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剑锋将露
阿玉担心晚樱随时回来,不想再和李霖纠缠,抬手搂住他的脖颈坐直身体。
他就喜欢逗她,看她主动起来,就势向后一倒,躺靠在椅背上。
“就一次,你不许耍赖!”阿玉很着急。
“嗯,说话算话。”
阿玉胡乱贴上他的烫唇,敷衍两下就想抬头,谁料李霖一抬手压住她反客为主……
自从阿玉在厨房被螃蟹夹了手,厨娘们就对她有些头疼。
别人家的橱子苦于做出新奇菜色,而她们则要时不时面对些奇怪要求,东西都很家常,可难就难在太市井普通,厨娘做惯了清淡菜肴,而她喜欢辛辣重口。
晚樱和厨娘磨了半天,弄点海带、虾米,再找点酱萝卜丁,折腾出两个酸酸辣辣的小菜,先让她解解馋,再过半个时辰就能靠岸,殿下早吩咐备好下船的便服,只是瞒着阿玉而已。
船上待了三四日,眼看阿玉胃口一天比一天差,晚樱提着食盒匆忙回到二楼。
李霖的房间在阿玉隔壁,晚樱路过时依然房门紧闭,想是殿下还没忙完公事,走廊中侍卫肃然而立。
眼看快到码头,打发阿玉吃完东西,还要给她改妆,扮成随从才好跟着殿下下船。
晚樱也没多想,直接推门而入。
茶案正对房门,等看清楚的时候,阿玉已经坐在了地上。
晚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是放下手中提盒,微红着脸上来扶她。
听到晚樱说话,阿玉下意识一推,李霖手没抓好,眼看着她掉了下去。
李霖急忙起身去看,“玉儿,哪里疼?”
阿玉被两个人围着,臊的抬不起头,索性把脸埋在膝上。
晚樱太了解她了,又碍着殿下脸面,只恨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
“要么请府医过来看看?”
李霖知道她没事,可还是有些歉意,不给个台阶没法收场。
“我没事,不用麻烦人家了,”阿玉闷闷地道,依然不抬头。
“没说给你看,我的眼睛还有些不舒服,刚才你吹了好像也不管用。”
晚樱瞬间明了,边起身边道:“殿下,奴婢这就去请府医,您还要批阅公文,眼睛不舒服可怎么办。”
看着门关上,李霖跌坐在她身旁,低低笑出了声。
阿玉脸上还没有褪去红晕,含羞带嗔抬起头来,见李霖低头笑个不停,忍无可忍将他扑倒在地。
“你还笑,都怪你!”
李霖躺在地上,看着气急败坏的阿玉,笑着抬手想去捏她脸颊。
阿玉又急又恼,抓住他的右手作势要咬。
“咬吧,留下牙印,今晚我就不下船了,没法见人,”看她像只炸毛的兔子,李霖忍着笑,一点没有往回缩手的意思。
“下船!”阿玉的懊恼瞬间烟消云散,急切地追问,“能去城里逛逛吗,你要见谁?”
“你确定要这个样子和我说话?很危险的。”
“哦哦,”她急忙从他身上起来,伸手去拉他,一下没有拉动。
“你怎么了?”
“硌得腰疼。”
“起来我给你揉揉。”
“衣服也脏了。”
“我给你更衣……”
待到这艘庞然大物出现在岸上人的视线中时,风已经小了许多,浓云渐渐散开,点点繁星显露出来。
偌大的码头上停靠的船只不多,而且都在很远的地方,因为有一堆等到心焦的官员正候在码头。
刚看到楼船灯火,岸上立时鼓乐齐鸣,居然还放起绚丽烟火,江面与码头被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阿玉换上一身墨绿色衣袍,同色缎带束发,铜扣腰带勾勒出纤细腰身,她在镜子前照了几个来回才出门去找李霖。
李霖一袭玄色束袖锦袍,负手立在窗前,面无表情看着远处的热闹景象,他已经派人传过话,楼船只是暂时停靠,那些人依然搞出这样大的动静,要是传回都城,不知会被渲染成什么样子。
“沛然,那是码头吗?好热闹啊!”
阿玉跑到窗前,探头去看。
“小心被江风吹了,”他伸手将窗关好,上下打量着她,忽然笑了,“不错嘛!就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这个颜色,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她也在细细端详着他。
“哪里不一样了?”
“嗯……更威武,以前是儒雅的感觉。”
“玉儿,等下到了码头,你愿意被那些人前呼后拥去赴宴吗?”
此时船已入港,阿玉将窗推开一点看看,又合上。
“不愿意!”
“为什么?”
她想了想道:“因为和他们在一起的你都不像你,我知道你也不喜欢。”
阿玉嘴角一抹坏笑,“你要是去了,说不定今晚这船上就多了四个美人。”
“又胡说!”李霖笑着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等下船靠岸,我们悄悄走。”
阿玉看见案上放着一把宝剑,不禁有些奇怪,“这不是你挂住书房那把?这次怎么带出来了。”
这剑她见他擦过一次,阿玉从小出入兵营,只看那森森剑光,也知道不是凡品,何况他还视若珍宝。
李霖上前拿起宝剑,铮地一声拔剑出鞘,面色忽然变得冷峻,幽幽道:“有了这些年的磨砺,它的锋芒也该露了。”
……
楼船在烟花与乐声中缓缓靠岸,身穿甲胄的禁军快步下船,将整个码头控制,侍卫长向领头的定州刺史王伦行礼,“大人,请您的军士退出,这里就由我们接管了。”
“是!”王伦向手下使个眼色,陪着笑脸继续道:“卑职和定州官员还等着为殿下接风,不知能否上船拜见。”
侍卫长退后一步,做个请的手势,“各位大人随我来。”
十数名官员鱼贯而入,除了王伦,其他人都没见过这位淮南王。
在甲板候了大约一刻钟,终于听到楼梯响,隔着纱幔也看不清来人模样,一开口的声音有些暗哑,“王大人,有劳相迎。”
“参见殿下!”众人慌忙下跪。
“殿下,”王伦乍着胆子道:“卑职收到您的传话,本该按殿下吩咐一切从简,可殿下难得驾临,太潦草怕大王怪罪,所以……”
幕后人依然没有露面,不等王伦说完,淡淡道:“本王偶感风寒,不便见你们,让外面的热闹都散了,明日不必来送。”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兄妹重逢
两艘小船从楼船背向码头一侧放至水面,待鼓乐烟火歇了,天地重归黑暗,李霖扶阿玉从长梯下到船上。
长在鱼米之乡的侍卫,有的是识水性的高手,风已经住了,船桨轻轻推开明镜般的水面,悄无声息向远处驶去。
紫电的船在前面探路,远远看到接应的信号,那是一片船坞,四周格外寂静。
阿玉既兴奋又紧张,怎么都没想到会这样离开楼船,李霖担心她害怕,一手拿剑一手揽住她的肩。
“虎子哥假扮你打发那些官员,你是怎么想到的,”她压低声音问他。
“你的虎子哥可不是一般人。”
黑暗中,看不清李霖的表情,却听得出语气中的赞赏。
阿玉心里有些小得意,在她眼中,萧炎是除了母亲之外,没有血缘的至亲。
一点点靠近那片灯火,阿玉又问道:“要去见什么人,这样神神秘秘的。”
“一个你曾经讨厌的人。”
“讨厌的人?男的女……”
她的声音忽然断了,过了片刻,李霖在她耳畔低声道:“再说话,就刚才那样。”
阿玉偷眼看看船上,黑暗中的侍卫,要么全神贯注划船,要么目光警惕四下瞭望,没人敢往这面看,又被他乘机占了便宜。
她摸索着在他腰上拧了一把,以示抗议。
两艘船轻轻划进船坞,紫电先跳上平台,确定一切正常,回身接李霖上来。
紫电刚想去扶阿玉,忽然感觉不妥,还在踌躇间,李霖刚上平台站稳,立即回身向她伸出手,“来吧。”
阿玉握住李霖的手,抿嘴笑着一步跨上平台。
船坞中停着几艘待修的渔船,有人从远处木屋开门出来,沿着木栈道走来,高大身形非常熟悉。
阿玉停住原地,那人越走越近,看的越来越清晰,她使劲攥住李霖的手,眼中不觉有些湿润,“是他,真的是他!”
阿琅大步走向李霖和阿玉,按照原来约定,他将密信交给王府侍卫,由侍卫转呈殿下,这一次殿下派人传话,要他到定州会面。
阿玉心潮起伏,和阿琅分别月余,还担心能不能再见,现在人好好的在眼前,却不知该说什么。
阿琅躬身向李霖见过礼,笑着看向她,“你还好吗?”
“哥……”阿玉红着眼圈唤出这句,喉咙生疼,再说不出话。
李霖捏捏她的手,看了眼阿琅,笑着逗她,“你什么时候又认了哥,还有个虎子哥,一个个都这样厉害,以后我还敢让你受委屈?”
“哪有!”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向阿琅眨眨眼,“你有没有给我带些好吃的,这几日船坐的难受。”
李霖和阿琅相视一笑,阿琅又恢复不羁模样,戏谑道:“就你那口味,能吃什么好的,夜市随便买点,就够糊弄你了。”
“麻辣兔肉有吗?”
“有。”
“酸辣肚丝呢?”
“有,不过这账怎么算?”
“钱都在锦心那里,回去你找他算……”
九月的天气已经凉了,夜色渐深,江上阵阵寒意逼人。
三人回到木屋,地当中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有几只小碟,一壶果酒,三只酒盏,碗筷却只有一副。
阿玉看看阿琅,“怎么只有一副碗筷,你们不吃吗?”
阿琅迟疑一下,“这些我早吃腻了,再说东西多了怎么拿。”
李霖嘴角微微一勾,一本正经道:“这些太辣,我也吃不了,都是你的。”
阿琅拿起酒壶斟酒,阿玉起身接了过来,“哥,我来吧。”
一月不见,她变得如此乖巧,倒弄得阿琅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瞥了一眼李霖。
“随她去吧,你坐下,说说最近的见闻。”李霖看着阿琅点点头。
阿玉边吃边听阿琅讲,听他如何混进船队,又听路上遇到哪些稀奇事,临海有什么特产,简直比话本还精彩。
李霖翘足而坐,任由阿琅胡说八道,以阿玉的脾气,如果知道他面对的是怎样的局面,必然不肯离开。
她吃一口酱牛肉,味道特别好,习惯地夹起一箸送到李霖嘴边,“这个不辣,你尝尝。”
李霖轻咳一声,阿玉的筷子转个弯回到自己嘴边,脸有些发烫,不到半日就在晚樱和阿琅面前丢了脸,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
阿琅站起来向李霖欠身,“殿下,卑职到外面和紫电大人巡视一下。”
李霖微微颔首,阿琅推门离开。
“哪个好吃?这么多东西你好意思一个人吃完?”
桌上的东西很快被两个人消灭干净,李霖抚抚她的脸,“满意了?我要和阿琅说点他的家事,你到旁边屋子休息一下,有侍卫守着,不用害怕。”
想到阿琅提起家人的伤感,阿玉虽然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忍住好奇心,默默点了点头。
夜一点点深沉,江风又起,吹的窗纸嗡嗡作响。
阿玉坐在桌旁,用手撑着下巴发呆,自从听到一声阿琅的悲泣,到现在又过去小半个时辰,还是没有人出来。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李霖和阿琅要说的家事,就是他那一母同胞的姐姐,否则还能有什么事让他如此悲伤。
终于,听到隔壁门响,随后还有李霖的声音,阿玉急忙起身开门。
阿琅的眼睛有些发红,一看就是哭过,神色中却有隐隐喜悦,四处寻找的亲人,不管现在是什么境遇,只要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喜讯!
