已经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在下一批粮食下来之前,我需要一大笔钱用来度过接下来的两个月。”

    “很难吗?”翠娘拉住了魏朱的手,“我哪里还有些银两,不如先拿出来用。”

    “这倒不至于。”魏朱说,“只是你要按我说的去做,钱不是问题。”

    几天后的晴朗天气里,魏朱送走了翠娘,接代她位置的,是另一个从京城带来的帮手,也是个女人,却总喜欢喊翠娘师傅,明明跟翠娘差不多大。

    魏朱交代了一些事,然后拿着她来时的那面铜锣坐上了新修建的房顶。

    铜锣一响,大家就知道魏朱又有新的事情要说了,一时间哗啦啦的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全过来了。

    “现在雨季已经过去,修建房屋的工匠继续全力修建房屋,但是剩下的人全部用来开垦良田,现在我们共有居民九千三百二十五户,若想家家都有良田还需要三千五百余亩,若想冬天不饿死,现在就去开田吧。”

    “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我白天还需要盖屋,这样谁来开田!”

    “是啊,我家中人口多,但是能干活的却没有多少,我们一家人的死活怎么办?”

    那就去死好了!

    魏朱真他,妈,的想把这话喊出来,可是忍住了,她只是匡匡敲着手里的铜锣。

    “年纪大的,只要还能动,就去帮忙裁剪冬衣,年纪小的去路上帮忙,去田里帮忙种田,太小的或太老的需要你们赡养,这就需要你们多干活了,反正在我这里,只要干活就有饭吃,只要能动,就饿不死。”

    底下的人还想吵嚷,魏朱直接摔了手里的锣,“你们是在给我开田吗?你们是在给我养老小吗,搞清楚,是谁在救谁。”

    “我不是朝廷,也不是救世主,甚至我巴不得从这里回京城去过我纸醉金迷的生活,只是我家主人心善才在这里管你们吃,管你们穿,但是心善也是有头的,不服气的去找朝廷啊,看他们管不管你。”

    底下的人安静了,魏朱站在屋顶上垂眼。

    “想走走,爱留留,别吵嚷,一拍两散对大家都不好。”

    她下了房顶,对着地上的铜锣“哐当”一脚踢开,真是他!妈!的受够了。

    “你心情不好。”赵棠离拦下魏朱,“发生什么了。”

    魏朱不耐烦,“赵棠离离我远点,懂?”

    “我只是担心你,魏朱,如果你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我或许不能帮你什么,但是却能让你心里舒服点。”

    “你很想帮我?”魏朱挑眉。

    “是。”

    “离我远点,就是帮我了。”

    赵棠离低下了头,“我没别的意思的,可是……是我的错觉吗,你在抵触我。”

    “魏朱,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魏朱仰头舒了口气,“问题出就出在你什么都没做错。”

    “赵棠离你让开吧,家里有人在等我……”

311见光

    “慈善募捐?”

    翠娘回来,老陈来不及欣喜,就见对方递出了一份企划书。

    “魏朱说银钱不够,想用一场慈善募捐多聚点银子,让岭南难民接下来几月衣食无忧。”

    她这话刚说出来,对面的老陈脸色更奇怪了,“她真是这么说的?”

    翠娘察觉出不对,“出什么问题了吗?”

    “这倒不是。”老陈拿出账本,“这是你们这一段时间用的银两,包括草药粮食布匹,你可以看看。”

    翠娘打开看了,然后又一目十行的将账本全翻了个干净,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

    翠娘难以置信,“岭南数万人口,竟然只花了这么一点钱?”

    “岭南看似人口多,可是毕竟只吃饭,不要工钱,周围多树,直接砍伐建盖就好,而且你真觉得魏朱走前不会向着朝廷敲上一笔?所以零零总总的算下来花用的并不多,以目前这速度来看,就是再来一个岭南也能可以。”

    “那东家还让我回来。”

    翠娘蓦地捂住了嘴巴,脸

    羞得通红,是因为她怀孕,所以特意让她回来的吗。

    老陈比翠娘还不解,“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难道东家还想趁机捞一笔。”

    老陈摊开企划书又看了一次,字里行间安排详细,确实是下了功夫的模样。

    老陈反应过来,不论岭南花了多少,朝廷是不知道的,所以魏朱此举绝对可以。

    而且细想下来,这种事还能放松朝廷对不夜城的关注,毕竟富可敌国在这个时候可不是什么好词。

    翠娘低声唤了句,“老陈。”

    “嗯?”老陈头也没抬,思忖着计划可实施性。

    “我有身孕了。”

    “嗯。”老陈点头。

    正在翻阅企划书的老陈停下来,“你刚说什么?”

    翠娘细若蚊哼,“我有身孕了。”

    老陈顿时跳了起来,他想靠近,又手足无措的停下,“你有身孕了,我的?”

