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得偿所愿
案上烛火很是幽暗,李霖坐在床榻前,端详阿玉睡梦中的模样,既宁静又安详,全然没有昨夜痛苦模样。
可能睡的有些热了,她的小脸粉扑扑的,殷红嘴唇微微抿起,好似随时都会笑出声来。
想起早上在院中她的口无遮拦,李霖笑着摇摇头,这丫头就是老天派来磨他的,淮南王冷傲的名声总有一天要被她给抹干净。
阿玉抬腿将被子踢开一半,向里翻身继续睡。
李霖怕她受凉,抬手将帐幔放下,才去解她的寝衣。
药膏今日换了新的,除了消除淤青,还能舒缓筋骨。
先是受了伤的肩背,按摩的用力些,还是有些微痛感,阿玉半梦半醒中嘟囔一句,“姐姐,这么晚了还给我涂药膏,辛苦你了。”
他不作响,手下却放轻了劲道,感觉她又陷入迷蒙,才拉起她的手臂揉按。
一点点从肩膀向手腕按去,李霖的身体几乎和她挨在一起,淡淡药香混着少女的馨香,毫无遮挡直入肺腑。
刹那间的恍惚,李霖自失地笑了笑,这是在疗伤,何况她还睡的天昏地暗。
帐幔中有些热,他也有些热,又不敢掀开帐幔。
李霖脱下象牙白外袍,只穿着白色丝绸中衣坐在床边。
肩背伤处按上去还有微微痛感,掌心过处都是暖暖的,直到带着薄茧的手掌握住她的玉臂,阿玉才从懵懂中清醒,这人不是晚樱!
她哼唧一声装作还在睡梦中,眯着眼悄悄去看,他的领口低低的,正好在眼前,带着男性力量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
他身上原本优雅的檀香味忽然暧昧起来。
阿玉微微侧了下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泛起潮红的脸颊,却又抑制不住地渴望他的靠近。
心跳得不能自已,他的衣衫每一次轻轻擦过她的肌肤,她的心都是一阵战栗。
阿玉原本舒展放松的手,悄悄攥紧软枕。
药终于涂好了,不知怎么回事,她心里偷偷松了口气,眼睛闭的更紧了。
听到一声轻响,是他合上了药盒,又听到撩起水的声音,应该是他在净手。
他要走了吗?
阿玉忍不住睁眼去看,帐幔打起半边,案上烛火剔亮了些,晃的她微微蹙眉。
“不装了?”
李霖轻笑着,重新坐回床边,替她将寝衣拉起。
“哎呀!”
被他戳穿,阿玉忽然有些慌乱,摸索着想去拉锦被,一下没有摸到,低头看敞开的寝衣,又不敢翻身。
他看出她的窘态,把被子拉起来将她盖好,贴近耳畔调侃道:“今天早上,当着那么多人,被你说了个干净。”
“我哪里知道昨晚是你……”
寝衣系好了,她的人也滑进了被中,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烛火摇曳,夜色分外静谧,李霖深吸口气,“你好好睡觉,我……走了。”
“你不问问我骑射练的怎么样?”闷闷的声音从锦被里传来。
他正要起身,余光见她的手从被子里溜了出来,带着些许迟疑向前挪。
李霖忽然有些情怯,这样的氛围,这样的时间……
这两日领兵操练,年少时的热血在他身上重新沸腾,能不能,该不该,越接近她离开的时候,越让他纠结。
她的手迟迟等不到他来握,床边也再没有动静,就这么走了?
阿玉悻悻地从头上拉下被子,失落地看向床边,猝不及防被他灼热的目光牢牢锁住。
“你……没走啊……”
她抿着嘴,眼中泛起点点星光,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虽然说不上原因,可她就是感觉很委屈。
李霖定定站在原地,想开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喉结滑动一下,侧身坐了下来。
“你不是要走吗?又坐下来干吗!”
阿玉背过身,将被子拉起来盖住头,不一会,从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他还是没有说话,将手伸进锦被,摸索着抚上她的脸,已是一片泪湿。
李霖一抬手揭开被子,阿玉干脆趴在软枕上哭出了声。
“玉儿……”
“走啊,我不要你管……”
他俯身从后面抱紧她,吻着她的脖颈、耳垂,“我怎么能不管你,我有多想和你在一起,只是……”
李霖感觉情绪有些失控,把脸埋在她的背上,努力平静自己。
“聘礼有了,我们已经……已经拜过天地了,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他惊诧地抬头,嗓音都哑了几分,“什么时候的事……我是说拜天地。”
阿玉从他臂弯挣脱,转身坐起来看着他,还是一脸委屈,“八月十五,我们拜了月神,你不承认吗?”
她看着他忽然泪流满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怕我母亲不过是借口,我跋涉千里才寻到你,将来哪怕碧落黄泉,你都别想甩开我!”
“玉儿……”李霖握住阿玉的手,缓缓低下头,将她的手贴在自己额前,阿玉感觉手背有泪水滴落。
暖暖烛火中,阿玉乌发如云,肌肤胜雪,黛眉红唇,清亮的眼眸中有星光闪烁,李霖抚着她的秀发,良久无语。
阿玉抬手解开李霖中衣系带,他坚实的胸膛若隐若现,她犹豫一下,轻轻抚上他发烫的肌肤。
李霖呼吸骤然粗重,左手向下滑去,停留在阿玉纤细的腰肢,目光如火,仿佛要将她融化。
他举起右手一字一句道:“我向你发誓,只要我李霖在,你定将是华宸王妃,此生不负!若违此誓,就让我……”
阿玉吻住李霖,止住他的毒誓,她知道自己信他!
拥吻缠绵间,衣衫渐次滑落,李霖抬手一拉帐幔,猛然将阿玉压入身下,昏暗光线中,身体触感更加敏锐,唇舌间辗转的深情,手指抚过的细滑,几乎让他沉沦……
李霖仿佛用最后一丝理智,阻挡住快要决堤的激情,抬起头轻喘一声道:“玉儿……你真的决定要与我共进退?”
她当然怕死,但更怕独活,他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眼前能抓住的每一瞬,她都要与他在一起!
作为回答,阿玉抬手搂住李霖脖颈,让他重新吻上自己,随后在他唇上使劲咬了一下,李霖闷哼一声,压制已久的激情终于奔涌而出,铺天盖地将他们淹没……
第二百一十二章 新婚燕尔
晨光熹微时,晚樱悄悄进门,将两套红色衣装放在案上。
昨夜虽无龙凤烛、红绡帐,一对璧人依然幸福满溢。
阿玉依在李霖怀中,懒懒地不愿动,他含笑轻抚她的面颊,“还疼吗?”
她不好意思地笑着,“没有了,就一点点疼,你……也疼吗?”
他差点笑出来,又怕臊了她,认真回答道:“男人不会疼的,只是我怕伤到你,要努力控制自己,所以……有些累。”
想起昨夜的冲动和笨拙,阿玉有些不敢看他,不由往下缩了缩,把脸埋进被中,闷闷地道:“话本上是骗人的吧。”
“哈哈哈……”
李霖揭开被子,将她拉上来,阿玉虽然闭着眼,却忍不住抿嘴笑。
“我就是有些后悔,”看她的样子,他又想逗她。
她急忙睁眼,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他抚着她的背,若有所思地道,“所有王子在开府建牙前,都会在宫里安排司寝女官,我一个都没要过,早知道……”
阿玉一把搂住他的脖颈,眼神中的羞涩变成气恼,“不许后悔,你是我的!”
李霖轻笑着翻身,气息陡然急促,“那我们再试试……”
鸳鸯帐中云歇雨收,尚未平息的轻喘让清晨格外旖旎。
阿玉脸颊绯红,身上一层薄汗,她的手抚在李霖背上,也是一片汗湿,她星眼迷离去看他,李霖正好抬头,两人目光交接,胶着的视线诉说方才的痴缠让彼此有多心醉。
或许是有些脱力,或许是还沉浸在柔情蜜意中,两人紧紧相拥,许久没有说话。
终于,她抬起头去看他,眼睛亮晶晶的,还有些许羞涩。
他回看向她,眼眸中都是她的娇羞模样,就像带着朝露的柔嫩花朵一般。
李霖胸口好似有一团火焰,热的都怕灼伤她。
阿玉忽然笑了,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手指抚上他的脸颊,沿着侧脸轮廓往下滑去,停在他的喉结处来回摩挲。
李霖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让她贴紧自己,将锦被又往上拉了拉,盖住她微凉的肩。
“该起了,早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比我还重要?”
李霖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一样重要!”
阿玉也笑了,她可没有把他留在温柔乡的打算,再说,玉麒麟昨天乖了很多,再不济,今天也要出去溜它两圈。
“来人,服侍我和娘娘起身。”
阿玉微微一怔,正想说话,忽听帐外嫣翠的声音,“殿下,娘娘,奴婢来伺候了。”
“我们是夫妻了!”阿玉笑眼弯弯看着李霖。
“嗯,三生有幸!”李霖温柔地笑着,“你给我更衣。”
她坐起身看他,“以后都让我给你穿?”
“嗯。”
阿玉低下头,吻他,“我和你,到底谁更磨人。”
他轻笑出声,“我还要你给我沐浴,你自己看看,我身上又多了几处红印。”
“里衣先拿进来,”她红了脸,拉起锦被挡在胸前,掀开一点帐幔向外叫道。
“是,娘娘。”
嫣翠带着翠玉、紫苑服侍,李霖唤过紫苑低声吩咐两句。
李霖洗漱完毕,换上胭脂红云纹刺绣锦袍,金色嵌红宝发冠,他负手立在窗前望了望院中,又回身看看正在精心修饰发髻的阿玉。
“漂亮吗?”
她从妆台起身,转个圈给他看,这身石榴红裙是新的,晚樱什么时候替她添的都不知道。
“嗯,新娘当然漂亮!”
李霖深深看着她,眼中满含歉意,“玉儿,我原本想给你一个最隆重的婚礼,可现在……都没让你穿上嫁衣。”
她眨眨眼,嘴角一抹笑意,“一想到别人不能再惦记嫁给你,没有嫁衣我都开心!”
嫣翠正听得心酸,被阿玉这句话逗乐了,低下头使劲忍笑。
“你呀,”他也释然地笑了,“赶紧出去看看,外面好多人等着呢。”
“谁啊,还好多人?”
李霖牵着她的手走出东厢房,阿玉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以管家、青霜、茗雨、晚樱为首,王府带来的人从院内排到院外,乌压压一片,却安静的听不到一声咳嗽。
见李霖和阿玉出门,管家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其他人纷纷紧随其后。
“给殿下、娘娘贺喜!”
恭贺之声响彻庭院,阿玉没料到会是这样,眼圈红红的又不好在这时候哭,李霖轻抚她的后背,朗声道:“本王今日新婚之喜,府上众人都有赏赐,阿玉虽然尚未册封淮南王妃,但却是本王结发之妻,日后尔等要以王妃之礼相待。”
“是!”
管家带着众人渐渐退去,阿玉还愣在原地,晚樱上前向她行礼,“娘娘,您的鸽子汤已经送到上房了。”
她忽然感觉有些反胃,也被晚樱的态度吓了一跳,“姐姐,你这……我……”
李霖笑了,抬手揽住她,贴近耳畔道:“感觉恶心,莫非有喜了?”
“啊?”阿玉悚然抬头,惊恐地看着他,“这么快!”
晚樱多了解她,看神情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傻丫头遇到殿下就是那么容易上当。
李霖忍住笑,向晚樱道:“你们之间不必拘礼,很快你也要出府了,阿玉在这里也没亲人,你就做她姐姐也是好的。”
阿玉反应过来他在逗她,抓住机会反击,“青霜大哥是我姐夫了!那……你和他……”
他无奈一笑,“跟着你都降辈分,真后悔让你认这么多哥哥姐姐。”
晚樱背过脸去偷笑,看到墨烟走进院中,后面跟着明远先生。
“在下给殿下、娘娘贺喜了!”
