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见画无缘
楔子
天地顿开,天界化为四境圣天。东皇境由玉皇大帝执掌,其余三境分别是道德天尊(太上老君)的太清境、元始天尊(盘古真人)的玉清境、灵宝天尊(太上道君)的上清境。
四天圣境鼎立,四方天尊地位相当,而“三清天尊”联手将三天境合一,势力大过东皇境的玉皇大帝,天局难测。
上清境北门。
“请问,上清殿怎么走啊?”桃花飘飘,一个身着白裙红衣的姑娘涨红脸颊,轻轻地用手中的莲蓬戳了戳醉倒在北天门的醉汉。
醉汉轻咳了两声,转头继而大睡,丝毫没有打算理会问路的姑娘。凌乱的长发遮挡住他的脸,姑娘迟迟辨认不清他到底是哪路仙家。
“喂……外面很凉的。”姑娘的话似在提醒醉汉,却又是自言自语。看情形,她已知靠这醉汉问路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可是转头走开实属不该,再过两个时辰便是北天门的风雪阵启动之时,若是此刻不助醉汉离开,恐怕两个时辰一到,他便会在风雪阵中灰飞烟灭。
身上肩负着重任,姑娘不敢在此多留,情急之下,她施法把醉汉收入法囊,自己踏进了北天门。瞬时,姑娘脚下生莲,正前方无故显现上清圣境的路图,她看得满心欢喜,径直朝路图所指的上清殿走去。
“老爷,给少爷买的两个丫头都带回来了,只是......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丫头,生得水灵,夫人在侧房一时拿不定主意,说是也请您过去瞧一眼。”管家微低头一脸得意,买两个送一个,这样的好买卖让老爷看了一定会好好夸奖他办事得力的。
“什么?”画老爷放下刚端起的茶碗,从座位上起身,走近画管家。“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呼在管家肥大的脸庞上。
“一件小事都办不好!这不是损害我画家的颜面吗?蠢货!”画老爷瞪了管家一眼,拂袖出门前往侧房。管家捂着脸敢怒不敢言,头埋得更低了。见老爷走出了门,他才匆忙跟上步伐。
画老爷,名守仁,是九元镇最有钱的商人,各行各业都有画家的生意。画守仁老爷有名不仅是因为有钱,更重要的是在商界、在九元镇人品好。诚实守信、账目分明、乐于善施,就是脾气急躁了一点。大家都说,贵人有贵人的脾气,那是可以理解的。
画管家千算万算没想到老爷竟然会为了多出来的一个小丫头大发雷霆,非但没有夸奖他,反而还重重给了他一巴掌。
说到底,画老爷最忌讳的就是惹事,尤其讨厌来历不明的人,这跟在镇上施粥救济是两码事。
侧房内,画夫人拉着那个多出来的丫头上下打量着,时而微笑,时而皱眉,但总有一种舍不得丢出去的感觉。
“小丫头,你是从哪里来的?”夫人边打量边问。
“我也不知道。”小丫头摇了摇头平静的说。好似不知道她被“买”到府邸便是生生世世做牛做马的丫头命。
“死丫头,懂点规矩!说话前要说‘回夫人’!”旁边一个老奴一时心急,当着夫人的面训斥起小丫头来。这一举动吓得另外买来的两个丫头站在角落旁瑟瑟发抖。
夫人倒也不生气,只是摆摆手,示意老奴不用多嘴。那老奴自然识趣的退到一旁静观其变。
这时,门口来了一个小少爷,先是在门口停住,轻唤了一声“娘亲”,待夫人朝他招手后,轻踏跨入房内,又给夫人行礼作揖方才走到夫人跟前,也同夫人一起打量着小丫头。
小丫头转头平视小少爷,也不去想这样做究竟礼不礼貌。
“娘亲,不是说送我两个丫头吗?如今这第三个作何处置?”小少爷先向夫人问起话来。
“为娘看这小丫头长得机灵,故而心生喜欢,一时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她留下来,今日叫你过来就是让你做个决定。”夫人说。
小少爷想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两个丫头,转而问小丫头:“你是孤儿吗?就是没有什么亲人的那种?是个小乞丐?”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小丫头满脸愁容,她努力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家。”
屋外传来一声“把多余的人给我撵出去!”话音刚落,画老爷便走进了屋内,接着说:“一个小丫头也值得你们挑选吗?画府不用来历不明的人,快快赶出去!”
“爹爹等一下,她没有家,缘儿希望她有家。”小少爷很少顶撞老爷,今日也让画府老奴们知道了小少爷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乖乖娃。紧跟着老爷的画管家又想为自己赚取一点老爷的信任,于是,他轻声劝说小少爷:“小少爷,这丫头天生地养的饿不死,还是让老奴送出府吧。”
小少爷一听,更是心生怜悯。
“天生地养的,你早已浪迹天涯,如今我怎忍心再让你无处为家?”小少爷的眼神渐变温和,一字一句都在告知在座的每一个人:多出来的小丫头,本少爷决定留下了!
小丫头歪头眨巴着眼睛,平静的问:“你是谁?”
“我叫画无缘,是画府的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小少爷走到小丫头面前,伸出双手温柔的把小丫头的头抬起来,让她正视着自己的眼睛。小丫头也不再做稀奇古怪的动作,倒是很愿意小少爷教。
“我叫......我......不知道。”离小少爷那么近,小丫头微微低头绞弄着双手,涨红了小脸结结巴巴的回答。
小少爷替她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眼睛定格在她肩衣的字上,他说:“那这样吧,你衣服上绣着一个‘汐’字,以后你跟着我姓画,叫画汐儿好吗?”
小丫头两眼放光,开心的跳了跳,拍着双手直说:“画汐儿!画汐儿!我喜欢这个名字!”
小少爷看着她那么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画老爷满脸愠怒,刚想吹胡子瞪眼的说什么,却被画夫人伸伸手拦下了话。画夫人对身旁的夫君说:“老爷,就如了缘儿的心愿吧,他很久没那么开心了。”
画老爷轻叹了一口气,对紧跟左右的管家吩咐道:“也罢,吩咐下去,就说这个小丫头是我画府的远亲,此后就是我画府的二小姐!”
“是。”管家不解,但还是领命先退下了。
画夫人生了三个儿子,前两位公子都是不幸夭折,仅留下的小儿子画无缘既是心头肉,也是夫人最深的伤。每每看到他就会想起失去的两个儿子,奈何老天残忍,没有赐给她一个女儿。
今日小丫头的出现与画府有缘,何故错过这上天的美意呢?画老爷不情愿接受,为了夫人和儿子,多一个女儿也无妨。
从此画府多了一个古灵精怪的二小姐。
画汐儿。
“爹爹好!夫人好!”小丫头挺起身板,清脆的一口一个爹爹叫喊着。画老爷瞧她那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顿时心生爱怜。他牵起夫人的手教导着小丫头:“从今往后,要叫娘亲了。”
第二章 画府遇鬼差,衡山恒山
十年后,九元镇。
夜幕降临,四名黑衣人各持长镰,在小巷子里劫持一名乞丐,厉声说:“为我等引路至画守仁家。”
乞丐张不肯,黑衣人举起武器作势想群殴他,乞丐张一时害怕就答应了带路。
到了画府门口,只见两只满身金光的石狮子蹲守在门口,面貌狰狞。以至四名黑衣人不敢仰视,全借乞丐张的身体从侧门翻墙进入府中。
不一会儿,屋内哭声大作,有下人在府中奔走相告,画府老爷画守仁与世长辞。
府中花园,画汐儿躲在花丛中与画无缘玩捉迷藏,等了半天迟迟不见画无缘。无聊之际,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随机扔了出去,正好砸中墙角隐身撤退的其中一名黑衣人。
他犯了鬼差大忌,勾魂撤离时,他转身往死者家中看,这一看,看到了躲在花丛里的画汐儿同时也在看他,那是一张苍白如大理石的冷面。他诧异的回过头来,不敢相信竟然有生人能够看见鬼差。
刚才的乞丐张明明是被鬼差胁迫,不得以看到鬼差现出的真身。画汐儿身上什么特殊情况都没有,这又是什么缘故呢?阴阳眼?不可能。阳间有多少只阴阳眼,阴间簿子上写得清清楚楚,他也一个不落的记着,不会记错的。
“爹爹?那不是爹爹吗?你,你站住!放开我爹爹!”还没等鬼差反应过来,画汐儿便从花丛里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鬼差的官服。
其他三个黑衣人发觉背后出事,也诧异的转过头来,不曾想被画汐儿朝脸一个鬼差给了一拳头。疼得他们松开了押解画守仁的手。
画守仁一介凡夫俗子,看到这种场景即刻被惊呆了。
“松开!不然你也死!”与画汐儿对视的那个鬼差一脸冷漠的转过身来威胁她。
画汐儿认真的看着他,问:“你们是谁?要把我爹爹带去哪里?”
鬼差冷笑:“就凭你能拦得住吗?生死有命,你最好滚开。”
画汐儿急了,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一米八九的大个子拽得低下了头,她与他之间,仅隔了几厘米。
“葬末天大人,时辰快到了。”其中一个被打的鬼差提醒着与画汐儿对峙的鬼差。
身旁的画守仁也急了,大声嚷嚷着:“汐儿!汐儿!救救爹爹呀,不能不要爹爹呀!”
那个叫葬末天的鬼差站直了身子,竟然把死抓着衣领紧紧不松手的画汐儿拽了起来。此时的她就像一个挂饰,紧紧的挂在葬末天的衣领上。
葬末天倒也不客气,用手一把甩开画汐儿,再用毫无温度的手掌呼在画汐儿的脸上,冷漠的将她推开。临了,恶狠狠的补充了一句:“再敢造次,我把你爹爹丢下十八地狱!”
画守仁一听,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任由鬼差拖拉带走。
画汐儿显然被震住了,傻傻的目送着那群地痞似的鬼差。
画府后院哭声一片,画夫人受不了刺激晕倒了。画无缘成了画府的顶梁柱,忍着悲痛忙里忙外,一时间忽视了画汐儿。
房门被画汐儿鲁莽的撞开,坐在床边魂不守舍的画无缘习惯了画汐儿的不礼貌,此刻也无心去理会她。
“无缘哥哥,爹爹被带走了,我看见爹爹被带走了。”画汐儿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画无缘抬了一下眼皮,轻声说:“我知道了,爹爹走了。”
“不是啊!是被鬼带走的,我看见了!”画汐儿多想跟他讲清楚刚才在花园里发生的一切。她走到画无缘跟前,慢慢的蹲下身来,看到他一脸疲惫的样子,开始有些心疼。
画无缘直接从床边滑落,坐在地上,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他说:“汐儿不怕,没事的,爹爹不在了,还有哥哥在,谁若是敢欺你分毫,我便是倾家荡产也会替你出气。”
“无缘哥哥,汐儿也会一直陪着你的。”她轻轻拍着画无缘,像哄小孩一样,也不在乎画无缘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流在她的肩膀上。
画汐儿刚想到什么,突然,她猛地推开画无缘,大喊了一声“糟了”,随后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去画夫人的房间。画无缘见状,也跟了上去。
果然不出所料,画夫人也去世了。
府上的药郎说,画夫人是受了刺激,一时急火攻心引发心痛旧疾。
画无缘跪倒在画夫人的床前,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唤着“娘前”,画夫人却再也听不到了。
画汐儿断定是那个叫葬末天的鬼差干的,没想到一个鬼差竟敢滥用职权残害人命。她顾不上悲情的吊唁,转身走出房门左右张望着,希望还能再次遇见鬼差,好跟画夫人再说说话,也能问个明白。
那天晚上,她把画府翻了个遍,再也没有见过一个鬼差。
衡山府君的秋鸾殿。
一个红衣男子坐在高堂上,手持一杯千年佳酿,细细的嗅着醇香,享受了一番美味。他也不喝酒,闻完了就把酒杯放到桌子上。挑眉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人,嬉皮笑脸的问:“冥界川卫都那个上冥司的总司大人雪凰近日捡了一条流浪狗,这事你知道吧?”
衡山府君秋寂北毫无兴致的回答:“恒山府君真是无聊,竟然对丧家犬感兴趣么?本府君倒是可以送您几只高贵血统的天狗啊。”
恒山府君梅袭雨摆摆手,不紧不慢的分析说:“不是不是,衡山兄严重了,我只是听说,那只流浪狗后来又被苦海的苦主煜魔风大人给收留了,那么,如果那只低贱的狗将来成为了苦主大人的得力助手,你衡山府君都坐不了的位子,事实是现在被一只狗给拿下了,这众生会做何感想?天界你还混不混了?”
