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56节
陶宽妈在厨房里听着陶宽走出去的脚步声,估计陶宽走到了厅堂里,脚步声略有停顿,就听到陶宽的声音:爷爷,您年龄大了,以后少喝点,别人家里的酒还没有我们家里的酒好,想喝就在家里喝,喝完了直接到床上去睡,您在外面喝醉了,真的很危险,真要是有个一脚踩空,就可能摔了,到了那个时候就苦了您自己。在家喝醉了至少有人看着,也有人扶您去睡。陶宽的话情真意切,即使是陶宽妈听着也很舒心,更别说是陶宽爷爷自己了,老人都担心自己老了,不能做事了遭到儿孙辈的嫌弃。陶宽爷爷也不例外,陶宽爷爷自己心里也清楚,对于陶宽爹自己的儿子,陶宽爷爷还是有着充足的信心,陶宽爹能有今天,完全是自己的刻苦和远见。如果陶宽爷爷那时候给陶宽爹娶了个后妈来,估计陶宽爹学手艺的事,十有九会泡汤,没有了一门好的手艺,陶宽爹那瘦弱的身体,未必能有自己这样的成就,更别说能娶到陶宽妈这样的好女人。但对于陶磊,陶宽爷爷自然是很心疼的,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是陶宽对自己好得多,这就不免让陶宽妈和陶宽爷爷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陶宽妈听着也拿着碗筷走到厅堂里来,眼前看到的却是陶宽爷爷有些泪眼婆娑的景象,陶宽妈也打趣说:陶宽,你又不去上学,惹得爷爷心里不痛快,去给爷爷拿毛巾过来。陶宽笑笑,那是不必了,我爷爷是吃了辣椒辣的,怪你做菜的时候放得辣椒多了,我爷爷都教我男儿有泪不轻弹。说完便走出了大门,自己这个时候在家里耽搁你时间就要从路上给补回来,不然又和早上一样,可能要迟到的。陶宽走了以后,陶宽爷爷也就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碗里的饭也就冷了,吃到嘴里也没有了太多的味道,但看着碗里还有半碗多饭,吃吧味同嚼腊,不吃吧确实有些奢侈。陶宽妈看在眼里,对着陶宽爷爷说:还想吃吗?陶宽爷爷点了点头,陶宽妈便轻轻得从陶宽爷爷接过碗来,走到厨房里,把陶宽爷爷碗里的剩饭给倒到泔水桶里,而后又走到饭甑边,给陶宽爷爷掏盛了比刚才略多的饭,这才把饭递给了陶宽爷爷。对于陶宽妈,陶宽爷爷觉得要好些,也许隔辈亲吧,陶宽的对自己的好,比起陶宽爹和陶宽妈对自己的好,显得要珍贵很多。刚掏盛的饭热乎很多,吃到嘴里也更有了味道,陶宽爷爷自己也估计着,有了陶宽妈给自己盛的饭,估计吃得饱了。陶宽爷爷也加快了吃饭的速度,至少让陶宽妈看到自己的胃口还是不错的。半碗多饭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许是陶宽妈的支持,也许是陶宽爷爷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没有太多时间,陶宽爷爷便吃完了碗里的饭。吃完了饭的陶宽爷爷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而是坐着等陶宽妈在吃。陶宽妈看着陶宽爷爷吃完了碗里的饭,但却没有下桌,就对着陶宽爷爷还要再盛饭吗?陶宽爷爷摇摇头:够了,有了你刚才盛的饭,就饱了似乎还比以前要饱些。陶宽妈见陶宽爷爷不要饭,就问道:您看我吃饭本来就有些慢,家里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坐着慢慢吃,您吃饱了就回房间里去歇歇,不必坐在桌子上等我。那意思就是说:公公,您在这里坐着让我有压力的,我吃饭也算是一种习惯了,自己打小就这样细嚼慢咽的,看着陶宽吃饭都有些怀疑,陶宽是不是自己亲生儿子。