明远先生远远笑着向李霖和阿玉拱手,到了近前便倒身下拜。
李霖双手扶起他,“一大早麻烦先生了,还要请您做这个主婚人。”
从早起到现在,阿玉的脑子都是晕晕的,被他牵着手向上房走去。
墨烟进了上房直奔书案,她才看清他手里拿着一个大红绣金帖子。
不多时,笔墨备妥,李霖和明远先生相视一笑,李霖淡声道:“我亲自来写。”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与子成说
阿玉好像隐约明白李霖要做什么,低头坐在椅子上,手指绞着丝帕,眼中有些发热,大喜的日子,老想哭是怎么回事。
李霖展开帖子,提笔认真写了起来,大约一刻钟后,他抬起头,笑着向明远先生道:“汝州离淮南两日路程,我会请萧大人帮忙,烦劳先生亲自走一趟,替我向玉儿母亲送上通婚书与聘礼。”
他看看羞的抬不起头的阿玉,也有些不好意思,“让先生见笑了,我和玉儿仓促成亲,原本打算送她去见母亲时,请萧大人将婚书聘礼一并带去……”
不等李霖说完,明远先生把话接了过去,“殿下和娘娘感情深厚,如此也是事出有因,我想以夫人见识必然可以理解,眼下华宸局势微妙,殿下整日殚精竭虑,此事就交给在下来办。”
李霖款步来到阿玉面前,牵着手拉她起身,“玉儿,从今日起,你就是王府女主人,方才让管家召集众人听命,因为我不允许有任何闲言碎语,欠你的一切……”
他闭眼平静一下,胸口微微起伏着,似乎在努力压制内心的波澜,终于道出最忧心之事,“我以前是不愿输,以后是不能输,因为现在我有了妻子,或许很快还会有孩子,不能让你们跟着我受人荼毒,甚至丢了性命!”
阿玉眼中带泪,深深望着他,这些她全明白,不管来路如何艰难,她都不会让他独自面对!
成王败寇而已,这个骄傲的男人就算输了一切,至少还有她,如果华宸不能容他,那就回燕云,隐名埋姓她也养得了他。
她含泪笑了,故意逗他,“这样先斩后奏,你打算给我母亲多少聘礼?”
“就知道你是个小财迷!”李霖眼中有些迷蒙,捏她脸颊的力道一点都不轻,他轻笑着唤道:“墨烟,把聘礼单拿来。”
阿玉接过大红色用金字书写的长长折页,感觉一阵眼晕,密密麻麻的名录她也不懂,反正都是些奇珍异宝。
明远先生捻须微笑,殿下从都城带来的聘礼交由他保管,自然知道价值几何,除了带不走的田庄生意,差不多就是殿下的身家!
殿下如此决绝,意味着他早已打定主意,要么赢了天下,要么玉石俱焚但保阿玉一世无忧。
“这……这么多啊!”
阿玉刚刚清明一点的脑筋又晕了起来。
萧炎早起在院外等候,眼见人越聚越多,直到贺喜声响起,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玉瑶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茗雨去请萧炎的时候,他正在屋里独自喝闷酒。
萧炎手下都是跟随多年之人,早起这么大动静,阖府上下早已知晓,此时院中静悄悄的,没人敢去打扰。
安信进去半日,出来请茗雨先去复命,说大人还要更衣,稍后便到。
李霖静静坐在屋内,阿玉心情复杂地不时看向外面,虎子哥是她在这里唯一的亲人,他的情意她从来都懂,往后余生只能用亲情报答了。
又过去半个时辰,院中响起脚步声,一听就是领兵之人的动静,他终于来了!
阿玉既开心又感伤,原来女子嫁人有这样复杂的心情。
李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头,“乖,起来见你的虎子哥。”
萧炎大步走入屋内,面上看不出情绪,他低头向李霖施礼,“见过殿下!”
李霖上前双手扶住,抬手将他往上座让,萧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好像明白了李霖的意思。
萧炎站在原地有些迟疑,余光扫过阿玉的脸庞,见她眼巴巴地望着他,心里一阵酸楚,她的愿望他从来都不忍心拒绝,今天是她圆梦的日子,自己怎么能让她留下遗憾!
他慢慢走到几案旁,一掀衣袍转身入座。
李霖看着阿玉,很是感慨道:“玉儿,这些年虎子哥待你如兄长,今日我要与你一起拜谢他,你能长这么好,也有他的功劳。”
萧炎内心防线一点点崩塌,喉结动了动却说不出话,侧过脸去拭了下眼角。
李霖挽着阿玉走到萧炎面前,拱手向他行礼,阿玉也蹲身施礼。
“别……”一个字出口,萧炎再也说不下去,站起来走到一旁,背过身努力平静,阿玉看着他的背影,泪水从脸颊滑落。
“萧大人,”李霖打破伤感氛围,一字一句道:“与你的来日之约,我必当守诺!”
萧炎缓缓转身,低头笑笑,看了看还在抹眼泪的阿玉,淡声向李霖道:“让殿下见笑了,玉瑶成亲,我这个娘家人也没备贺礼,待时机成熟,我必定补上一份大礼。”
“虎子哥……”
萧炎一摆手止住阿玉,看着她摇摇头,“你这个丫头,从小就很有主意,以殿下的沉稳,成亲这样的大事,哪会如此仓促,必然是你闹的,夫人要是责怪起来,我只能尽量帮你了。”
“我……”阿玉红了脸,低头攥着衣角不说话。
明远先生旁观半日,颇有些感慨,世上最难的便是情字,不能开花结果,还能做没有血缘的亲人,已是人生之大幸!
此时此刻,殿下自然不好再说话,明远先生笑道:“萧大人,通婚书和聘礼单已经好了,不如去我那里商议一下。”
屋内只剩李霖和阿玉,见她悻悻的,李霖轻叹口气,将她拥进怀中,轻声安抚,“放心,如果你母亲责怪下来,我自然该去请罪,不只是先斩后奏的事,还有……这些年你为我受的苦。”
“都怪你,当初因为救你,天黑透了才回家,第二天被母亲罚跪,整整一个早上,到了夜里我还走不了路!”
她忽然翻起旧账,眼泪汪汪的,经过这些日子,曾经的记忆一点点清晰,六年来对他刻骨铭心的思念,才让她义无反顾逃婚,忘记一切却没有忘掉与他的约定!
“嗯,我错了,”李霖柔声哄她,“走不了路,那我抱你。”
话音刚落,阿玉的脚已经离地,她惊呼一声,“干吗去?”
“我有些累了,陪我去里面睡会。”
“哎呀……”
第二百一十四章 铁树开花
阿玉心里五味杂陈,不提防被李霖横抱起来,不禁失声叫了。
“嘘……你虎子哥和先生还没走远呢。”
进了里屋,他转个身对怀里心慌意乱的人道:“关门。”
“哦,”阿玉伸手够着将门关好,想了想又把门拴好。
李霖笑了,“想什么呢,君子忌白日宣淫,你夫君可是君子。”
她红着脸“嗯”了一声。
他将阿玉放在床边,抬手去解她的衣裙。
“干吗!”
她下意识往后退,李霖将她往前拉,“新裙子,穿着睡觉不怕压皱了。”
他的手下不停,将她的石榴红裙脱了放上衣架,又抬手解自己的衣袍。
阿玉只穿着红色中衣,爬上床拉开被子钻了进去,回头吓了一跳,低低地叫道:“你干吗也脱。”
李霖微微蹙眉,“我的也怕皱啊,怎么成亲之后变傻了。”
他走到床边,放下帐幔,在外侧躺下,伸手去拉阿玉的被子。
“还有被子,干吗抢我的,”阿玉抓住被子往床里面缩。
“唉……”他轻叹口气,坐起身拉过一床锦被,重新躺下将自己盖好。
“你……干吗叹气,不高兴了?”
他闭着眼,吐出两个字,“没有。”
昨夜几乎没有睡沉,今早过得也是心潮起伏,阿玉初经人事,身上还是隐约有些不舒服,这是他睡的床,帐中是他的气息,满满的都是安心,她很快便睡了过去。
一觉天昏地暗,再醒来时,却见李霖和她裹在一起,阿玉有些恨自己,怎么一睡着就那么不老实,这是又钻了他的被子?
抬头看看好像不对,李霖的被子还在旁边,这次是他不老实。
感觉身边人动了,李霖缓缓睁眼,语气懒懒的,看来他也累的不轻,“你醒了,感觉好些没有?”
“你怎么说话不算话的。”阿玉带着怨念看他。
“我说什么了?就不算话。”
“君子怎么来着?”
李霖伸个懒腰,无所谓的样子,“我只是进了你的被子,其它什么都没做,怎么就不是君子了,不是还有一句话……”
“什么话?”
“上床夫妻,下床君子!”
“你耍赖……”
见她急了想起身,李霖翻身抬腿将她压住,笑着赶紧安抚,“放心,要让你缓缓的,今天我什么都不会做。”
阿玉只是抿嘴不语,他无奈地笑了,“我领得了千军万马,却猜不到你下一刻在想什么,看来成亲才是刚刚开始!”
她忍不住笑了,眼波流转望着他,“亲我……”
即使已经有过无数次温存,此刻这一吻却那样感慨痴缠,六年时光,多少波折,月老系下跨越千里的红线,也未必想到终有实现的一日!
情到浓处,他的手不知不觉游走起来,蠢蠢欲动试图探进她的丝滑衣料中。
“手!”
阿玉抓起他的手作势要咬,李霖抽回手,嘴角一丝苦笑,“我这是娶了什么王妃,弄得自己伤痕累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什么癖好。”
她把脸埋在枕上,笑得肩背一耸一耸。
李霖看她笑的不能自已,心头一团火焰渐渐烧遍周身,呼吸渐重,一把将她抱下来,哑声道:““我发誓不做别的。”
阿玉来不及反抗,已经被他的滚烫掌心融化。
“骗子!”她恨恨地在李霖腰上掐了一把,他口中的不做什么也不能信,阿玉忽然替他有些难受,可见以前他忍得有多艰难。
李霖双手枕在脑后,慵懒地笑看着她,“我哪里骗你了,是没有做什么啊。”
“我要起来了,离你远一点!”
“哈哈哈……”他笑的坏坏的,“昨晚是谁哭哭啼啼不让我走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阿玉没法反驳,闷声不响要从床脚下地。
李霖起身将她拽住,“乖,别生气,我替你穿衣服。”
两人穿戴妥当,看看滴漏已到午时,被他殷勤伺候一番,阿玉早忘了方才的事,搂着他的脖颈道:“已经耽误了半日,用过午膳你赶紧去军营。”
他有些出乎意料,看了她半日,“你这样的新娘天底下还有吗?成亲没过半日,就要赶夫君出门!”
“我没有……”阿玉喃喃道:“不是怕耽搁大事吗。”
李霖吻了吻她的脸颊,“今日的大事是你,我们刚圆房,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明日一早我就去军营,好不好。”
她眼睛湿湿的,使劲点点头。
李霖和阿玉对面坐着用膳,你偷看我一眼,我偷瞧你一会,惹得嫣翠和小丫头低头偷笑。
今日殿下大喜,管家特意来上房请示,虽然事出仓促,还是要看看什么东西需要添置。
李霖往阿玉碟中夹了一箸菜,随意地道:“将这些锦被换掉,以后都要宽大的。”
猝不及防,阿玉感觉自己的耳朵隐隐发烧,头低的脸都快埋进汤碗里。
“是!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管家上了年纪,倒是把持得住,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自家主子总算开了窍,夫妻这样恩爱,子嗣很快有望。
李霖好笑地瞥了一眼阿玉,“明日开始,你们几个管家辰时到上房请娘娘示下,王府的人、事还有账目,一并细细向娘娘讲明。”
“是!”