“什么!你是说煜魔风大人当初拒绝了收我为徒,现如今反而收了一条狗?还是一条丧家犬?”秋寂北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梅袭雨,气得捏碎了手中的九鸾琉璃杯。
“你不要这样激动嘛,做煜魔风的徒弟有什么好的?哪里有做五山府君舒服的?你倒是动脑子想一想啊。”梅袭雨重新端起自己的酒杯,刚想凑上前闻,被秋寂北一把抢回来捏碎了。
“哎哎哎,你要撒气就离我远一点。”梅袭雨惋惜的捡起杯子碎片,一脸嫌弃的看着秋寂北。
秋寂北皱起眉头,扭扭捏捏的说:“你不知道,三界六道最厉害的人就是煜魔风大人,想当年他一夜屠尽八荒,就连天界的四位权威的天帝天尊都要给他面子,我一想起他就好开心!”
“喂!正常一点!你现在哪里有衡山府君的样子?就算他再厉害也是黑历史,除了玉帝,三清神还是他的三位恩师呢,还不是背叛师门,现在三清天尊原谅了他,并不代表他不坏,我劝你离他远一点。”梅袭雨双手托着腮帮,连连打着哈欠。
“我和泰山府君打赌的,一定要拜在苦海门下,要不然啊,我堂堂一个衡山府君还得给他端洗脚水!气死我了!”秋寂北耍起了小性子,叉着腰起身在殿堂内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真是气死我了!”
“那让你选,给煜魔风端洗脚水还是给泰山兄端?”梅袭雨搞怪的朝他丢了一罐空酒罐,施法悄悄的把酒凝聚在秋寂北的头顶,秋寂北身手敏捷,一把接住酒罐不假思索的说:“当然是煜魔风大人!”待他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头顶的酒浇湿全身。
看到恶作剧得逞后,秋寂北全身湿透的狼狈样,梅袭雨笑得捂着肚子躺在高堂上继续哈哈大笑。
谁让我们是兄弟呢,当然是选择原谅了。秋寂北愣了一会儿,也随便倒在地上哈哈大笑。
第三章 画无缘成婚 汐儿失踪
距离画老爷和夫人双双离世已经半个月了。趁着天气好,画汐儿挽着画无缘的手,一起出门逛街。不论画汐儿提什么要求,画无缘都一脸宠溺的依着她。
“无缘哥哥,东街刘记的桂花饼真好吃。”
“好,我给你买。”
“无缘哥哥,西街张家的烤鸭也很好吃。”
“好,我给你买。”
“无缘哥哥,听说如莘姐姐要嫁给一个丑男人了。”
“你不愿吗?”
“可是不愿了,我希望如莘姐姐能嫁一个像无缘哥哥你一样的好人。”
“好,我为你娶她。”
路走到一半,画汐儿停下来转头看着画无缘,伸手替他拨开被风吹散的头发,笑着说:“无缘哥哥,那你一定也要幸福。”
画无缘拉着了汐儿的手,温柔的回答:“有汐儿在,我会很幸福。”从见到汐儿的第一眼开始,画无缘就特别喜欢她,那种感觉说不出的开心,道不明的舒适和幸福。
和汐儿在一起,他觉得很轻松,所以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也没关系。他也很想娶汐儿为妻,今日逛街也想同她说这件事情,如今倒是她先开口,让他娶别的女人。
画汐儿笑得很开心,继续拉着画无缘逛街,一路上都在为他挑选新婚用的东西。画无缘心中有痛,隐忍的情绪只能埋在心底。看到汐儿的笑容,他不忍打破那美好的画面,哪怕是赔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画府果然派媒婆带着厚重的聘礼前去顾家提亲。在九元镇最大的还是画府说了算。顾家只是小小的盐商,原本已和布商葛家结亲,如今画府重金抢人,顾家和葛家都无二话。
顾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乐坏了,画府公子才貌双全,又是九元镇大户,闺女嫁过去只有享福,绝无半点吃亏。
顾如莘本就暗自喜欢画无缘,起初她也以为是自己的美貌吸引了画无缘,让他为了美人去打了布商葛家的脸。
穿上红嫁衣的顾如莘坐在闺房中,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真以为自己貌若天仙。贴身的丫鬟看穿小姐的心思,一边拿起梳子给小姐梳妆,一边笑着说:“恭喜小姐嫁得如意郎君。”
“无缘公子是我的,这是天注定的,你懂什么。”顾如莘好似参透天机,得意的说。丫头自讨没趣,不再言语。
“还有个画汐儿,天天黏着无缘,真是烦死了,以后也得给我离远一点了。”顾如莘的表情突然变得恶狠,连丫头看到都打了个寒颤。
画无缘成婚之日,平日里闹腾的汐儿竟不见了。刚刚拜完堂,画无缘想找汐儿说说话,可是里里外外找遍了也没人。
他顾不得招待前来画府喝喜酒的客人,急得想出门去寻她。好在被管家拦了下来。画府在九元镇面子大,来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孰轻孰重画无缘还是分得清楚。
“她大概是出门贪玩了,没关系,我在家等她回来。”画无缘这话是说给管家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画无缘成婚之日,在九元镇大摆了三天的宴席,这些都是汐儿先前吩咐好的。他痴痴等了她三天两夜,一直等到所有婚礼结束,汐儿还是没有回画府。
入夜,他站在院中独自呢喃:“汐儿,你去了哪里?为什么还不回家?是不是迷路了?别乱跑啊,无缘哥哥一定会找你回家的。”
顾如莘拿着一件外衣出来,慢慢的给画无缘披上,随即从身后抱住画无缘,冷语问到:“她就这么重要吗?我才是你的妻子,为什么从踏入画府开始你就不曾瞧我一眼?”
画无缘冷漠的挣脱她的手,依旧背对着顾如莘,他说:“我娶你,是因为汐儿不希望你嫁给葛家那个丑男人,我是为汐儿,不是为你,从今往后你得记住这一点。”
“什么?”顾如莘的大脑一片空白,瞬间又是晴天的一个炸雷在她脑海里炸裂。当初千方百计的和画汐儿搭上话,努力扮演了那么多年的好姐姐形象,都是为了接近画无缘,讨得他的欢心。
一切都错了,都错了。顾如莘大声叫喊着:“画无缘,你告诉我,你爱的是我!画汐儿是谁?她不就是被画府收养的野丫头吗?有什么资格......”
“啪!”顾如莘还没说完话,被画无缘转身反手一巴掌打倒在地。“汐儿是我的,你没有资格评论半分!他日汐儿若是回来了,你且记住,看到她要低头避让,这就是我画府的规矩!”
画无缘还是无情的走了。
借着月光,隐约看得到顾如莘的嘴角被打出血,画无缘分明也是画无情。顾如莘攥紧了拳头,无助的闭上了眼睛。
九元镇邻近的千乙山上,一只九尾狐把画汐儿绑起来挂在树上,逼迫着画汐儿跟她结盟。
“你要是答应跟我一起去偷,哦,不是,去看望山洞里的那个人呢,我真的会考虑放了你哦。”九尾狐摇身一变幻化成了一个戴着面纱的古怪少女。
画汐儿看到她神奇的变幻,欣喜的问:“那你可不可以教我变刚才那个?”
小狐妖转动眼珠想了一下,干咳了两声,一本正经的说:“可以,以后你就叫我修修师父吧,我放了你,现在我们去山洞。”
画汐儿点头示意,刚解开绳子就被狐妖迫不及待的拉到一个奇怪的山洞旁,两人偷偷摸摸的躲在洞口商量计划。
“等会儿看我的笑容行事。”小狐妖交代到。
“哦。”画汐儿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发觉不对劲,又问狐妖:“不对啊,你戴着面纱我怎么看你的脸啊?”
“也是哦......”狐妖低头看了一眼面纱,被自己刚才的话逗乐了。殊不知山洞的主人早已站到她们身后。
第四章 九尾猫妖生擒大黑蟒
“你二人何故扰我清静?”男子站在小狐妖和画汐儿身后,许久都猜不透她们鬼鬼祟祟的目的,索性直接问话。
小狐妖一听,立马凭空幻化出一把利剑,转身向说话的男子刺去。男子没有半点恐慌,竟也不躲不闪,待小狐妖逼近他心脏时,他也敏捷的幻化出一把白色折扇挡了回去,只一挡,把小狐妖震出了两米远。
“臭不要脸!你是男人!我,我当然打不过你啊!”小狐妖摔在地上不肯起来,索性坐在地上耍赖。
画汐儿在洞口嗅了两下,咽了咽口水,一边警觉的注意着男子的任何行动,一边从山洞口挪到小狐妖身边,问男子:“洞里是不是有烤鱼啊?好香!”
“是啊,那可不是你们这些俗物可以吃的。”男子冷冷的丢下一句话,随手打开折扇在一旁故作高冷。
“小狐狸,你带我来干嘛?有吃的也吃不到,真扫兴。”画汐儿也同小狐妖一样坐在地上。看这架势,明显就是“不给糖就捣蛋”。
小狐妖轻轻敲了一下画汐儿的脑袋,对她说:“哎呀,你就知道吃,我拉你来是找我的泰山符,不是吃啊吃的。”
画汐儿双手托着腮帮,失落的叹了一口气,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符,我怎么找得到。”
“找得到!”小狐妖激动得一把拉住画汐儿的双手,两眼放光:“你辨认得见这世间万物的宝物,就是你,没有错的。”
“等一下等一下,你们聊天都把我给忘了。你是说她很有可能是十二圣魂之一,对不对?死狐狸,你怎么知道?”男子合起折扇,想从小狐妖这儿套出三界八卦大机密。
“呸呸呸,你才是死肥猫呢!九尾猫了不起啊?本姑娘有名字,叫千允修,还不快拜见泰山府总司千允修大人!你找死啊?”小狐妖自报家门,不屑的白了男子一眼。
男子干笑了几声,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回答:“我当时是谁呢,原来是泰山府君的爱宠啊,也难怪如此的不礼貌。不过我得告诉你一声,本小爷乃一禁天之主白荆溪,地位只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
千允修听到一禁天这个地方,背后阴风阵阵,一时接不上话。
画汐儿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话说,你们二位认识吗?”
“不认识!”千允修和白荆溪异口同声的回答。两人都满怀敌意的看着对方,恨不得先剥了对方的皮。
“哦。”画汐儿看得出,这两位之前一定结下了什么梁子。她一只手食指指着千允修,另一只指向白荆溪:“一只是九尾狐妖,另一只是九尾猫妖?三界真小,你们竟然能遇上对方。”
“臭丫头在感叹什么啊。”白荆溪皱眉不悦。他拂袖从画汐儿身边走过,画汐儿转身紧紧抱住了他的大腿,吓得他跳了起来,可想挣脱也挣脱不了。
“松开!不然打你了!”白荆溪无奈的甩了甩脚,没甩开,只能低头恶狠狠的威胁画汐儿。“猫妖大哥,你帮一下小狐狸吧,她好可怜的。”画汐儿才不在乎他的威胁,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威胁了。
“对啊,魔君大人,小女子一时糊涂打扰了您的清静,请帮我找一下泰山符吧。”另一只脚也被赶来凑热闹的千允修抱住。
白荆溪抓狂到扶额无奈的叹气,他想:我堂堂魔族之主,什么时候成了你们来要挟本君?
“好,我答应你们。”最后,他还是抵不住两个姑娘的软磨硬泡。千允修怕他跑了,站起来的时候还一直紧紧的挽着他的手。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千允修这才想起来问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汐儿。
“我啊,我叫......”画汐儿突然闻到一股糊臭味,大喊:“不好!山洞里吃的烤焦了!”话音未落,她便冲进山洞,速度比身后的两只妖还积极。
“鱼?我的鱼!”白荆溪也甩开千允修自己先跑了。
千允修气得直跺脚,一边跟上一边骂:“鱼很重要吗?两个贪吃鬼!”