    “不对,不对,一定是我的,几个月了?你难不难受,他踢不踢你,哎呀这可怎么办,我要当爹了。”

    翠娘哭笑不得,“你又不是头一回当爹,用得着这样吗。”

    “是啊,娘子说得对,那个秋水知道了吗,咱得给她说啊,她就要有个弟弟了,不对,有个妹妹也挺好,一对姐妹花,到时候啊,咱们看着她们出嫁,嫁妆陪的多多的,看谁敢欺负她们。”

    翠娘被老陈搂着哭笑不得,“才刚怀上哪,快别丢人了。”

    瞧着老陈欢天喜地的蹦哒出去,翠娘脸上却显露出了一丝担忧,不知道魏朱在岭南如何了。

    城门内最为幽静的房间里,白釉给孔最诊完了脉。

    “并没有想象中恢复的好。”白釉眉头皱着,“得让他出去,晒晒太阳,见见人,尝试着下地,如果一直躺在床上,坐在轮椅上,他的腿基本上就废了。”

    白釉说着掀起了薄被下盖住的腿,那腿即使缠着绷带,也过分细瘦了些。

    如意端了饭食进来,魏朱脸色不好,她也不出声,就把东西放在桌上,正想唤孔最吃饭,却听魏朱张嘴。

    “把饭放到门外,从今天起,吃食,水,全都放到门外,他若不出来,就饿死好了。”

    如意心里一惊,“主子,这会不会……”

    魏朱摆了摆手,“就这样吧,先断两天看看。”

    接下来几天,面对修建城池的工匠,田地里的百姓,魏朱全程冷着脸,就连缝制棉衣的妇人都以为是不是棉花放多了,惹怒了主人家。

    “他吃了吗?”

    如意垂着头,“门外的东西都是放了的,可是孔公子一直没出来。”

    魏朱冷着脸踹了门,诺大的动静,惊的床上的人影不停瑟缩!

    盖着的薄被被魏朱掀开,床上的男人惊慌失措,死死地抱着怀里的桂花糕。

    “撒手!”

    魏朱掐上了桂花糕细瘦的脖子,“要不然我掐死它!”

    孔最不为所动,只惊慌着,那怕桂花糕被他勒的嗷嗷哀鸣。

    魏朱淡漠,收紧了手指,“孔最你好好看看它,看看他现在承受的,是不是跟周遗对你做的一样,他虐待你,打你,摧残你,你害怕,畏惧,退缩。”

    “孔最,你从很久以前就这样,你说你改,可是你改了吗!”

    魏朱扣住了孔最的手,从那快要崩溃的人手里,把桂花糕拎了出来。

    魏朱凶似恶鬼,“把桂花糕给我拎出去,剁碎了红烧!”

    如意上前接过,桂花糕平时被如意喂习惯了,舔着如意的手指,如意神色如常把桂花糕接了过来。

    孔最喉咙里发出晦暗不明的声音,嘶哑着往如意的方向够,如意垂眼不去看他,抱着桂花糕往外走。

    孔最神色越发慌乱,他还不会走,只用胳膊撑着自己在地上爬。

    门外阳光烂漫,刺眼的光亮却灼痛了孔最的眼,他畏惧的后退,就这犹豫间,如意抱着桂花糕消失在他的面前。

    桂花糕的声音从门外哀哀的响起,孔最心急如焚,恐惧的他咬着自己的手背,对着那扇敞开的门避如虎蝎。

    忽然桂花糕短促的发出一声哀鸣,然后彻底没了声响。

    孔最用胳膊拍着地板,用头撞着地面,他看上去悲痛崩溃,而魏朱袖手而立,神色冷漠。

    “恨我吗。”

    魏朱捏着那张摧残自己的脸,“亮出你的爪牙来啊,我毁了你最重要的东西,你站起来向我报复啊!”

    手上的脸恐惧,害怕,畏缩,甚至蒙着水雾,可是却没有欢喜或者悲伤的情绪,就好像对方连愤怒都忘了一样。

    魏朱气狠了。

    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束手无策。

    她攥着孔最的衣领,像拖着什么东西一样,将抗拒非常的孔最脱离了她构造起来的安乐窝。

    门外的阳光像带了针,一根根扎向孔最,让他无所遁形。

    孔最遮挡着眼睛悲鸣呜咽,双喜不忍心的捂着脸,背过身去哭了起来。

    白釉想过去劝说,却被双喜拉住。

    “别过去,姑娘比我们还难受哪。”

    院子里,毫无遮挡的阳光倾注了整个花园,而花园中央的石子路上却被丢了一人。

    他蜷缩着遮挡着,像只不能见光的虫子,在地上呜咽,嘶吼,想要寻个地方躲藏起来,可是他身边的人不许,只要他躲藏,就把他的手给拽下来。

    孔最像动物一样撕咬挣扎困住他的魏朱,那怕手上身上被咬出了血,抓出了血痕,那固执扣着他手腕的人也没有松开过。

312记恨

    一连几天孔最都被这种虐待一样的行为方式,逼得崩溃,可是慢慢的,他的反抗开始缓和下来,甚至能闭着眼睛在阳光下躺上好一会。

    魏朱刚松开他的手时,就坐在一旁陪着,后来就不过来了。

    因为她已经能够感觉到孔最对她的敌意与抗拒,她一靠近,对方就不由自主的肌肉收缩,紧绷的警戒着她。

    如果孔最长出尖牙利爪,魏朱毫不怀疑对方会伺机给她来上难忘的一下。

    这似乎跟她一开始的设想完全不一样,但是白釉却说这是一个好现象。

    孔最已经开始生成自己的情绪,甚至在这种情绪刺激下,下意识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壮的念头。