管家退出上房,想笑又不敢笑,板着脸吩咐小厮,“还不去传话,让针线的人下午做几床宽大的锦被送来。”
小厮挠挠头,“那以后床上放几床锦被啊?”
其他小厮丫头绷不住了,纷纷转过头去笑。
管家打了一下小厮的脑袋,也笑了出来,“傻小子,当然放一床了,没有眼力见!”
阿玉影影绰绰听到外面对话,哀怨地看向对面的人,李霖恍若未闻,胃口似乎很好,案上的菜每样都下了箸,正在喝一碗鱼羹。
“以后我不能去校场了?”
“可以去,但不要那么辛苦,顶多半日就好了,万一……”
她蹙眉思索这个万一,忽然灵光一现,看来以后要多找府医把把脉了。
“今天下午我想遛一遛玉麒麟,你想不想看我已经降服它了。”
李霖一口汤羹刚入喉,听到她的话呛了一下,拿起丝帕挡住口鼻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
阿玉急忙起身,替他轻轻捶背。
李霖用丝帕拭了拭嘴角,抬头似笑非笑看着她,半日方道:“这件事......今日还是免了吧。”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有福气
李霖陪阿玉下棋消遣半日,天色刚黑,管家带人送来新做的锦被,顺带换了大红帐幔,总要带点喜气。
阿玉身上的淤青还没全好,不到亥时就被李霖拽上床,涂好药膏再用热手巾擦了身,两人相拥入眠。
第二日卯时,阿玉仍在沉睡,李霖轻轻从她身下抽出手臂,刚要往起坐,她一翻身缠了上来,脸贴在他身上蹭蹭,又要沉沉睡去。
李霖只好重新躺下,过了片刻,见她没有动静,再次想要起身,阿玉好似早已洞察他的意图,一抬腿搭上他的腰身,依然不松手。
“玉儿……”李霖吻吻她的脸颊,“将士们都等着呢,总不能让我当着众人的面迟到!”
阿玉没有睁眼,还是不情不愿松开了手脚。
李霖看着她装睡的样子,轻笑出声,“我尽量早点回来,陪你用晚膳如何?”
阿玉微微睁眼,面上漾出一抹笑意,“你的事要紧,我自己可以的。”
李霖掐了一下她的脸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回来晚了不要和我闹脾气。”
“我不生气,那你怎么谢我?”
李霖轻笑着贴近她,温热气息让阿玉有些酥软,“能让你满意,怎样都好。”
“哎呀,你赶紧起吧,真的是……”
阿玉躺在床上,听外面的动静,直到李霖出门,才重新睡去,卯正一刻,嫣翠进来请起,早上还要见管家。
更衣洗漱完毕,用过早膳,还有一盅鸽子汤,不到辰时,阿玉已在上房端坐。
晚樱有些不放心,特意过来陪着,免得她被人糊弄刁难。
淮南王府规矩果然严,刚到辰时,两位管家带着数名主事鱼贯而入,恭恭敬敬垂手而立。
阿玉听了半日,各项事务庞杂,账房、上下人等衣食住行,这还只是淮南的事,都城王府的情况以及田庄产业明日再报。
她思索一下,请管家拿记事册簿、账目来看,众人交换下眼神,答声“是”便退了出去。
晚樱心情复杂地看着阿玉,要在王府管家,也不是简单的事。
半个时辰后,管家带数名小厮搬进一摞摞账簿,依次放在书案上。
明远先生动身去汝州,萧炎要送一程,安排妥当才回来,今日她也没有别的事,那就专心看这些东西好了。
阿玉在书案前坐下,一本本册簿大略看过,再从细账看起,午膳送到屋里随便吃了几口,直到黄昏时分,才被晚樱逼着认真吃了一顿饭,便又开始忙碌。
知道她第一天理家,李霖派人回来看过,听她那么努力,不免有些心疼。
夜幕降临,李霖带着疲惫踏入院中,侍女刚想通报,李霖止住她,悄悄来到窗前,看见阿玉端坐案前奋笔疾书,晚樱立在对面研墨奉茶,案上那些册簿看样子都翻过一遍。
李霖在窗外静静看了半日,晚樱一抬头看到了他,刚想开口,李霖用眼神示意她出来。
晚樱悄悄走出屋外,李霖嘱咐她让小厨房煎碗参汤。
阿玉全神贯注做着记录,今日看了那么多记事簿和账目,对王府的状况心里已经有数,自己重新理一遍记下来,以后好做事。
“我也太有福气了!”
听到他欣喜的声音,阿玉急忙抬头,“你回来了,我都没有听到脚步声。”
她放下笔,从书案后跑出来,就要去抱他。
李霖退后一步,“我身上脏,洗过再说。”
“我不要,”阿玉上前一步,扑进他的怀中,“你怎么这么傻!”
他扶着她的背笑了,“你夫君刚进门,又没做错事,怎么这样说。”
她抿着嘴定定看了他一会,“今天明远先生带走了多少东西,我理了王府的帐,才知道那些对你意味着什么!”
李霖沉默一下,摸摸她的脸,“你说过要养我,不会变卦吧。”
“赶紧走,”阿玉拉着他出门。
“又怎么了?”
“沐浴了早点休息。”
“这么着急?”
阿玉忙碌一天,不知何时,浴室换了大浴盆,榻前还加了屏风,洗澡水已经备好,温润气息中透着缕缕幽香。
李霖任由她宽衣解带,整个人浸入热水中,一身困乏渐渐消散。
阿玉替他洗过头发,擦个半干,用簪子挽起,又挽起袖子揉按肩背,应该是从小学习骑射,她的力气不小,只是手法不太到位。
李霖闭目随她去按,渐渐的,搭在浴盆上的手指抠住边沿。
“渴了,”他忽然道。
“我给你倒,”阿玉净过手,倒好一盏茶端了过去。
他伸手去接,茶被碰翻,全部洒在她的中衣上,屋里太热,进来没多久她就解了衣裙。
“都弄湿了,”李霖将她拉到跟前,直接去扯中衣系带,“脱了吧,贴身上多难受。”
阿玉小脸红扑扑的,额角几滴汗珠,挣了两下也没用。
“扑通”一声,她被抱进浴盆,水花溅起,洒落四周,打湿了她的脸颊,还有鬓角散乱的几缕发丝。
阿玉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有几分气恼,还有几分羞涩,她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眼睫上挂着水珠,肩背淤青几乎消褪,雪白肌肤被热水浸泡,泛着微微粉色。
李霖靠过去,几乎贴上她的脸,阿玉气息一滞,微微闭上眼。
“你也累了,我替你洗头发。”
白天还在拿刀剑的手,此时却如此温柔解着发髻,不一会,她的一头乌发散落肩头。
李霖将阿玉抱在怀中,撩起水打湿头发,用玫瑰花熏过的皂角粉轻轻揉搓,不知不觉,她舒服到睡了过去。
迷蒙间,感觉有水从脖颈滑落,她睁开眼,是他用手鞠水洒在她身上。
“小懒猫,我都已经给你洗完了,你居然睡着了。”
她睡意朦胧伸个懒腰,抬手抱住他的肩,“人家看了一天账目,比练骑射累多了。”
“玉儿。”
“怎么?”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你在燕云皇宫长大,会不会还是我喜欢的玉儿。”
阿玉眨眨眼睛,“如果那样,应该是我和你联姻,我有办法让你喜欢上我。”
“是吗!”
李霖气息有些重了,“我们去榻上……”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业精于勤
浴室里暖融融的,两人都是一身薄汗,阿玉向里侧过脸,心跳还没完全平稳,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迷乱。
李霖闭目平躺着,胸口微微起伏,他的嘴角忽然一勾,也不睁眼,只是伸手去探她。
“你还好吗?”
“嗯……”
他转头去看她,“嗯是什么意思,好还是不好?”
阿玉翻过身,他的目光温柔到不敢直视,她低头思索一会,用手戳戳李霖胸口,“你以前到底有没有过。”
他认真回答,“没有。”
“清醒的时候没有,那……喝醉了呢?”她开始循循善诱,“我不会生气的,以你的身份,周围那么多美女,有过……也正常……”
“我几乎没有醉过。”
“哦!”
李霖嘴角一抹坏笑,“你这样问,傻子才会承认。”
看她要急了,他的话锋一转,“想不想听我小时候的事。”
见他转移话题,阿玉不再追问,轻轻“嗯”了一声。
“我四岁启蒙,五岁开始习武,你知道教我的师傅都怎么说?”
“怎么说?”她很感兴趣,当年的他应该很可爱吧。
李霖顿了顿,抬手揽她入怀,“他们说,不管学什么,我都是一日千里。”
阿玉低头想想,抿嘴笑了,又想去掐他,手被他一把握住,李霖接着往下说。
“不过呢,我也不是无师自通的……”
“啊?”
他终于笑出了声,“书和图册总是看过一些,食色性也,夫妻伦常,都是学问。”
她迟疑一下,“那些……就放在你的书架上?”
“怎么,你看到过?”李霖眉梢微动,盯着她的眼睛。
阿玉目光闪烁起来,“我都够不到,怎么会看过。”
他用手抬起她的下巴,逼近她,声音带着笑意,“第三排,你踮起脚还是够得到的。”
“我……我就拿下来看了看封面。”
“只看了封面?”她还没有回答,已经被他咬住嘴唇,细细地品,“老实说,看了多少?”
“两页图……”
“真的只有两页?”
“听你起身……我……我就赶紧放回去了。”
李霖笑了,在她耳畔低语,“知不知道我师傅还说了什么?”
每次都是这样,被他轻易就扭转乾坤,阿玉喃喃道:“还说了什么?”
“业精于勤!”
……
这几日,李烁有些暴躁,父王连续两次传旨,要他领兵即刻启程,都是薛贵妃出面求情,说因为数月征战,临海王身体尚未复原,才勉强允许再留十日。
定州刺史王伦被革职押赴都城,据说是纵容小舅子横行地方,还替他四处敛财,被人一纸诉状告到大王面前。
这一切都发生在水鬼偷袭李霖楼船之后,莫非父王已经察觉到什么!
王伦那个没骨气的,万一招出什么,岂不是坏了大事,李烁派出快马,要让林昭想点办法,不能让王伦活着回到都城。
出征大盛时,李烁带了四个美女,中途收了娇杏,打发周欣服侍娇杏,原指望磨磨她的性子,没成想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李烁也就彻底对她死了心,放任娇杏对周欣荼毒。
见主子心情郁结,李烁的贴身侍从金铭和临海刺史打个招呼,送来两个绝色女子,当夜便一起招去侍寝。
千防万防,没成想被外来的女人抢了宠爱。
周欣以往看似逆来顺受,却有说不出的冷傲,总会莫名让娇杏自卑,最近像是变了个人,居然开始主动替她分忧。
娇杏奴婢出身,得宠后踩高拜低,现在有了失势的迹象,自然比谁都急,周欣反而成了唯一能够信赖的人。
生怕新来的两个女人作妖,娇杏半步都不敢离开别院,只好让周欣独自去绣坊赴约。
阿琅带着林秀早在绣坊久候,这三日林秀不眠不休,使出浑身解数,只为能让阿琅与他姐姐日后有机会见面。
姐弟相见哭的不能自已,阿琅为何出现在此,周欣早已明了。
这几日,李烁疯狂饮乐宣淫,想必有什么让他燥郁之事,领兵打仗一向是挂个幌子,只好借女人发泄排遣。
周欣跟了李烁这样久,也知道林昭一伙人的野心。
如今小弟被淮南王收留厚待,只要有一日淮南王能为父伸冤,做什么她都愿意!