千允修还没走进山洞就被洞里传出来的强力震开,重新倒在山洞外的空地上。这一次力量很强,她受了内伤,嘴角也流出了血。
只听洞内一声惨叫,很快,画汐儿也被扔了出来。
“咳咳,你没事吧,那只猫呢?”千允修知道那只猫虽然身为魔族,却不是喜欢杀戮的人。
“蛇,大蛇!太可怕了!”画汐儿过于激动,猛地吐了一口血。接着,二人看见白荆溪和一条大黑蟒扭打着冲出了洞口。
“哇!一个书生打起架来竟然如此好看!”画汐儿痴痴的看着他,全然忘记了疼痛。
大黑蟒攻击性极强,白荆溪再次打开折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右上下围着大黑蟒绕打了几圈。没过多时,大黑蟒全身上下出现很多血口子。
白荆溪施法想借地阴之力摧毁大黑蟒,岂料这时,千允修有气无力的抬起手,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一句话:“别杀它,它是我,我要找的泰山符啊......”
听到这句话,白荆溪差点从半空掉了下来。他冷静的施法,用山间的灵气把大黑蟒重新封印在一块竹简里。
那块竹简,他是扔给千允修的,冷漠中夹杂着许多不耐烦。
画汐儿是肉体凡胎,没顶住多久就晕倒了。白荆溪扔下竹简,抱起画汐儿背对着千允修往山下的路走。
刚走了几步,他停下来始终背对着千允修,他说:“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既然你效忠天界,就应该护住三界六道的和平,我这话你可明白?”
“谢谢你,帮我找回泰山符,那是府君大人的东西,力量太强险些伤及无辜。”千允修想起都是自己的过错,错了就承认,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白荆溪摇摇头,又说:“九尾狐,你真的知道错了吗?你错在不该利用凡人来引出这条大黑蟒,倘若今日没撞见我,这凡人必死无疑。”
说完,白荆溪抱着画汐儿继续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千允修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白荆溪远去的背影,她暗自呢喃:“老娘的路,不用你来管!往后咱们见面必定是刀剑相向!”
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她只不过是恼怒他揭穿了她的谎言,并且揭穿得毫不留情。人类?算了吧,这样低贱的身份怎么能高攀得上神界。即使她是九尾狐妖,也是神界的妖。
第五章 白荆溪送画汐儿回府
白荆溪从千乙山把画汐儿抱回画府已是夜深人静之时,他站在画府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抱着画汐儿直接从前门跳进府内。
十分钟之前,白荆溪同样在小巷子里劫持了乞丐张,威胁他说出画汐儿的身份以及住所。
想当初,乞丐张被四名鬼差威胁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乞丐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九元镇外,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进城的时候才得知画府出了两条人命,乞丐张也不敢得罪画府,怕画府的人误以为他在说疯言疯语,因此一直绝口不提。
没想到今夜,乞丐张睡在小巷子里,从天而降一名白衣书生,愣是凶巴巴的威胁他带路。
乞丐张带路到画府后,转身而逃。他边跑边想:我要离开九元镇这个鬼地方!真是都欺负我没有家睡觉啊!
白荆溪凌空腾起的一刹那,门口的两座石狮子竟摇摇晃晃的碎裂出几条粗大的缝隙。石狮镇守画府已有上百年,开初得一道士相助,集天地灵气在此看门修行。今日,遇上有千万年道行的白荆溪,还没开始它们就已经输了。
他是魔界的王,纵然只是一只涉世未深的九尾猫妖,可早在三千年前开始,他跟妖界再无半点瓜葛。
画汐儿是被白荆溪送进客房的。他贴近窗户挨个看了一遍,想找一间没人的地方把画汐儿悄悄送进去。
不巧的是,夜半三更,他看到了顾如莘被打的鼻青脸肿模样,而灯火通明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此时,她正愠怒的坐在镜子前,一边落泪一边为自己上妆。
镜子里的顾如莘褪去了曾经暗恋的纯真,眼里满是仇恨。她不恨别人,只恨画汐儿多管闲事,恨她自作主张轻易就能让画无缘娶了自己。
她顾如莘在画府算什么呢?明媒正娶的画府大夫人,连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都不如。这一生,她赢了还是输了?
白荆溪没有多看,继续小心翼翼的往前找空屋子。走到转弯的一间屋子,里面的烛火还未熄灭。
他好奇的看了一眼,画无缘坐在桌子上一边喝酒,一边痴痴地看着摆放在桌子上的东街刘记桂花饼和西街张家新鲜的烤鸭。除了昔日画汐儿最爱吃的食物,桌子上早已摆满七八罐酒坛子。
透过薄窗,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床上整齐摆放着几套清新悦心的素色女装。再看烛火燃烧的样子判断,画无缘坐在画汐儿的房间里至少在六个时辰以上。
“凡人总也逃不开一个情字,悲也。”白荆溪轻言轻语的说。在他眼里,凡人就是凡人,多情多伤的麻烦人。
好不容易在靠近花园的后院发现一间没有人住的屋子,白荆溪没多想就把画汐儿抱进屋里。他轻轻的把画汐儿放在一张简陋的竹藤床上,替她盖上被子,待一切安好,他才笑着撤离。
“总会再见的小丫头,我能感觉到,你和魔界有缘。”白荆溪临走时,从怀里拿出一块紫玉牌,上面刻有“一禁天”三个字。
他把玉牌放在画汐儿的手里,补充说:“以后在三界六道里,无人敢拦你,也不敢再随便绑架你,小丫头,你的一生我魔界宠定了。”
画汐儿像是熟睡一般,皱眉努努嘴,好似梦到可恶的东西,继而转身大睡,眉头舒展才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白荆溪笑着后退几步,化作一团紫气消散在简陋的小屋里。
第二天,画府的下人在花园里浇水,画汐儿突然从后院蹿进花园,还一边伸懒腰一边打哈欠跟没事人一样,慵懒的跟下人们打招呼。“早啊,浇花啊?这边浇水了吗?记得那边多浇一点哦。”
下人们看见画汐儿就跟见鬼似的,半天没接画汐儿的话,瞪大眼睛哆嗦着撕心裂肺的喊:“老爷!老爷!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下人们奔走相告画汐儿回府的消息,画无缘刚阴沉着脸打开房门,就有一个下人跑上前低头哈腰,大喘着粗气跟他说画汐儿回来了。画无缘一听,脸上出现了许久未见的笑容。
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后院,生怕慢一秒画汐儿就会重新消失。“汐儿!汐儿!”他一路上跑着、喊着,眼里含满了心疼的泪水。
画无缘看到画汐儿的那一刻,委屈得像个三岁小孩。抱着画汐儿久久没放开,激动得眼泪一直不停的流。
“回家了,汐儿回家了,回来就好......”
“无缘哥哥,你怎么了?汐儿没事。”
“汐儿,我以为汐儿不要我了,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汐儿了。”
“哈哈,傻哥哥,怎么会呢,汐儿只有你一个亲人啊。”
他松开手,幼稚的哭着问:“汐儿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汐儿为什么离家出走?我好想汐儿,非常非常想。”
“无缘哥哥,既然成亲了就要长大,我希望你开心幸福,汐儿不希望你难过。”画汐儿用袖子帮画无缘擦拭眼泪,然后双手捏着画无缘的脸,捏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在画无缘的眼里能够轻易看出,画汐儿才是他的全世界。可惜,他为了画汐儿一句随口的话,娶了一个他此生都对她动不了情的别的女人。
“汐儿,如果是因为我成亲的缘故,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可以写休书!汐儿,只要你开心,我可以做任何事。”顾如莘,他画无缘明媒正娶的画府夫人,却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
“无缘哥哥,娶如莘姐姐你不开心吗?”
“傻丫头,只要你开心,我也一定开心。”
“无缘哥哥,我在千乙山看到了狐妖和猫妖,还有大蟒蛇妖!”
“以后我多找几个道士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惊了。”
“但他们都是好妖,没有伤害我,那只狐狸好可爱的!”
“太危险了,以后不许一个人出门了。”
“哦,无缘哥哥,我饿了。”
“阿六!备菜!”
画无缘转头低声吩咐下人备菜,又宠溺的拉起画汐儿的手,一起说说笑笑的走出了后院。
这一切都被藏在暗处的顾如莘看得一清二楚,字字句句也听得一清二楚。她攥紧了拳头,气得差一点晕厥。
“画汐儿,我顾如莘也不是低三下四的贱骨头,既然画无缘那么无情,那你就为画府陪葬吧!”顾如莘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她拔下头钗,挽起袖子,在白皙的手臂上狠狠的划了一下,又忍痛垂下手。
顿时,鲜红的血流淌出来,顺着手臂往下流,一直低落到地面上,一点一滴宛若在地上绽放的红梅。
这不是手臂上的第一条伤痕,还有很多已经结疤的触目惊心的伤痕爬满顾如莘的手臂。每一次的痛彻心扉,顾如莘就给自己划一条伤,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些丑恶的疤痕都是败画汐儿所赐。
“这一切都怪画汐儿!”顾如莘心里想。
第六章 秋寂北到访苦海圣地
衡山府君秋寂北一大早便气冲冲的站在苦海边,委屈巴巴的大喊:“桃落姑娘!桃落!你快出来接我进去啊!我要见苦主大人!”
喊了半天,秋寂北累得瘫坐在沙滩上,一眼望去,苦海无涯。他纳闷的想:莫不是苦主大人真的很讨厌我,以至于都不让我进门了?
“啊啊啊!不可以的,苦主大人您不能不见我呀!”秋寂北越想越委屈,自顾自的朝着苦海哀嚎。
不仔细是很难发现有一座孤岛悬在苦海上空的。迷雾缭绕着在孤岛周围,使它若隐若现,岛上青山一片,百花芬芳。最显眼的还是岛中央的风雨宫,那便是苦主的宫殿。
小仙子桃落端着香茶走在大殿里,耳边传来阵阵秋寂北嚎叫的声音。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低语呢喃道:“那个傻瓜又来了。”
她走到大殿后院,煜魔风正坐在风雨亭里施法替一条鱼疗伤。她步伐缓慢,唯恐发出走路的声音惊扰了煜魔风,那便是大罪。在她的心里,三界六道无人能比得上煜魔风,她敬重他,因此时刻要求自己,不能犯一丝一毫的错误。
“桃落,你来的正好,替我修书给三途河传句话,告诉溪雾三日后便可前来苦海带走他的鱼。”煜魔风眉目温柔,唇齿间说出的话都好似惋惜离开他,恨不得再蹦回他的嘴里。
如此善心温柔的他,怎么会是三界的罪人呢?她替他不平。
“桃落?你可听到我的吩咐?”煜魔风见桃落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发呆却迟迟没有回复他,于是,他忍不住回问了一句。
“啊?”桃落方才回神,突然就地跪下去,似犯了大错,皱眉焦急的说:“请苦主大人责罚,桃落刚刚,刚刚走神了,桃落该死!”
煜魔风微微一笑,温和的说:“傻丫头,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快起来吧,替我修书给溪雾,三日后可来带走他的鱼。”
“是,多谢苦主宽恕,桃落马上就去。”桃落站起身,走进风雨亭替煜魔风倒好香茶,刚要离开,又突然想起苦海门外的秋寂北,桃落试探的问:“苦主,衡山府君又在结界外面叫嚷着要见您。”
煜魔风轻轻捧起疗好伤的那条鱼,慢慢放到桌子上的一盆水里,他依旧温柔微笑:“来者皆是客,既然他来了,桃落,你出去迎他进来吧。”
“可,我怕他再缠着让您收他做徒弟呀,他已经是五岳真人的弟子,怎可再入我们苦海门下呢?”桃落一脸担忧,天界的人都在想方设法排挤煜魔风,若是再惹一身麻烦,煜魔风岂不是更苦?
“桃落,我的话,你可曾听好呢?”
“苦主......”
“莫不是我这无上圣主的身份你也怀疑?”
“桃落不敢!”