    “这是野兽想要逃离陷阱的潜意识。”白釉看着已经开始学着从地面站起的孔最,对着魏朱慢慢比划,“如果你让他更加恐惧,这种潜意识可能会让孔最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可是那样……不就等于让孔公子记恨姑娘吗?就算孔公子好了,那他跟姑娘……”

    “白医者,不能让孔公子换个人去害怕去畏惧吗。”

    白釉看着着急的双喜,咬了咬嘴,“在孔最的潜意识里,给予他创伤的人是个很强大的存在,因为无法超越,所以只能臣服退缩。

    现在面对的问题是,在他现在所构建的所有认知里,魏朱能够比肩那人,甚至超越对方,所以孔最才会有所变化。”

    也就是说,温柔对待孔最的魏朱,跟现在相处的孔最就是再待一辈子,两人也只会陷进之前的僵局。

    反倒是行事雷令风行的魏朱,激发了孔最内心想要逃离的潜意识,反倒让他开始往好的方向变化。

    对最喜欢的人,用最坏的方式。

    双喜都魏朱难受。

    “孔公子难道没有别的办法想起来吗?”双喜声音里带了哭腔,“他们两个都要成亲了,现在孔公子却记恨上了姑娘,若是以后孔公子一直不好,那为了他修建城池,安置岭南数万难民的姑娘,又要置于何地!”

    “难道姑娘就为了贪图这人对她恨之入骨吗!”

    “姑娘。”双喜握住了魏朱的衣袖,“咱们不治了,要是孔公子一辈子都不好,咱们干脆一辈子就这样算了。”

    魏朱神情淡漠,毫无波澜,让心酸难当的双喜有种拜佛烧香时望着泥塑佛像的感觉,明明还是那个人,却感觉身上已经没有人气了。

    双喜害怕的攥紧了衣袖,“姑娘,咱们回京城吧,京城是大地方,总能有奇人异士想出救治孔公子办法的。”

    魏朱看着那个在阳光下努力站起来的人,腿脚长时间没有站立过,根本无法支撑他的躯体,几乎在她刚刚站立的那一瞬,他的身体就骤然瘫软下去。

    努力了太多次,那个摊在阳光下的男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魏朱都以为他要放弃了。

    就在她准备上前把这人带回房间里时,孔最却发现了她的存在,已经完全失去力气的人,就那么咬着牙撑着地面一点点重新站了起来。

    这一次,他比任何一次站的时间都要久。

    魏朱想要迈出去的脚步停下了,那个怯懦躲在被子里的人确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看着自己,充满了浓浓逃脱欲望的男人。

    没想到,有天,你也会如此迫切的想要摆脱我。

    魏朱垂下了眼,却看到腕上新添的伤痕。

    被这人恨恨咬住皮肉的痛楚甚至还记忆犹新。

    “你觉得孔最喜欢我吗?”魏朱看着前方,慢慢说,“你觉得喜欢我的孔最,会舍得伤我一丝一毫吗?”

    双喜一征,“当然不会,孔公子疼您爱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舍得伤姑娘一下?”

    “所以他不是我要嫁的孔最。”

    魏朱低头摸了摸双喜的头发,“我做这一切是为了那个喜欢我的人,他不是,所以我不会觉得难过。”

    双喜张了张嘴,她想问以后哪,若是孔最一直这样,您又要怎么办?

    可是她没有说出来。

    “都是你!”

    双喜对着白釉发脾气,“你若是真能把他治好就好了,现在不上不下的讨厌死了!”

    双喜红着眼,“我以后再不要跟你说话了,你比孔最还过分!”

    白釉比划着想解释点什么,可是双喜已经跑开了。

    看着百口莫辩,又难以解释的白釉,这么多天来,魏朱终于露出了一个笑。

    “以前有人跟我说有一种人特别含蓄,他不会说我喜欢你,却会在某个月色不错的夜里,看着天上的月亮说上一句意有所指的“今晚月色好美”。

    我一直都觉得这是一种很美的意境,直到后来我说给另一个人听,对方却觉得好笑。”

    “那人不开口,或许不是因为羞涩,或许只是因为单纯的不喜欢罢了。”

    魏朱看着白釉,“这话是双喜告诉我的。我一直都在等你向她提亲,因为你一直没有动静,所以我也暗暗着急过,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不说不一定是因为害羞,或许你真的没有想过娶她。”

    “白釉我可能不会在岭南待上太久,等这次再回去,我可能会给双喜介绍旁的男子了,这次我不问你,也不再等,只是我想如果你真的没打算娶双喜的话,就到时候趁着这次离开断了吧,总归她年纪还小,心里还有空位放下别人。”

    白釉嘴巴张着,他的手举在胸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魏朱是真的觉得累了。

    她往前走着,停在那个再次摔倒在地上的男人面前。

    “站起来。”