哪怕豁出命去刺杀李烁。
阿琅隐约听出周欣决绝心意,果然与殿下的担心一样,李烁不过是被推至幕前之人,后面隐藏更深阴谋,他图的是世子之位,而那些人则要图谋华宸大好河山!
“阿姐,我们不能鲁莽行事,那样是帮不了殿下的,而且……殿下说过,我们都要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阿琅含泪握住周欣冰冷的手,掌心粗糙,布满伤痕,哪里还能看出当年娇嫩模样。
“殿下忍辱负重步步退让,就是想让那些人显出原形,这不是兄弟阋墙,而是为了华宸社稷子民,我们……也要沉得住气。”
周欣带着林秀赶制的石榴百子裙回到别院,高超绣艺让娇杏大喜过望,更让她满意的,却是这位曾经的贵门千金,居然开始对自己伏低做小。
来了两个妖艳货,这别院的女人都乖巧不少,也可能是周欣被磋磨够了,谁不想日子过得好一些。
娇杏长得妖冶妩媚,脑筋却不太够用,只会一味耍横逞强,周欣主动出谋划策,娇杏当晚就引起李烁关注,一夜曲意承欢,第二日重新让她伺候在身边。
经过此事,娇杏对周欣刮目相看,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她有这本事!
既然现在周欣愿意帮自己,自然要对她好一点,只要不抢宠爱就行。
明远先生乔装打扮,带人押送聘礼去了汝州,路上往返四日,拜访母亲一日,阿玉掐指算着日子,每天心中隐隐不安。
这些年偏居一隅,可母亲的端庄贤淑从未少过。
现在连婚书都未交换,她和李霖就木已成舟,明远先生能言善辩,在母亲面前是否管用,阿玉都不敢细想。
尽管长在民间,没有公主封号,可她依然不是普通女子,皇宫中那位已经没有印象的父亲,万一哪天再想起她来……
每每一念至此,阿玉都苦恼的要死,又不愿被李霖看出什么,每天照例早起见管家主事,下午去校场纵马骑射。
一晃眼五日过去,有人传回话来,明远先生申时就到。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如求我
阿玉早起就心神不宁的,萧炎知道她今日肯定没有心思出门,自己带人去山里围猎了。
紫苑一直守在大门外,快到申正,还不见明远先生一行回来。
阿玉在屋里来回踱步,晚樱也不知道如何劝,只能倒盏茶,拉她坐下歇会。
“娘娘,先生到了!”
紫苑飞奔进院子,候在廊下的翠玉忙进来报信。
阿玉先是一喜,随后又有些踌躇,人是回来了,可有没有带回该带的东西?
李霖今日去见淮南官员,她实在熬不到他回来。
“去请先生,”阿玉思索一下,起身道:“还是我去吧。”
明远先生一路奔波,车马劳顿,刚进前院书房坐下,随从备好热水来请沐浴,他一摆手,“先等等。”
果然,不到一刻钟,院中有人通报,“大人,娘娘到了。”
门开了,先生迎出门向阿玉行礼。
“先生,东西拿到了?”等不到进屋,她就迫不及待问道。
“呃……”明远先生有些迟疑,“娘娘先进屋,容在下慢慢说来。”
阿玉听着听着,眼圈慢慢红了,眼泪滴滴答答流了下来。
“娘娘别急,”先生心中颇为不忍,“夫人再生气,毕竟是您的母亲,虽然没有写答婚书,可通婚书与聘礼并没有退回,您回汝州见见夫人,事情应该就能说清。”
“我就是担心……这一去……”
她用丝帕拭泪,起身向先生道乏。
阿玉恍恍惚惚走出院门,也不想回后院,就在宅子里漫无目的走着。
嫣翠有些急了,又不敢拉她回去,悄悄吩咐翠玉回去找晚樱。
因为李霖来了,明远先生将家眷送去庄上,这座宅子基本都是王府带来的人。
一路遇见的人都向她行礼,见阿玉有些反常,众人都不敢多话,赶忙去做自己的事。
府医也来了淮南,秋日天高气爽,一些医书放在院中晾晒,阿玉经过院门时,他正带着两个徒弟收书。
一个徒弟低声向府医道:“娘娘怎么从这里走?”
府医抬头去看,门外没有人,拍了一下徒弟脑袋,“你看花眼了吧。”
“先生,”一个清脆而熟悉的声音响起,果然是她。
阿玉又回来了,她让嫣翠等在院外,自己一个人进院。
“先生,我和您说点事。”
府医带着徒弟行礼,见她扭扭捏捏的样子,使个眼色让徒弟候在门外,自己请阿玉走进药香扑鼻的医馆。
“姑……娘娘,您有什么事要和在下说?”
阿玉露出手腕,放在脉枕上,面上些许羞涩,“您帮我看看。”
府医放块丝帕盖住皓腕,捻须细细把了半日,“娘娘可以不用喝鸽子汤,看脉象……最近劳了神,参汤最好继续喝。”
这些时日,她早一盅鸽子汤,晚一盅参汤,晚樱都是在府医这里拿药材。
“不……不是这个,我是说……有没有……”阿玉的头低低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哦!”府医恍然大悟,蹙眉算了算日子,“殿下和娘娘成亲才六七日,哪里就能看出有喜了。”
这样啊……”阿玉悻悻地道。
看她这样失落,府医觉得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莫非……殿下和娘娘早就……”
“先生,您可别乱说!没有的事……”
阿玉涨红了脸,急忙抬头。
府医想笑又不敢笑,这姑娘可真是性情单纯,在王府时,殿下一次都没有临幸过秋凌,请他去把脉还能一脸镇定问东问西。
他强忍着笑劝慰阿玉,“娘娘,您和殿下正值盛年,子嗣的事不用急,这事越急越求不来的。”
晚樱和嫣翠守在院外,终于等到她走出医馆,阿玉一脸失落就往回走。
嫣翠急忙后面跟上,晚樱看看她落寞的背影,抬脚向医馆走去。
晚秋时节,天黑的早了,刚过酉正,李霖走进后院,方才明远先生向他复命时,萧炎也在场。
阿玉正对着饭菜发呆,没想到他这时候能回来。
“没胃口还是不喜欢?”
他温柔地笑着,在她旁边坐下,拿起银箸替她布菜。
“不是的……”见到他,她的眼泪忍不住就想往下掉。
“乖,你不好好吃饭,等回到汝州,你母亲看你瘦了,更不愿意让你嫁给我。”
“嗯……”
她拿起银箸,夹起一块兔肉送进嘴里,嚼的没滋没味,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李霖用丝帕替她拭泪,“别哭,你先回去见母亲,等我这里事情一了,我亲自到燕云边境,哪怕跪地谢罪,也要拿回答婚书,不能让你不明不白跟了我。”
“母亲怎么会这么狠心?就算我不听话,可你是我想嫁的人……”
他默了默,将她转向自己,“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母亲不是一般女子,我真的……很感激她!”
用过晚膳,茗雨送进一摞书,都是时兴的话本。
他端坐书案读邸报公文,她歪在锦榻上,边吃零嘴边看话本傻笑。
青霜晚樱成亲之后,阿玉就要跟萧炎回汝州,这样的日子所剩无几,李霖抬头去看她,眼中渐渐有些湿润。
不知不觉过了亥时,嫣翠先服侍阿玉去沐浴。
迷蒙间,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她睡眼迷离去看,他已经换了寝衣,坐在床边低头吻她。
李霖乌发半挽,她伸手摸了摸,还没干透。
阿玉坐起身,向外叫人,不多时,翠玉拿来一块干布巾。
“躺这里,我替你擦干,要不明天会头疼,”她指指自己怀里。
他笑着躺了下去,闭上双眼不说话。
她仔细地轻轻揉擦着,却被他的俊朗面庞吸引,忍不住吻了上去……
“又占我便宜,”李霖深深望着她,说的话却在调侃。
阿玉贴近闻了闻他的发香,今日应该用了茉莉花熏得皂角粉。
“我……明日想去趟寺庙。”
“去做什么?”他嘴角一抹笑意,并不说破,她找府医把脉,晚樱已经问清楚了原委。
“我就是想……”她的脸又有些红了,“要是咱们有了孩子,母亲会不会心疼外孙,少训我两句……”
“原来你是想去求子啊,”李霖笑了出来,“依我说,你明日还不如去街上逛逛,给晚樱的礼物还没备好呢。”
“你笑什么……”
李霖坐起身,笑着贴近她,“我是笑你,这种事情,与其去求佛,不如多求求我。”
“哎呀!”
锦帐内一声惊呼,随后传来窸窸窣窣响声……
第二百一十八章 买给你的
成亲以来,李霖第一次没有早起,阿玉已经习惯在他起身后再懒一会。
光亮从帷帐缝隙透过,她揉揉眼睛,再看看身边人,“什么时辰了?”
李霖舒服地翻个身,抬手拢拢被她扯松的象牙白寝衣,闭着眼道:“快亥时了吧。”
“啊?”阿玉急忙掀帘去看,可不是吗,秋日暖阳照在雕花窗棂,日头已经升起老高。
“你今天不去军营?”
“去不了了,歇一日。”
她抬手摸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你哪里不舒服?怎么就去不了了。”
“腰疼。”
阿玉瞬间涨红了脸,在他身上掐了一把,“这事不怪我,都是你……”
“哈哈哈……”李霖笑着翻身坐起,动作干脆利落,“你夫君没那么弱,今日我留下来陪你,让你一个人去街上不放心。”
“不用不用!”阿玉连忙摆手,“我自己认得路,肯定还有一堆侍卫悄悄跟着,你还是去做你的事,只要给我一样东西就好!”
“什么东西?”
阿玉笑盈盈地看着他,“让先生给我一个贵客铭牌,酒楼那么多人,你给掌柜看了一眼,马上就能安排雅间!”
“呃……”
阿玉口中的贵客铭牌,是淮南王封地金牌,他又哄了她,现在说出实情怕她生气,那座酒楼的人都由明远先生安排,借着闹市喧嚣掩饰,平日见些外来重要人物。
李霖转头向外唤道:“来人。”
阿玉凑上前,扳过他的脸,“有什么不方便?”
“哪有……”
“那你怎么不直接回答?”
“先生现在是不是出门了,还要看看。”
“哦!”阿玉将信将疑,伸手去解他的寝衣。
“想干吗!”
“更衣啊。”
两人洗漱完毕,对坐用早膳,院中脚步声响,茗雨进门回话,“先生来了。”
阿玉看着李霖眨眨眼,“先生没有出门。”
王伦押解都城途中暴毙,林昭暗中调动军队向淮南聚拢,十万火急,明远先生生怕李霖出门,只好硬着头皮来堵。
一向仪态翩然的明远先生,此时面上难掩焦灼,阿玉起身回避,出门前忍不住说出那个要求。
她要的东西他哪里给的出,李霖向他使个眼色,明远先生挠挠头,“娘娘,在下……给您写一张吧,也管用。”
阿玉在东厢房和晚樱说话,不多时,李霖与明远先生一起离开。
和晚樱用过午膳,她找个借口出门,既然要买礼物,自然不能让收礼的人知道。
虽然她可以随意从淮南王府账上支钱,阿玉还是揣着茶楼挣来的十两出了门。
一路走一路逛,看着这座繁华城池,她心中很是不舍,这是他的封地,这里有他们最幸福的时光……
一名亲兵扮做随从,手里提着抱着她买的东西。
日薄西山,逛得饥肠辘辘,阿玉带着亲兵来到淮南酒楼,亮出先生写的信笺,果然与李霖的那个铭牌一样好使。
掌柜招呼她到了雅间,点好菜,阿玉指着菜单上的惜春泉道:“上次你说喝这个不适合,现在到了晚上,总可以点了吧?”