“四境圣天,终有三境要交到我的手上,命运罢了,别说五岳真人,就连东皇境的玉皇大帝也不敢怨我半分。”
“桃落知道了,现在就去迎府君进门。”
桃落退下后,煜魔风继续观察着水中的鱼儿。他的眼里透出些许悲伤,鱼儿不懂他,只顾游来游去,尽情自乐。煜魔风对着鱼儿自语:“三日后,你便可回到三途河,我煜魔风虽坐镇苦海,真正属于哪里,我自己也不知道。”
原本疲劳至极,一看到桃落仙子前来迎接,秋寂北立马站起身有了十足的精神。他跟随桃落进入苦海结界,不多时便渡云飞上孤岛。秋寂北自信的掐腰环顾四周:“桃落姑娘,这风雨宫的小精灵们是不是想死我了呀?我猜,姑娘你也想我了吧?嗯?桃落姑娘?”秋寂北只顾说话时,走在桃落前面,得不到桃落的回答,他疑惑的转头想看看桃落还在不在,只看见他与桃落早已隔了几十米远。
桃落慢步走着,心里掠过一丝不快。明明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了三千年,煜魔风大人为何还是放不下?桃落不明白,曾经她是瑶汐上神的小奴,三千年来一直陪在煜魔风身边的是她桃落,不是瑶汐神。
桃落喜欢煜魔风吗?也不尽然,她想要的是煜魔风的认可。她不想一辈子做小奴,瑶汐从精灵成为上神,桃落有何不可?伺候煜魔风只不过是她想一步登天,借用煜魔风的庇佑升级罢了。可每当煜魔风说话声大了一点,她就情不自禁的想认错,说到底还是小奴的命吧。
“桃落姑娘?”秋寂北早已返身回到桃落身边,桃落想得太入迷,以至于被秋寂北吓到。
“府君大人有什么事情吗?”桃落勉强给了他一个微笑。
“也没什么事情,劳驾带我去见苦主大人吧。”秋寂北心心念念的还是想拜入苦海门下。
桃落没好气的提醒秋寂北:“既然衡山府君早已入五岳真人门下,又何必执着于我们家苦主呢?您也知道,三千年前的荒唐事已经让苦主在三界六道多了一大堆的闲言碎语,如果您真替苦主考虑,小仙劝您趁早回去吧。”
秋寂北面容尴尬,他赶忙拉住桃落的手,反被桃落反手甩开了。“姑娘,话不是这么说的呀,我秋寂北是梅兰竹菊四大家族之一的菊印族,身为家族子孙被族长爷爷塞到宁封子门下担任衡山府君之职,这也并非我愿,实属家命不能违,可我入苦主门下也不冲突呀。”
秋寂北走到桃落的另一边,嬉笑着补充道:“您看,如果我成为了苦主的徒弟,又担任着衡山府君的职责,说出去多有面子呀,到时候天界哪里还敢说什么闲话,我菊印之族第一个不放过他们!”
桃落加快了脚步,对眼前厚脸皮的秋寂北,她真的没什么办法了。一切就看苦主大人的意思了,桃落默默叹了口气。
老规矩,外来人要想进风雨宫见苦主,必须穿过毒蜂林迷宫。秋寂北回想起上次来苦海的时候,几乎是全身肿胀着回去的,害得他被恒山府君梅袭雨嘲笑了整整三个月。
想到这儿,秋寂北浑身打了个寒颤。他问:“仙子,能不能......”
“不能!”他还没说完就被桃落冷漠的打断并拒绝了。
“您自行进林吧,小仙先行一步,我在风雨宫门口恭候您哦。”看着秋寂北又急又气的傻样子,桃落偷笑了一下,无情的留下背影走了。
“喂!我要见苦主啊!”秋寂北急了。
毒蜂林由散发毒气的灌木丛排成迷宫,只有人的腰部那么高,一旦有人进入,便会涌现成千上万只毒蜂前来阻挡。辣疼刺痛的滋味,秋寂北已经尝试过了。他想,既然是苦主大人的意思,那肯定是在考验他,绝对不能丢脸!他咬咬牙,闭上眼睛冲进了林子。不曾想,刚一睁开眼睛就莫名其妙凭空闪现一拳被打晕了。
倒下的那刻,他隐约看见煜魔风站在风雨宫的屋顶上笑。
第七章 葬末天回风雨宫
秋寂北感觉自己全身都被人毒打了一顿,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身边没人。难道我被苦主大人扔回衡山府了吗?不好!秋寂北猛地坐起身来,睁大眼睛急切的张望着四周,身处陌生的房间,躺在陌生的床上,如此整洁的屋子,实在不像秋寂北的专属。
再三确认自己不是在衡山府,他长长舒了口气。想起毒蜂林,他低头卷起衣袖,手上无伤,又胡乱摸了摸身体,没有痛感。
“苦主大人还是心疼我的,始终舍不得再让毒蜂伤我。”秋寂北得意洋洋的下床,几步移身到桌前,悠哉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香茶。
他吹了吹杯中的茶叶,抿了一口,眼中带光,不由得感叹:“真香!风雨宫的茶就是比别人家的香,苦主大人静修赎罪怎么好似享福的了?”
秋寂北整理衣冠,微笑着推门而出。
这一次,苦主大人真的不能再拒绝我了,秋寂北想。出门前,他早已做好丢脸的准备,只是他咽不下这口气。
秋寂北刚出门,就看见有一黑影逆空而旋,瞬时,那黑影狠狠的踹了一脚在他的胸口。这一脚把秋寂北踹进了天玉池。
只听“噗通”一声,秋寂北没了人影。
那黑影慢慢落地,冷漠的看着秋寂北在冷水池里拼命挣扎。这一幕刚好被前来找秋寂北的桃落看见,她呆若木鸡,沉默几秒才回神大喊:“阿葬住手!他是衡山府君,是苦主的客人!”
葬末天一愣,竟忘了救秋寂北。桃落疾步向前,把手里的药膏往葬末天怀里一塞,纵身跳入天玉池搭救秋寂北。
“咳咳!混蛋!你真是混蛋!”桃落救起秋寂北,扶着已成落汤鸡的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时常受伤的衡山府君。
秋寂北和葬末天第一次见面,竟然被葬末天当成闯入者踹到池子里。五岳府君的脸都被秋寂北在苦海丢尽了。这下回府也没面子,即使五岳府君一起前来讨脸面,也不是一个煜魔风的对手。
本想拜在煜魔风门下长长威风,现在被徒弟一脚打败了,丢脸,真丢脸!秋寂北委屈到眼眶都红了。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来偷东西的。”葬末天说话时,表情依旧冷冰冰。这也不能怪他,本来就性子冷,身为冥界川卫都的总都大人,他早已经忘记了笑。
秋寂北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的问:“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苦海圣地有煜魔风坐镇,有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偷东西?”
“府君息怒,我家苦主身份高贵,所藏珍宝奇秘甚多,尤其有很多人打着各种借口来风雨宫,在下为本家门着想,不得不防。”葬末天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手帕,递给秋寂北。
秋寂北一把打掉手帕,一脸不屑的瞪着葬末天。
“阿葬,苦主正在风雨殿等你,快去吧,这里我来照顾府君。”桃落见场面越来越尴尬,不得已替葬末天解围。
葬末天点头应答,看了秋寂北一眼便转身离开。秋寂北大喊:“你别走!喂!”声音再大,也没人回应他。
桃落拂袖擦了擦脸上的池水,俯身捡起葬末天掉落的黑色手帕。
“桃落姑娘,苦主还没见我吧?不能这样回去,我要见苦主。”秋寂北一直执着于见煜魔风。
桃落怒火中烧,凭空幻化出一根木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打晕了在耳旁喋喋不休的秋寂北。
“呼~这下安静多了。”桃落看着晕倒的秋寂北,满意的丢开木棍,施法将他收入法囊。
桃落想,该如何把这蠢货送回衡山呢?
风雨殿,煜魔风披头散发独坐在高位。
“阿葬,你回来了?”还未进门,煜魔风便问。
葬末天匆匆进殿,单膝跪地给煜魔风请安。煜魔风摆摆手,道:“阿葬,我说过了,你不必像那些人一样行礼。”
“师父,阿葬还是喜欢给您行礼。”葬末天站起身来,上前走到煜魔风身边,替他倒了一杯热茶。
“人人都说我有罪,你说,我错在不该遇上她,还是错在当初没有屠尽世间生灵呢?”煜魔风说话很温柔,话语间字字句句渗出血腥味儿。
“弟子不敢乱语,但有一句话想问您。”葬末天顿了顿,认真的看着煜魔风,问:“那女子是个怎样的人?”
煜魔风端起酒杯,回想往事一脸宠溺:“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一笑染尽了八荒山河。”
“师父,葬末天本就是一条处处惹人嫌弃的丧家犬,您身为无上圣主,身份何等的高贵,您说过不收任何人为徒,为何偏偏是我?”葬末天满心疑虑,秋寂北三番五次前来风雨宫骚扰,论身份地位,秋寂北才是煜魔风的首选。
煜魔风自斟一杯酒,嘲讽说:“哪里有什么高贵卑微,现今妖魔冥三界势力越来越大,三界已经扩为六界,尽管如此,忌惮我的才会尊重我,天地间唯有三清师尊把我当成顽孩。”
煜魔风抬手示意葬末天坐在对面,接着说:“你得记住,如果我对任何人都没有了威胁的能力,到那个时候,总会有人替我杀了我,你明白吗?”
“弟子不明白,那您为何收我呢?”
“因为,我希望真的走到那一步的时候,杀我的那个人是你。”煜魔风翻起新酒杯,倒了一杯酒,轻轻推到葬末天面前。他说:“阿葬,你别害怕,想做什么就该大胆去做,有为师在,我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葬末天沉默,他生来就不会说软话,如今只有煜魔风是真心为他好,可他连一句感谢的话也说不出口。
“阿葬,我听说苦海周围的海民每隔五年便会生祭一名少女给苦海,可有此事?”煜魔风的语气变得强硬。
葬末天忽地站起来,恭敬地回答:“确有此事,海民念苦主之恩,听闻苦主自困于苦海赎罪,他们是自发做这件事。”
煜魔风一掌拍下,桌子瞬间四分五裂。他的眼神里透出杀气,没有了之前的柔情。他问:“没有错,何来的赎罪?”
很多事,煜魔风不说,葬末天也知道。煜魔风不想再因三千年前的事情牵连到无辜的人。何况那些海民都是煜魔风所救,眼下看着他们送死,煜魔风真的心疼了。
煜魔风觉得很奇怪,三千年前屠尽八荒的时候,怎么丝毫没有半分怜悯之心。
“刚刚错打了衡山府君,是否该去登门认错呢?”葬末天拉开了话题。
煜魔风抬头看了葬末天半晌,看得葬末天有点难为情。良久,煜魔风才说:“让他被打死算了。”
第八章 千允修入九元镇
自从九尾猫妖白荆溪把画汐儿带走之后,千允修闷闷不乐。她气愤白荆溪说话不敬,但姓白的臭猫是魔界的君主,纵是有再多不满,千允修也灭不了他。想来想去,不论是背景还是实力都甚是悬殊,千允修也不再计较太多。
千允修虽是九尾狐妖,自小被神族养大,所以就算她是妖,也是身份高贵的神界的妖。她和白荆溪同为妖身,一个是夹杂在神界的妖,一个是生长于魔界并为魔君的妖。
千允修走在九元镇的集市上,顾不得欣赏街边贩卖各种玩意儿、美食的小摊。她不断告诉自己:“下次再见到那臭猫,本姑娘不会留情的!一禁天?聚集着魔界杂碎的臭地方,和泰山府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走着走着,她嗅到白荆溪那身猫臭味儿,抬头一看,原来是画府门口早已出现严重裂痕的石狮子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千允修嫌弃的用手捂住口鼻,心想:“咦哟,好臭!莫不是那只猫来过这里?”
正发呆时,画府大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位少贵妇。秀丽的青丝被金钗束起,斜斜别了一支纯色翡翠簪,苗条的身躯上裹着一条淡紫色的纱裙,那模样宛若一株忧郁高贵、冷漠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丁香。
千允修后退了两步,打算静观一会儿这位绝世佳人要去往哪条路。
这时,后面紧跟着出来一位身着淡粉色纱衣的女子,一头乌黑的发帘,凌乱地散披在消瘦的肩上,看样子还没来得及梳妆。身后的丫鬟手捧衣服也跟着她出来。
“我也要去,姐姐,我也要去。”后面的女子连忙赶到佳人前面,双手拉起人家的手,只顾着一个劲儿的撒娇。
身后跟来的男子宠溺的拉过拦路的女子,对她说:“汐儿别闹,还没梳妆呢,快跟随丫鬟们进屋梳洗一番,等一会儿哥哥带你去吃西街张家的烤鸭好吗?”
这不是死肥猫带走的臭丫头吗?千允修惊愕地看着她,继而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生怕认错了人。
画汐儿撅嘴默默看着画无缘。他接过丫鬟手中的衣服,细心的替她披上,又抬起手帮她撩开遮挡在脸上凌乱的秀发。
站在一旁的顾如莘看到这画面,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怒火,讽刺的问:“站在画府大门口竟如此猖狂,你就不怕别人说你养了一个女儿吗?”