阿玉松了口气,唤声“沛然”,便向李霖跑去。
与此同时,一只飞镖破空而来,直奔她的后心。
“玉儿!”
李霖上前一步,抱住她猛然一转,飞镖被他手中的剑一挡,在剑鞘上划出火星,“当啷”落地。
“有刺客!在水里。”
紫电、阿琅拔剑护住李霖和阿玉。
“扑通”几声,是侍卫入水的声音,李霖淡淡道:“看来楼船真的去了客人,这几个就是从那面跟过来的。”
今日带的侍卫都擅长水中格斗,不多时便将两个身着水靠的人拖上栈道。
紫电捡起地上那支飞镖,借着屋内灯火细看一番,向李霖禀道:“殿下,这支飞镖和当初伤了阿玉的一样。”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是福将
听到紫电的话,阿玉手臂早已愈合的伤处忽然隐隐作痛,她的心像被针狠狠刺了一下,身体微微颤栗,后怕得要死,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他。
李霖察觉到她的异样,带她退回屋内。
又有侍卫从陆上赶来,将船坞团团围住,紫电、阿琅带人细细搜寻。
阿玉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紧紧抱住他,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无影。
李霖轻抚她的后背,就那样任她抱紧。
“他们是谁?”阿玉终于开口了,带着哭声,“上次只是手臂,这次是要你的命!”
“玉儿,刚才吓死我了!”
他哑着嗓子,低低地道:“要是今天你有什么差池,让我该怎么办……”
“我没事的,”她抬手摸摸他的脸,“你千万不要在这里掉眼泪,让他们知道你会哭,多丢脸。”
李霖勉强笑了一下,“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担心我会丢脸……”
她也笑了,笑的有些得意,“我现在觉得,我就是你的福将,有我在,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你都能遇难成祥。”
“我欠你那么多,岂不是要好几辈子还不清了!”
“你不愿意?”
“愿意……”
屋外不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阿玉闭眼倚在李霖怀里,努力平复纷乱心绪。
李霖一手搂着阿玉,一手持剑,剑已出鞘,剑锋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寒光。
李烁觊觎世子之位,这是众人皆知的事,人人都道父王因为宠爱薛贵妃,才迟迟不立他这个嫡长子。
李霖心里清楚,这几年来,父王最后悔的事,便是让李烁与林岚联姻,眼看林昭一步步做大,永安王、左丞几位重臣不愿与他为敌,渐渐退出朝政。
李烁仗着内有薛贵妃,外有枢密使岳丈,日益骄纵放肆,还有张兴这样的巨富推波助澜。
这也是父王为何执意要他与燕云朝联姻,有了坚实靠山,才能让那些重臣愿意辅佐他,也才能坐得稳世子之位,接的下华宸国祚。
父王一天天衰老,许多事渐渐有心无力,对危局却日益看的清晰,李霖虽然不愿以这种方式借力,只因一时心软,不愿让父王失望,便有了后面那些纷扰。
当年因为舅舅姚钰之死,母妃与父王几乎决裂,王妃之位被多少人觊觎,母妃性情孤傲,不屑于后宫纷争,自然要他这个做儿子的操心。
薛贵妃宫里眼线已经多次传信,张兴不时出入内廷,打的旗号都是采买各样物品,而且行事隐秘,恐怕连李烁也未必知情。
翠屏山中,从林富身上搜出大盛地图,他是张兴费劲心机想送走的人,要将林富送去哪里,常平仓的粮食就去了哪里!
柳林辞官之前,不眠不休,翻遍仓部所有存档,在一处隐秘角落发现几张油纸包好的账目,记着林富历次贿赂金额,还有偷运出的粮食数目,看字迹就是那位意外身亡的仓部郎中所留。
或许是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也可能意识到危险来临,才将这些东西藏在此处,希望有一日被人发现。
李霖终于确定,常平仓失火之前,早已被硕鼠搬空。
原以为张兴只是依附李烁和林昭的商人,现在看来,他是将一众所谓贵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高手!
原以为商人只想逐利,其实他还有更大野心,恐怕这野心背后有更大阴谋!
兄弟阋墙,手足相争,是李霖一直极力避免的事。
六年敛芒,六年隐忍,还是走到了今日!
李烁对他无礼,可以一笑置之,使些宵小伎俩,他可以尽力挽回。
可这一次,这一支索命飞镖,将最后一点血脉亲情击得粉碎……
“啊……”
一声惨叫随夜风而来,阿玉惶恐抬头。
李霖收起冰冷目光,重新将她抱紧,低声抚慰,“没事,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殿下!”是紫电的声音。
门开了,湿冷冰凉的江风扑面而来。
“外面如何?”
“回殿下,卑职和阿琅对周围细细翻过一遍,确实只有这两个水鬼,只是……其中一个已经服毒自尽,另一个刚才招了。”
李霖冷笑一声,“是临海那面来的?”
紫电看了眼阿玉,见殿下无意隐瞒,如实回复,“是,此行一共来了十名水鬼,潜伏在码头,今夜计划将船底破坏,沅江水流湍急,打算让楼船在那里沉没。”
“是临海王!”
阿玉大惊失色,她虽然自幼长在宫外,对王室骨肉之争也不是一无所知,此时她好像明白了许多事,也明白了他的难过与无奈。
李霖眼中闪过一丝感伤,“玉儿,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她深深望着他,轻声道:“答应我,以后你出远门,都要带我这个福将,万一哪天不灵验了,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紫电眼中一热,急忙背过身去。
阿琅刚到门口,也听到了阿玉的话,眼看已近子时,此地不宜久留,他的声音有些暗哑,“殿下,您该回去了,那面的事萧大人已经解决。”
李霖牵起阿玉的手出门,扫了眼躺在地上呻吟的死士,冷冷道:“杀了。”
阿琅躬身一礼,“殿下,紫电大人护您回去,这里交给卑职。”
“好,”李霖回身看着他,“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孤注一掷,更不要意气用事,你们都要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哥,”泪水从阿玉脸颊滑落,“我等着你们,记住我和你的约定,不能让我一个人给阿秀开绣坊。”
阿琅侧过脸去,用手背悄悄擦了一下眼角,语气还是那样不羁,“你赶紧走吧,殿下也不容易,以后不要总是怄气。”
风又紧了,灌进衣领让人不由自主打个寒战。
李霖接过侍卫手中的斗篷,将阿玉整个裹住,低下头哄她,“将来一定会见的,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走完漫长的木栈道,几辆马车候在江岸旁,沿途早已被王府亲兵、侍卫布防。
阿玉靠在李霖肩上,一路没有说话,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心早已交融。
第一百九十九章 风雨之夜
马车驶进码头,风越来越大,呼啸声越过树梢,摇落片片树叶,江上的浪翻滚着,一波一波拍打堤岸。
阿玉下了马车,看着这艘灯火璀璨的巨船,貌似辉煌壮丽,却有人想将它变成一座坟墓。
“不用怕,现在没事了。”
李霖牵起她的手,向楼船走去,刚上甲板,便看到萧炎迎了出来。
“有劳萧大人了,”李霖含笑向他点头致谢。
萧炎轻叹口气,也笑着道:“承蒙殿下信任,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只是……”
他看看阿玉,见她神色严肃,料想已经知道事情原委,便继续道:“只是殿下这一路走的真是有些辛苦。”
李霖抬手拍拍他的肩,神情有些疲惫,“时辰不早了,萧大人早点歇息,明日下午便可登岸换车。”
李霖看见晚樱在楼梯口张望,捏捏阿玉的手,“去吧,跟晚樱上楼歇息。”
“殿下,那些人该如何处置?”看阿玉走远,紫电低声询问。
“一个不留。”
或许是舟车劳顿,或许是心力交瘁,李霖感觉特别的累,泡个热水澡,换上宽大丝滑的寝衣,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阿玉走的时候兴高采烈,回来却心事重重,晚樱对今夜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只是隐约听到甲板那里有过响动。
晚樱放下帐幔,阿玉换好寝衣,把自己扔进软软的锦被,翻来覆去地折腾,不知不觉入梦。
她与李霖牵手站在烟波浩渺的湖畔,阳光撒在湖面金色点点,一阵微风拂过,春日中的杨柳如丝般随风飘荡。
李霖转身注视着阿玉清亮的双眸,“玉儿,嫁给我好吗?”
阿玉含羞点点头,忽然间,她越过李霖肩头,看到天边乌云涌起,瞬间遮天蔽日,狂风暴雨大作,再看时,李霖已无踪影。
“沛然……”她在黑暗中冒着风雨摸索,撞在一个人身上,阿玉急切地道:“沛然……是你吗?”
霹雳闪电撕开黑暗,映出一张阴沉陌生的脸,阿玉惊叫一声向后退去,那人扼住她的脖颈,将她往湖中推去。
这水好凉,阿玉感觉自己不停地往下沉,好似要坠入万丈深渊。
“阿玉,醒醒……”
晚樱睡得迷迷糊糊,被她的叫声吓到了,使劲推她。
窗外雷声轰鸣,将李霖从睡梦中惊醒,狂风暴雨之中,他听到隔壁一声惊叫,是阿玉的声音。
李霖急忙翻身下床,拿起枕下的剑就往外走,茗雨追上来替他披好外袍。
隔壁房门开着,晚樱正在向侍卫解释。
“什么事?”
“殿下,阿玉做了噩梦,怎么都唤不醒。”
李霖三步并作两步进屋,晚樱和茗雨对视一下,从外面将门关好。
阿玉在梦魇中满头是汗,不住地挣扎,李霖把剑放在案上,来到床边坐下,将她抱入怀中轻拍后背。
终于,阿玉神色迷离地睁开双眼,看清是李霖,一头扎进他怀中,抽泣着道:“刚才你去哪里了?有人把我推进了水里,他要杀我……”
“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阿玉恐惧的眼神让李霖心中一阵刺痛,握着她的手摩挲着安抚。
“你刚睡着不久吧,怎么过来了,”阿玉清醒一点,心疼地看着他。
李霖替她掖掖被角,“被雷声惊醒了,听到你做了噩梦,过来看看。”
“我没事,”阿玉还有些惊魂未定,“外面怎么这么大的雨啊,听起来有些吓人。”
说完这句,她感觉好像自己在暗示什么,有些羞涩地侧过脸,“你赶紧回去休息,昨日那么多事,应该很累了。”
“要么……今晚我就留在这里,免得我走了你又睡不安稳,”李霖拉拉外袍,笑着去看她。
“这样……好吗?”她的脸又向里侧了些。
李霖没有说话,起身往门口走去。
“你要走啊?”阿玉急忙转头,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门总要拴好,”他的声音带着笑,“还想让别人闯进来?”
阿玉看看这张宽大的床榻,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李霖拴好门回到床前,不由微微一怔,只见她在床中间摆了两个靠枕。
“要划好界限,不能越界……”阿玉低头笑着,不好意思看他。
“我是说去睡那面的矮榻,”李霖轻声笑了。
“那个,是不是有些硬……”
“也是,应该会腰疼。”
李霖将外袍放上衣架,罩好案上烛火,光线立时昏暗起来。
他放下帐幔,在床的外侧躺好,阿玉拿过一床锦被盖在他身上,可能真的累了,很快就响起他均匀的呼吸声。
阿玉躺在里侧,感觉李霖已经睡沉,悄悄转过脸,看着他刚毅俊朗的侧脸,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
忽然,李霖抬手将她的手一把握住,“到底是谁想越界!”