“姑娘,那果酒……更好些……”
见掌柜还是推三阻四,阿玉的好奇心更被激起,“果酒喝过了,我就想尝尝这个,不就是烈一点的酒吗?我稍微尝一点,一点点而已!”
殿下早派人送来果酒,见她如此坚持,掌柜也不敢违逆,吩咐伙计上一小瓶即可。
这酒果然不一般,斟入杯中香气四溢,入口回味悠长,阿玉边吃边饮,渐渐酒入愁肠……
李霖回到董宅时,阿玉依然没有回来。
他还没说话,先生先急了,赶忙吩咐人去寻,门房匆匆来回,门外淮南酒楼的伙计来了。
李霖脸色一变,带着青霜大步走出宅子,明远先生赶忙跟上。
伙计见到李霖,紧张地道:“殿下,娘娘她……她醉倒了……”
李霖面上阴云密布,冷冷地对青霜道:“备车。”
李霖走进雅间,阿玉伏在桌上呼呼大睡,面色红扑扑的,还不时砸吧一下嘴。
他原本一肚子火气,看她这样,心里的气消了不少,脸色也缓和许多。
李霖轻拍阿玉的背,“玉儿……玉儿!”
阿玉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到眼前风度翩翩的人儿,脸上展开笑颜,“沛然,你来了!你怎么才来呀……”
说着她想起身去拉李霖,双腿一软,膝盖磕在了酒案上,“哎呀……”
李霖慌忙扶住她,让她坐回椅子,阿玉用手去撑椅子扶手,口中抱怨道:“我这腿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
“当然没力气了,惜春泉的后劲是你能驾驭的!那日不让你喝,你可真是倔,自己又偷偷跑来喝。”
李霖嘴上在嫌弃,还是蹲下去替她揉撞痛的地方,青霜悄悄退出雅间在外面等候。
阿玉低头看看李霖,忽然双手捧住他的脸,纤纤手指抚过他的俊秀眉目,又滑向棱角分明的双唇,“沛然这么好看,你是我的!”
她低头直接吻了上去,李霖将她拉开,苦笑着,“今日逛的这么高兴。”
“我当然高兴了……”阿玉恍惚地笑着,“这是你的封地,我走到哪里都很欢喜!”
她眼中忽然泪光泛起,“我真的不想走,就想与你在一起,可我还有母亲,我不能做个不孝女……”
“玉儿……”李霖眼眸中星光点点,想岔开这个话题,看到旁边案上的东西,强笑着道:“你是不是把十两银子全花了,这一堆买了什么?”
“对了……都给忘了!”阿玉挣着想起身走过去,李霖将她抱起,放在案边坐榻上。
阿玉把一堆东西扒拉到面前,傻傻地笑着,“这些都是我自己挣的钱买的,我一直想送你些东西,你见到它们就会想起我……”
“玉儿……”李霖还想说些什么,喉咙一阵发紧,见她笨手笨脚想打开包装,李霖按住她的手,柔声道:“我来……”
大包小裹一个个打开,丝帕、荷包、扇坠,还有一尊昂首奋蹄的骏马木雕。
阿玉拿起雕像,仔细摩挲着道:“这个花了三两银子呢,你知道我为什么送你这个?”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骑马,我也属马呀……”阿玉笑了起来,笑的那么开心,“沛然……这些东西……你喜欢吗?”
李霖紧紧握住她的手,“喜欢……”
酒劲又涌了上来,阿玉靠上他的肩头沉沉睡去,李霖轻轻抱起她下楼,青霜抱着阿玉买的一堆东西紧随其后。
第二百一十九章 杀人诛心
李霖远赴淮南已近一月,王府前院后宅似乎都很安宁,秋凌却是焦心如焚,却又无人可说。
雪纹一去不返,管家派人寻了两趟,也就不再追究。
白虹负责打理后院,以各种借口将秋露院的丫头婆子调拨出去,最后只余一个婆子,两个小丫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秋凌失宠于殿下,才落到这样田地。
起初白虹还只敢天黑钻进秋露院,到最后,大天白日都能在院中宣淫,婆子丫头还要替他望风。
秋凌早死了高攀的心肠,只盼白虹能做她最后一根稻草,有朝一日带她离开梦想尽碎的所在。
婆子送来的避子汤也被她悄悄倒掉,或许有了白虹的骨血,就能让他顾念情意。
月信过了五日,秋凌有些发慌又有些期待,殿下离开久了,府医馆是不敢去的,连续两日白虹也没来过,她实在无法,只好遣人去寻。
当天傍晚,白虹带着一位江湖郎中潜进秋露院。
眼见白虹脸色难看起来,秋凌的心也一点点沉入水底,白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和郎中一起离开。
翌日清晨,一夜几乎没有合眼的秋凌起身了,摆在案上的不是早膳,而是一碗苦味浓重的药汤。
婆子虽然有些不忍,又不敢说话,秋凌红肿双眼,抬手将药碗打翻,语气格外清冷,“去找他来!”
不吃不喝,也不梳洗更衣,秋凌端坐上房,神情从未如此坦然。
刚到午时,白虹气势汹汹扑进院中,进门就将婆子丫头赶了出去。
“打胎药你居然敢打翻,莫非活得不耐烦了……”
秋凌忽然笑了,满眼热泪盯着他,“殿下怎么会在身边养了你这样的禽兽!”
白虹冷笑一声,抬手就是一击响亮耳光,“你这个贱人,又有什么资格说我,既然是禽兽,那就让你好好尝一下滋味。”
丫头婆子守过无数次门,却从未听秋凌叫的如此凄惨,直到白虹整理衣袍离开,三人才敢进屋去看。
秋凌瘫倒在床上,眼中没有泪水,直直盯着帐顶发呆。
“血!有血……”
小丫头失声叫了起来,婆子含泪吩咐去烧热水,一面悄悄托人出府买药,一面替她擦洗收拾。
天一点点暗沉,丫头婆子回后面吃饭,秋凌坐起身,换上最喜欢的胭脂红绣金衣裙,与殿下共饮那晚就是这身打扮,血虽然已经止住,小腹还是撕裂般地疼。
她端坐妆台,替自己梳好高髻,轻扫峨眉,点画朱唇,乘院中无人,秋凌脚步虚浮走出秋露院,往凝香殿而去。
红燕一路小跑进了凝香殿,锦心正悉心查看殿内烛火。
“秋……秋凌来了!”
秋露院的婆子看不过白虹禽兽行径,今日在无人处拉住红燕,一五一十说出真相。
锦心叹口气摇摇头,“自作孽不可活,我去见见她。”
眼前的秋凌面容憔悴,锦心不忍再看,低头轻声道:“娘娘,殿下虽然不在府上,可他吩咐过……”
“我就一句话……说了就走。”
秋凌抬头望向凝香殿,殿内灯火渐渐迷蒙起来,“后花园花房存了些东西,派人告诉殿下一声!”
看着秋凌轻飘飘离去的背影,锦心叹口气唤过红燕,“悄悄跟着她,你自己也小心。”
秋凌独自走进后花园,漫无目的游逛,深秋夜风寒意深重,她的衣裙有些单薄,风过处整个人微微一缩。
碧瑶亭在高处,通过长廊与湖边假山相连,秋凌缓缓步入长廊,向亭子走去。
两日前,白虹收到李烁密信,有人将要弹劾淮南王谋逆,府上私藏兵甲,只要禁军一到,他就能功成身退,将来坐享荣华富贵。
熬了这些年,想到自己即将出头,白虹心中说不出的畅快,至于背主之事,历来成王败寇,唯一让他忧心的便是秋凌。
枕席间激情澎湃之时,难免吹过些牛皮,自然有不该说的话。
待来日飞黄腾达,有的是世家贵女相配,秋凌这种出身,还是淮南王侧妃,怎么看都不能留在身边。
没提防被她耍手段怀了身孕,这让白虹很是恼火,孩子是不能留的,要是秋凌识相,来日阖府抄没,他可以做个人情,不让她流落烟花。
得知后患已除,白虹假惺惺踏进秋露院,人却扑了个空。
他有些慌了,虽然秋凌被自己荼毒,可毕竟是大王赐婚的侧妃,要是有个好歹,坏了临海王的大事,等不到享荣华富贵,估计脑袋就要先搬家。
白虹强作镇定,一路寻到后花园中,远远的,立在亭中之人不就是她,月光下,见她衣着端正,发髻高挽,平静地望着湖面。
他心中暗道不妙,又不敢惊动她,沿着湖边悄悄潜去。
秋凌提起衣裙,一只脚刚踏上亭子榻板,白虹扑上去将她抱住,秋凌积蓄已久的怒火爆发,一边挣扎一边高声怒骂。
白虹急了,拼命捂住她的嘴,将她紧紧按在地上。
秋凌手指死死抠着砖缝,地上抓出两道血痕,挣扎越来越无力,气息越来越微弱。
红了眼的人手下没有轻重,白虹脑中一片空白,手却越来越用力。
忽然,他脑后遭遇重重一击,跌坐在地上。
红燕紧张的直喘粗气,手中的石头沾染血迹,见白虹爬起身向她扑来,发软的双腿有些不听使唤,远处响起巡夜亲兵的脚步声,她用尽全身力气高喊道:“有人谋害侧妃,快来人啊……”
凝香殿耳房,红燕缓缓睁眼,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身上衣服已经换过。
锦心和含香见她醒了,大大松了口气。
“秋凌没事吧?”
见两人不语,红燕撇了撇嘴,特别想哭,“都怪我,要是我胆子再大一些,早点上去,她就不会死了,这要给殿下带去多大麻烦啊!”
锦心心疼地摸摸她的头,“都是我不好,只想着秋凌不要寻短见,没想到……白虹如此心狠手辣,要不是亲兵赶到及时,不知道你在水里还能撑多久!”
“我没事,白虹呢?”
“放他去见主子了,坏了那些人的事,一定会死的很惨!”
第二百二十章 峰回路转
淮南王侧妃被恶奴所害,都城夤夜搜捕,消息传入王宫,华宸王妃又犯了心口疼的毛病,大王震怒,严令京都府尹韩超缉拿凶手。
整个淮南王府灯火通明,王府亲兵将后花园团团围住,只待日出彻底搜查。
都城之内,难以入眠的人还有林昭。
还有三日,便是李烁启程返回都城的最后期限,就算孤注一掷逼华宸国王交出印玺,李霖岂能善罢甘休!
都城禁军由他统领,李霖那里就要靠李烁与尉迟凌前后夹击。
师出有名才能名正言顺征讨,眼下李霖不在都城,安上罪名是最好时机,白虹借整修后花园,让林昭手下扮做工匠,分批将重甲运入王府。
只待李烁军队开拔,御史参上一本,便可调转方向直奔淮南。
今夜,林昭右眼跳个不停,直到管家在窗外急切地唤他,才明白是何缘故。
林昭来不及穿衣,披起外袍来到书房。
白虹蜷缩一团蹲在墙角,见林昭进门,膝行上前抱住他的腿,哭的不成人样,“枢相,真的不是我……都是秋凌那个贱人,她……她算计了我,我真的没有想杀她,是她逼我的……”
林昭一口气没有上来,抬起腿狠狠将他踹翻在地,“不中用的东西,为个女人坏了大事,还不给我拖出去喂狗!”