画无缘知道她的意思,即便这样,他也无所谓。他冷笑了一声,回答:“这个家里只有一个陌生人,那个人绝对不是汐儿。”
顾如莘不由自主的攥紧双手,问:“画无缘,此生是你负我,你可承认?”
画无缘也不否认,他拉起画汐儿想走,顾如莘抬起手拦住了他们。顾如莘对画无缘存着最后一点希望,她不甘的问:“若是顾如莘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你也能视而不见吗?”
画无缘抬手推开顾如莘拦路的手,拉着画汐儿便与顾如莘擦肩而过,走了几步,他停下来回答她:“若谁敢伤你半分,画府必为你向他讨还千百倍。”
说罢,画无缘拉着画汐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画汐儿听不懂他们再说什么事情但她能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她一直叫着:“哥哥,如莘姐姐是不是生气了?我要跟姐姐回顾家,哥哥放手呀!”
顾如莘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画无缘刚才说的是不是心里话。她对身边的侍女说:“我们走。”然后步行往画府西边方向离开。
千允修站在一旁看戏,还没看过瘾,这一场戏便落幕了。街上走过一个身材瘦高的算命大叔,他右手抬着算命的招牌,左手捏了捏嘴角的八字胡,看着画府说了一句:“造孽呀,这叫什么事儿呢?画府有汐,一生如戏!”
千允修一听,连忙过去凑热闹:“老先生,您看出什么了?”
算命大叔打量了千允修,觉得她没钱打赏给他,故而一脸傲娇的说:“告诉你,你也听不懂的,哪家来的小丫头离我远一点吧。”
“你!”千允修气得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恶狠狠的威胁他:“死老头!你要是不告诉我,今天老娘一口吞了你!”
说完,千允修一秒钟变幻出狐狸脸吓得算命大叔浑身直哆嗦。他大喊:“别吃我!妖怪啊!开恩呐!”千允修小脾气一上头,又连扇了他两个耳光。
最后,算命的带着千允修去了一个茶棚喝茶,边喝茶边把画府的传闻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千允修。
“原来是这样啊,那个丫头叫画汐儿?可我看她不像凡人,真身究竟是什么呢?”千允修自言自语的想。
算命的赔笑着问:“神仙姑娘,我可以走了吗?都讲完啦!”
看到千允修摆摆手示意他滚蛋,连忙抓起自己算命的招牌跑得比兔子还快。千允修看着他狼狈逃跑的模样,“噗嗤”笑出了声。
茶棚里的客人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各自小声谈论着什么。千允修故意挪了挪位置靠近他们。她听见有一个客人说:“哎哎,你们听说了吗?天桥那边新来了一个算命的瞎子,算的可准了!”
“有多准呀?”其中一个问。
那人回答:“我去算过,那瞎子说我家猪圈里的猪会翻圈逃跑,我还不信,那些蠢猪真的逃跑了,我亲眼看见它们翻出猪圈的!”
旁桌的一位书生插嘴道:“我也听说了,他脚边有一块破布上还写着‘青铜胤招租’的字样,我本来还打算租他房子可怜一下,谁知那是一间鬼屋!”
众人听到这儿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大家想:那瞎子,神人也!
世间竟有如此奇人吗?千允修想,肯定又是哪里跑出来的山精野怪到九元镇作怪。不拆他招牌是不可能的,千允修抬起茶杯喝完最后一口茶,开心的去找那个天桥瞎子了。
千允修想:“本姑娘不喜欢匡扶正义,就爱砸人招牌,欺负别人。”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千允修好不容易才挤到天桥边。四处张望后,并没有发现什么瞎子算命。难道那些凡人在说谎?就在千允修即将恼羞成怒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快来呀!今天瞎子在天香坊算命!”
千允修忍了忍心中的怒火,她想:“敢耍我?死瞎子,今天竟让你身败名裂!”她连忙跟着凑热闹的人群去往天香坊。
刚一进门,楼中歌舞升平,香烟缭绕,满座皆点琉璃灯,镀金的柱子尽显豪气,好似人间仙境。
千允修闻到一阵扑鼻而来的香味儿,差点站在原地吐了出来。想不到瞎子还是个风流之人。千允修穿梭在人群中不断寻找着传说中的神算瞎子。
不过多时,千允修听见左侧有人大叫:“神人啊!算的真准!”
千允修循声朝包房找去。推开门,只看见一男子身穿紫黑色的广陵长衫,腰间绑着一根黑色纹有上古六大凶兽的腰带,一头乌黑的头发散披在肩上,肤色如雪,唇色如樱。那人双眼紧闭,温润如玉。
他坐在圆桌前,身边围满了等着算命的人。
千允修看得痴迷,竟一时间忘记自己是来砸场子的人。她开始同情这位俊秀的公子是瞎子,不免有些可惜。如果他看得见,至少也可以虏回泰山做个暖窝的夫君。
“这位姑娘来者不善,想问点什么呢?”煜魔风能够洞悉人心,一下子听到了千允修心中所想,当千允修开始幻想如何把他虏走暖窝时,煜魔风急忙把她拉回了现实。
“我?不会不会,我怎么会是坏人,我仰慕你才来的。”千允修摆摆手否认事实,她说谎从来不会脸红。
煜魔风告诉她,既然只是仰慕就不要挡在门口,还有很多人要算命。千允修急了,她“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问他:“你算算我是谁,算对了我跟你走,算错了你跟我走,怎么样?”
煜魔风摇了摇头,说:“不怎么样。”
“你耍赖呀!是不是骗人的?”千允修得意洋洋的双手叉腰站在他面前,心想:反正你一个瞎子也跑不了本姑娘的手掌心。
煜魔风嘴角勾起一抹笑,他说:“我不能说你是谁,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他的话勾起千允修的好奇心。
他用手在桌子上探到茶杯,抬起来喝了一口,慢悠悠的说:“九元镇往西八百里,苦海圣地囚一介罪人。”
千允修思索了一会儿,惊愕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她瞳孔放大,呼吸急促,舌头打结,结结巴巴的指着煜魔风说了半天的“你”。
煜魔风站起身来,摸索着走到千允修身边,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苦海煜魔风,多有得罪了。”
他睁开了眼睛,淡紫色的双眸透着一股邪魅。
第九章 相见不相识
画府旁边的小酒馆二楼,千允修坐在煜魔风对面,她轻轻的咽了一下口水,战战兢兢的捧起茶杯,哆嗦着喝了一口茶水。看着此时活生生坐在自己眼前的煜魔风,不免想起关于他的闲言碎语。
她知道他已经活了上万年,没见本尊之前,还以为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说不定还得拄着拐杖走路。
再者,怎么也得是白发苍苍的模样,谁知煜魔风这个老不死的竟然还是个眉清目秀的俊美男子。千允修想:要不要先叫一声伯伯?也不能啊,伯伯哪有煜魔风活得长寿,要不叫祖宗?也不对,狐狸祖宗不能乱认的。
“你怕我?”煜魔风看着楼外的街市,瞥见一眼千允修紧张的模样,甚是有趣。
千允修唇齿发抖,瞪大眼睛,结巴回答:“不,不怕,我,我没事。”千允修慌忙捂住嘴巴,低头不敢再看他。
煜魔风右手杵着腮帮,收回楼外的目光,转过头来两眼直视千允修,他道:“泰山府的狐狸,神界能留你这只妖,看来他们很慈悲啊。”
“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您留小妖一条命吧!”千允修依旧不敢抬头,她双手合十哀求着煜魔风能够手下留情饶她一条妖命。遇上煜魔风,千允修有九条命也不够死。
六界相传,无上圣主煜魔风自三千年前一夜屠尽八荒之后,变得性子冷,为人腹黑,稍有不顺,遇上他的人都恐有性命之忧。
千允修还不想死,她还没有找到可以暖窝的人,还没有吃够人间美味,还没找白荆溪那只猫算账。见煜魔风半天不曾理会,她忐忑的抬起头打算偷看他一眼,四目相对,那双淡紫色的眼眸甚是邪气。
“泰山府君近日可好?”煜魔风虽读懂了千允修恐惧的心理,也不急着告诉她自己此行此举的目的。用人之际他又怎会轻易杀人,何况这小狐狸是泰山府君座下的左右手之一,留着用也不赖。
千允修见煜魔风尚未有杀气,慢慢坐直身子,回道:“府君一切安好......”
煜魔风撤下右手,换用左手杵着腮帮,百无聊赖的继续问:“小狐狸,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
“小妖不敢。”千允修始终恭恭敬敬的回答,生怕煜魔风不开心便会大开杀戒。
煜魔风看穿她的心思,倒也对她没什么感觉。来九元镇只是为了方便获悉人、妖、冥、魔四界的活动情况。大开杀戒?煜魔风早就厌倦了。
千允修擦了擦额头的汗,她斗胆问:“大人您故意......不不不,您找小妖来有何吩咐吗?小妖能做的一定竭尽全力!”
“我呀,自三千年前和三清神有过一个不成文的约定,除非三清神亡,否则我不上神、仙两界,这么看来,我倒也活得舒坦些。”煜魔风提起茶壶,亲自给千允修添茶,他再次看向楼外。
千允修坐如针扎,她怎么看煜魔风也不像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倒像是位学识渊博的百晓生,亲切可敬的同后辈坐在一起,讲述着过往的沧桑。
可是,煜魔风为什么要跟她提起这些过去的事情呢?千允修努力在大脑中搜索了一会儿,确认泰山府与煜魔风的过往毫无关系。她终于可以把已经跳到嗓子眼的心放下去,安心听故事了。
这时,煜魔风说:“我累了,你帮我找一处住所,要带花园的那种,不能威胁凡人,不能抢人家,你自己想办法。”
千允修一听,感觉不太对劲,她心里的防线崩了一半,道:“大人您找我只是简单的想找个带花园的住所?”
“对啊。”煜魔风看着她温柔的回答。
千允修心里的防线彻底崩塌,脑子响过一个炸雷,石化了。她胆战心惊了那么久,而煜魔风只是想让她找住的地方。她在心里咒骂道:太过分了,吓死老娘了!想要白吃白喝白蹭住处,直说就是,何必吓狐狸呢!
“作为回报......”煜魔风笑道。
“我能够得到什么?”千允修急切的问。
“我已经陪你聊了很久啦,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还不知足吗?”煜魔风收起微笑,恢复冰冷的模样,严肃的问千允修。
“小妖不甚感激。”千允修失望的努努嘴,敢怒不敢言。
“那说好了,我要那家!”煜魔风顺手往楼外一指。千允修顺着手势看去,只觉得神志恍惚,有点急火攻心。
煜魔风所指之处正是九元镇首富画府。论财力,画府不缺;论美色,画府好像也不缺。本来想独自去找画汐儿,也好蹭吃蹭喝,如今多了一个累赘,千允修头疼得紧。
“小狐狸?你不愿意帮我的小忙吗?”煜魔风语气加重,眼眸里渐透杀气。千允修见状,连忙答应他:“小妖领命!”吓得她就差咬破狐爪以血写下军令状。
千允修无奈碰上了一个比自己还无赖的人。她站起身行礼告退,说是要去给煜魔风打听打听那家人的情况。殊不知她是为了尽快逃离煜魔风的魔爪。短短半天的相处,千允修觉得和煜魔风坐在一起比杀了她还难受。
“大狐,别想着逃跑,泰山府不收狐狸皮。”煜魔风这般威胁,分明就是在暗示千允修:若是死于煜魔风之手,泰山府不敢帮她收尸。
“大狐?”千允修停住脚步,愣了愣:“为什么叫我大狐啊?”
“因为九尾不好听,叫大狐方便。”煜魔风点点头,“这个解释不错。”他对自己取的名字甚是满意。
“千允修,是千允修!”她急了,也不顾煜魔风是什么身份,“哼”了一声便气呼呼的离开了。
“大狐,的确不错啊,那狐狸不喜欢吗?”煜魔风懒懒的把目光望向楼外。
画府门外,千允修正打算走上前去询问门口的守卫。画汐儿与画无缘恰好有说有笑的步行回府,他们在门口相遇。
“大狐!真的是你吗?”画汐儿看见千允修,笑呵呵的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千允修。
“喂!没规矩!为什么你也叫我大狐?”千允修面无表情,心如死灰。
画汐儿放开她,歪头想了一下,说:“因为叫九尾不好听,叫大狐方便。”
画汐儿一脸纯真的微笑着,那白痴样让千允修很想暴揍她一顿。
这话不轻不重,却被前来凑热闹的煜魔风听得一清二楚。他看画汐儿好生眼熟,又突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我说过叫我修修师父!”千允修气得捏了捏画汐儿的脸蛋。画无缘赶忙上前拉开了画汐儿,心疼的替她揉了揉红扑扑的小脸。
“汐儿,这位是......”画无缘微微皱了皱眉。
“哥哥,她就是我跟你说的.......”