“我没有……就是,就是……”
他闭着眼笑出了声,稍稍用力捏了一把她的小手,“别就是了,好好睡觉。”
“疼……知道了。”
雨依然在下,有他在身旁,这个风雨之夜都温暖许多。
不到辰时,李霖习惯地自然醒来,他睡觉一向很规矩,依然保持着入睡时仰卧的姿势。
不过有人却不太规矩。
被阿玉放在床当中的两个靠枕早没了踪影,不知什么时候,她挤进了他的被子,还有一半身子露在外面。
李霖笑着叹口气,抬手拍她后背,“玉儿,小心着凉。”
“天亮了?”阿玉睡得迷迷瞪瞪,勉强睁开眼,发现他的脸近在眼前。
“你耍赖!”
“到底是谁耍赖,”他笑出了声,“你仔细看看,自己在哪里?”
“我……”阿玉四下张望,声音有些慌乱,“靠枕呢,你什么时候把我拉过来的?”
“说什么呢!”李霖用自己的被子将她裹住,“这要问你了,我可是一夜都在原地,是你占了我的地方。”
阿玉彻底清醒,想起好像是这么回事,磕磕巴巴地道:“让我回去好不好,我错了。”
“来了还想走?”他闭上眼,将她抱紧,“再睡会,昨晚太累了。”
阿玉还想争取一下,刚挣了挣就被他低声止住,“别动,忘了更衣间的事吗?要是再让我难受,现在我可忍不住的。”
第两百章 不愿醒来
被李霖一“恐吓”,阿玉身子瞬间僵住,用手挡在两人之间。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闭上眼继续睡。
很快,李霖又睡了过去,阿玉慢慢放下手,不禁有些奇怪,什么时候他失眠的毛病好了?
动又不敢动,两个人裹在一床锦被里,他的体温让原本优雅的檀香气息变得特别暧昧。
轻轻一推,他的手从她身上落了下去,看样子真睡沉了。
阿玉也有些困了,悄悄打个哈欠,手从他的寝衣擦过,触感特别丝滑,湘色丝绸衬得他皮肤更加光洁白皙。
她也闭上眼睛,抚在他寝衣上的手慢慢往上挪,终于滑进了领口。
温香软玉入怀,让李霖难得赖了床,他闭目装睡,被阿玉弄得有些心痒。
他当然明白彼此心底的渴望,可现在不行,只希望那一天早日到来,他要给她最郑重的婚礼,她是他最珍视的人!
阿玉的手终于老实了,他却早已浑身燥热,忍得有些艰难,听到她发出轻微鼾声,李霖缓缓睁眼,无奈地笑着将她的手小心拿开,轻手轻脚起身。
等她再次醒来,娇憨地伸个懒腰揉揉眼睛,发现床上只有自己,他什么时候走的?
心里暖暖的,一想起他身上的气息,她的心跳都会快上一拍。
不知不觉脸红了,阿玉拉起被子盖住头,里面还有他的味道,真不想从这种感觉里清醒。
屋里有轻微脚步声,床帐外传来晚樱的声音,带着调侃,“醒了还不起吗?”
“哎呀!”
好梦被人打断,她抗议似地叫了一声,从头上扯下被子,晚樱刚好掀开帐幔,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
“还不想起?”晚樱笑道:“你倒是睡的舒服,殿下昨晚在矮榻上委屈了一宿。”
矮榻?阿玉用手搓搓脸,自己没有睡糊涂吧,她转头看看,发现自己盖过的那床锦被不见了,急忙爬起来伸头去看。
果然,矮榻上放着叠好的锦被和枕头。
“他……什么时候走的?”
阿玉不敢去看晚樱的表情,低头喃喃地道。
“殿下过了辰时就离开了,嘱咐我不要叫醒你,说昨晚你睡的不踏实。”
阿玉的脸又有些发烧,她当然知道“不踏实”是什么意思。
晚樱从矮榻抱回锦被枕头,边往床上放,边笑着道:“殿下真的很在乎你,把你当做宝贝一样怜惜,要是换了别的男人……”
“别的男人……会怎样?”她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心虚,还在强撑。
晚樱笑着瞥了她一眼,“等洞房花烛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阿玉忽然抓到了反击的机会,抬起头不怀好意地笑着,“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这下换成晚樱脸红,又没法反驳,笑着将她按到在床上,挠她痒痒。
李霖回到房子洗漱更衣,用过早膳坐在窗前看书。
一夜风雨过后,天空一碧如洗,飞鸟掠过楼船檐角,江上波光粼粼。
他的心情格外好,好似昨晚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船已经驶入沅江,午后到达紫菱州,明远先生早派人在那里等候。
已过巳时,李霖放下书起身伸个懒腰,出门来到阿玉屋外,听见里面叽叽喳喳笑成一片。
晚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气急败坏,阿玉则笑的喘不上气。
“你这个死丫头,让你抓我的话头!”
“姐……姐姐,”阿玉在床上到处躲,嘴还是硬的,“你说……你是不是偷偷看了话本,要不……要不怎么知道洞房花烛是怎么回事……”
“你还说!”晚樱急得去捂她的嘴。
李霖笑着摇摇头,转身打算离开,余光瞥见侍卫都在低头忍笑。
她们的“纷争”终于结束,晚樱忙着收拾床铺,阿玉推开窗发出惊呼,“太美了吧,这么好的天气,姐姐,你看这两岸五彩斑斓的,就像一幅画。”
“嗯,谁让你睡到现在,错过多少好风景。”
“殿下在干吗?”阿玉想起昨天他的抱怨,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不是看书就是批公文,”晚樱手下不停,随口回答,“刚才我听见茗雨出来要过茶。”
“我去趟茶房。”
“你还没吃早饭呢。”
不等晚樱说完,阿玉已经开门往外走了,边走边回头大声道:“我等下再吃。”
李霖回到房中,刚提起笔,就听到她的声音,早饭都不吃,这是要去哪里?
茗雨等了半日,还不见茶来,出门去催,迎面走来端着茶盘的阿玉。
“怎么是你去煎?”
“我怕手生,就去茶房帮忙了。”
茗雨才明白殿下已经用过早膳,怎么又让厨房送来羹汤点心。
“哦,也是,”茗雨顺着她说,昨天在走廊撞见晚樱面红耳赤夺门而出,他可不想重蹈覆辙,随便找个借口走了。
“殿下,茶来了,我能进去吗?”
里面没有回应,阿玉提高声音,“殿下……”
门在她面前打开,李霖含笑看着她,伸手接过茶盘,等她进门,随手将门拴好。
李霖坐在茶案旁,手拿茶盏看似品茶,目光不时落在埋头吃东西的阿玉身上,今日的她一反常态地安静。
“你看我干吗!”
阿玉匆匆抬头看他一眼,便急忙耷拉下眼皮,往嘴里送了一勺蟹黄羹。
“早上睡的好吗?”他好似不经意问道。
她刚想去夹芡实糕,手下微微一滞,毕竟心还是虚的,早上他明明睡着了,应该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好,”阿玉迟疑一下,还是想确认一下,“是你……把被子枕头放到矮榻上的?”
“嗯。”
李霖忍不住嘴角上扬,将茶盏放回托盘。
阿玉好似松了口气,说话底气都足了不少,“还好……”
“还好晚樱不知道,否则刚才你哪里还能那样打趣她。”
“你听见了啊!
李霖看着她,缓缓开口,语气中尽是戏谑,“你看了那么多话本,那你和我说说,洞房花烛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零一章 关心则乱
“我就是接着她的话说而已,”阿玉拿起一盏茶,低头喝了一口掩饰尴尬,“其实……我知道姐姐很惦念青霜大哥,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李霖眼中闪过一丝伤感,若有所思地道:“他们跟了我这些年,是时候成人之美了,就在淮南让他们成亲,在你回燕云之前。”
话题转了,令人窘迫的局面过去了,可她心中却泛起淡淡忧愁,还有一丝羡慕。
“那我该给姐姐送什么礼物?”阿玉摩挲着茶盏,心中百感交集,又不想让他看出什么,抬头冲他不好意思地笑道:“银子都交给锦心带回都城了,他要帮我物色个绣坊,我这里就留了十两。”
李霖看着她努力掩饰的样子,不觉心里有些发酸,离别一直是他们避开不提的事,每一天的时光都格外宝贵。
“还有……”她犹豫一下才说了出来,“我听姐姐说过,青霜大哥其实也不宽裕,他父亲现在还辞官了……”
“放心吧,他们两个嫁娶的钱,都由我来出,你就表一下心意,送什么都好,”他勉强笑着,“你不说我还忘了,赚了那么多钱,都没给我买过东西,老记着别人。”
阿玉认真看着他,“你别生气,以前一直没有机会逛街,就和阿琅出去过一次,他守在跟前我什么都不敢买,买了还可能被他说。”
李霖看着她笑了,眼中却有些发热,忙眨眨眼忍住,“明日黄昏之前,我们就能到淮南,在那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街随便逛,走到人群里的那种,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
“真的!”
阿玉一激动,茶水洒了出来,弄的手背上、几案上到处都是,丝帕在袖子里也不好拿。
李霖蹙眉看看,从袖中取出丝帕,坐到她身旁收拾残局。
“你就那么爱到外面逛!”
阿玉的手被他握住仔细拭擦,她忽然道:“到了淮南,我可以跟虎子哥去校场吗?”
“校场?”
“嗯,骑射我想重新练起来。”
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她下意识想抽回手。
“别动,衣袖上还有,”李霖若无其事替她继续擦,“怎么忽然又想练骑射了,莫非是想去打猎。”
“就是……想再练练,可以让虎子哥教我吗?”
“他本来就是你的师傅,教你也是理所当然。”
阿玉凑到他面前端详,“你真的愿意?虎子哥现在对我都避嫌了,我是怕你不高兴。”
李霖眉头一皱,“我的心眼就那么小?”
“心眼是不小,就是……爱吃醋,”她说完这句,笑着抽回手起身就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中秋节那天晚上。”
他没有如她预料那样去追,依然静静坐在茶案旁,将脏污了的丝帕慢慢叠好放到一旁。
阿玉有些不安,又不敢贸然靠近,磨蹭到书架那里,装模作样拿起本书,余光不住地瞥他。
李霖站起身,款步走到窗前,推开一扇窗向远处眺望,江风携着秋日暖阳的气息,他将手搭在窗框上深吸口气,很是心旷神怡。
她终于耐不住了,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一低头从他大袖下钻了过去,眼巴巴地看着他,“你要是不高兴,那换个人教我行不行,我想你有重要的事做,所以就没有说让你教我。”
李霖绷不住笑出了声,双手将她紧紧抱住,“这可是你自投罗网的。”
“你怎么老是骗人……”
“小声点,甲板上的人可听到了。”他在她耳畔低低警告,听上去有种得逞的心满意足。
“那你真的不介意?”
“当然不会介意,其实……就算你让我教,我都不会。”
阿玉有种自作多情的挫败感,忍不住声音又大了起来,“为什么?我有那么笨吗!我会努力学的。”
他眼含怜惜盯着她,“我知道你肯定很努力,所以才不会教你,看你被弓弦勒伤手,看你从马上摔下来,我就会忍不住心疼,一心疼就会降低要求,那样岂不是与你的愿望相悖。”
“沛然……”阿玉低低唤了他一声,眼睛水汪汪的,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李霖默了一瞬,抬手摸摸她的头,“再说,除了你虎子哥,还有谁教得了你?”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慢条斯理地点起人头来,“青霜?阿琅?还是紫电?”