白虹挣开侍卫,爬向林昭,“枢相,饶我一条狗命,让我……让我做什么都行,李霖他算什么东西,临海王才是真命天子,我可以编李霖的罪状,我跟了他这么多年,非常……非常熟悉他的习惯,求……求您了……”
林昭气笑了,蹲下去端详着他,“人人都说淮南王慧眼识人,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畜生,别说你现在已经无用,就算有用,就凭你这样的,真该凌迟去喂狗,还应该是野狗,我的猎犬要是吃了,都害怕变成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
隔着几重院落,白虹的惨叫依稀可闻,管家、随从脸色煞白垂手而立。
林昭烦躁地来回踱着,终于唤过管家低声嘱咐。
清晨来临,都城四处张贴起通缉白虹的告示,韩超亲自带人在淮南王府后花园勘察痕迹。
政事堂上也是一片肃穆,林昭和徐凌都未上朝,御史贾廉递上一封奏疏,让原本恼怒的华宸国王反而镇定下来。
他慢慢踱下御座,环视四下,“韩超此时便在淮南王府,既然奏疏提到淮南王私藏重甲,那就搜吧,治罪也需要铁证。”
众人鸦雀无声,大王继续道:“奏疏言之凿凿,淮南王在都城貌似清廉,严于律己,到了地方便大肆收受财物,还从民间抢夺女子,那就等他回到都城,亲自向孤王解释好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华宸国王端坐御榻,看似闭目养神,心中却如同翻江倒海。
不管他信与不信,如果证据确凿,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谋逆!
因为秋凌遇害,王妃已经卧病在床,要是李霖再有什么差池……
度支使李琪坐立不安,不停看向殿外。
“三殿下,您不能硬闯……”
“让我进去……父王,李桢求见……”
殿外传来李桢急切而焦躁的声音,华宸国王微微蹙眉,虽然知道他是为李霖而来,却也毛躁了些。
“让他进来。”
李桢大步进入政事堂,一掀衣袍跪倒在地,“儿臣叩见父王。”
“知道政事堂是什么地方,你敢公然硬闯!”
“儿臣的错日后任凭父王发落,事关王兄清白,儿臣不得不闯。”
李桢从袖中取出一份折页,朗声道:“王兄途经陵县,当地商户感念大王褒奖,再次义捐财物助华宸渡过困境,王兄代收后派人押送回都城,当天便在度支入库,价值总计四十万两,明细收据在此,还请父王过目。”
华宸国王转身登上御座,淡声道:“王喜,念。”
一件件物品,分别价值几何,度支出具的收据皆细细写明,王喜逐字逐句念毕,政事堂上一片寂静。
“众位爱卿,意下如何?”
贾廉闻言起身,既然是他上的奏疏,自然要力争到底。
“大王,淮南王统管三司,度支如何证明没有作假?”
度支使李琪立时火冒三丈,起身正想反驳,工部尚书王铭一拍椅子扶手,起身直视贾廉,“贾大人,只要是您上的奏疏,都要别人自证清白,如果改日我参你一本,希望也能说得清楚。”
王铭转身向上奏道:“大王,臣可以为淮南王作证,这四十万两早已拨付工部账上,开支用于招募民工,修固河堤,一笔笔全部经得起查。”
李霖一直没有娶亲纳妃,奏疏上提到强占民女虽然难听,可华宸国王也有些吃不准,到底有没有这样两个女子跟在李霖身边,毕竟他早已年过弱冠。
华宸国王叫起李桢赐座,有些欲言又止。
李桢看在眼里,起身奏道:“父王,弹劾奏疏上提到的两名女子,是不是有一位名唤兰馨,她已经跪在殿外了。”
众人耐心听完兰馨断断续续的讲述,怎么就是强占民女了,分明是两位良家女子被淮南王救赎,质疑目光纷纷投向贾廉,当初就是他将周谦拉下马,这些伎俩好像现在不好使了。
贾廉额头现出细密汗珠,林昭这个老狐狸,和自己说的言之凿凿,寻来的证据全然不可靠。
他咬着后槽牙还在嘴硬,“就算这两条是我的失察,谋逆可是大罪,眼下东西还没搜出来,不能就此下了结论。”
京都府衙自然有林昭安插的人,按照白虹的说法,里里外外搜遍王府后花园,没有任何异常之物,午初一刻,韩超出现在政事堂外。
贾廉弹劾奏疏的三条罪证,没有一样确凿,华宸国王念在御史职责所在,但偏听偏信,妄加揣测郡王也是失察,从轻发落降为监军御史,择日启程。
秋凌之死涉及王室体面,待众人退去,韩超才细细奏报。
白虹觊觎淮南王侧妃许久,在后花园欲行非礼,被拒后恼羞成怒,凝香殿侍女红燕目睹全程,秋露院婆子也可作证,只待人犯到案严惩。
华宸国王深叹口气,是与不是全都就此打住,此时他更担忧李霖安危。
第二百二十一章 图谋已久
薛贵妃从日落盼到月上中天,都没等来大王,气得摔了一只琉璃盏。
入宫获得宠幸,次年诞下李烁,除了没有攀上王妃之位,她在后宫一直很有体面。
想是大王年岁大了,人也开始恋旧,这一年来,往玉暖殿去的勤快多了,哪怕遭王妃冷遇,眼下王妃犯了心疾,不用问都知道大王今夜在何处。
她的宠爱事关李烁前程,要不是有林昭压着,恐怕世子之位早就给了李霖。
今日政事堂中,贾廉失手被罚,让她焦心如焚,大王让李霖在封地逍遥,却急着要将李烁召回都城,不知回来是福是祸。
内监刘玉进殿,向殿内侍候的人使个眼色,所有人悄无声息退下。
刘玉驱前低声禀奏,“娘娘,张兴来了。”
薛贵妃好似抓住救命稻草,“快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的人闪入殿内,刘玉关好殿门,亲自守在门外。
张兴脱掉斗篷,笑着向薛贵妃行礼,“恭喜了,我的太妃娘娘!”
“张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张兴款步来到锦榻前,一掀衣袍坐了上去,指指旁边绣墩,“过来坐。”
薛贵妃忐忑不安落座,“您刚才称我太妃,这是……什么意思?”
张兴没有说话,先斟好两盏茶,递给薛贵妃一盏,呷了一口道:“二十多年了,大盛王让我带你来华宸的目的,难道都忘了?”
“我……没忘,可是他待我也不薄……”
张兴嗤笑一声,放下手中茶盏,“再好不过是个妾室,不如做万人之上的太妃来得舒坦,人家和王妃才是结发夫妻,这些年你为了讨好他做了多少事,在他心中的世子人选,从始至终都是李霖,因为李烁有林昭这个岳丈,立世子之事才会一拖再拖。”
薛贵妃手抖得拿不稳茶盏,张兴接过来放回案上,继续道:“今日政事堂上,已经撕破脸了,要是现在犹豫,就会被李霖拿出李烁蓄养军队的证据,还有往大盛运粮的事也会被捅出来,不如现在直接让李烁登上王位,这……也是大盛王的意思。”
薛贵妃悚然抬头,“现在就动手?可烁儿还没回来……”
“那有什么关系,大王暴病归天,颁下遗诏传位李烁,他就是真命天子,李霖必然要回来奔丧,路上以谋逆罪名剿灭。”
张兴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白玉瓶放在案上,“这药无色无味,只需挑一点放入茶水,便可引出他的急症,这半年多来,他早已力不从心,这个你难道不清楚?”
“是您……早就……”
“是,确切地说,应该是与燕云朝商定联姻之后,难道坐视李霖傍上靠山,等他登上王位,大盛还能有安宁日子?”
薛贵妃起身来回踱步,紧张得直搓手,“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原来只是担心他娶了燕云公主,烁儿会与世子之位无缘,还好……还好公主半路病了……”
张兴笑着摇摇头,“亏你在这宫里待了这些年,要是没有我,可怎么办呢!分明是出了什么意外,现在看来,那个公主是个冒牌货,半路被我的人弄死了,燕云朝自己理亏,主动提出退婚,否则怎么可能这样善罢甘休。”
“啊?”薛贵妃吓得面色煞白,“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大盛王还是世子之时,就开始谋划这些,当年的华宸世子勇冠天下,要想强攻华宸恐不可行,只能徐徐图之,没想到他的嫡长子青出于蓝,大盛王只好改变计划,转为扶持你的儿子。”
薛贵妃后退两步,跌坐在绣墩上,“这……这是什么意思?”
“大盛王从世子府歌姬中选中你,除了色艺双全,更重要的……便是听话还不太聪明!”
张兴笑道:“你儿子也随了你,皮相不错,虽然有些小聪明,其实很蠢,就擅长睡女人,他要是离开林昭,哪有今天的风光,以后继承华宸国祚,他干得来吗?”
看薛贵妃已经六神无主,张兴循循诱导,“你明早把药下了,待他病发身亡,拿到玉玺便颁遗诏,再以谋逆之名除掉李霖,华宸向大盛称臣,大盛王自然会派人协助李烁,只要他还是王,何必在意谁来治理,你们母子享尽荣华富贵即可。”
薛贵妃面露喜色,连忙点头应承。
将近子时,华宸国王离开玉暖殿,王妃已经许多年没有让他留宿过。
一对恩爱夫妻,不知何时到了这步田地,女人冷了心肠更难回头。
这一年来,越是想起过去,越觉得对她亏欠。
昏昏沉沉一夜,梦中几次惊醒,林昭四处布局,蠢蠢欲动,一日不清除干净,便不能让李霖返回都城,因为他是华宸的希望!
……
李霖卯时既起,嫣翠进来服侍,阿玉也翻身坐起,打算自己动手穿衣,紫苑赶忙上来服侍。
“今日起这么早?”
他的衣袍已经理好,笑着走近,替她整理衣裙。
她搓搓脸,睡眼惺忪道:“青霜大哥每天跟你出门,不早起都碰不到。”
李霖眉梢微挑,“这是怎么了?你居然主动找他。”
“先不告诉你,”阿玉推开贴近的他,“哎呀,人家还没梳洗呢。”
“我也要梳洗,不如一起?”
用过早膳,阿玉让李霖不要出门,她想单独和青霜聊聊。
不知道她又有什么主意,只见她进里屋折腾一会,背着手出了院子。
青霜已经候在院外,看阿玉出来,殿下却不见人,正想探头看看,她说话了。
“青霜大哥,你让他们走远些,我有事和你说。”
青霜挠挠头,还是让亲兵侍卫退下,听她有什么事。
阿玉神神秘秘取出一样红色东西,郑重其事递向他,“这是并蒂绒花,要是给晚樱姐姐戴了,保你早日将她娶进门,花开并蒂,儿孙满堂,真的很灵验!”
“这……”青霜有些哽咽,抬手接过绒花端详片刻,他也不会说更多的话,使劲点点头,“好!”
“好了,我进去请殿下,你们该出发了。”
阿玉喜滋滋地走进院门,被人从门后抓住手臂,下一刻她已经在李霖怀中。
“你怎么老是从门后面拽人家。”
“那个绒花,你买了藏在哪里?”
“我藏怀里的……你……你该走了……”
“怀里?我怎么没有发现……”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多年积怨
深秋时节,树木渐有萧瑟之意,那轮朝阳依旧灿烂,却少了几分温暖。
华宸国王立在寝殿外,举目远眺,天蓝的没有一丝云彩,几只飞鸟越过宫殿屋脊,欢快地飞向天边。
霖儿还好吗?昨日派出八百里加急,明晚才能赶到淮南。
半年多来,精力渐渐萎靡,入梦总是前尘往事,都城暗流涌动,正在头痛怎样将李霖支走,他主动提出赴淮南休养。
昨夜看王妃容颜憔悴,痛彻心扉为子担忧,华宸国王即愧疚又心痛,自知时日无多,唯有拼尽全力,替霖儿铺平未来的路,至于能走到哪步,一切靠他自己了!