“咳咳咳!我是这丫头新认的师父。”
画汐儿刚想说就是掳走她的那只狐狸。千允修怕吓到画无缘之后不能住进画府,那就真的出大事了。
画汐儿尴尬一笑,应和道:“对,我的。”
“丫头啊,师父好想你呀,可不可以借宿几天让为师跟你好好聊聊?”千允修眨巴着眼睛,尽显可怜之态。
“好呀,你教我那个变变变吗?”画汐儿拉起千允修的手,期待千允修肯定的回答。
千允修咬牙无奈的点点头:“教!”
“那这师父身后那位是谁呀?”画无缘想,该不会是哪里的骗子师祖也来蹭吃蹭喝了吧。
千允修转头一看,被煜魔风吓了一跳。她说:“这是瞎.....”
“在下修仙之人,乃是这大......”煜魔风回想几秒,继续说:“千允修的朋友,此次路过贵地多有叨扰,唯有一物献给贵府,还望能与公子、小姐交个朋友。”煜魔风走到千允修身边,手里幻化出一个上等锦盒,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它。
画汐儿痴痴的看着煜魔风,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问:“漂亮的珠子府上有很多,道长的珠子有何不同?”
煜魔风走近画汐儿,笑道:“东海琉璃珠,千年一遇。”
千允修眼睛都瞪直了,此珠只有三颗,一颗在东皇境王母娘娘的瑶池,一颗在三清境做装饰,另一颗是东海琉璃宫的镇宫之物。
发誓不入神、仙两界,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煜魔风拿了东海的那颗!东海被灭门了吗?六界没有传闻呀。千允修越想后背越凉。
画无缘察觉到画汐儿看煜魔风的眼神不一样,为显示大家风范,也不好在画汐儿面前给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难堪。
他暗暗生着闷气,开始对煜魔风有了敌意。
第十章 屋顶夜谈
夜深了,画府一片寂静。
煜魔风身处庭院,往前走了几步,纵身一跃上了屋檐。他站在黑夜里,黑色僧袍在空中飞扬。
画汐儿一个人坐在屋檐边白衣纷飞,望着远方默默发呆,也未察觉煜魔风的存在。
“姑娘,看你好似一座涅槃像。”煜魔风笑说。
“呀,我还以为只有我喜欢上屋顶呢。”画汐儿听他这么一说,转过来看他。她抿抿嘴,那笑容宛若一朵莲花缓缓开放。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煜魔风说。
“画汐儿。”
“孤儿?”煜魔风肯定的问。
“对了。”
此刻出现在庭院中的画无缘插嘴说:“夜深了,孤男寡女在房顶被别人看到怎么办?道长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
煜魔风好奇画无缘为什么不叫妹妹先撤,反而还赶起他这个外人。难道不怕妹妹一个人在屋顶出事吗?
“多谢提醒,公子也早些休息。”煜魔风含笑。
画汐儿与哥哥互相点头示意,画无缘方才离去。
“哥哥总是这样保护我,让你见笑了。”画汐儿的话里掺杂着些许无奈。
煜魔风走到她身边,没打招呼便自行坐下。画汐儿注意到他换了一件黑色僧袍,好奇道:“你这人好生奇怪,说是修仙之人,为何又换上僧袍?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的料子做成了黑色僧袍。”
煜魔风笑指远方:“你看,那个方向往西八百里是苦海,隔壁便是修罗大道。”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一笑:“世间皆知,玄门问道乃修仙之人所为,佛门修行自有遁入空门的僧人。可佛门亦有修罗恶神,修罗道乃六道之一,修罗道轮回的众生即六道轮回的众生。万物皆有联系,成仙也好,成佛也好,终究都在寻找自己的路上罢了。”
“那你找到自己了吗?”画汐儿问。
“我猜,你也在找自己,只是还没找到,否则你也不会时常来这屋顶一个人发呆。”煜魔风一眼便看透了她。
“你不是凡人,也不是修仙之人,你是谁呢?”画汐儿问。她心里想的远超出了六界,她想:“他属于六界之外。”
“我在六界之外。”煜魔风突然说。
画汐儿笑而不语,互相对望的那一眼,早已说明了一切。
画汐儿不怕他是什么妖魔鬼怪,即使他是神是仙,她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差别对待。只是他很熟悉,同坐夜聊,这样足矣。
除了那个她,煜魔风还是第一次和女子坐在一起,第一次聊得那么开心。尽管大小姐身份的画汐儿有些话语实为不敬,煜魔风并没有想发怒的感觉,反而觉得一切都陌生又熟悉。
“能把你留在人间的条件是什么?”画汐儿轻声问。
“六道无所需,人间无留念。”煜魔风坦然。
画汐儿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轻声回了一句:“嗯。”
煜魔风笑了笑:“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感觉和你很相似,只是时间太久,我已经记不起她的容貌。”
画汐儿有些失落,她问:“那人可是你的心上人?”
“算不上吧,一转身,一切都过去了。”煜魔风苦笑。
算不上吗?三千年来他一直问自己。明明那一天他穿着喜服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吉时已过,等到八荒定,九州宁。
他等到的是一个死讯,连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她现在何处?”画汐儿追问。
“灰飞烟灭。”
煜魔风站起身来,收起衣袖,垂首望着下方,此时画汐儿也在看他。从画汐儿的眼中,煜魔风似乎看到了自己。
画汐儿张着嘴巴,半天没说出话。她皱眉暗自埋怨自己不该提起别人的伤心事。可是已经晚了,也不知该怎么和他道歉。
“无妨。”煜魔风看穿她的心思。
画汐儿也站起来,笑着看向他:“哥哥已经和如莘姐姐成婚,等姐姐回来,我带你去见她,姐姐是个好人。”
“不叫嫂嫂吗?”煜魔风问。
“不管叫什么,她都是我的家人,也就不在意那么多了。”画汐儿望向远方,轻叹:“我真想去你说的苦海看看,那儿一定很美。”
“好啊,有机会带你去。”煜魔风心想:“如你这般天真单纯,是福还祸呢?”
“我先走了,再不睡觉,天就亮了。”煜魔风转身要离开。
“喂,你叫什么名字呀?”画汐儿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煜魔风。”
“好邪魅的名字。”
“师父取的,师父们为正,我为邪,刚刚好。”煜魔风说。
“你可不可以......不要做和尚呀?道士也不行。”画汐儿担忧的问。
“嗯?”煜魔风不解。
画汐儿咬咬嘴唇,说出自己的顾虑:“我听人家说,和尚还有道士都不可以娶亲,我希望你可以遇到一个相伴一生的人,忘了过往,好好的活着,不为问道问佛,只为你自己。”
傻丫头,我的命运哪有那么简单。这句话煜魔风没有说出口。
“你答应我呀!”画汐儿摇了摇他的手,急切的说。
煜魔风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画汐儿看着煜魔风从屋顶一跃而下,她不放心的说:“你一定要答应我呀!”
煜魔风拂袖而走,嘴角上扬,眼中紫光闪烁。
画汐儿。
汐儿?
瑶汐......
第十一章 千允修为师 群羊醉舞
“什么?你跟他坐在一起聊天?你......完好无损吗?”千允修指着站在身边的煜魔风,惊讶的问画汐儿。
画府早宴上,千允修得知画汐儿和煜魔风昨夜屋顶闲聊,她终于知道人们常说的“初生牛犊不怕虎”是什么意思了。
“你说什么呢?”煜魔风入座,冷眼一瞥,千允修立刻住嘴,乖乖低头吃饭。
今日的煜魔风听了画汐儿昨夜的话,把黑色僧袍脱下,换了一身素净的白衣。千允修看着他心生疑惑,只闻苦海之主终日把自己裹在一个黑暗的世界里。煜魔风现在转性了?一袭白衣无风自舞,好似洗净了万世凡尘。
画无缘不安的问:“千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画汐儿觉得气氛不对,连忙给哥哥夹菜,甜甜的说:“哥哥多吃点。”
“汐儿这几天变聪明了。”千允修赞道。
“不是她聪明,而是你生来就笨。”煜魔风补了一刀。
千允修是唯一得知煜魔风背景的人,惹不起,不能惹,她只能看着干瞪眼。她郁闷的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菜,仿佛在戳煜魔风。
“怎么?菜不合胃口吗?”画汐儿问。
话完,画无缘和煜魔风齐刷刷看向千允修。此时,千允修抬头看了所有人都在看她,满屋都是杀气。
这些菜是今天早晨煜魔风教画汐儿做的,倒也算是苦海美食。不论是财主画无缘的妹妹,还是苦主煜魔风,千允修一个都得罪不起。
“怎么可能!画家的饭比泰山府的还香呢!”千允修干咳了两声,赶紧给自己圆场。
千允修想,煜魔风好歹活了上万年,菜看着不错,放的盐能齁死人。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会落在煜魔风手里。千允修这会儿才记起泰山府君的好。
“泰山府?那是什么地方?”画汐儿问。
千允修瞪她,心里咒骂一句“就你话多!”
“一个小地方,那儿住着一些仙人镇守泰山。”煜魔风说。
“说得像你是从大地方来的一样,有什么资本傲视泰山?”画无缘抬起碗,往嘴里扒拉一口饭,回怼了煜魔风。
煜魔风原本收起的紫色眼眸随着他的怒火慢慢显露出来。千允修偷看了煜魔风一眼,头埋的更低。
“实力说话。”煜魔风放下碗筷,一本正经的对画汐儿说:“汐儿姑娘不是想学一些小法术吗?大狐没空,我可以教你。”
“我有空!”千允修抬起来,还以为可以邀功。
“我说你没空就没空。”煜魔风低沉道。
“对哦,没空,我忘了。”千允修笑了笑。
“没空?画府不养闲人的。”画无缘嗅到危险。与其让画汐儿跟着煜魔风,倒不如千允修来教,至少她是女人。
画汐儿看向画无缘:“哥哥,修修有自己的事情,我看让煜公子教我挺好的。”
“公子?昨儿个不是道士吗?”画无缘问。
煜魔风敲了敲桌子,对千允修说:“今日你教她,我有事情要出门。”接着,他看向画无缘说:“我们不吃闲饭,若画公子想学什么,我们也会竭尽所能。”
煜魔风起身,傲娇的看了画无缘一眼,说:“汐儿姑娘,我先告辞了。”说完,他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众人眼前。
千允修挠了挠头,实在想不通煜魔风为什么对画汐儿那么好。
“这是......”画汐儿皱眉。
“啊哈哈哈,先吃饭,等一会儿带你去练功!”千允修往嘴里扒拉两下白米饭,趁着画无缘问话之前,一溜儿跑着离开了餐前。
午后,千允修带着画汐儿偷偷翻墙跳进了隔壁小酒馆后院。
“修修师父,我们来这里练什么功呀?”画汐儿问。
“这个法术叫‘群羊醉舞’,等会儿你就知道啦!”
趁后院伙计不备,千允修拉着画汐儿进了羊圈。她幻化出十多坛美酒,指着羊群说:“给它们灌酒!”
“修修师父,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呀?”画汐儿费力搬起一坛酒说。
“你连羊都收拾不了,学什么法术?”嫌弃的看着画汐儿。
突然,千允修肚子疼,她想肯定是今早的饭有问题。她告诉画汐儿自己回来之前,一定要看到羊群发疯。丢下画汐儿,千允修自己消失去找茅厕了。
起初,画汐儿听话得一只羊一只羊追着灌酒。在羊圈连摔了几个跟头,弄得浑身都是羊粪,还被跑来跑去的羊群踩伤了手。
画汐儿气得拆了一根羊圈的棍子,发疯似的狂揍羊群。揍得它们四处逃命,冲破了羊圈。画汐儿脑子一热,举起棍子追着羊群跑到了酒馆前厅。
羊群横冲直撞,撞翻桌椅,有的追着顾客跑,有的直接用头上的角顶撞客人。人畜混杂,羊粪味儿满屋。顿时,酒馆里乱成一团。
“你是谁啊!给我抓住这个疯女人!”掌柜的一声令下,十多个小二一起围了上来。
当他们抓住画汐儿,才发现是画府的二小姐。
“好哇!平日被画无缘宠着也罢,今日来我这儿撒野了?”掌柜的气得暴跳如雷。
“掌柜的,既然画无缘能为她娶一个自己讨厌的女人,那么他自然也愿意为他妹妹赔偿咱们的损失呀。”一个伙计插嘴道。
画汐儿听了这话,心里受到重击:原来哥哥不幸福,那什么才是幸福呢?