阿玉拧眉细想,开始使劲摇头,“不行,都不行!青霜大哥教我,估计姐姐和他的婚事要吹了,我和阿琅都能打起来,至于紫电……我觉得他应该也不愿意教我的。”
李霖朗声笑了,双臂用力将她抱得离地,“你呀,就只会磨我,在我这里占尽便宜。”
她的心忽然虚了,目光躲闪着道:“我哪有……占你便宜,早上就是在好好睡觉。”
“我说早上了吗?”他嘴角含笑,低头去看她的眼睛,“早上我也在好好睡觉,至于发生了什么……一点都不知道。”
“放我下去,”她的脸都红透了,很想从这里逃走。
李霖将她放下地,抬手撑在窗框上,将她圈在臂弯中。
“我就是做了个梦,你想不想知道梦里有什么?”
他身上的气息又让她想起今早的脸红心跳,不禁有些慌乱,“梦……当不得真,你还想喝茶吗?我再去煎。”
“我现在不想喝茶,”李霖眼神有些迷离,抓起她的手按在胸前,“因为早上的梦让我不愿醒。”
就在她心跳如擂之时,甲板上一队巡逻禁军经过窗下,阿玉向后躲开他逼近的烫唇,喃喃道:“会被人看到的。”
他顿住身形,无奈地看着她笑了,抬手将雕花窗关好。
“这样总行了。”
阿玉羞涩地笑着,心里说不出的紧张,他的目光那样火热,仿佛要将她融化。
她一步步向后退去,忘了身后是摆满书的紫檀条案。
“哗啦……”
一摞书被她碰掉在地上。
阿玉手忙脚乱刚想去捡,却被他直接抱起放在案上。
书落地的声音接连响起,已经没有人再关心这些……
第二百零二章 命如蝼蚁
林秀看过定州码头绚丽烟火,更加笃定那艘楼船主人便是淮南王。
直到第二天巳时,他们的船队才驶离河滩,半个时辰后进了码头。
小胖兴奋地站在船头,船上一日两顿白水煮菜,上岸就能去找点肉吃,虽然翻遍他们三个人的口袋都没几个铜板,能在外面混这几年,自然有些办法的。
林秀依然沉默地忙碌着,经历过那样多的磨难,眼下除了小胖和狗子,再无人能让她信任,而且她的嗓音有些娇柔,偶尔压低说几句还瞒得过人,话多了必然露馅。
“你们过来,”船老大招呼船上伙计。
“我们能下船吗?”小胖心宽体胖,全然忘了昨晚差点被船老大揍的事。
船老大似乎心情很不错,对伙计们难得和颜悦色,“这一路很顺,麻烦也过去了,等下大家进城消散消散,午后起锚。”
伙计们呼朋结伴下船,林秀只想安安稳稳待着,架不住小胖眼巴巴的恳求,三个人也进了定州城。
这里不亏是两江交汇的通衢之地,热闹繁华自不必提。
可能是船上待的久了些,乍一回到闹市,小胖、狗子感觉眼睛都不够使了,只恨自己囊中羞涩,闻着饭馆、小吃摊飘来的香味,不由揉揉空空的胃。
林秀跟在后面低头走着,她很不愿在熙熙攘攘人群中露面,一来是脸上有伤,二来也是心底还有未驱散的阴霾。
狗子忽然停下脚步,拉住小胖向街旁使个眼色。
那是一间满座的饭馆,门脸还算体面,不时有客人高声唤伙计,店里明显人手不足,难免顾此失彼。
林秀被支到旁边小巷等着,狗子和小胖一前一后进了饭馆,四下看有没有客人剩的饭菜,想趁乱顺走。
“小二,干吗呢,叫了半日才来!”
旁边一桌客人揪住狗子,看来已经等得有了火气,原来他俩穿的衣裳让人误以为是店里打杂的。
狗子马上反应过来,面上堆笑道:“这位客官,店里人太多,怠慢了,您还要点什么?”
“你们这菜怎么回事,盐再金贵也不能不放啊,我看是生意红火了,开始糊弄人了。”
“对不住您了,我这就拿回去重新炒一下。”
狗子端起满满一碟菜往后厨方向走去,乘客人不注意从侧门跑了。
小胖恍然大悟,学着他的样子开始挨桌询问,狗子将菜送给林秀,反头回到饭馆。
两人来来往往好几趟,林秀不安地看着面前的碗碟,有肉有菜,还有一只卤鸡,明显是他们买不起的。
小胖早已按捺不住,从怀里取出三双筷子,自然也是从店里拿的。
两个半大小子甩开腮帮子一阵狂吃,林秀已经饥肠辘辘,因为心里不踏实,并没有吃多少。
店里客人等来等去不见菜上桌,忍不住高声嚷嚷,牵扯出好几桌都起来叫人。
掌柜刚喘口气,见客人闹了起来,急忙出来安抚,又把跑堂伙计拎过来训斥。
伙计也很冤枉,都说没有往后厨拿过什么菜。
这时有客人说话了,“刚才有两个半大小子往隔壁巷子端菜,我还奇怪什么时候添了两个打杂的伙计。”
“去看看!”几个伙计怒气冲冲就往外走。
小胖嘴里还嚼着肉,就被人揪住领子拉了起来,狗子和林秀一起被拎出巷子,还被人踹了几脚。
“就是他们两个,问菜哪里不合口,说拿回后厨料理一下。”
因为原来的厨师撂挑子不干,这几日没有少被客人刁难,掌柜正一头火,还遇上骗吃喝的,出门给了每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林秀捂着脸红了眼圈,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娇弱女子,走不动路就在街上哭。
“向人家赔不是!”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不想招来麻烦,从怀里取出仅有的十几个铜板,压低声音叫狗子。
从饭馆里走出个正在剔牙的男人,浑身绫罗,满脸横肉,他看看掌柜,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老子难得赏脸在你这里吃一顿饭,就跑来这么个小杂种添恶心。”
掌柜又给了狗子一个耳光,卑躬屈膝向男人赔笑,“三爷,让您扫兴了,赶紧回屋再替您做几个菜。”
“我们是骗了菜吃,可我叫狗子,不是小杂种!”狗子忽然爆发,瞪着眼睛愤怒地向男人吼道。
狗子自小跟着娘过活,从来都没见过爹,庄子上的人当着他娘面羞辱,说一个未嫁姑娘生出个小杂种,刚懂事的他就能冲上去撕打,娘过世后,他离开那个欺负孤儿寡母的地方四处漂流,现在有人再次这样叫他,心底的屈辱不可遏制地翻涌。
“吆喝,你小子还来劲了!”
男人上前一步,飞脚踹在狗子胸口,十二三岁的男孩,哪里经得住这个力道,直接摔出很远,却依然挣扎着想起身。
“狗子!”
小胖哭了出来,上前将他抱着,“什么都不要再说了,保命要紧,别说了!”
小胖和他结伴漂泊,自然知道狗子最忌讳别人骂他什么,都能豁出命去。
林秀看着一步步靠近的男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磕头。
“别求他!”狗子挣开小胖,又想往上冲。
男人摆摆手,“老子踢得脚疼,你们来。”
话音刚落,三四个汉子围拢而来,小胖再次抱住狗子,林秀惊恐万分拦在他俩前面。
掌柜见事闹大了,万一出了人命,自己这间店也就开到了头,上前一步拦在男人前面,“三爷,何必跟花子一般见识,您老那一脚够他养些日子了,还是赶紧回屋,好酒好菜给您换上。”
男人知道掌柜怕什么,冷笑一声叫手下,“那就给李掌柜面子,不过我看他根本没有吃饱,爷的菜就赏他一盘。”
有人回屋端来一盘牛肉,男人接过来往地上一摔,碟子碎成几片,只见他将肉在脚下狠狠踩烂,向手下示意,“伺候这小杂种吃。”
几个大汉推开林秀和小胖,揪住狗子的头发,从地上抓起烂肉就往他嘴里塞。
“放开他!”
林秀眼睛都红了,拼命向几个大汉冲去,却也被人押住。
男人忽然对她感了兴趣,走到跟前仔细端详,“听声音就是个女人,看看也算秀气,到底是男是女,给我扒了看看。”
“不要啊!放开她,你们这些畜生!”
看有人开始撕扯林秀的衣服,狗子和小胖拼了命挣扎,眼泪湿了衣襟。
“哎哟!还敢咬人……”
长久以来积累的愤怒彻底爆发,林秀死命咬了那人一口,乘机挣脱,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瓷片,向得意洋洋的男人直冲过去。
只听一声闷哼,瓷片刺入男人腹部,顿时血流如注,围观的人原本看的很是气愤,现在却被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面如土色。
“死人了,死人了!快报官……”
第二百零三章 你是姐夫
见自家主子直挺挺地倒地,狗腿子们都慌了神,狗子和小胖乘机挣脱,跑上前将面色惨白的林秀架起来。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畜生扎得好!”
胆小的人早挤出人群跑了,这一声叫好似乎提醒了围观的人,有人带头悄悄向林秀三人围去,将他们与倒在血泊中的男人,还有慌手慌脚忙着撕烂衣服止血的手下隔开。
林秀双手鲜血淋漓,两条腿早已不听使唤,她早已抱了同归于尽的念头,竟然没有一滴眼泪。
“跟我走!”
有人伸手拉起林秀,对狗子和小胖低低道。
男人的手下想起林秀,要挤出人群来追,往左走有人挡,往右走还被拌了一跤,等到穿越人墙再看,哪里还有三个人的影子。
拉林秀的人走路太快,没出两步,她就跪倒在地,情急之下,那人横抱起她,带着狗子、小胖三拐两拐进了小巷。
一辆马车停在巷中,车夫看见来人,忙跳下车,“大人,这些人是谁?”
阿琅顾不上回答,急切地向狗子和小胖道:“赶紧上车,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惹得好事!”
林秀还在神思恍惚,早已闭目听天由命,听到这个声音,惊讶又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抱她的人,久违的泪水瞬间翻涌,“阿琅……是你吗?”
这声满含委屈的娇弱呼唤让他心里一惊,忙低头看向怀中之人。
街上闹起来的时候,阿琅正坐在对面茶馆,与王府暗卫接头,诸事已经安排妥当,午后就要重返临海。
原本他们并未太当回事,有人骗吃骗喝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有钱赔钱,没钱挨几下打,实在气不过就送官。
直到撕心裂肺的哀嚎哭骂传来,阿琅才意识到这三个小子遇到了硬茬,还是横霸一方的地头蛇。
暗卫混入人群,他则趁乱带走三人。
阿琅的大脑失了清明,抱着她的双臂微微发颤,林秀不是应该在都城,凭出色的刺绣手艺过得很好,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荼毒,而且……还破了相!
“大人,是不是出事了,还要走吗?”