    魏朱踢了踢他孱弱的小腿,孔最抽抱住了自己的小腿,对着魏朱一口咬来,魏朱却稳稳的捏住了对方的下巴。

    “就你哈巴狗的模样,也想威胁我。”魏朱嗤笑着甩开了对方,拉着他脖颈后面的衣领,拖拽死狗一样的往前拖拽着。

    屋里早就备好了用来沐浴的木桶,魏朱也不给他脱衣服,直接把他丢了进去。

    加了药材热水又烫又热,孔最烫的想要出来,却被魏朱死死按进去,孔最挣扎的厉害,期间呛了几口水,魏朱松开了一些,谁知道对方竟然趁机向着她喉咙咬来。

    千钧一发之际,魏朱避开了。

    可当她看着自己打湿的衣袖,看着木桶里怒目相视的男人,她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她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神情征愣。

    孔最是真想让她死的。

    这种认知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313求你,放过我

    她不吭声,桶里的孔最也安静,按照以往来说之后都是魏朱给孔最擦拭换衣,然后带到床上塞进被子,可是今天魏朱唤了白釉进来。

    面对这个经常出现,且不会说话的人,孔最倒是友好的很,像个乖宝宝一样眨巴着眼,等待白釉把他送到床上,然后迎来让他安心的被子,挡住整个自己。

    孔最埋在被子里准备睡去,可当他的手指在被子外面摸索想要握住那再熟悉不过的头发时,却摸了个空。

    那个每晚都会陪着他躺在床上,伴着他入眠的女人……没过来。

    孔最摩擦着手指,他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但是似乎没有这个,也不是不可以的样子。

    他只是……

    孔最揉了揉心口,不知是不是洗澡水喝多了,总觉得那里怪难受的。

    魏朱就坐在浴室的椅子上,就着被水打湿的衣服坐着。

    一开始袖子还往下滴着水,到最后已经完全干透。

    不知坐了多久,魏朱从椅子上站起来,她走到了床前,床上露出一丁点侧脸的人睡得正香。

    至此,她终于能在对方脸上找到那么一些熟悉的痕迹。

    “孔最……”

    魏朱眼痛的厉害。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天还没亮,魏朱就在一种多年未遇的杀意里睁眼,她往后就地一滚,避开了对方掐向自己的脖子,魏朱本能的抽出唐刀,可刀出到一半,就又被她甩了回去。

    下手的是孔最。

    这个看似羸弱的病人,却有着非凡的力气,甚至让魏朱忘了这人也是军营出身,还是得天独厚的那种。

    在杀机起伏中醒来,实在算不上多么美好的事情,魏朱抿了抿唇,然后冷笑一声,酷炫狂霸拽的拖着对方丟了出去。

    孔最依旧不知疲倦的练习着站起来,只是这一次有东西跟着他一起丢了过来,那是崭新的笔墨纸砚,随着这些东西一块过来的,还有两个带着戒尺的夫子。

    戒尺这种武器让孔最戒备,但是这戒尺没落下来,向他袭来的是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还有一些幼稚到可笑的字帖。

    孔最懵懵的,夫子们也懵,不是说给心智不全的启蒙,怎么心智不全的人看上去这么大,而且脑子还不好使,看着就傻乎乎的样子。

    不过为了每天的大米粮食,他们只能咬牙教下去。

    夫子念一句,孔最按理说也要跟着念一句,可是他不会说话。

    白釉检查过孔最的嗓子,确实是受到创伤没错,可是经过调养已经修复,虽然可能会改变音调,但是说话是没问题的。

    可问题就出来,孔最不说话,他像是遗忘了发生的技巧,那怕被魏朱折磨到最痛苦的时候,他发出的也只有一些意义不明的嘶吼。

    学生不配合。

    夫子看了眼魏朱,按理说这个时候可就要打下去了,可问题是这人能打吗?

    “尽管动手,旁人怎么来,他怎么来,不配合就打到配合。”

    夫子咽了口唾沫,这听着怎么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

    一位夫子捏着孔最的手,另一位举着戒尺,孔最惊慌失措甚至站都站不稳,一个劲的躲藏,到最后甚至都哭出声了。

    双喜不忍心的捂着脸,魏朱却握着折扇慢慢摇着,折扇上画了上着妆面的青衣,端着架势似乎在唱着吴侬软语。

    戒尺打下来了,啪的一声声音惊人。

    短短两句三字经,孔最手心都被打肿了。

    “这手再打就坏了。”夫子瞧着那充血肿胀的手,不忍心说,“要不要再试试旁的。”

    “今天一定要让他说话。”

    魏朱合上折扇,坐在地上的孔最小心的吹着肿着的手心,一边吹一边哭,那泪落得无声无息,看上去可怜至极。

    “孔最,你最害怕什么哪?”