陶宽爷爷听着陶宽妈的话,也就起身走到大门口去,并没有像陶宽妈说的那样去房间里去睡,想站在大门口巷子里有没有人在那里玩,尤其是生产队长的家门口,这个时间有些敏感,自己年龄大了,也不能像年轻人那样有事没事就往生产队长家里蹿,在自己家门口就可以看到的,何乐而不为呢。虽说自己家里有五个人,但能真正起到作用的还只是自己了。陶宽爹肯定是指望不到的,每天去外面做手艺都未必有空,哪有空和其他做农活的人家一样,不是在生产队里待着就是在生产队长家里坐着。陶宽妈不太习惯和那些妇女坐在一起,说完东家的事,就谈西家的人,陶宽妈不喜欢这样,他喜欢自己耐心得待在自己家里,洗洗刷刷,把自己家里料理好就是好的,即便是没有事了,也忙着去地里看看。二个孙子陶宽和陶磊几乎是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陶宽比陶磊要好些,时不时得会到其他人家去坐坐,陶磊却越来越少出去了,即使是周末回家,做点家务事也只是和陶宽在一起,以前还会打打算盘,现在课时越来越紧了,几乎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玩,更不会出去找村里的伙伴们玩,说到去生产队长家里听听别人说话谈天就更不可能了。陶宽爷爷有时也很苦恼,都有些担心陶磊能否在社会上生活下去,虽然生产队即将要解体,但很多事情不是陶家自个儿就能做到的。陶宽爹虽然现在很年轻,也能赚钱做事,但终归还是要和社会交往的。站在自己门口的陶宽爷爷心里也想着自己陶家以后的事。没有看到巷子里的人和事,却又不愿回去歇歇,也就在这样纠结的时候,巷子里响起了生产队出工的哨声,这让陶宽爷爷有些自嘲,隔得时间长了,竟忘了生产队出工的时间了。生产队出工的哨声也就预示着今天生产队里不再会有召集大家开会,或者是其他的事情来做了。陶宽爷爷悻悻转过身去,厅堂里也没有了陶宽妈的身影,更没有了桌子上的碗筷和其他的要清理的东西,陶宽爷爷也不记得自己站了多久,或许是一会儿,或许是由些时间了。
第三章157节
陶宽爷爷站在门口看着前面的巷子,巷子依然是那样的清净,没有太多的人聚集,也没有过多的人在过往。生产队长的家门口只能看到一个角,不能看到全部,但进到生产队长家里的路倒是很是清楚,虽然这样的路只是一小段,也就是这么的一小段的路,也足以看清楚有哪些人去了生产队长家里。陶宽爷爷虽然年龄大,但眼睛还可以,看不清楚具体的面容,但体态和身影还是能个八九不离十,整个银井湾就这么些人,平时都看得到,况且大多数人还是边说话边走的,陶宽爷爷看着进去哪些人,基本上都是能判断出来的。从前天自己在生产队长家里喝醉了,到了现在陶宽爷爷还是很担心自己能否如愿得分到门前的这块田。想着田的事,陶宽爷爷不由得把投向巷子里的目光给收了回来,仔细打量着自己门口的这块田。说实在的,比起刚做好房子的时候,自己家里占到的田也不少了。还没有开始做房子的时候,田很大,也算是银井湾里一块比较好的田,不仅是阳光好,日照时间长,而且还是有长流水过来的,可谓是旱涝保收的好田,也算是自己和大队支书有些交情,才能把这山边的地让给自己做房子。也是因为房子做好了,原本有些绕道的路也变得顺畅很多。银井湾里的一些老人都说:陶家的这块地还算是有些地气的,他们嘴里的地气也是有些风水的,从陶宽爷爷把地给申请到,陶家可谓是顺风顺水,没有太多的不如意,甚至家里的鸡鸭都难得死过。这就让银井湾里的一些人心里有些不平衡,但陶家做下去的房子也不能说给拆了啊。路变得顺畅,慢慢也就聚集了人气,大家都喜欢走这条路了。正如以前的大师所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陶家门前的这块田因为有了路,田也就被路占去了很多,特别是路的宽度,原本只是一尺不到的路,现在都变得近三尺的样子,关键的还是路被硬化了很多。