王府亲兵扮的车夫有些急了,看样子他们遇到了麻烦,现在又愣住原地不动。
狗子和小胖爬上车,也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他们陪着林秀走过许多地方,却会在这里遇到她念念不忘的热心人,虽然没有想象中的帅气,高大威武的样子倒是出乎意料。
赶在兵士盘查出城人员之前,载着林秀的马车驶出西门,来到城外一处茶寮,这是阿琅部署下的暗桩。
永福粮铺所有去临海的船都会在定州停靠补给,之所以这样大摇大摆,自然少不了定州刺史王伦的功劳。
收到淮南王钧旨,依然声势浩大相迎,不过就是掩护水鬼靠近楼船,他们现在应该还在等李霖罹难的好消息。
阿琅敲响林秀房门时,狗子和小胖在隔壁探头探脑,从见面到现在,他们一直对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很感兴趣。
林秀低头开了门,她已经换上衣裙,却不愿让阿琅看见自己的面庞。
长久的沉默,谁也不开口说话,因为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从何问起。
“给你这个,戴起来更像小姐,”阿琅从怀中取出用手帕包住的东西塞进林秀手中。
林秀迟疑一下,慢慢打开手帕,里面是一枝嵌宝缠丝金钗,要做半年绣活才能买得起的那种。
这还是陪阿玉逛街那次,阿玉在脂粉铺里磨叽,他悄悄买回来一直贴身放着。
“我没那么金贵,”林秀摩挲一下金钗便往回送,“弄坏了你也没法交差。”
“就是给你买的,还以为没有机会送你。”
“给我买的?”林秀刚想抬头,又想起脸上的疤痕,泪水滴滴答答掉落,“你都不问问我经历了什么!我……不配……”
“我为什么要问,”阿琅哽咽了,“你脸上的伤疤,还有今日的遭遇,足以说明现在的阿秀有多坚强,不管你经历过什么,至少你没有放弃,努力活了下来。”
林秀再也忍不住悲恸,伏在茶案上哭的心肝俱碎,阿琅也是泪流满面。
过了许久,见林秀依然哭的厉害,他也不知如何安慰,想了想伸手将她拉起来,拿起金钗悉心替她簪,第一次簪歪了,拔下来试着去簪第二次。
狗子和小胖趴在门上,听了半日,里面只有哭声,忍不住推门闯了进来,小胖跑在前面,看这情形急了,大声叫道:“你干吗扎阿秀姐!”
阿琅扭头瞪了两人一眼,“有没有眼力见,明明是在戴发簪,什么叫扎,就这脑子,难怪今天被人打了,你们拿菜能不能别那么贪心,每家店拿一样,哪有后面的事。”
小胖和狗子对视一眼,上前一人抱住阿琅的一条腿,“姐夫,你这么聪明,一看功夫就好,以后我们两个就跟着你混了。”
林秀哪里料到他俩来这一招,羞的都忘了哭,不等林秀说话,阿琅一人踢了一脚,“还不快滚,别耽误我和你姐说话。”
林秀抬手就想去摘簪子,面红耳赤地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他们两个就是这样的,你……你别当真,这个……我真的不能收……”
阿琅一把握住她的手,“为什么不能收,不管你有没有当真,我是当真的,我一直没有去寻你,就是怕你跟着我受苦,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
林秀的心一阵阵疼,喉咙也是生疼,低着头只是流泪,这一切是那样不可思议,她抬手去摸脸上那道疤,“可我的脸……已经毁了,不是你见过的那个阿秀了,你也不介意?”
“我会替你寻遍天下奇方,实在不行我就去求殿下,就算真的治不好也没关系,因为当初你的样子我一直记得,这辈子都忘不了!”
见她又要哭,阿琅挠挠头,“阿秀,我也不会哄人,你再哭下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秀终于笑了,用帕子擦擦眼泪,忽然想起一件事,有些紧张地道:“你说去求殿下,哪个殿下?”
“就是你见过的淮南王,忘了告诉你,我现在投在他麾下。”
“淮南王,他……”林秀脸色一变,吞吞吐吐地道:“你确定他是好人?阿玉受伤是不是做了他的替身?陵县我可是见他从画舫带回去两个女孩子的。”
第二百零四章 世外桃源
阿玉受伤只是巧合,李霖对此很是愧疚,将她救回王府悉心照料,这些事尽人皆知,而林秀好似并不知情。
“我都不知道阿玉是不是还活着,”林秀眼中噙满泪水,稍一眨眼就会簌簌而下,“阿玉手臂受了伤,进城后我们就逃走了,她烧得那样厉害,再不送去医馆会死的,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自己给卖了。”
“你……把自己卖了,为了救阿玉!”
阿琅的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难怪阿玉提起林秀会吞吞吐吐,言辞神情隐隐透着忧郁,他总是嘲笑阿玉爱钱,现在才知道她是在拼命攒钱,就是为了自己能赎出林秀,还想替林秀开一间绣坊。
越是细想,这两个女子就越让他怜惜敬佩。
林秀用帕子捂住脸,哽咽着道:“阿玉一个人留在医馆,我就被牙子拐走了,后来拼死逃出来遇到狗子和小胖,我们三个东躲西藏,都城是不敢去的,忽然知道淮南王来了陵县,我就想……就想能见他一面,虽然阿玉对他不放心,可我也不知道还能找谁去问,没想到……他也是那样的人!”
阿琅取出自己的帕子递过去,也想让她不要再伤心,语气中带了几分调侃,“放心吧,阿玉不但活着,而且淮南王现在都怕她呢。”
“啊?”
林秀茫然抬头,泪还在眼中,“她……她去报仇了?”
“报仇!”阿琅觉得这个说法很有意思,想想李霖对阿玉的宠爱,认真点点头,“嗯,殿下恐怕要用一辈子还了。”
……
午后,李霖一行在紫菱洲弃舟登岸,日落前下榻越州官驿,明日一早出发,日落之前便能到达淮南。
临睡前沐浴,晚樱被阿玉推出房间,虽然有些奇怪,一想到前面遇过的尴尬,还是去了嫣翠屋里聊天。
见晚樱走了,阿玉拴好门,这里不比王府有浴室,当地一只大澡盆,屋子里暖暖的,沐浴用具一应俱全。
她解下衣裙搭上衣架,对着铜镜细看,肩上一片红印不知要几天才能消褪,阿玉的牙根痒了痒,他真是睚眦必报。
再想想,自己咬了他好多次,他才回报一次,也不吃亏,只是她可不好意思让晚樱看见,这几日都不能让她帮忙沐浴了。
阿玉整个人浸入水中,浑身被暖意包裹,就好像在他怀中一样惬意。
他的味道,他的力量,还有在耳畔的喘息,都让她心跳不已,真想与他一同坠入美梦,浓情蜜意不要醒来。
“你……想吗?”
感觉到他又在克制自己,阿玉抚着他坚实的背,脸颊与脸颊紧贴,气息与气息交融,她和他早已浓到难舍难分,只要他愿意,什么她都可以。
“想!只是不能。”
“为什么?”
她想去看他的眼睛,却被他紧紧压在紫檀条案上,他的唇掠过她优美的颈线,披帛早已从肩头滑落。
他喘口气,又似认真又似玩笑,“因为……怕你母亲怪我。”
“这样啊!”阿玉有些悻悻,她何尝不怕母亲。
“怎么,怕了?”李霖的声音染了几分笑意,气息还是有些急促,烫唇继续向下。
她没有说话,手又开始一寸寸挪动,似乎想对他多些弥补。
“哎呀,疼!”阿玉刚叫出声,又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忙压低声音,“干吗咬我。”
上面的人没有说话,也不再有任何动作,他胸口剧烈起伏,她都能感觉到他心跳的节奏,慢慢感染了她的心跳。
“玉儿,你要记得我!”
终于,他开口说话了,或许是因为把脸埋在她的肩头,声音有些发闷。
“你怎么了?”阿玉用脸蹭蹭他乌黑的头发,有些担心还有些心疼,如果昨日没有抓住那些水鬼,今天会发生什么,她都不敢细想。
“没什么,就是……舍不得你。”
“我回去看看母亲,得到母亲准允,就回来和你成亲,我们再也不要分开,好不好。”
又是一阵静默,过了良久,李霖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看向她的眼神那样不舍那样深情,喉结上下动了动,缓缓道:“好!到那时,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第二日刚过酉时,李霖车驾进入淮南城,停在繁华街市一座高大门楣的宅子前,门外灯笼写着“董宅”。
明远先生带人在淮南界相迎,骑马亲自在前导路,这座宅子便是他的住所。
李霖扶阿玉下车,明远先生将他们带入内宅,上房与厢房都已安置好,晚樱带阿玉去了东厢房。
明远先生陪李霖走入上房,关起门后,他笑着抱怨起来,“殿下,好好的淮南王别院卖了,非要来舍下挤,可要委屈您与公主了。”
李霖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笑的很是轻松,“你我这么多年交情,还不能容我在你宅子里住几日?”
“殿下,只要您和公主不嫌弃,我巴不得您住在这里,我们多久没有对弈了,那局棋还没下完呢。”
车坐的累了,李霖伸个懒腰,“住你这里,除了不想兴师动众安排,还有一个原因,我从未与玉儿在外露过面,你这宅子毗邻闹市,我要好好补偿一下她。”
明远先生喟然叹息一声,“殿下,真是难为您了,淮南便是您的世外桃源,这里您与公主暂且抛开那些纷扰,或许……很快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经过多日舟车劳顿,阿玉挨着床榻便进入梦乡,淮南靠北面,天气更晴冷些,等她起身将近巳时,梳洗打扮完毕,到了上房见空无一人,心中嘀咕,“刚到淮南,就去办公事了?”
阿玉转身回到院中,迎面遇上李霖走进院门,见她神清气爽的样子,他上前将她揽入怀中,“懒猫现在才起来?看看太阳都到哪里了!”
阿玉微微有些脸红,抬手去推他,“人家就是坐车太累了……你在院里就这样,不好吧!”
李霖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一下,眼神满是宠溺,“在这里想做懒猫还是懒虫都随你,总之……这地方可以随心所欲!”
“真的?”阿玉有些不可置信。
李霖没有说话,牵起她的手便往外走,阿玉跟着他一边走一边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逛街……”
第二百零五章 借你吉言
淮南街市的繁华不亚于华宸都城,谁能想象五六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历经战乱的萧条,能成眼前这样,离不开明远先生的悉心经营。
阿玉牵着李霖的手,肆无忌惮地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这曾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如今就这么出乎意料地实现了。
出门走过一条街巷,便是淮南城最热闹的地方,店铺鳞次栉比,丝绸、服饰、字画、精巧玩物,应有尽有。
街市上花样繁多的特色小食让人目不暇接,油酥果、紫苏糖、雪梨膏、香橙丸、药木瓜,还有许多叫不上名的蜜饯甜食,全部装在一只只匣子中,看着便让人垂涎三尺。
眼下已过仲秋,还有各种烤制野味、特色熟食,诱人的香味阵阵袭来。
阿玉在街市上撒欢地逛着,一会拿起件玩具,一会看上样东西,一会要那样吃食,李霖含笑跟在后面一一付账,虽然紫电带领暗卫分布四周,他还是要亲自替她做这件事。
他们永远只有一步之遥,不管阿玉何时回头,他都在她身后,始终那样耐心,总是那样温柔。
因为他,她才会千里远赴华宸,也因为他,才让她经历许多本不该有的磨难。
曾经,李霖有多期盼早日花好月圆!可如今……他自己深陷纷扰,只希望她能平安无虞,心中所有亏欠,恨不能用全世界她喜欢的去弥补。
远处走来一个货郎,担子上插满各色绒花,手中拿着拨浪鼓,边走边吆喝,货郎向一位富态的女子道:“这位大姐,一看您就是福禄双至,戴了我的绒花,更有荣华富贵!”
女子笑了,“把你能说的,那我就买你一支花戴戴……看明天会不会发财!”
他们走过货郎身旁,阿玉听这人如此巧舌,忍不住笑出声,货郎打眼看这对璧人,不由叹道:“这就是话本里说的神仙眷侣吧!”
货郎看看阿玉,又看看她的发髻,“这位小姐真真是旺夫相!”随后转向李霖,“公子,您买我这支并蒂花,要是给小姐戴了,保您早日将她娶进门,花开并蒂,儿孙满堂!”
阿玉登时羞的满脸绯红,李霖看着她笑出了声,取出一粒金瓜子递给货郎,“借你吉言,这花我要了!”
货郎大喜过望,一边道谢,一边将并蒂花双手递给李霖。
李霖拉住阿玉,将绒花簪入她的发间。
这时,街上已经围了一些人,笑着赞叹议论,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一群小孩子从街边跑进人群,拍着手叫道:“娶新娘子咯……娶新娘子咯……”站在旁边的人们哄然笑了。
阿玉挣开他的手,低头跑出人群,李霖含笑向围观的人示意,随后挤出人群去追阿玉。
李霖拉住她的手臂,阿玉别过脸去,羞得不敢正眼看他,娇嗔道:“你和他们一起拿我开心!”