    如果是以前的孔最,魏朱或许知道,可是现在这位,她不确定。

    “去端锅开水过来,越烫越好。”

    双喜去了厨房提了刚烧开的热水过来,倒在盆里,然后一旁的如意抱出了吃的滚瓜肚圆的桂花糕。

    自从魏朱上次用桂花糕诈死,让孔最能出门见光后,桂花糕就一直被养在别的地方。

    现在一被抱过来,孔最张着手就要往这边扑。

    魏朱搂着桂花糕推开了,比猫大不了的小狗丑的厉害,那墨染一样斑点短毛,更是让它丑出了人生巅峰。

    可是桂花糕很喜欢魏朱,只要闻着魏朱的味,就欢快的摇尾巴,它正舔着魏朱的手撒欢,魏朱却拽着它的脖子把它提到了热水上方。

    孔最惊恐的睁着眼睛,手忙脚乱的往这边爬,魏朱神情淡漠,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想让它活吗,求我。”

    对面的孔最连连摆手,甚至直接跪下磕头。

    魏朱勾着嘴角眼睛却没有丝毫温度,“说话,要不然我就撒手了。”

    被捏着后颈的桂花糕尾巴摇的像个小风扇,这种被人拎在半空中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桂花糕悠闲的哼哼,孔最却心惊胆战,滚烫的热水就在桂花糕身子底下,只要魏朱松手,桂花糕就会被活活烫死。

    孔最张着嘴,不成调的声音风箱一样往外冒着,可是没有一个完整的音节。

    魏朱似乎举累了,她低了低手。

    孔最连忙伸手踉跄的往前赶了两步。

    魏朱顿住手势,同样的话,第二次却温柔了许多。

    “求我放过我它。”

    魏朱淡淡道,“只要你开口,我就放过它。”

    孔最捂着自己的喉咙,他想说出话来,可是那些声音根本发出不来。

    “啊……啊,啊……”

    双喜捏紧了手心,心里替孔最揪起了心,“孔公子,你快说出来啊,姑娘都不知盼了多久让你说话了。”

    可是风里传来的依旧只有啊啊声,孔最似乎已经摸索到方法,他拍着自己的的脖子,使劲寻找自己的声音。

    那痛苦的模样,让魏朱暗暗难过,她垂下了眼,如果连桂花糕都不行,那她也真想不出办法了。

    魏朱摸着桂花糕的脑袋,试探着换了条件。

    “只要你开口,十天之内我不出现在你面前。”

    “轴妮……”

    几乎与此同时,孔最喉咙里终于吐出暗哑非常的两个字。

    听到自己的声音,他愣了愣,然后捂着喉咙,小心缓慢的说出了第二遍。

    “求你……放过我。”

    孔最跪在地上,这一次,那声音清晰了很多……

314看清事实

    双喜听着这话下意识的去看魏朱,魏朱唇抿成锐利的弧度,眼中似有憧憬轰然坍塌。

    魏朱抱着桂花糕转身,孔最在后面张着手问她要。

    “我只是说了放过它,没有说会把它给你,”魏朱摸着桂花糕的下巴,“想要它也可以,十天后我会再过来,如果这两位夫子教你的你可以记住,那我可以考虑把它还给你,如果你学不会……”

    魏朱意味深长的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已经修建出巍峨城池一角的街上,魏朱抱着桂花糕贴着脸坐着。

    桂花糕不安分的在魏朱脸颊旁动来动去,魏朱无知无觉,只一直坐着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几个拿着簸箕扫帚的孩子一边捡拾地上的垃圾和石头,一边跑来跑去,追逐打闹,黄昏日落时,农人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一边说着家长里短,一边讨论今年会有怎样的收成。

    魏朱一直坐着,直到暮色四合。

    远处有人挑了灯过来,由远而近慢慢的走来,本以为是路过,那人却停在她面前。

    青色的衣摆,墨竹苍翠欲滴在上面显露着自己的风骨,夜风起了,那人解下外衫披在魏朱身上。

    至此,魏朱才被突如其来的暖意,唤回神。

    “季归年?”

    魏朱还以为看错了,“你怎么来这了?”

    “老陈在京城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慈善募捐,整个京城的达官显贵全都到了,就连太后皇上都被请客过来,并且带头捐款。”季归年蹲下来瞧着魏朱笑的风光霁月,“我一猜就是你的主意。”

    魏朱心情难得轻松了一下,“我还以为老陈会提前通知你一声,没想到他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

    “怨不得他,因为你之前弄出来的事,太后如今明面上已经交权,现在是周遗当政,而周遗当政的头一件事,就是核查官员派系,别说老陈不能联系我,我就是不夜城都不敢过去了。”

    魏朱嗤笑,“这倒是为他做嫁衣了。”

    “对了,你这次怎么过来了,是不是京城出了什么大事?”

    “天灾刚定,人祸将平,现在京城那敢有什么大事发生。还不是这次募捐数额太大,朝廷不放心岭南是不是真的缺少这么多银两,这才派我过来核实。”

    季归年说的简单,可是核实灾区这种事,一般只有帝王心腹大臣才能放心,季归年为了过来,应当是费了不少心思。

    不过比起这个来,魏朱更在意募捐银两数字,能让朝堂逗忌惮的银两,得是有多少。

    季归年对着她比了个数,魏朱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

    季归年笑着点点头,“所以这么一大笔钱,你打算做什么哪?”

    魏朱搓了搓手,“我来这里之前就看过岭南的地图,这里疆域辽阔,多山多水,多山珍野味,最重要的是地理位置极好,靠近多个附属小国,不论是贸易往来还是修建几座新的不夜城都很划算,可是这次竟然来了这么多钱……”

    魏朱眸眼烨烨生辉,“够来场大的了。”

    季归年最喜欢的,就是魏朱这种让人信服的自信,那眼中的光亮,比天上的星光还让人觉得难得。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季归年道,“这里是孔最的封地,无论以后如何变化,都是他的领土,那怕京中帝王觊觎也没法得到,说起来这里比京城更好。”

    说起孔最,魏朱脸上的笑淡了淡。

    “我把这事忘了,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这岭南怕是不适合不夜城生存。”

    魏朱顿了顿,“钱先放着吧,等我仔细研究过地图后,再进行下一步。”

    近乎本能的,季归年察觉到了不对劲,“孔最出事了?”