“大王,您怎么站在这里,”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薛贵妃打扮的花团锦簇,年近不惑的她还是那样妩媚动人。
当年有多沉迷她的美色,华宸国王此时就有多后悔。
见薛贵妃身后还跟着林岚,他还是勉强点点头,“晨起身体不爽快,在这里透透气。”
薛贵妃将林岚推到前面,殷勤地笑道:“烁儿至今未归,临海王妃倒是整日心心念念替他尽孝,昨日来请安,听妾身唠叨几句,早起便从府里送来人参,确是难得珍品,妾身让人煎了参汤,大王就赏个脸吧。”
华宸国王微微颔首,转身向御书房走去,薛贵妃带着林岚随行在后。
林岚从描金嵌宝漆盒中取出白玉盅,内监王喜打开盖子试过,用托盘奉至御书案。
见大王迟迟不饮,薛贵妃有些着急,上前端起白玉盅,手有些微微发颤,还是强忍着低声赔笑道:“大王,临海王妃的一片心意,不要打了孩子的脸。”
华宸国王放下御笔,也不看薛贵妃,拿起汤盅呷了一口,正想再饮第二口,忽听殿外内监奏道:“王妃娘娘驾到!”
“你们退下吧。”
薛贵妃听到王妃来了,心更加狂跳起来,看看还剩大半参汤的白玉盅,勉强行过礼退出御书房,连腿脚都是软的。
华宸王妃下了轿辇,扶着夏荷走上台阶,薛贵妃带林岚在廊下向她请安,王妃微微侧目,淡声道:“起吧。”
王喜高高打起门帘,华宸王妃款步而入,薛贵妃恨恨看着她的背影,站在原地不动,方才的愧疚之心也减了几分。
林岚赔笑道:“娘娘,妾身送您回宫如何,殿下派人送来些好东西,您回去看看。”
“不急,那些菊花开的不错,你陪本宫赏玩一下。”
“是!”
随行宫女内监在花坛前摆好座椅,奉上茶水,薛贵妃手一抖,差点打翻,林岚颇有些诧异,只当是方才王妃给了脸色,一向骄纵惯了的她还忍着气。
“娘娘,您看这丛白粉相间的“二乔”,煞是娇艳动人,就像您一样呢!”
薛贵妃哼了一声,“本宫可担不起这份清贵,往年怎么没有这么多菊花,还不是因为有人喜欢。”
林岚蓦然想起,菊花是华宸王妃最爱,心中暗暗自责失言,想着再找什么话题岔开,忽然听见御书房一阵喧哗。
王喜慌得不成样子,跑出御书房差点绊倒,冲着殿外的人大喊,“宣御医,快……宣御医……”
薛贵妃颤颤巍巍起身,故作镇定道:“去看看,大王怎么了?”
林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跟在薛贵妃身后,走了两步,只见薛贵妃转身,向两旁的人看看,众人识趣地退到一边。
“大王刚刚喝过你献的参汤,就出了事,要是被人借题发挥可怎么好,赶紧让人出宫告诉你父亲。”
林岚吓出一身冷汗,“娘娘提醒的是,我……我这就打发人去……”
华宸国王躺在龙榻上,脸色煞白,双目紧闭,华宸王妃紧紧握住他的手,泪水止不住地流,“宣仪,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霖儿不在都城,你要是有个闪失,华宸的天都要塌了!”
薛贵妃见他们如此亲厚,想是两人的嫌隙已经渐渐融合,心中妒火直往上窜,她甩开林岚的手,怒气冲冲道:“娘娘,李烁也是王子,眼下世子未定,说的好像你儿子要继承王位一样!”
华宸王妃缓缓起身,抬手一记响亮耳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这么多年来,王妃娘娘的优雅气度为人称颂,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掌掴贵妃,所有人屏息静气,都低着头不敢看。
“你敢打我……”薛贵妃捂着涨红的脸颊,也被王妃的气势吓到了。
“打的就是你这个贱婢,敢在大王面前对本宫出言不逊,淮南王是嫡长子,岂是你这个贱婢儿子能比的!”
“你……王妃又有什么了不起,有名无实……”
又一记耳光落在薛贵妃脸上,华宸王妃鄙夷地看着她,“歌姬会的那套,本宫不屑!”
“珺……珺儿……”
华宸国王喉中响了几声,终于说出话来。
见大王又活了过来,薛贵妃吓得瘫倒在地,王妃狠狠瞪了她一眼,重新回到龙榻旁。
“宣仪,我在,已经去传御医了,你要挺住。”
“来……来……”华宸国王用尽全身力气,眨眼示意。
华宸王妃附耳过去,片刻后抬头看向御书案,目光停留在玉玺上……
林岚见势不妙,带人溜出御书房,虽然她什么都没有做过,要是被人想起那碗参汤,可不能做了替罪羊,至少等到父亲来为她撑腰。
御医匆匆赶到,把脉开出药方,再替大王施针。
宫门已经关闭,任何人不得进出,林岚立在宫门内翘首以盼。
咯咯吱吱一阵声响,厚重的朱漆铜钉大门徐徐打开,林昭身着铠甲、腰挎兵刃昂然而入。
“父亲!”
林岚跑上前,人都站立不稳,“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那盅参汤大王只喝了一口,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样……”
“岚儿别怕,慢慢和为父说。”
林昭面无表情听着,心中暗暗思索,大王半年来确实精力不济,发病如此突然,要么是昨日在政事堂受了刺激,要么就是那参汤真有问题。
“岚儿,薛贵妃以往有没有带你去给大王送过汤药?”
林岚见到父亲,终于有了主心骨,镇定下来细想,摇摇头,“没有,我虽然送过几次人参,可都是薛贵妃让人煎好,她亲自送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风起云涌
林昭握住刀柄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疼惜地抚了抚林岚的头发,喉结滚动一下,柔声嘱咐:“岚儿不怕,我派人送你回王府,安心等为父消息。”
“可大王他……”
“走吧,他未必想见你这个儿媳。”
福宁宫外,刘玉看见大步而来的林昭,迎上去低语两句,林昭看看福宁宫中进进出出乱作一团的人,还是跟他走了。
御医施过针,华宸国王一口痰吐出,气也顺了不少,半边身子依然动弹不得。
林昭独自进入寝殿时,王妃正在亲自喂药,身边只有夏荷一人跟着。
华宸王妃淡声一句,“来了,”继续用银匙盛起汤药送到大王嘴边。
林昭跪地请安,华宸国王侧过脸,似乎不想见到他,紧紧攥住锦被的手也在微微发颤。
“大王重病,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娘娘交出玉玺,即刻颁布传位圣旨!”
“传位,传给谁?”
王妃笑了笑,将玉碗递给夏荷,转身盯着林昭。
“华宸历代国君都以军功上位,自然是传给凯旋而归的临海王。”
“啊……啊……”
华宸国王仿佛拼尽气力喊了起来,王妃低头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抚:“宣仪,没事,有我在,玉玺谁都别想拿走,除非……他们要了我的命。”
林昭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低声唤道:“珺儿……”
王妃忽地起身,厉声道:“大胆,有没有君臣之仪!”
“珺儿,我等了二十多年,我的心你难道不明白……”
林昭眼中显出一丝柔光,见王妃不说话,继续道:“当年要不是你兄长贪图权势,处处阻挠,娶了你的人应该是我……”
“你胡说!我兄长的军功都是他自己挣来的,而我……也是真心爱慕大王,”王妃眼中泛起泪光。
“那你兄长是什么下场!而你又得到了什么!”
林昭目光狠厉,怒火中烧,声嘶力竭的喊叫让殿外的人都是一颤。
“大王……”王喜心头一凛,想进寝殿去看,从阶下冲上数名禁军,将王喜和其他内监全部押住。
“啊……”华宸国王能动的那只手握拳在龙榻上拼命砸,早已泪流满面。
王妃弯腰按住他的手,替他拭泪,“宣仪,不要激动,他是在故意刺激你,嫁给你是我愿意,过去那些事,我们都有错,至少现在我们还在一起。”
王妃嘴角一丝冷笑,转头看着林昭,一字一句道:“想当初,兄长不让你接近我,如果他泉下有知,一定庆幸早看透了你,像你这种不忠不义的小人,哪怕重新来过,我也绝不会选你!”
林昭手背青筋根根暴起,闭目深吸口气,转身走出寝殿。
薛贵妃在殿外等的焦心如焚,张兴教她引林岚献汤药,林昭爱女心切,自然会进宫解围。
昨日政事堂没有扳倒李霖,那就釜底抽薪,直接让林昭动大王、王妃,他必然不肯,待他以身入局,也就没了退路。
好容易等到林昭出门,薛贵妃急切地迎上来,“玉玺呢,没有拿到?”
见林昭两手空空,她恨恨地道:“什么大家闺秀,还骂我是贱婢,大王病了,她还能记得将玉玺拿走,既然大人舍不得动手,我去把她杀了……”
薛贵妃从侍卫腰间拔出宝剑,就要往寝殿闯,被林昭抓住手腕一捏。
“哎哟”一声,宝剑当啷落地。
“你干什么!她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等烁儿即位,封你为异姓王,随便你想娶谁做王妃,干吗非要等一个老女人……”
“你再说一遍!”
林昭阴郁的眼神,冰冷的声音,让薛贵妃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将寝殿上锁,没有本相准允,谁都不许进出。”
“枢相……枢相,烁儿即位的事……”
林昭大踏步往偏殿走去,理都不理追在后面的薛贵妃。
刚过午时,宫里传出大王重病,下旨召临海王返京监国的消息。
华宸都城上下震动,枢相府外立时排满拜见的车队,只是府门紧闭,守门人也是一问三不知。
淮南王府各个路口被禁军把守,外出采买的人都被遣了回来。
既然见不到林昭,有人想起永安王徐凌,出了这样大的事,总能从他那里打探到些消息,先去的人也碰了钉子,管家客气地一一谢绝来访。
或许觉得李桢翻不起大浪,府外只是多了些探头探脑之人。
就在他急的来回踱步时,贴身侍从锦绣匆匆走进书房,关好门从袖中取出一只用蜡封好的小竹筒,这是永安王府信鸽传来的消息,这些时日他和明溪感情迅速升温,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又不好太频繁造访,两人借此传递相思,自然要避着人。
不过今日这纸条写的不是情话,而是锦囊计!
……
秋高气爽,层林尽染。
南汝山下,一匹白马如闪电般驰骋,飒飒红衣女子在马背弯弓搭箭,飞矢到处,一只野兔翻到在地。
这是阿玉射中的第十只野兔,侍卫打马去捡猎物,她得意地向远处招手,“沛然,我又射中了……”
李霖催马向她驰去,月白衣袍迎风猎猎翻飞。
她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第一次相见的时刻,同样的俊逸身姿,同样的清秀装扮。
不过转瞬,李霖已经勒马停在她面前。
“有名师指点,果然不同凡响!”
“你怎么不夸我聪明?”
他笑出了声,“夸你就是夸我自己,那怎么好意思。”
她也笑了,李霖陪她出来到现在,一直看着她骑射,总感觉他有些神思恍惚。
“你是不是累了?”阿玉有些心疼,“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太辛苦了。”
“嗯,早起就感觉心慌,今晚早点歇息,你可别不高兴。”
“讨厌死了……”阿玉粉脸飞红,兜转马头打马向前,将他甩在身后。
李霖一夹马腹追了上去,笑着大声道:“我没说什么,怎么又生气了。”
两人有说有笑来到山脚下,阿玉仰头看看宛如画作的山林,“我们上山是不是就入画了?”
“那我们就上去看看。”
第二百二十四章 好好活着
李霖和阿玉在山脚下马,一条蜿蜒山路直通山顶,两人牵手往上走去。
半山腰平缓处,落叶积成金色地毯,在阳光下分外好看。
“累死了!”