掌柜的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眼泪汪汪的带着画汐儿去画府找画无缘评理。实质还是希望画无缘能够加倍补偿酒馆的损失。
第十二章 顾如莘回府 煜魔风提亲
当掌柜的看到画无缘时,眼泪鼻涕一把流:“画公子,老爷,您得替我做主呀!我不是觉得二小姐虐待我的羊不好,只要小姐喜欢,可以随时去揍它们,只是希望小姐可以提前通知我们一声,我也好多派几个人保护小姐,直接从大门走进去,免得小姐翻墙有危险。”
“就是就是,我们也很受伤啊。”很多被羊顶撞受伤的人也前来讨要公道,讨要赔偿。
画无缘看到被自己宠上天的妹妹如今浑身发臭,脸上都是羊粪,手被踩得红肿。他怒道:“千允修那个骗子呢?”
管家回:“和小姐一起出门的,一直没有回来。”
“叫郎中来,越快越好!”
“来人,带小姐去梳洗一番,等会儿看伤。”
“阿六,去找那个道士回来!”
“管家,送客!”
一顿吩咐之后,画无缘没有理会酒馆掌柜,反而想转身离开。
掌柜急了:“画公子,您莫不是想翻脸不认人?”
“汐儿,掌柜说的都是实情?”画无缘问。
“修修师父说,要教我‘群羊醉舞’,我只是在练功。”画汐儿赔笑着解释。
画无缘觉得当初让千允修教汐儿就是个错误,还是个天大的错误。“也罢,来人,带掌柜和诸位伤者去算账。”他转身看到酒馆赶来的那群羊,每一只都被画汐儿打得鼻青脸肿。他扶额轻叹:“把那群羊买下吧。”
入夜,画汐儿手缠绷带,仍旧上了屋檐,与往常一样坐着,望着远方发呆。画无缘自知拦不了她,也就随她喜欢。
其实白天千允修从茅厕跑回酒馆找画汐儿的时候,酒馆已经乱成一团糟。她自知闯了大祸,想过要跑路,但又畏惧煜魔风的威严。所以跑到一半的时候,她又很不争气的跑了回来。
经过画无缘的房门时,千允修用手指在纸窗上偷偷戳了一个洞。她想看看画无缘有没有在生气,刚好碰到画无缘打开房门。四目相对,千允修尴尬一笑。
“进来说话,等你很久了。”画无缘让出一条路。
千允修深呼吸,小心翼翼的走进了画无缘的房间。那屋里摆放的东西全是画无缘的,他明明是成了亲的人,为何不见夫人的东西。难道他真的很讨厌那位夫人吗?
“说吧,你自己离开还是我赶你走?”画无缘一边关门一边问。
千允修灵机一动,猜:“公子,我有办法找夫人回来,作为交换我可以留在府里吗?”
“你若能杀了她,岂不是更好?”画无缘冷笑。
画无缘的话让千允修很不舒服,他是人,她千允修才是妖。可画无缘比妖还狠心。
“坐吧,我们可以聊聊。”画无缘抬手示意千允修坐下,他自己先到桌前坐了下来。
门外屋檐上,煜魔风归来,照旧同画汐儿坐在一起。他问:“今日做了什么事情?不开心吗?”
“煜魔风公子,我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哥哥不幸福,他为了我,付出了一辈子的幸福。”画汐儿眼神无光。
“那又怎样?如果不愿意,他当初就该拒绝,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逼他不幸福。”煜魔风一语戳中画无缘的死穴。
“你带我走吧,或许我走了,如莘姐姐就回来了,我不想再打扰他们,画家的养育已是天大的恩情,如果爹娘在世也会赞同我离开的。”画汐儿说。
“好,我带你走。”煜魔风不假思索的回答。
“你不考虑一下?”看他回答得直爽,画汐儿有些吃惊。
“何妨,八荒九州那么大,你怕我养不起你吗?”煜魔风笑说。
画汐儿也笑了,笑得那么开心,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屋檐下,一阵吵吵声吸引了他们。
“去看看。”煜魔风扶起画汐儿,将她拥入怀中飞身而下。
只听见一个女人大喊:“不要脸!我以为你一直都是为了画汐儿,没想到你还有其他相好!”
画无缘一怒,刚想抬手朝顾如莘脸上打一巴掌。被赶来的煜魔风抬手挡了回去。
“你还想打我?你们仗着人多想欺负我吗?”顾如莘撕心裂肺的叫嚷着。
“夫人,你误会了,那丫头是我的手下,和画公子在屋里谈聘礼的事情。”煜魔风幽幽的说。
众人一脸茫然,不约而同的问:“什么聘礼?”
煜魔风摸了摸画汐儿的头,一脸宠溺的说:“当然是提亲的聘礼,画公子已经答应把令妹许给我,夫人是真的误会了。”
“我......”画无缘急火攻心,眼前一黑,还好被千允修扶住才没有晕倒。
“真的?”顾如莘半信半疑。
画汐儿红着脸,看了一眼煜魔风,拉过顾如莘的手,认真的点了点头:“真的。”
“你们,太过分了。”画无缘有气无力的说完这句话,身子软绵绵的向后倒去。
千允修扶住晕倒的画无缘,看向煜魔风,他和千允修难得达成一致,互相点了点头。
煜魔风这千万年来好像没成过亲,现在能够亲眼见证也是荣幸。千允修正在心底打小算盘,打算把这个大新闻卖给六界八卦,那是何等的抢手货!
第十三章 花园商议 画府风云
清晨,画府花园里还带着晨露,煜魔风独自坐在园中抚琴,似弹给园中百花听,又似在等待什么人来听。
千允修急匆匆的闯入花园,看煜魔风沉迷琴音不便被打扰。她驻足倾听,琴音哀伤,抚琴人想了却心中的残念,又处处留情。
“煜魔风大人,您真的要娶那丫头吗?”千允修不安的问。
“做个俗人,贪财好色,一世风流,不好吗?”煜魔风没有抬头。
“您在这儿弹着世俗情爱,又有什么用呢?琴音再久,心中的那个人也听不见了,不是吗?”千允修开始同情煜魔风,身份再高,他也解不了心中那个千年的结。
“她听得见,她一定听见了,如同你所听见的一模一样。”煜魔风固执而肯定的说。
千允修想说什么,没说出口。
“你知道六界最有名的戏子钟离无光吗?”煜魔风抬头问。琴音依旧从指尖流淌出去。
千允修点点头,赞道:“泰山府君晚宴请过他,六界戏首当之无愧。”
“恐怕只有我知道,那戏子不好好唱戏,只恋杀生。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煜魔风笑了笑,低头继续抚琴。
千允修很困惑,她猜不出煜魔风究竟要干什么。如果他要伤害画汐儿,身为小妖身份的她,该不该救呢?
煜魔风身边突然闪现出一团黑气,那黑气慢慢幻化成人形。千允修当即幻化出一把长剑,警觉的直指那来历不明的人,大声呵斥道:“什么孽障?还不速速离开!”
葬末天也不顾千允修凶他,他往前几步,走到煜魔风身边,恭敬的说:“溪雾已把鱼带回,还让我问您什么时候去三途河边坐坐。”
煜魔风这才停下琴音,问:“那个人回来了吗?”
葬末天答:“没有,司徒大人一直赖在奈何桥边不愿打理冥界的事务,现已全权交给上冥司。”
“看来,我不去揍他一顿,他是不会清醒的。”煜魔风笑道。
“煜魔风大人,这位是?”千允修一时懵了,还没明白突然蹿出来的这个家伙是谁。
“久闻泰山府君座下有九尾狐和貔貅,想必姑娘就是九尾狐千允修了?”葬末天嘴角抽搐了一下,算是礼貌笑过。
“我,我是。”千允修笑了笑,收起了长剑。
煜魔风看着千允修说:“这是我徒弟,葬末天。”继而扭头看葬末天:“阿葬,你先回去,我自会去冥界拜会老朋友。”
葬末天恭敬往后推了几步,刚想离开,却被一只纤细的手紧紧抓住了衣袖。
“不准走!你还我爹娘!”画汐儿恶狠狠的瞪着葬末天,又转头看煜魔风:“你说他是你徒弟?还我爹娘!不然你别想我会跟你成亲!”
成亲?葬末天皱眉看着画汐儿,不敢喘一声粗气。这是得罪师娘了吗?他一动不敢动,哀怨的小眼神默默看向煜魔风。
“咳咳,生死有命,何况这是阿葬的职责所在,你放了他好不好?”煜魔风站起身,面向画汐儿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不好!我就要见!”画汐儿委屈的看着煜魔风。
“他们已经投胎了,你如何见得?”煜魔风说。
画汐儿想了想,也对啊,她慢慢失落的放开了葬末天。突然,她问:“你是不是人?”
葬末天黑脸问:“您这是夸我还是什么意思?”
“我想知道你们究竟是谁,我知道煜魔风公子为了帮我,情急之下只是想用提亲的方式助我离开,修修师父是九尾狐,阿葬?对,你是鬼差,那你呢?”画汐儿说。
“你不怕吗?纵然我是妖是魔也不怕?”煜魔风拂袖,认真的问。
画汐儿摇摇头:“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不奢望能够代替谁。大家都觉得我傻,哥哥和如莘姐姐的不幸都是我造成的,可我每天嬉笑着同他们生活,除了像个傻子一样,我都没有朋友。”
她接着说:“我知道如莘姐姐喜欢哥哥,我才想帮她,不曾想他们都不开心。我喜欢和你们在一起,不论是人是魔,我都要跟你们走。”
“最好的办法就是死,你若觉得焖,我便陪你去一趟冥界,这样假死也能让画无缘接受,总比他亲眼看着你嫁人要好,你说呢?”煜魔风温柔的说。
千允修和葬末天都觉得是个好主意,一致点头认可。
画汐儿愣了一下,笑道:“也好,我总觉得注定要与你们相遇似的,即使是神仙鬼怪,我不曾有半分畏惧。”
众人相视而笑,笑而不语。
画府前厅,顾如莘和画无缘平静的坐在一张桌子前,气氛比葬礼还丧。他们谁也没看对方,也不觉得一言不语显得尴尬。
过了很久,顾如莘才说:“大家都是坏人,所以才走在一起相互折磨不是吗?既然汐儿已经遇到了那个人,为何你不愿放手?她始终是你的妹妹,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不能自私的把她一辈子困在你身边,别让天下的人都来笑话你妹妹才好。”
“打我,杀我都可以,不可以抢汐儿。”画无缘眼眶红了。
“画无缘!你能不能别像一条狗咬住画汐儿不放?”顾如莘开始后悔自己喜欢上这样一个无赖的痴情人,丧失理智的他到底还会做些什么。顾如莘心生的一点希望,被画无缘无情的掐灭了。
“无缘......我改一改名字吧,真的有缘无分怎么办呀。”画无缘没头脑的说了一句。
这下气得顾如莘当场拍桌子走人。
留下画无缘呆滞的自言自语,天地间也没人理会他的痴癫。
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同理,名为父母所赐,岂能说改就改。再者,父母双双归于九泉,若画无缘敢打改名字的主意,实为对双亲的大不敬。
恒山,北梅宫。
恒山府君梅袭雨正在挑选衣服,准备午后去赴约。今日约会的对象是渊川神君的妹妹樱雅。恒山府君为了四大家族之梅族,有意与渊川神族联姻,能不能为家族争光,就看这个下午的进展如何。
这时,来了一个报信的说:“府君大人,衡山府君的亲信来说,衡山大人又去苦海闹事了,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任何消息了。”
梅袭雨一听,暗自骂道:“这个蠢货!”他丢下衣物,转身急忙往大殿外跑去。
“府君大人,您去哪里呀?樱雅上神怎么办呀?”