    他皱了皱眉,“你从京城离开时,他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如今他被封安平候,该是你与他成亲的时候才对,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魏朱突然觉得脑袋疼,“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你回去看看就是。”

    魏朱指着前面的院落,“那里就是了,我在这里等你,你去吧。”

    季归年疑心更甚,“你不一起进去?”

    “跟他打了个小赌,十天之内不见他,他今天刚能说话,我就不进去了。”

    魏朱说着把桂花糕塞进季归年手里,“抱着桂花糕,你们的见面应该不会太不愉快。”

    季归年跟怀里的桂花糕面面相觑,到底发生什么了。

    季归年抱着桂花糕忐忑的进了门,刚见着孔最想跟他打招呼,对面的人却直扑过来抢走了他手里的桂花糕,然后旁若无人的抱着它缩进了薄被底下。

    季归年手足无措的站着,“孔兄,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季归年。”

    薄被人偷偷掀起一个边角,孔最戒备的眼神在后面出现,他只看了季归年一眼,就又干净利落的拉紧了被子。

    季归年站在那里,张目四望,然后看见了正在苦笑的魏朱,“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他不记得以前了。”

    听到魏朱的声音,被子被人掀起,孔最恶狠狠的看着她,“我求你了,你不出现,十天!”

    魏朱不耐的踢了下脚边的凳子,“我可以不过去,但是桂花糕你必须交给我!”

    孔最犹豫着,对于桂花糕他实在舍不得。

    “别逼我来第二次,”魏朱冷漠挑眉,“快点撒手!”

    孔最心不甘情不愿的松了手,桂花糕癫癫的跑了过来,围着魏朱打圈圈。

    魏朱也不抱,她对着季归年打个手势,两人出了屋。

    “他……怎么会这样?”

    “白釉说刺激过大,身体机能本能的选择忘却,所以孔最还活着,却也死了,现在的他,可以算是另外一人。”

    “那你们的亲事……”

    “亲什么事。”魏朱无所谓的摆手,“今天我要是不醒的早,估计脖子已经被他掐断了。”

    “我魏朱防了一辈子人,到头来连枕边人都得防着,也是可笑。”

    季归年笑不出来,“他若一直这样,你要怎么办。”

    “应该会好的吧。”魏朱道,“前几天能够出来面对日光,今天也已经能够张口,他……总归会越来越好的。”

    季归年“……”

    “你应该用了很激进的方法吧,我刚才看见他看你的眼神了,他分明把你当做一个想要超越的对手。”

    季归年冷静非常,“这里是他的封地,不论你将这里建造的如何好,若是他有天足够强大了,杀你,只是一句话的事。”

315卖房

    桂花糕巴巴的咬着魏朱的衣裳,前面就是台阶了,身为小短腿的它一点也不想爬台阶。

    魏朱伸手抱了它,“这事你让我再想想。”

    孔最扒在窗户缝隙上看着两人低声交谈的样子,他本来是要看桂花糕的,只是那双眼睛却怎么问控制不住的落在魏朱的脸上。

    月色朦胧,灯火通明,两人静立而站,低声交谈,金童玉女一样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孔最回了床,旁边的位置空空如也,他抱着被子盯着那块空出来妃地方出神。

    十天。

    十天内她不会出现,所以,她夜里是陪另一人睡觉去了吗?

    本来是该笑的,可是这嘴角怎么也挑不起来的样子。

    孔最又下了床,趴在窗户跟里看,可是两人已经离开了。

    果然,两人是睡觉去了。

    孔最回了床,把脑袋紧紧地蒙住,他也睡!

    一连十天,魏朱真的没有出现在孔最面前,倒不是她有意避开,而是她真的已经忙到抽身乏术。

    季归年的到来给她指出了好几处不足的地方,甚至组建了防卫队,专门在建好的房子周围巡逻。

    另外,季归年提醒她,已经可以把建好的房子拿出一部分售卖了。

    “天已经慢慢冷了,一直都住在工棚里的他们随着天气会慢慢不满,必须让一部分人先住上。”

    “我也有这个打算。”魏朱道,“我考虑的是让他们买房子跟种田一样,采取用粮抵租和用工抵租,另外我已经抽出一部分工匠,在培训他们其他东西,相信等段时间过去,应该就能看到结果。”

    对于未来,魏朱有很多设想,眼下这些设想正在井井有条的在她面前建立一个属于她的国度。

    对此她信心满满,“只要让他们吃饱,穿暖,有地方住,再给他们工作,那怕没有卖身契,他们也会听我的。”

    季归年沉默了下,“卖身契还是要签的,如果是以前的孔最我不担心,但是现在的……魏朱,你要为自己打算。”

    季归年看着底下干的热火朝天的百姓,“挑选最听话,最健壮。最能吃苦干活的签订卖身契,契银就是那些刚建好的房子,有人会觉得不满,但是拖家带口的他们会答应的。”