陶宽爷爷记得很清楚,原来的路只是用田里的泥巴筑起来的,走路不小心就被滑到田里去,陶宽和陶磊小时候没有少吃这样的苦头。陶宽妈也不止一次埋怨陶宽爷爷,因为孩子摔了,不只是简单得摔了,而是满身泥水,里里外外都得给换洗了,这样的事吃只是一次,但埋怨归埋怨,陶宽妈也始终没有因为这样的事去和陶宽爷爷争吵,随着时间的流逝,作为一个家庭主妇看着自己家里的运气顺风顺水的也就慢慢理解了陶宽爷爷的苦心。银井湾有个很好的传统,那就是到了霜降前的十来天。都会安排一次大规模的修路。四个生产队各管一个方向,不管是大路还是小路都得去修理。有被雨水冲了的坑或者是沟都得填满踩实。陶家门口的这一段路也就变得重要起来,既然走得人多,修路的时候自然就有人更上心。他们发动村里的强劳动力到溪水边去挑那种夹有鹅卵石的沙土来填,经过了这十来年的填塞,路不仅变得更宽,也更坚实了,到了上半年雨水多的时候也不会因为雨水的浸泡而变得烂泡路。陶宽爷爷想到这些,心里也还是有些高兴。因为离家近,靠路边一圈的稻谷也基本上给陶家的鸡鸭鹅给吃了,但有着陶宽爹和大队支书的关系,大家都不会去说破,生产队里也不缺那几个谷子。现在轮到要分田了,眼尖的人就不是十分愿意把这样的田分到自己家里。陶宽爷爷想想还是分到自己家里来最好,因为近,自己可以适当得帮着家里做好这块田里的事。生产队里的出工的哨声打断了陶宽爷爷的思绪,想着今天不会再有聚集开会了,也不会有生产队长让人过来招呼自己去帮忙了。陶宽爷爷自然心里不是滋味,没有了太多的事,还是回到房间去躺会吧。陶宽爷爷自己站在门口,心里的那种失落时不时占据着整个身心,也忘了自己的身后站着的陶宽妈。陶宽妈从自己的公公站在门口也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视线。陶宽妈很清楚,自己的公公老了,原来那挺直腰板明显变得佝偻,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空,头上的花白头发成了主色调,都是白的头发多,黑的头发少了。陶宽妈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到陶家来。看到陶宽爷爷心里还想虎父无犬子,有了爹的模板在这里,自己的男人都不会太差。至少在银井湾里还算不错的。现在可就不一样了,不仅没有了过去的风采,连说话也有着口齿不清了,那是因为陶宽爷爷的牙齿掉了很多,说话时候不关风了。从前天陶宽爷爷喝醉了回来,虽然自己强作镇定,也只是为了让陶宽放心去上学,心里还是有些后怕,也就在陶宽转身出了自己家里的大门,自己赶紧得寄口信让自己的男人回来,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的公公确实是日落西山了。但陶宽妈很感念陶宽爷爷对这个家的付出,尤其是同意二个孩子都送到学校去读书,陶宽爷爷还是起着很大的作用。陶宽妈也只是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自己的公公,并没有去扶着陶宽爷爷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去,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别扭,毕竟公公和自己的爹是有些区别的。等陶宽爷爷进了房间,陶宽妈这才走到厅堂里来,打扫厅堂的卫生。陶宽妈在厅堂里不久便听到了陶宽爷爷那种特有的鼾声,也只有这样的鼾声才让陶宽妈放心。打扫完了厅堂里的卫生,陶宽妈还是拿着锄头去了自己家里的菜地,陶宽爷爷老了,菜地里的事也就落在了自己的肩上,陶宽妈很清楚,从现在开始了陶宽爷爷对于菜地里的事只能是帮着自己了,主要的责任还得是自己来担。