“你要是不喜欢这绒花,我去退了如何?”李霖轻笑着将她转向自己。
阿玉盯着地面,半晌道:“不好吧!出尔反尔不是淮南王的行事……”
“嗯……还是你了解我,赶紧去找个地方吃午饭。”李霖忍住笑牵着她的手向前走去。
淮南酒楼在此地人气最旺,到了门口,看看满座的客人,李霖拿出样东西在伙计眼前一晃,伙计慌忙进门禀报,不多时便见掌柜匆匆赶出来,亲自将他们带入楼上一间雅座。
阿玉惊讶地道:“你给他们看的是什么东西?这么管用。”
李霖笑笑,“虽然是我的封地,可还是在明远先生治下,这是他赠与我的贵客铭牌,所以就这样了!”
“哦,这东西原来这么好使!”阿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掌柜返回雅间,带人送来精美茶水果品,双手向李霖奉上菜单,“尊客,看您要点什么?”
李霖接过菜单递给阿玉,“不用客气,都是先生结账,随便点!”
“这么好?”阿玉眨巴眨巴眼睛,对掌柜道:“你们这里的特色有哪些?”
掌柜如数家珍报上菜名,细细介绍味道特色,终于点好菜,她指着一个有些奇怪的名字问掌柜,“什么是惜春露?”
“呃……”掌柜看了一眼李霖,“这是本店的一种酒。”
阿玉看看李霖,“这名字有意思,我们尝尝?”
李霖咳嗽一下,掌柜忙陪笑道:“姑娘,这酒虽然回味无穷,可……酒性太烈,这大中午的,喝了不合适,要不给您换个清淡的?”
“好吧,”阿玉有些遗憾地放下菜单。
掌柜识趣地退了出去,在门口向紫电点头示意,四周雅间都是暗卫扮做客人,殿下说今日青霜还有重要的事做,依然是他负责护卫,虽然到了淮南,可眼下局势微妙,丝毫大意不得。
一想到是李霖封地,阿玉心中就有莫名骄傲,这里街衢洞达,九市开场,人不得顾,车不得旋,一派富庶安乐气象。
阿玉趴在窗前向外张望,李霖将茶递到她唇边,“喝一口,润润嗓子再看。”
她在他手里喝了一口茶,扭头笑嘻嘻地看着他,忽然道:“这里真好!”
李霖在她饮过的茶盏里呷了一口,笑道:“没有放糖。”
阿玉微叹口气,“睚眦必报!”
“看外面,”李霖的视线移向楼下,她好奇地随着他往下看,人群中一前一后走来的正是青霜和晚樱。
“我说呢,早上醒了不见姐姐,是嫣翠帮我梳的头,她是去见青霜大哥了。”
李霖点点她的头,“他们都是要成亲的人了,不能单独见个面。”
“青霜大哥一定开心死了吧?日子定了吗?东西都要筹备了吧?”
看她兴奋地问出连串问题,李霖眼中一丝伤感转瞬即逝,柔声回答道:“哪个男人娶心爱的女子会不开心,婚礼定在九月十六,你还有十几日时间准备贺礼,今天先好好看看。”
待青霜晚樱礼成,阿玉也将踏上返乡归途,新人自然期盼时间过得越快越好,而对即将离别的恋人而言,每一日都希望慢一些,再慢一些!
第二百零六章 别样爱意
这么好的时光,阿玉不想浪费在伤感中,她重新伏到窗口,带着八卦的心情搜寻青霜与晚樱的身影,要是被她看到什么新鲜事,那就不怕再被晚樱取笑了。
不过片刻功夫,那两人已经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摇摇头叹道:“青霜大哥还是那个样子,逛街跟巡逻似的,还没看清就走远了。”
“看对面,”李霖敲敲她的脑袋,很清楚她在想些什么。
“对面?”
“笨不笨,对面茶楼,一楼靠窗。”
阿玉伸长脖子去看,这让他忽然想起小雪,好奇的时候也是这幅模样。
她的视线终于锁定凭窗而坐的两个人,果然还是那样拘谨,一点不像已经互通心意,快要成亲的恋人。
伙计立在一旁等客人选茶水点心,晚樱专心看手里菜单,青霜不时往他们这面扫一眼。
阿玉好似有些明白了,回头看着李霖,“青霜大哥是不是在暗中保护我们,要不怎么那样巧,而且他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这里。”
“你这个机灵鬼,”李霖将她拉了下来,“要不青霜会那么扭扭捏捏的,他就知道你在偷看。”
他笑得即欣慰又有些感慨,“我说过今日他操心好自己的事,结果还是跟来了,这个人啊……”
“青霜大哥对你特别忠心,满眼只有你,”阿玉忽然有些愤愤不平,“以前他总是看我不顺眼,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
“因为他对你护惯了,忽然有人挡在你和他之间,他就很不习惯,”她使劲点点头,“嗯,一定是这样的!”
“哈哈哈……”
李霖大声笑了起来,“这个我以前真没想过,你这样说好像也有些道理。”
雅间门被敲响,掌柜带着伙计亲自上菜,布置完毕看看李霖,见没有其他吩咐,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我总觉得他们认识你,”阿玉收回目光,歪着头看他。
“我是先生介绍来的贵客,当然要殷勤一些,”李霖拿起酒壶斟满两只酒杯,又将其中一杯放在她面前。
“这是果酒,酒劲很小,大白天让你喝烈酒,不知道会有什么事。”
她抿嘴笑了,“以前我也没做什么吧。”
李霖夹起一箸菜放在她面前细瓷小碟中,见她丝毫没有认账的意思,嘴角一抹笑意,“那我让人拿酒来,今日再试一次。”
“不了,不了!”阿玉忙拿起酒杯呷了一口,带着果香的清澈酒液入喉,不由赞叹起来,“这么好喝,是这里的特色吗?”
他没有回答,举杯在她的酒杯上碰了一下,“喜欢就尽情喝,管够。”
阿玉吃了几口菜,还是忍不住靠到窗前去看,这次看到青霜替晚樱夹菜,不知是紧张,还是感觉到有人盯着,那只肉圆直接掉进晚樱汤碗,晚樱慌手慌脚用帕子拭擦手和身上。
阿玉扶额叹道:“青霜大哥跟你那么久,怎么一星半点都没有学到。”
李霖忍笑看向对面,青霜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李霖举起手中酒杯向青霜示意,青霜腼腆一笑,又怕晚樱发现,忙扭头夹起一箸菜掩饰。
午后阳光格外明媚,将晚秋微风都温暖几分,阿玉吃饱喝足,用手撑着下巴看街上人来人往。
她的半边身子笼在金色光晕里,映照出精致纤巧的面部轮廓,长长的眼睫,挺拔俊秀的鼻梁,微微抿起的红唇,优雅纤长的脖颈。
李霖靠在对面榻上静静望着她,目光温柔安详,他一时有些恍惚,如果能这样与她厮守一生,夫复何求……
“玉儿!”
“嗯?”
阿玉闻声回头,那一瞬的流盼目光让他倍感惊艳,心忽地跳了一下。
李霖起身坐到她身旁,就那样细细地端详着她。
她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有些羞涩地扭过脸去,“你怎么这么看我。”
“我觉得你更美了,”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纤长手指又滑向她的耳垂,温柔地揉捏起来。
阿玉的心被弄得痒痒的,大眼睛忽闪着看向他,“这才几日,哪里就能变了长相。”
“不是长相变了,是神韵变了,”李霖暗哑柔和的嗓音让她有些气息紧迫。
“我不知道什么意思。”
他看着她的眼睛,悠悠道:“刚见到你的时候,还是青涩少女,现在……已经有了妩媚风姿,特别让人心动。”
雅间忽然静了下来,静谧的让人心醉,他的手指贴在她娇嫩肌肤上,缓缓地,一点点移动,最后停留在她的殷红香唇上,轻轻来回摩挲。
“你明日真的要跟萧炎去校场?那么久没有练过骑射,现在去了很受苦的。”
他的手指抚在她唇上,阿玉不想说话,只是“嗯”了一声,满心满眼都是他。
李霖深叹口气,喉结上下动了动,“好!你要听萧炎的话,不要逞强,我虽然在附近军营,但不会去看你。”
她的眼睛蒙上水雾,知道是他不忍心看自己受伤辛苦,将来不管有多艰难,她绝不要成为他的负累。
“乖,我知道你行的,”李霖吻上她有些湿润的眼睛,“想想你小时候的壮举,我一点都不担心,何况……”
他低低笑了,“我让人备了上好金创药,已经给了你虎子哥,就看能用多少。”
阿玉眨眨眼,也笑了,他对她的怜爱总是那样与众不同。
“还有一样厚礼,”他柔软的嘴唇从她唇上掠过,“你练习的出色,我才会送给你。”
她微闭着眼,感受他的温柔与爱意,喃喃道:“我会的,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让我看看肩上的牙印消了没有。”
阿玉肩上还有淡淡红印,在雪白肌肤映衬下好似晕染的红梅,他有些心疼地吻了吻,随后将这片印记覆在滚烫掌心之下揉按,仿佛想将它化开。
“这两日是人家自己沐浴的,都不好意思让晚樱姐姐看见。”
阿玉靠在他的肩头,语气既有嗔怪又有害羞。
“你咬的牙印,掐的青紫,茗雨全都知道,以后还见他吗?”
“哎呀!”
她把脸埋进他的胸前,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是茗雨的声音,“公子,说书先生准备好了。”
第二百零七章 姐弟重逢
知道有书可以听,阿玉已经忘了见茗雨的尴尬。
茶室临大堂一侧用纱幔遮挡,响木一拍,书要开场了,千里之外的淮南不知道有什么高人。
“话说以前有个紫琅国,”说书先生浑厚的声音传来,阿玉微微一怔,急忙掀起纱幔去看。
说书先生与她目光交接,微微点头示意,随后开始绘声绘色的演绎。
“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阿玉又惊又喜,在最艰难之时,听过这位先生一场书,让她找到新的寄托,来福茶楼好起来后,掌柜又将先生请来撑场面,没想到还能在淮南再见到他。
李霖笑了笑,“继续听,看熟不熟悉。”
她手托香腮认真聆听,慢慢地,不知不觉红了眼圈,是她写的话本,明显又被润过色,这人还能有谁!
阿玉伸手环上他的腰,“你那样忙,还有时间改这些。”
“因为想你,睡不着的时候起来改,”他说的很随意,“这样就感觉你还在我身边。”
“那你……还让人在书场说。”
“眼下只在淮南,以后要是可能,我要让华宸人都知道,有一位美丽的公主,她的秉性比身份更贵重,如果可以娶到她,实属三生有幸!”
……
临海王别院侧门台阶处,两个拖着打狗棍,端着破饭碗的小乞丐靠墙而坐,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两日。
阿琅带林秀三人连夜返回临海,租下闹市一间小院,街坊四邻颇好奇来人身份,阿琅扶着林秀下车,当着众人唤她娘子,原来是新婚夫妻赁院单过,只是新娘戴着帷帽,看身形体态应该是个美人,不过怎么还带了两个小舅子。
刚过午时,从侧门出来两个小丫头,看看四周没有马车,其中一个抱怨起来,“娇杏姑娘要去嫣红成衣铺,车怎么还没备好,等着姑娘发脾气呢。”
另一个丫头叹口气,“是啊,说起来周欣也够可怜,千金大小姐,现在成了别人的出气筒,要是娇杏姑娘发了脾气,还不是她挨打。”
“嘘!你活的不耐烦了?”