    只要这些人是魏朱的奴仆,那怕有一天孔最想要对付魏朱,没有城民的他,也照样掀不起风浪。

    “这事我帮你去办,如果有天他想起来了,就算心里有芥蒂,也是因为我,不会阻碍你们两个人的关系。

    他要是想不起来,这事你也不用声张,只当做一张备用的底牌。”

    季归年神情柔软了刹那,“我们都知道的,只要你想,没人可以阻止你,你要留在这里,我不说什么,但是,请你为自己多着想一些。”

    季归年负手而立,他眉眼浅笑,清俊美好的像是一张画。

    “你们都在看什么?”赵棠离笑问向几个熟悉的工友。

    “再看那个男人哪,听说是京城来的大官。”

    “大什么官啊,对魏管事毕恭毕敬的,一看就是溜须拍马之辈。”

    “可不能这么说。”有些门路的人连忙阻止,“你们是不知道,魏管事可是侯爷第一头等体面人,虽然他来了岭南后面都没露,可是咱们可都是魏管事管的。”

    那人念念有词,“侯爷都看中的人,京城他再大官,不也得服服帖帖的。”

    “魏管事真厉害啊,你说是不是赵管事。”

    赵棠离笑了几声,“是啊,她最厉害。”

    赵棠离拍拍手,“聊天归聊天,趁着今天天气好。大家多干点啊,等会我跟厨上说,让它给咱放点肉,多吃肉才有力气干活啊,是不是!”

    “说的对啊!”

    汉子们打着赤膊,为了今天的饭菜努力拼搏,正出着力气就连魏朱许久不见的小铜锣再次响了。

    “秋天就要到了,眼看天冷下来,今日起卖房了!”

    一听卖房,有人眼珠子刷的就亮了,有人逃难过来时,手上粮食没留下,钱可是带出来不少。

    而且魏朱还瞧见队伍里掺杂了好几个城里的人,这些人有过来看热闹的,也有过来打听消息的,被她吸引一窝蜂的全过来了。

    人群嗡嗡作响,吵得人耳朵疼。

    “安静!”

    魏朱蹲在屋檐上,小铜锣匡匡敲着,“认识字的看底下的告示,不认识字的过来听我仔细说。”

    魏朱指着后面成排的房屋。

    “看见我身后的房子了吗,全是我们的能工巧匠,用最好的材料,最精湛的工艺修建而成的,他或许不如你们之前住的房子温馨,但是质量绝对比你们住的房子高出不知多少倍!”

    魏朱这话一出来,修建房子的工匠慢慢的挺起了胸膛。

    “本来这群房子是留着以后给迁入城的居民准备的,但是我家主人担忧天气渐冷,诸位城民受冷患上风寒所以打算拿出一部分房子来供给百姓居住。”

    “城主心善啊。”

    “城主是个好人啊。”

    “朝廷想不到的,城主都想到了,真是……”有人默默的举起了大拇指。

    有人夸奖,自然有人怀疑。

    “我们人有那么多,却只拿出一小部分房子来给我们住,这城主安的什么心!是想让剩下的其他人活活冻死吗!”

    “是啊,咱们哪来的钱买房子?就现在这吃不上喝不上的,田都还没有开出来,现在又来了房子,这城主是打算让我们累死吗。”

    魏朱耳朵管的很,夸奖的声音,她没听进去几句,这几句不和谐的话和人,我是让他准确的听到了。

    “看清楚那几个了吗!”魏朱举着铜锣指向刚才不满的那几个,“把他们丢出去,我以后不希望再见到他们!”

    她话音刚落,季归年就带着刚组建出来的城卫队把人押了出去。

    那几人被赶,还在那里骂骂咧咧。

    “说的难道不对吗?你个狐假虎威的死娘娘腔,房子只有那么几个,我们难民却有一大堆,狼多肉少,房子给谁住!”

    “给谁都不给你。”魏朱对着那人淡淡道,“把他的家人朋友给我一块赶出去,我魏朱这里容不下不知感恩的狗东西。”

316卖身与福利

    发落了几个不知感恩的狗东西,魏朱走恢复了和颜悦色的神情。

    “我知道大家都没什么钱,也知道现在大多数人也只是刚刚开始吃饱饭,可是,我们年轻力壮没什么,家里年纪大了的父母双亲怎么办,柔弱持家的妻子怎么办,嗷嗷待哺的孩子又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跟牲口一样一直睡在搭起的窝棚里。”

    魏朱一番话说的底下几个七尺多的汉子都红了眼眶,人心都是肉长的,谁愿意自己的家人颠沛流离。

    “可是没办法啊。”有人哽咽出了声,“我家吃都吃不饱哪,别说房子,就是这工作都是管事赏给我们的,冬天就要来了,可怎么办?”

    “确实不好办。”

    魏朱忧心道,“知道京城里像咱们建的这么好的房子多少钱吗?我告诉你就是你不吃不喝一辈子恐怕也换不来个大门。”

    魏朱指着远处的闭合的城门,“知道那城里的房子什么样吗,五十两一座,修的还没咱们这里一半结实!”