第三章158节
回到房间的陶宽爷爷,也不是睡得很好,照着以前的习惯也正是在菜园里挖种菜,而这样的工作此时已转到了陶宽妈身上,陶宽妈宁愿自己累点,也不再让陶宽爷爷到菜园里来,但也只是陶宽妈的一厢情愿,陶宽爷爷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就就开始养老了,老人都怕自己不能做事了而遭到家里人的嫌弃,而最多可能嫌弃自己的人就有可能是自己的儿媳妇。农村里这样的情况很多,陶宽爷爷不管是能在生产队里做事的还是不能在生产队里做事的时候,都听过不少这样的事,见过这样的人,有时候还有人特地得向陶宽爷爷诉苦,他们总觉得陶家是银井湾里家庭和睦为数不多的几个家庭。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家里的条件不好,烦心事就越多,也就更需要一家人的共同努力才能克服困难,也更需要勇气去包容。陶家之所以能有和谐也有其根本的条件。陶宽爷爷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家里也出现这样的事,所以也只有自己能动,都竭尽全力去帮助陶宽爹做些什么。但陶宽爷爷却有些失落,失落的不是家里的事,而是生产队里的事,说近点的就是自己能不能参与到生产队里管理的边缘性工作里去。年龄大了,想和生产队长和生产队会计一样,陶宽爷爷也明白自己的几斤几两,退而求其次的就是哪怕是边缘性的工作也比一般的社员要强,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陶家,也还有需要自己照看的林家。虽然林家的孩子并不会太多得卖陶宽爷爷的账,但陶宽爷爷还是愿意去帮助林家,这和陶宽爷爷自自己懂事以来,林家的祖上和自己的祖上的感情促使着陶宽爷爷愿意去帮着林家。至于陶磊砸了林家的锅,更是让陶宽爷爷觉得自己没有教好孩子,造成了林家心里很大的痛楚,更让陶宽爷爷想着其他的法子去帮助林家。就前几天开会的时候,林家的孩子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有给陶宽爷爷,陶宽爷爷也不怪林家的孩子,出了那样的大事换做是自己家里的陶磊或者是陶宽都有可能有更过激的事做出来。陶宽爷爷虽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还是情愿自己去弥补陶磊的过错。陶宽爷爷年龄大了,对于时间的区分没有了太多的敏感,也许是自己眯着了一会,甚至没有眯着而是睁着眼睛也让时间快速的流逝。年轻时候那种对于时间而有更多的抱怨,尤其是在帮别人做事的时候,更是感觉时间和自己作对,过得特别的慢,而现在自己感觉没有一会儿,却让时间溜过去很多。躺着的陶宽爷爷有时也会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但终究是碎片性的,不能成段成段的回忆了。陶宽爷爷自己想着,觉得累的时候就眯着了。等陶宽爷爷眯醒了的时候,感觉外面很黑,也和那次喝醉了酒一样得黑,但肯定比那次更清醒。摸索着的陶宽爷爷点起了煤油灯,有了煤油灯的照亮,陶宽爷爷出了自己的房间,此时的陶宽爷爷心里还是有些懊悔,明明知道自己老了,但还是忍不住想去做事,自己的身体又不适合自己去做,但让他唯一感到欣慰的是:自己的儿媳妇从来没有像银井湾里的一些儿媳妇那样得嫌弃自己,依然和自己能做事一样的看待自己,这是陶宽爷爷之所以能在银井湾里帮着别人家里去教育和裁决别人的家事。自古就有清官难断家务事的古训,但银井湾和陶宽爷爷差不多年龄的老人还是愿意去找陶宽爷爷去说,去求着陶宽爷爷去说话。