两个丫头正要转身回院,看见台阶下的狗子和小胖,赶忙开始赶人,“你们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赶紧走,小心要不到饭,还被打折腿。”
狗子顺势拉小胖起身,撒开腿往巷子外跑去,那里有马车接应。
李烁三日前抵达临海,在歌舞升平中等李霖遇难的消息,届时他便率领军队直驱都城,世子之位非他莫属。
酒色奢靡之时,探子来报,李霖楼船在紫菱洲靠岸,淮南那面派出军队相迎,已经在路上了。
李烁抽剑劈了面前酒案,却也无可奈何,派快马直赴都城……
此次出征,娇杏得到专房之宠,气焰日盛,也是因为军中没有太多美人,眼下回到临海,自然心生危机,其他侍妾娇杏也不放在眼中,就对周欣格外警惕,每逢外出必带她,其实也怕李烁哪天鸳梦重温。
一个时辰之后,临海王府马车停在嫣红成衣铺外,娇杏鲜衣华服下车,这几日殿下心情不好,她也想添些鲜亮衣裳,好讨他欢心。
周欣扶娇杏走入店内,掌柜早已得到消息,安排人将最好的货品在案上摆开,就等临海王宠妾挑选。
娇杏神情傲慢,打眼一扫第一排,“这些拿走,这样的也入得了临海王府?”
伙计忙将东西收走,转身悄悄翻个白眼,不过一个妾,架势比诰命夫人还大。
她忽然被一条石榴红百褶裙吸引,上面绣着百子图,跟了李烁三个多月,日夜承欢,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如果能生下临海王的骨血,以后的日子也有了靠山。
“你拿去外面看看,颜色够不够鲜亮。”
周欣应了一声,拿起百褶裙就往外走,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她慌忙道声抱歉,对方却一声不答,也站着不动,周欣抬头去看,整个人不由僵住,手里的裙子掉在地上。
“贱人,你要死啊,衣服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娇杏扑倒跟前,抬手就想给周欣一记耳光,却被来人抓住手腕。
阿琅沉声道:“是我走路不小心,不关这位姑娘的事。”
娇杏挣开他的手,揉揉被捏痛的手腕,看阿琅一袭黑色锦袍,长得很是威武,心里的气也消了几分,“公子也是来买衣裳的?”
“我家娘子绣艺出众,姑娘就为这样一条裙子大动肝火,实在不值得。”
阿琅弯腰捡起石榴红裙,随便扫了一眼,塞进周欣手里。
周欣缓过神来,心中又悲又喜,小弟还是来了,这不是偶遇,而是特意来寻,如果他真的有了娘子,九泉之下的爹娘该有多欣慰。
阿琅见姐姐红了眼圈,他已经见识到娇杏的淫威,不能再让她受荼毒。
“不瞒姑娘,鄙人到临海经商,娘子在家闲不住,开绣坊太费精神,今日是替她到这里问问,能不能做好活送来。”
娇杏眼神一亮,“你家娘子手艺这么好,能不能替我绣东西?”
“要是方便,让我家娘子去府上拜访如何?”
“不了,不了,”娇杏瞬间急了,要是再被李烁看上,岂不是引狼入室?
阿琅沉吟一下道:“也是,我家娘子面容受过伤,出门都要戴帷帽,确实不方便到府上拜访,以后可以在这里见面,就是不知道掌柜愿不愿意。”
娇杏松了口气,破了相的女人有什么好担心,不过保险起见,还是不要招进别院,她扭头向候在一旁的掌柜道:“就这么定了,他家娘子的绣品送你店里,我后面会经常来的。”
掌柜刚开始听有人口气如此大,心中颇为不悦,现在听能拉住这样的主顾,自然是一百个愿意,一叠声地答应下来。
“我就喜欢这样的裙子,你家娘子先绣一条拿来看看。”
阿琅蹙眉想想,“虽然我不想让娘子太过辛苦,可看您如此帮忙,三日后行不行?”
“三日后?”娇杏迟疑一下不能确定,李烁性情阴晴不定,一时兴起做的事太多,她哪里敢说个不字。
周欣站在娇杏身后,手都在微微发颤,也不敢多看小弟,生怕自己的眼神泄露机密。
“如果姑娘不方便来,就让您的丫头来好了,她也知道您要什么,哪里不合适就和我家娘子说。”
娇杏瞥了一眼周欣,虽然妒忌心让她恼火,可不得不承认这个大家闺秀还是很有眼光,终于点了点头。
第二百零八章 倔人倔马
不到辰时,阿玉换上那身红色骑马装,溜到上房外听了听,里面没有动静,萧炎肯定已经等在院外,这是这些年的惯例,可能是怕李霖担心,她只想悄悄出门。
晚樱担心地目送她离去,虽然婚期已定,却没有想象中的欢喜,不是因为这桩婚事不开心,而是殿下如此着急让他们成亲,还要将阿玉送走,再看青霜也没有太多心思筹备婚礼,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她心里明明白白。
上房门开了,李霖一身劲装,身后跟着茗雨,晚樱快步迎上前,看着他欲言又止。
“玉儿走了?”
“是,殿下……”
“怎么?”
“我很担心阿玉,男人们练习骑射都经常负伤,她手臂受过伤,万一……”
李霖双目微垂,片刻后道:“你的鸽子汤再熬起来,她不喜欢也要喝。”
“是!”
看着李霖大步离开的背影,晚樱颇为感慨,殿下不是一般男子,能占据他心的女子自然也不一般!
紫电骑马前面带路,萧炎骑一匹枣红骏马,这是李霖特意为他安排的坐骑,后面马车里坐着阿玉。
校场在城外十里地,快马加鞭半个时辰能到,因为带了阿玉,足足花了一个时辰。
校场内早已布置妥当,亲兵牵来一匹栗色马,一看便是性情温和那种。
紫电笑着向萧炎道:“殿下说阿玉太久没有练过骑射,这马虽然脚力不如您的这匹,至少骑起来妥当。”
不等萧炎开口,阿玉先急了,“时间这样紧迫,没工夫慢慢来,我要和虎子哥一样的马。”
看她一脸倔强,紫电也不敢擅作主张,无助地看向萧炎。
萧炎低头思索片刻,轻叹口气,向紫电道:“就按她说的办,有什么问题,我向殿下去解释。”
不多时,亲兵牵来一匹体型高大匀称的骏马,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色,四肢矫健有力,姿态傲慢优雅,见到陌生人靠近,机敏眼神中满是警觉。
“它好漂亮!”
阿玉刚想伸手去摸,白马扬起前蹄一声长嘶,退后一步打量着她,阿玉忽然感觉自己居然被一匹马鄙视了。
紫电有些尴尬,挠挠头介绍道:“这马叫玉麒麟,是明远先生相来的,其他都很出挑,就是性子有些烈。”
萧炎上前牵住笼头,玉麒麟不情不愿地被带到阿玉身旁。
“怕吗?”他笑看着她,“记不记得青骢当年也是这样。”
阿玉笑了,她的青骢现在还好吧,那么久没有见,会不会想她。
“不怕,我可以试试。”
她先上左脚搬鞍认镫,谁知玉麒麟身子往另一边偏去,阿玉还没骑稳,它就跑了起来。
紫电跑出几步没有抓住,萧炎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玉麒麟好像故意一般,虽然跑动速度不快,却会不时跳跃,出乎意料转向。
“哎呀!”
阿玉一声惊呼,从马背跌落,滚出一段距离,玉麒麟立即刹住脚步。
“玉瑶!”萧炎滚鞍下马,到她身旁蹲下来看。
紫电也策马追了上来,有些无措地看着倒地的阿玉。
阿玉坐起身,皱着眉头揉手臂,萧炎让她起身走两步,再抬抬胳膊,看来骨头没有事,只是淤青免不了的。
知道说不动阿玉,紫电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萧炎身上,“萧大人,要不回去吧,这样很容易受伤的。”
萧炎蹙眉想想,低声劝她,“玉瑶,要不换那匹栗色马,慢慢来,这马有些欺生。”
“它干吗欺负人,我偏要骑它!”
知道她的脾气被激了上来,萧炎又叹口气,对紫电道:“紫电大人,你去殿下那面吧,这里交给我好了,让殿下不要担心,我自有分寸。”
紫电踌躇片刻,向萧炎行礼离开。
“怎么办,还要骑?”萧炎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就是这么倔。”
阿玉不服气地揉着手臂,气呼呼地看着挑衅她的玉麒麟,“青骢都能听我的,它为什么不行?”
又一次认镫上马,这次马没有再偏身子,阿玉双手握紧缰绳,双腿夹住马腹,任凭它胡乱折腾,就是不肯妥协。
可能真的拗不过她,大约半柱香的功夫,马儿终于安静下来,迈开小步平稳地跑了起来。
萧炎如影随形跟着倔强的一人一马,这是多年来的习惯,守护她已经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虎子哥,你看,它听我的了。”阿玉在马背上兴奋地叫了起来。
校场另一边,远远的,看她越来越娴熟地驾驭烈马,李霖既心疼又欣慰,玉麒麟本就是他要送她的礼物,没想到阿玉第一天来校场就如此大胆。
“殿下,要过去看看吗?”
青霜与紫电对视一眼,低声询问。
“不必了,去军营吧。”
日落前,阿玉骑着玉麒麟停在董宅门外,萧炎与随行侍卫一起下马,晚樱从门里跑出来,眼神中满是焦虑。
从马上滚落过,又在马背上颠簸一日,浑身那那都疼,阿玉既不好意思让人扶她,也不想让晚樱担心,强忍着用最好看的姿势翻身下马,落地的瞬间还是忍不住“哎哟”一声。
晚樱又好气又好笑,上前扶住她,“你还装,疼的脸都红了,赶紧回屋给你敷一下。”
“姐姐,府医在吗,又要麻烦他了,让他……让他看看我的骨头。”
阿玉被拆穿,索性把担心说了出来,萧炎笑着摇摇头,以他多年军中经验,要是骨头有事,伤的地方早肿了,哪里还能骑马回来。
府医刚进东厢房,李霖带着一身风尘踏入院中,墨烟早带人备好热水,服侍他沐浴更衣。
李霖浸在热水中,一天疲惫渐渐舒缓,墨烟替他按摩肩背,茗雨走进浴室,向李霖转禀府医的话,阿玉还挺抗摔,皮外伤上些药膏就好了。
浴室外传来嫣翠的声音,“茗雨大哥在吗?”
“来了。”
过了一会,茗雨再次返回,“殿下,阿玉让嫣翠传话,说她今日太累了,就不和您一起用晚膳了,自己在屋里吃。”
李霖喉结动了动,缓缓道:“好!把淮南酒楼的东西送去,还有那两套骑马装,今天的衣服都滚脏了,明日穿新的。”
第二百零九章 自找苦吃
听说明日还要让阿玉去校场,茗雨有些吃惊,偷偷瞄了一眼李霖,只见他双目微闭,靠在浴桶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嫣翠悄悄告诉茗雨,阿玉身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躺在床上直叫唤,要不怎么都不过来吃饭。
李霖出浴换上丝滑宽松衣袍,独自在上房用了晚膳,胃口似乎有些欠佳。
骑在马上还行,坚持回到屋中,阿玉整个人都僵直了,手脚不听使唤,仰面倒在床上不停地叫“姐姐。”
晚樱见她都没法爬进浴桶,只好在床上替她擦身,又让她趴在床边洗了灰土土的头发。
等收拾干净,阿玉便开始嚷嚷饿了,嫣翠拿来小几放在床上,从雕漆提盒中取出的吃食都是昨日她喜欢的。
“姐姐,那个……对,那个兔肉,特别好吃。”
阿玉都拿不住筷子,身上疼是骑马的缘故,手抖是因为拉了弓。
晚樱叹口气,将一块肉送进她嘴里,“你这是图什么?就算打仗也不会让你上战场,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那不是的……”她欲言又止,岔开了话题,“殿下用过晚膳了?现在干吗呢?”