阿玉仰面倒在厚厚的落叶上,好似躺进软软的床榻,她伸个懒腰,被灿烂阳光晃得睁不开眼,天是那样蓝,风是那样柔。
“来啊,”她拍拍身旁,示意李霖也躺下来,“很舒服得。”
李霖在她身旁坐下,低头端详着她,轻声道:“我就想这样看着你。”
“也行,”阿玉闭着眼,摸索着握住他的手,“对了,今日怎么想起要带我来打猎,早上出门都没说起。”
“天气这样好,今天心里总感觉不踏实,想着答应你的事早点兑现,所以就让紫电去接你了。”
阿玉用手搭起凉棚去看他,“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怎么有些怪怪的。”
他的手抚上她细滑的脸颊,忽然道:“玉儿,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先走了,以后的路你如何打算……”
她的心猛地一揪,心口隐隐有些作痛,还好手挡住眼睛,李霖看不到她瞬间红了的眼圈,他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新婚甜蜜让她暂时遗忘潜藏的危机。
“我啊……我就找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开个茶楼,拼命赚钱,阿琅说过,钱比男人靠谱。”
他笑了,阿玉听得出这笑里有多少心酸。
“真是个小财迷,其实好男人有很多,比如你的虎子哥……”
她用衣袖捂住眼睛,“好男人是有很多,可如果……我的孩子没有一个像你,这辈子都会意难平!”
四周瞬间安静,连声鸟啼都听不到。
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要是咱们有了孩子,你又会如何?”
“我会好好把他养大,夺回你该有的一切!”
“别……”
李霖的声音起了波澜,她拿开手去看他,才发现眼前人早已泪流满面。
“沛然,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心越发慌了,急忙抬手替他去擦。
“玉儿,答应我,要是哪天我先走了,你一定要找到新的幸福,然后好好活下去……如果我们有了孩子,带他远远离开那些纷争,没有什么是我该得的!”
他闭上眼平静一下,深吸口气继续道:“每一次争夺都意味着流血,都会带来生灵涂炭,你我不幸生在帝王家,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和你做个普通夫妻,一生一世一双人,看儿女绕膝,看他们好好长大……”
阿玉再也忍不住,坐起身紧紧抱住他,喉咙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我……我答应你……”
午后阳光暖暖的,微风和煦,恍若初夏。
两人相拥而坐,阿玉在他耳畔低语,“我想你了。”
李霖微微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在这里?”
“嗯。”
“乖,回去再说。”
“我说了,就现在……”
她抬手去解他的衣扣,李霖没有阻止,很快,衣带已宽,衣袍已松。
他站起身脱下外袍,仔细铺在落叶上,笑看着她,“真是个磨人精,那我也只能从了。”
眼前是纯净的蓝天,四周是斑驳如画的红叶,耳畔是他沉重的呼吸声,这一刻她会记得一辈子……
一直以来,他总是那样小心翼翼,感觉她稍有不适,总会马上停下来问她。
“沛然,我……我没事的,你别……别担心……”
她的内心燃起熊熊火焰,就想和他一起投身其中,义无反顾,从不后悔。
李霖明了她的心意,从未如此忘我,脑海中整个世界渐渐消失,天地间只有他和她的身心交融。
阿玉的手抓紧又松开身下落叶,忽然抬头在他肩上使劲咬了一口,“你别想丢下我,永远别想……”
紫电带人在山脚下候了一个时辰,才见到神采奕奕的两个人,不禁有些奇怪,山上风景有那么好?
李霖的坐骑墨玉通身漆黑,和玉麒麟站在一处很是醒目,马车一路随行,也候在山脚下。
“咱们坐车回,”他眉眼含笑看着她。
阿玉悟到他的意思,抿嘴笑着自己先上车去了。
马车停在大门前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门外两只写着董宅的灯笼随风轻轻摆动。
李霖一掀车帘,看到明远先生亲自迎候,心里不觉一沉,还是若无其事扶着阿玉下车。
“你回去梳洗一下,等我用晚膳,我和先生有些事要说。”
“好,”阿玉答应一声,低头快步走进大门。
李霖端坐前堂,案上放着锦心派人送来的密信,脸色冷峻如敷冰霜。
青霜、紫电默默无言,明远先生打破寂静,试探着道:“殿下,沈妃……应该是秋凌,她这一死将那些人的计划打乱,估计他们要提前下手了,咱们……”
李霖幽幽道:“秋凌如此下场,也是我没想到的,她做过那样多的错事,最后一刻幡然醒悟,可惜……父王必然会将此事压下去,母妃那里还是瞒着得好。”
“是!”
他沉吟片刻,向青霜道:“去请萧大人来。”
阿玉坐在案前,手撑香腮对着满满一桌美味佳肴发呆,过去一个时辰了,什么事他要说这么久。
院中响起脚步声,丫头打起门帘,阿玉起身欢快地扑进来人怀中,娇嗔道:“菜都要凉了,你怎么才回来。”
李霖将她轻轻推开,往身后使个眼色。
“虎子哥……你来了。”
阿玉心中又羞又恼,带虎子哥回来也不让人传一声,弄得自己好没面子。
萧炎面色如常,看看满桌好菜,叹了口气,“真是女大不中留,这么多好菜,就只想着自己夫君。”
“没有了,我也奇怪,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多菜,是不是太浪费了。”
李霖请萧炎入席,拉阿玉坐在身旁。
“今日是为你和虎子哥送行,明早他就要带你去汝州了。”
“啊?”她差点跳起来,“回来之前你都没有说过,这么突然,晚樱姐姐两日后就要成亲,两天时间都等不得吗!”
李霖看看萧炎,萧炎依然神情轻松,“没关系,等你回来给他们上个大礼就好,你自己的婚事难道不管了?夫人今日送信来,要你即刻启程回汝州,夫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们先斩后奏她已经很生气了,就等你回去解释,你算算这又拖了多少时日。”
第二百二十五章 波谲云诡
李桢与其他三位王子立在福宁宫前,大王重病,为人子女自然要来探望,却被挡在门外。
禁军归林昭统管,驻守在福宁宫外的,都是他最信赖之人。
“这里谁说了算,让他来见本王!”李桢勃然大怒,厉声质问阻拦的兵士。
三殿下一向是个富贵闲人,如此雷霆之怒还是头回见,毕竟来的都是王子,就是硬闯也不敢伤了,兵士急忙去请都指挥使范逸。
林昭很是赏识范逸,半年前提拔他负责宫廷守卫,宫里发生这样大的事,林昭严命福宁宫不得随意出入。
从早上开始,范逸亲自带人守在此处,半步都不能离开。
四王子李熙小李桢一岁,已经娶亲有了王妃,其他两位王子年纪尚幼,只知道跟着两位兄长,见这个光景都有些胆怯。
不多时,范逸手压刀柄从宫门而出,向四位王子行礼见过。
“三殿下,您就不要为难卑职了,大王重病需要静养,娘娘衣不解带贴身照顾,所有人不得打扰,枢相钧旨谁敢违逆。”
“父王病重,两位王兄不在都城,我们四人如果不闻不问,岂不是与禽兽无异!”
见范逸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李桢从旁边侍卫腰间拔出佩剑,直指范逸,“你知道本王虽不善政事,可于骑射武艺却很精通,如果你坚持不放行,今日本王就是硬闯,也要见到父王。”
“三哥……”
六王子李瑛年岁尚小,见李桢向范逸持剑攻去,吓得失声大叫。
李熙年近弱冠,性情温和忠厚,如今父王生死不明,还被林昭如此对待,早已心头冒火,大哥不在都城,还好有李桢敢于出头,否则他们这些王子颜面何存。
李桢自幼师从高手,和范逸几个来回也没落下风,刹那交错间,一样东西被李桢顺势塞入范逸怀里,范逸佯装失手,捂住胸口踉跄着后退几步。
“放肆!”
范逸和其他禁军转身拜道:“枢相!”
林昭刚从宫外回来,听闻四位王子在福宁宫外闹着要见大王。
李烁回来之前,不能闹出什么乱子,再说父母重病,儿女想见一面,也是人之常情,李桢就算闹大了,也不好追究什么。
倒是李桢这样一闹,林昭心中反而对他放下几分戒心,这样鲁莽之人,李霖怎么可能要他做内应。
现在看来,硬闯政事堂,义无反顾替李霖出头,不过因为他在工部历练,知道这些事而已,四十万两在度支入库,李琪坐在堂上居然一声不吭。
林昭黑着脸训斥范逸,“居然敢和三殿下动手,你有几个脑袋!”
“枢相,三殿下听不进卑职劝,一定要入宫看看,卑职是被逼动手的。”
“还敢犟嘴!”
林昭换上一副笑脸,向四位王子行礼,“几位殿下,今晚还请回吧,大王的病不能激动,静养几日再来探望不迟,您看天这么晚了,再闹下去,外面不知道会怎么传,严重了还会引起朝局动荡。”
一直沉默的李熙开口道:“临海王现在到哪了?”
“呃……”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林昭迟疑一下,“午时送出急报,最早明晚到达临海,应该后日启程。”
“这样啊,”李熙点点头,“我还以为明日他就到都城了呢。”
“大王重疾卧床,以临海王的孝心,我想他倒是恨不得插翅飞回来!”林昭打个马虎眼,装作没有听懂李熙的意思。
终于将四位王子送走,一直躲在暗处的刘玉蹭上前来,又想附耳低语,林昭不耐烦地道:“大声说,你家主子又想干吗?”
“回枢相,娘娘请您去见一个人。”
林昭哼了一声,看看福宁宫寝殿灯火,径自转身走了。
“枢相……枢相,您去哪里?”
“看看什么人要我去见!”
林昭来到芳华宫外,忽然踌躇起来,虽然他和薛贵妃也算儿女亲家,眼下她急寻靠山,万一使出什么下作伎俩,别说他不缺女人,就算薛贵妃是天仙,现在他也不能贪色坏了大事。
李烁是什么德行,他自然清清楚楚,岚儿这个傻丫头还爱的死去活来,当初才顺水推舟让她做了临海王妃。
扶持李烁上位,如果听话,那他就做个摄政王;要是不听话,打下华宸江山也有他的功劳,那就取而代之,只是委屈岚儿从王妃变成公主。
如果按照薛贵妃那个蠢女人的意思,现在将大王王妃除掉,纸哪里包得住火,还是要徐徐图之。
看大王的样子也撑不了几日,等消息传到淮南,李霖必然带兵返回,郡王非召领兵入都城就是谋逆,可以名正言顺出兵征讨。
姚珺守住玉玺就是在等李霖,到时儿子再没了,她要死还是想活,也由不得了!
想到此处,林昭转身便欲离开。
“枢相,来都来了,怎么又要走啊。”
一个身披玄色斗篷的人从黑暗中闪出,声音很熟悉,语气却非常陌生。
来人取下风帽,林昭眉头紧蹙,心中陡然升起不祥预兆,还是强撑以往的气势。
“你是活腻歪了?居然敢在此时混进宫来!哪个胆大包天的收了你的贿赂。”
张兴微微一笑,“枢相莫气,这宫里还有我去不了的地方?”他回头向刘玉道:“刘公公,你说是不是。”
刘玉点头哈腰地道:“那是……那是,我们这些人都是您送进宫的,家里人也靠您照顾,您的事就是小人的事。”
“你……”林昭气急,四下看看,压低声音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想知道?”张兴挑挑眉毛,嘴角一抹冷笑,“那就请枢相留步,随我进去细聊。”
见林昭有些迟疑,手也压在腰间刀柄上,张兴哈哈大笑起来。
“枢相还怕里面有什么埋伏不成?以你的罪过,华宸国王要是没成这样,把你碎尸万段都不为过,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张兴昂首走入芳华宫门,林昭后背阵阵发凉,脑海中一片空白。
隐隐约约,他已经猜到此人到底是谁,这个曾经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奴才,却拿捏着他的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