梅袭雨快步离去,丝毫不在意身后人在喊什么。
第十四章 恒山寻人 汐儿假死
苦海,风雨宫后庭的屋顶上。
梅袭雨站在桃落对面,寻仇似的瞪大眼睛,气鼓鼓的看着她,恨不得用香草膏保养过的牙齿咬死她!这样一想,他便觉得开心了很多。
“把他还我。”梅袭雨冷冷的说。
“听闻恒山大人要跟樱雅上神结亲,可是真的?”桃落手甩法囊,也不顾囊中的秋寂北被晃得头晕眼花。
梅袭雨笑了笑,快速向前,一掌打得桃落急忙往后一退,脚底一滑,整个人从屋顶摔进后庭院中。
法囊从桃落手中滑落,在桃落掉下去的那一刻被梅袭雨接住了。
“啊!”桃落吃力的揉了揉屁股,躺在地上惨叫。
“仙子这么关心我的婚姻大事啊?”梅袭雨在屋顶上蹲下来,得意的摇了摇刚刚抢过来的法囊,笑嘻嘻的看着桃落。
“你!怎么不去死呢......”桃落心里有什么东西随着刚才的跌落,一起摔碎了。她想站起来,却感觉浑身无力,连动一下的力气都快没了。
“若我死了,你真的开心吗?”梅袭雨一跃而下,走到桃落面前,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桃落望着他,想起了两人的过往。
三千年前,桃落只是瑶汐上神的随身小奴,在瑶池蟠桃宴上与恒山府君梅袭雨相识。那时,他一袭红衣坐在瑶池边为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及众仙家献曲。桃落看得出神,以至于把玉露琼浆倒在了瑶汐上神身上。
瑶汐上神似乎看出桃落的心思,也并未责罚她,反而还向王母娘娘推荐让桃落前去伴舞。
梅袭雨觉得她是个有趣的小仙,经常去瑶池晃悠闲聊。他很喜欢这个机灵聪明的小仙。桃落自知身份悬殊,根本不可能有一丝机会。
她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想法:撮合瑶汐上神和梅袭雨。这样一来,瑶汐上神也会带着桃落嫁过去。桃落想:不能在一起,一辈子只能看看也好。
瑶汐上神得知真相,大发雷霆,她说桃落错的不是喜欢身份比自己高贵的人,而是错在不该利用别人。
瑶汐上神借休养的名义带着桃落前去恒山。她在后山闭关,把桃落交给梅袭雨照顾,以为这样可以助桃落一臂之力。
梅袭雨和桃落都深知,做个可以闲聊的朋友足矣,走一辈子太累,他们的命运终究不是自己能掌握的。
“我说过,我会努力成为上神的。”桃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幽怨的看着梅袭雨。自从瑶汐死后,她那么努力的跟随煜魔风,只不过是想修成上神。她为了自己,也为了梅袭雨。
“我知道。”梅袭雨说。
“那你为何要娶樱雅上神?”桃落问。
“桃落,过往的嬉闹终究走不了一辈子,我身负家族期望,做不到随心所欲。”梅袭雨怀有歉意。
桃落用食指和中指为自己点了穴道,生怕想不开急火攻心。她强忍着,笑了笑:“恒山府君说的是,桃落一介小仙,自瑶汐上神走了之后,我就像丧家犬一样,没有靠山。即使往后成亲,煜魔风大人愿为我操办喜事,我终究没有强大的家族背景。”
“人我带走,替我向苦主大人道一声谢,感谢苦主在秋寂北三番四次的骚扰下,没有伤他一分一毫。”梅袭雨苦笑。
“我会的。”桃落说。
“多谢。”梅袭雨转身离开,桃落背对着他,不敢回头看他离开的背影。生怕那一看,便注定了永恒的不相见。
桃落眼里含泪,心里一直想告诉梅袭雨一句话:梅袭雨,遇上你,我是无心的,可爱上你,我是认真的。
可惜,梅袭雨再也没机会听到这句话了。
画府,画无缘想鼓足勇气去求画汐儿别走,至少别离开画家。当他推门进画汐儿房间时,却看到画汐儿上吊自尽的模样。
画无缘吓得跌倒在地,眼泪止不住的流,张大嘴巴半天才惊恐的喊:“来人......来,来人!”
画无缘一介凡人自然看不到千允修施展隐身术,半蹲着身子,画汐儿踩在千允修的肩膀上。当然,死相的妆容全靠葬末天,只有他每天和各式各样的死人打交道。
画汐儿装死的演技也是一流。没办法,为了画无缘和顾如莘,她必须对所有人狠心,这样对大家都好。
九元镇所有的郎中都被画府请来了,都说画汐儿魂已归天。画无缘气得发狂的把他们全都赶了出去。
煜魔风施法把画汐儿的魂魄勾起,只留下一具尸体。画汐儿看着画无缘撕心累肺的模样,有些心疼。
“这个时候可不能心软,你得记住。”煜魔风提醒画汐儿。
“道士!”画无缘狼狈的跪在煜魔风面前,这一跪,画汐儿落泪。葬末天怕画汐儿看到画无缘崩溃的惨状,会忍不住还阳。于是,他和煜魔风打了招呼,带着画汐儿去往黄泉路。
“我不管你是什么,只要能救活汐儿,我画家世代都供奉你。”画无缘哭了:“我求你......”
闻讯赶来的顾如莘站在门口半天没说话。
“汐儿姑娘是自尽,心已死才会没有生念,鬼差早已勾魂。既然她没有生念,救不了的。”煜魔风说。
“我求求你好不好,救救她啊......”画无缘拉紧煜魔风的衣袖,一个大男人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千允修不忍看,把头转向一边,眼角有些湿润。
“为什么呀,汐儿为什么呀?”画无缘问的问题,画汐儿答不了。
“天下的奇珍异宝很多,只要你说,我会如数奉上。既然汐儿姑娘已经答应同我成亲,那便是我的人,尸体我要带走。”煜魔风说。
“不行!不行!汐儿是我的!”画无缘边哭边站起来,张开双臂想拦住煜魔风。
煜魔风看了他一眼,一把抓过画无缘的衣领,丢垃圾似的一把将画无缘扔向一边。画无缘的头撞到柱子上晕了过去。
“你们想干什么?”顾如莘见画无缘晕了,也走上前来拦道。
千允修说:“我们在帮你呀,现在你只要让我们带走汐儿,你自可以独享画无缘,不好吗?”
顾如莘看了画无缘一眼,冷笑着半蹲身子行礼道:“多谢。”
煜魔风抱起画汐儿,冷漠的走出房门。瞬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不知是何年何月,他抱着一个与画汐儿一模一样的女子走在三清境。不同的是那女子有眉间朱砂神迹续命,画汐儿死了,就是死了。
千允修跟在煜魔风身后,没敢多说话。
“大狐,你走吧,我突然有了别的计划,你无须再跟着我了。”煜魔风踏出画府,幽幽的对千允修说。
“嗯?我可以回泰山了吗?”千允修问。
“当然。”煜魔风说。
千允修拜谢后,小跑着往城门方向跑。边跑边回头看画汐儿,心想:“愿她一切安好。”
煜魔风低头看画汐儿,双眸渐渐变成了淡紫色。他抱着她一跃上了酒馆房顶,目光望着远处念念叨叨的说:“以后要好好感谢我,我可不是对谁都那么好。”
第十五章 冥王司徒三无
“生死齐一,无就是有,有就是无,实则无所谓有,无所谓无,其意常超出生死有无之上。”
“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
“那你还说!”
“一个老头过奈何桥的时候告诉我的。”
“那老头叫什么名字?”
“庄周。”
冥界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任何大风大浪掀起的波澜。司徒三无独坐在奈何桥旁,竟然无聊到和一个赶来投胎的女鬼闲扯上话。
眼看着奈何桥上陆陆续续走过许多前来转世投胎的鬼魂,有的安静的排着队,有的故作聪明还插队。殊不知,前一人轮回的可能是牲畜道,却因有人插队,更改了那人下一世的命运。
司徒三无心想:凡人真傻,死了也一样傻,自作聪明会被惩罚的,这一切都是天意。人若是逆天行事,下场注定是悲惨的。
“喂,你在等谁?又为何不愿意过奈何桥呢?我坐在这里天天都能听到很多故事,可还是忍不住想听关于你的故事。”他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子。说女鬼有点过分了,因为她既没有女鬼妖娆诱人的魅力,也没有女鬼化为鬼厉而愤世嫉俗的怨念。
那么,她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看着司徒三无“咯咯咯”的笑不停,笑了半响,她才停下来,回忆着似乎还算美好的记忆。她微微一笑,说:“我的夫君和隔壁府上的贱妾合谋,一同活埋了我。”
她看到司徒三无的脸很不自然,又稍加安慰,满不在乎的说:“其实没什么的,我想要一个能陪我白头偕老的夫君,老天不成全,这也没办法,既然夫君他同别的女人一起加害于我,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一种解脱,可以不用活着受苦。”
司徒三无把脸别过一边,看向不远处形形色色排着长队过奈何桥的曾经的人。他在心里想:真可悲。
他随手拔起身边的黑冥草,悠哉的靠在半空问她:“喂,你下一世有什么打算?”
“公子要娶我?”她兴奋的凑近司徒三无的脸。
话音刚落,他已从半空摔落在地。他的长发落入三途河,三途河中的厉鬼见状,以为遇到替死鬼,立刻成群扑上前。当他们靠近他之时,又全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纷纷震开。
“咳咳,姑娘,人鬼殊途啊......”
“可是小女子已经死了。”
“这样吧,小生在冥界谋职,若是你想好下一世的打算,我可以破例助你一臂之力。”司徒三无笑了笑。
还未等到她的答案,只听奈何桥边一声“红妆”,她应了一声,起身要走,又看了他一眼:“如果能帮,就让我做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别再被人随便抛弃了。”
她俏皮的笑了笑,步伐轻快的走到奈何桥上,接过孟婆的汤,犹豫了一会儿,闭上眼睛一口喝完。
“喂......”司徒三无刚想问她为什么此刻急着要走,可惜已经晚了。他只记得她的额头隐隐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他走到孟婆身边,问:“那个女子是叫红妆吗?”
孟婆恭敬的答:“回大人,是的。”
他掐指一算,说“传个话,子鹿国娘娘要生了,安排那女子去吧。”
孟婆吃惊的看着他,问:“大人,这不合规矩吧?”
“难道我冥王的话,你也不听了吗?”司徒三无冷眼威胁。
孟婆不再出声。
第二次相遇,三途河边。
嫦珍:“船家,可否劳烦您渡我过河?”
鬼差:“六文钱!
嫦珍低头在身上找寻半天,并未发现一文钱。她慢慢抬头,不安的尝试着问:“船家,我身上没带钱,能否用我的发簪来抵押呢?”
鬼差一脸不耐烦:“不行不行!你们人间的东西掺杂了太多情感,若是收了,只怕我的船会沉落。”
嫦珍:“可是船家,我真的没钱,可否还有别的法子渡河?”
鬼差压了压怒火:“三途河无边无际,没钱?那你就下河做水鬼吧!”
嫦珍惊恐得直冒冷汗:“不不!我要渡河,不做水鬼!还望船家指条明路!”
鬼差怒了:“规矩就是规矩!没钱还想渡河?快开!让开!”
司徒三无经过此地,用私权助她渡河,临别时还细心提醒她:“姑娘,若是来世,记得让葬你之人在棺中放下六文渡河钱,这,是规矩。”
那一日,他看见她额头的红色胎记,和红妆的一模一样。
“你本是皇室,何故没有一分过河钱?”司徒三无问。
常珍一脸窘态,她涨红了脸:“父王嫌我丑,把我赶出国门,不小心掉进河里淹死的。”
司徒三无不顾礼节,拉过她的手,又在心里翻阅了地府三生录。
他猛地放开了她的手。
红妆的前世是绝世佳人施夷光,那个被送进吴王夫差怀里的美人西施。当年她怨恨自己的容貌,活生生在自己的额头剥了一块皮,她想让自己来赎罪,向所有因战乱而亡的生灵赎罪。
她说:“生生世世,再也不要美了。”
司徒三无终于知道不管是红妆还是常珍,每一世都带着那块胎记。
可惜他,再也帮不了她了。
“多谢公子相助,若有来世,常珍一定会报恩的。”那女子笑得很甜,心地善良。可悲的是,她的生世赢在容貌,输在容貌。
女子说完便同船家渡船离开。
司徒三无心里有刺痛的感觉,他知道她毁容的那一刻,一切已成定局,从来没人能改变。
“我与她相遇两世,还是帮不了她。”司徒三无说。
自此之后,他一直在三途河边等她,等下一世她若能出现,他想亲自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没有原因,他就是觉得对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