“嫣翠过去服侍了,殿下一个人用膳很快的,应该休息了,今日回来风尘仆仆的,想是军营中操练的辛苦。”
“哦!”她眼中一丝失落,又指着另一碟菜,“我想吃那个。”
可能是太过疲累,李霖歪在锦榻上翻阅邸报公文,墨烟在一旁奉茶,直到亥时才等来明远先生。
先生进屋聊了几句就出门离开,茗雨将他送到院外,回头见李霖也出了门,沿着游廊向东厢房走去。
茗雨走进上房,墨烟正在收拾榻旁几案上的文牍。
“我就说吗,殿下怎么可能不去看阿玉。”
墨烟笑了笑,对茗雨道:“你跟殿下出去一天也累了,去歇息吧,今夜我守着。”
这里不比王府,没有冰块可用,晚樱用微凉井水浸湿手巾,替阿玉敷了青紫的地方,药膏涂了一遍,可还是翻身抬手都疼。
困劲上来,也顾不得疼了,阿玉换上柔软寝衣,裹在暖暖的锦被中,打个哈欠道:“姐姐,我好困,先睡了,明天卯正记得叫我。”
“你还要去啊!”
她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口中喃喃道:“当然要去,练骑射一天都不能放松的。”
话音刚落,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居然瞬间进入梦乡。
晚樱无奈又心疼地笑了,虽然不太理解她为何如此执着,却更加懂了殿下为何那样放不下她。
小丫头打起帘子,李霖走进东厢房外间。
晚樱正在打理阿玉明日穿的衣服,这是一套莲青色的骑马装,再配上铜制雕花革带,真的是英姿飒爽。
她摩挲着衣服发呆,忽然有些羡慕阿玉,不是因为她是殿下的心头宝,而是她敢想敢做的脾气,认准的事不管多难都会做到底,目睹她一步步走过的路,得到今日的一切也是理所当然。
“玉儿睡了?”
晚樱慌忙起身行礼,“殿下。”
晚樱和青霜婚期已定,她也不再服侍李霖,等到礼成就要离开王府,看着她从黄毛丫头长成窈窕女子,李霖颇为感慨。
“你忙着筹备婚礼,还要照顾阿玉,这些时日要辛苦了。”
“殿下,”晚樱红了眼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中既有不舍又有感激,李霖对她的好早已超过主仆,更像一位兄长。
李霖笑了笑,“听说女子嫁人前都容易伤感,看来是真的。”
“您就别打趣奴婢了,”她勉强笑了一下,“明远先生今日派人带奴婢去量喜服挑首饰,您居然安排了那样贵的地方,奴婢怕受不起,就没有敢要,还是换个一般的吧。”
李霖沉默片刻,点点头道:“你很懂事,不过这是你和青霜应得的,现在我还能给,你们就收下,不知将来我还有没有这样的能力。”
晚樱悚然抬头,“殿下……”
李霖摆摆手,“将来的事谁知道呢,我就那么一说,你要是再推辞,我就让青霜来说服你。”
“是!”
“姐姐,我想喝水……”
阿玉迷迷瞪瞪地在里屋叫了,估计是麻辣兔肉吃多了,容易口渴。
两人相视一笑,晚樱识趣地道:“殿下,这衣裳还要改一下,我去让嫣翠帮忙。”
李霖抿嘴一笑,点点头往里屋走去。
帏账落下,隐约听见阿玉呻吟一声,随后又传来呓语般的呼唤,“姐姐……我好渴……”
李霖从保暖匣中拿起茶壶,斟好一盏茶,走到床前将一半帏账打起,侧身坐在床沿上。
阿玉双目紧闭,微微皱着眉头,嘴唇干干的,睡梦中还在砸吧嘴。
李霖将茶盏放到旁边高几上,双手轻轻去扶她。
“疼……”
阿玉今日应该累惨了,睡得昏天黑地睁不开眼,迷蒙间还在忍不住低声抗议。
他用身体将她靠住,回手拿起茶盏放到她唇边,慢慢喂她喝了半盏。
阿玉头一偏又睡了过去。
李霖的心有些揪着疼,不知摔成什么样了,让她困成这样还会喊疼。
他将阿玉寝衣领口拉开一点,入眼的先是她肚兜的鲜亮红色。
李霖微微错开目光,从后脖颈看进去,从左肩到后背是一片片淤青,这是从马背跌落时左肩先着地。
他吸了一口冷气,幸亏阿玉学过骑射,身体本能反应还在,知道摔下马怎么保护自己,玉麒麟体型高大,要是新手这样掉下来,恐怕不会这样幸运。
李霖避开视线,摸索着解开她的寝衣,让她俯在床上,好像阿玉还感觉舒服了,脸在枕上蹭了蹭,继续睡。
他用锦被盖住她的腰以下,慢慢退下她的寝衣,阿玉整个背露在了李霖面前,没有淤青的地方是雪白一片。
李霖侧过脸镇定一下,从袖中取出一只银盒。
明远先生早上得到他的指示,派人到淮南最有名的回春堂,请药师特制活血化瘀药膏,药材都是此行从王府带来的。
李霖挑出一块褐色药膏,用双手捂热,先从她的肩膀开始,掌心贴在肌肤上缓缓地揉。
第二百一十章 一场乌龙
药膏在阿玉肩背慢慢渗入,按摩的手劲要恰到好处,李霖额头有了一层细密汗珠。
可能是药力起了作用,刚开始她还不时哼唧两声,后面干脆用双手抱住软枕轻轻打起呼噜。
见阿玉手臂活动自如了,李霖低头笑笑,起身净过手,看药膏被肌肤完全吸收,又将她的寝衣拉起,摸索着系好,才将她翻过来躺平。
被人在睡梦中来回翻腾,阿玉稍稍清醒了些,可能是案上烛火有些晃眼,她拉起被子将头蒙住,滚到了床的最里面。
李霖无奈地摇摇头,收起药膏,将帐幔放下,转身离开。
一觉黑甜,晚樱虽然十分不忍心,又怕不让她去校场会闹脾气,在床边站了一会,还是弯腰去唤她。
阿玉伸个懒腰,揉揉眼睛,好像发现了什么,猛地坐起身,抬抬胳膊,扭扭腰,居然不疼了,她惊喜万分地道:“姐姐,昨晚我睡着了,你给我涂的什么药膏,这么神奇?”
晚樱脱口而出,“我明明是在你睡觉前涂的药膏,睡糊涂了?”
“不对啊,”阿玉搓搓脸,“昨晚你喂我喝过水,解开寝衣替我揉肩背,那药膏涂在身上暖暖的,舒服的我都不想睁开眼。”
“呃……”晚樱脑中浮现出画面,脸微微红了,又怕说出真相让她急眼,轻咳一声道:“哦,是我记错了,你睡着后我是又涂过一次,是殿下送来的,看来效果真的很好。”
阿玉凑近打量她,眼中满是困惑,“你的脸怎么红了?殿下来了你也没有叫我,他送完药膏就走了?”
“昂,是啊……殿下累了,放下药膏就回去歇着了。”
看晚樱眼神飘了,阿玉忽然笑出了声,“姐姐,你是不是想青霜大哥了,昨晚我疼的都忘了问你,你的嫁衣量好了吗?一定很漂亮吧。”
“还没有,今天去,”,晚樱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说漏嘴了就不好了,赶忙岔开话题,“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赶紧起床,早去早回。”
“哦!”
阿玉总感觉哪里不对,见她不愿多说,也就闭了嘴,嫁喜欢的人不应该很开心?难道又和青霜吵架了?
晚樱帮阿玉脱掉寝衣,肩头和后背的淤青果然淡了许多,去校场应该没有问题,也就不再阻拦,一言不发替她换好衣服,打发她梳洗完毕。
以前早起,两个人都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今日安静的出乎意料,阿玉认真吃好早饭,还被逼着喝了一盅鸽子汤。
阿玉刚推开门,看见李霖负手立在院中,紫电和墨烟候在院门处。
看阿玉走路的样子很是轻松,李霖含笑等她靠近,戏谑道:“我还以为你今日要睡到日上三竿呢,再等不到你,我就走了。”
“那怎么会!玉麒麟刚听我的话,不能这么放过它。”
阿玉笑嘻嘻地看着他,“多谢殿下昨晚送的药膏,晚樱姐姐用它给我按摩肩背,你看,又可以去拉弓射箭了。”
李霖瞥一眼立在东厢房外的晚樱,“嗯,看来效果很不错。”
晚樱隐约听到阿玉的话,殿下那一眼看的她心慌,急忙转身回屋去了。
阿玉还无知无觉,继续说道:“今晚我还让姐姐按,她的手劲还不小,很舒服的……”
墨烟面无表情转头看着门外,“萧大人到了。”
李霖似笑非笑看着阿玉,“不疼了那就赶紧去吧,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她有些诧异,从早起到现在,晚樱和他都有些怪怪的,这就话多了?比起平时都没说几句。
旁边还有人,也不好说什么,还是赶紧出门的好,阿玉冲李霖笑笑,一溜烟前面先跑了。
萧炎和青霜站在院外,遇见了难免寒暄几句。
原本萧炎还担心阿玉爬不起来,现在见她跑的飞快,说明身体并无大碍。
阿玉从小就皮实,受了伤顶多哼唧一阵,好一点该干嘛干嘛。
“姐姐在屋里呢,你不去看看?”
她见青霜不进院,更加确信他和晚樱吵架了,“你们都快成亲了,干吗还吵架,姐姐早上都没和我说几句话。”
青霜有些蒙了,前天逛得很开心回来,昨日都没见过,哪有机会吵架。
李霖从院中出来,颔首与萧炎打过招呼,淡声对青霜道:“你今日不用跟我出门,和晚樱去把喜服量了。”
“这……是!”
青霜挠挠头,看着众人离开,总感觉哪里不对,阿玉喜滋滋的,殿下虽然面色淡然,可神情中隐隐有一丝尴尬。
又是筋疲力尽的一天,玉麒麟与她配合越来越默契,弯弓搭箭也越来越有感觉,在萧炎催促下才返回城内。
昨晚没有和他一起用晚膳,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每一天都显得那样宝贵。
阿玉兴冲冲地扎进后院,只见上房一片漆黑,他还没有回来。
晚樱迎了出来,面上掩不住的喜色,试过红彤彤的嫁衣、艳丽的首饰,一颗恨嫁的心已经藏不住了。
阿玉独自用过晚饭,洗去一天的疲惫,将近亥时,李霖都未回来。
她想让晚樱再用药膏按摩,晚樱推脱有事还要等等,实在扛不住,终于爬上床睡了。
青霜白天量过喜服,送晚樱回府便匆匆离去,想是殿下那面有重要的事。
尽管阿玉脸上笑嘻嘻的,晚樱知道她心里的不舍与失落,罩好里间烛火,晚樱坐在外间,手拿绣花绷忙碌着,阿玉总是会丢了帕子,在离开前替她多绣几块。
过了亥正,听到院中有人低语,是殿下回来了。
不到子时,屋外有了脚步声,正如晚樱所料,李霖沐浴更衣后来看阿玉了。
早上的尴尬还没过去,晚樱行过礼急忙拿着刺绣的东西离开,那个傻丫头今天睡得安稳多了,这会还不知梦游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