    底下的人听着更愁了。

    “难道真没办法吗,我那娘子就要生了,我不想孩子出生在窝棚里。”

    “我孩子才两个月哪,谁想啊。”

    魏朱歪头听了会哭穷的声音。

    见气氛晕染的差不多了,这才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难,我家主人以前也是过过苦日子的,被亲生父亲赶出家门,流落在外受尽白眼,可是我跟你们说,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特别了解老百姓的痛苦,所以现在低价抛售首批建造房屋,只需要三十两,就可以住进首批竣工房子里。”

    三十两!

    比起城里的房子确实便宜了很多,可是对于身无分文的他们,还是太贵了。

    “没有别的房子了吗!”有人指着正在建造的房子大声问,现在正在修建的房子明显不一样,不仅亭台楼阁应有尽有,还有假山花园,一旦建好拎包入住。

    魏朱就知道,这几万人里,一定是有土豪的存在的。

    “那是二级修建房屋,想要的可以私下里联系。”魏朱淡淡道,“现在是首批房屋售卖时间,请勿打扰。”

    魏朱嘴上说这话,眼睛却一直盯着某些意动的人。

    “三十两已经很少了,而且可以任意挑选地段,单单是这个,就不知比别的地方好上多少,而且,我们马上就会建造学堂,拥有房产的人,可以免费上学,并且承诺不收取任何学费,还管学生一日三餐。”

    “真的?”

    “当然是真的!”有个经常盖房子的人指着一条街外可以隔出来的一片,“看到了吗,种着松树的那一片就是,魏管事说上学免费,我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真有这好事。”

    不少有孩子的人心动不已,要知道孩子上学,每年就需要一大笔钱,现在只要买房就可以上学,简直是天降馅饼。

    有人欢喜有人忧,连三文都拿不出来的人,真是彻底颓废了。

    他们正想散去,就听魏朱在那笑,“这么快就打算走,不打算要房子了?”

    有人窘迫的看着魏朱,干巴巴道,“实在是……我还是去干活吧。”

    “听完了再走也不迟。”魏朱敲着铜锣继续道,“如果你实在没钱没粮也没关系,我家主人打算招收一批仆从,只要你能吃苦,能干活,能任劳任怨,只要你签下卖身契,就可以免费获得一所员工住宅。”

    不少人瞪着眼睛,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这不是做梦吧,卖身为奴还有房子住!这世上还有这好事!”

    “还真就有这好事,只是首先你需要满足条件,第一,身体健康,第二,年龄十四到三十五岁之间,第三,不得有任何官府不良记录,第四,自愿卖身,第五,足够听话。

    只要你自认为满足条件,就可以前往我这里卖身得房,而且男女不限。”

    “不过……”魏朱拉长了声音,“有些事是需要你们记住的,第一,不论男女必须是自愿。

    第二,不管卖身数量每家每户只能得房一座,任何拥有房子的家庭,那怕卖身也不享有分房待遇。

    第三,房子是我配备给你们的员工房,一旦你们背主,你不仅会被我收拾,房子也会收回。

    第四,本福利只限于房子,田租后续还需缴纳。

    第五,卖身期限至少十年,此间不得赎身。

    所以都回去想好了,这身,到底要不要卖。”

    魏朱说着摆摆手,“现在想买房的可以过来登记了,卖身的回去考虑好了,两天后再过来。”

    有人欣喜若狂的跑回去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有人若有所思暗暗思量,更有人直接跑到摆了两张桌子的“售楼处”,季归年细心的的带了魏朱正在修建的城池平面图,像别人讲述接下来会修建出来的还有什么。

    魏朱早就在一开始的时候给房子安上了门牌号,所以想要哪一个,直接说门牌号就可以。

    几张桌子摆起的地方不大,可是直到灯火亮起来,还有人徘徊在这里不肯离去。

    魏朱打了个哈欠,买房永远是世纪难题,永远有人会为了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问题,问上半天。

    “明天再来吧。”见魏朱困倦,季归年收起了展开的平面图,“明天还有一天,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就明天再过来吧。”

    “明天你也别过来了。”魏朱百无聊赖的说到,“你就回去吃饭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什么叫就明天不来了,”那人问,“不是一直都卖吗!”

    魏朱打个哈欠,“两天后就是卖身员工选房的日子,所有卖身人员,会抓阄随机挑选剩下的房子,这两天里所有没卖出去的好地段,或许就不知不觉落到某个员工手里了。”

    魏朱指了指那人犹豫的两个位置,“这都是好地方,你今天拿不定主意,估计明天也照样不行,还是直接留给我的员工吧。”

    魏朱说着提起灯笼就要走,却被那人拉住了,“我不挑了,两个,两个我都要!”

    魏朱惊愕的看向季归年,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回去的路上,魏朱翻看着售房账本,仰头感叹。

    “赚钱的感觉真好啊,这世上果然还是有钱人居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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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本娇花介绍:
魏朱此人投机取巧坑蒙拐骗,威胁利诱她擅长,做小伏低她也会,当魏府长女走投无路吊死在自家府门前,当魏朱睁眼从棺木里坐起,魏朱捂着脸笑了。
爷虽是娇花,但弄死你们绰绰有余……爷本娇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爷本娇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爷本娇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