陶宽爷爷起来了,走到厅堂里,厅堂里也还是漆黑一片,只有厨房里,灶头里的烧柴火的声音伴着炒菜的声音在响着,偶尔也夹杂着陶宽妈咳嗽的声音。陶宽爷爷也把厅堂里的煤油灯给点了起来。厨房里的陶宽妈看到厅堂里亮起煤油灯,也就知道陶宽爷爷自己起来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就在那个年代,自己家里的老人还能这样自己起来或者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是自己的一份福气。陶宽妈也就在厨房里招呼着陶宽爷爷:爹,您起来了。见没有回声,陶宽妈接着说:您坐会,菜马上就好,就可以吃饭了。这会陶宽爷爷听清楚了,于是回应着陶宽妈:没事,反正晚上又不干什么,早点吃,晚点吃都无所谓。陶宽爷爷有了厅堂里的煤油灯,也就照着自己去了厨房。陶宽爷爷去厨房里是为了洗手,这个习惯也是陶宽爷爷从年轻时候留下来的,也给陶宽和陶磊做了个很好的示范。陶宽爷爷洗好了手,随手从厨房里拿出自己的碗筷,走到厅堂后,陶宽爷爷先把筷子给放下,拿着自己的碗到香屉桌上,从热水壶倒水喝。睡了一个下午,陶宽爷爷觉得自己嘴里有些黏糊,酒像自己嘴里嚼着的是一团面糊,没有太多想去盛饭吃的欲望,这是陶宽爷爷近段时间才有的感觉,以前不会的,也就这几天才有的。热水壶的水不是很烫了,也许就是早上打好的开水,但喝到嘴里还是有些烫嘴,尤其是陶宽爷爷这样的年龄,对于冷热有些迟钝。喝了几口水,陶宽爷爷便开始咳嗽,而且咳嗽越来越剧烈,甚至惊动了厨房里的陶宽妈,陶宽妈听到陶宽爷爷咳嗽得厉害,放下了手里的菜,走到厅堂里来,但陶宽爷爷还是摆摆手,示意陶宽妈不必惊慌,自己还能坚持。陶宽妈看着陶宽爷爷的手势,也就回到厨房里去炒菜,锅里的菜也是快了熟了,真要等陶宽爷爷咳嗽过来了,估计也得糊了。咳了一会儿的陶宽爷爷,终于从喉咙里咳出一团浓痰,吐掉浓痰,陶宽爷爷这才缓了过来,嘴里也不再去那种黏糊的感觉了,肚子里也有饿了,嘴里也变得更有了口味。
第三章159节
陶宽爷爷咳完了喉咙里的浓痰,显得要清爽很多,嘴里也有些胃口,倒把厨房里的陶宽妈给惊着了。陶宽妈出了厨房看着陶宽爷爷那种憋得有些涨红的脸,心里真担心陶宽爷爷那一口气提不上来,但万幸的是陶宽爷爷从喉咙里咳出了那口浓痰,脸色也就慢慢恢复了正常。陶宽妈也就放下心来,回到厨房里去继续炒菜。那时候的灶头也不容许陶宽妈想把灶塘里火想变小就变小,结果把菜给糊了,幸好也不是烧黑了,吃还是可以吃的,陶宽妈端着菜开到厅堂里,对着陶宽爷爷说:刚才看着你咳得那么厉害,真让人担心,要不是晚上了,也都得给您儿子寄口信了,现在没事就好,只是菜给烧糊了,您也就将就着吃。陶宽爷爷笑笑:唉,人老了就有这样那样的事,我自己也觉得难受,总算逃过这一次,菜糊了就糊了,能吃就行,比起年轻时候没菜吃要好。说着就去自己盛饭,坐着自个儿吃饭,也没有对菜有什么要求。陶宽妈也就回到厨房里去做自己的事,厅堂里只有陶宽爷爷一个人坐着吃。也就在陶宽爷爷坐着吃饭的时候,生产队长差了个人到陶家来,看着陶宽爷爷一个人坐着吃饭,也就没有去问陶家的其他人,只是告诉陶宽爷爷吃完了饭去生产队长家里坐会。陶宽爷爷笑着应下了,对着来人说:我吃完饭就来,你回去告诉生产队长我等下来就是。来的人也许还有其他人要通知,也就没有和陶宽爷爷拉扯了,而是迅速从陶家出来,淹没在门外浓重的暮色里。陶宽爷爷也知道生产队长的用意,自然不敢怠慢,自己一下午都没有做事,肚子里也不是太饿,扒拉了碗里的饭,就对着厨房里的陶宽妈说了声:我去有事了,晚上什么时候别管,你自个吃饭先睡,门让陶宽回家留着。陶宽妈并不知道厅堂里来了人,更不知道陶宽爷爷是生产队长给叫去的,既然是公公有事,也就去阻拦,也就随口应承着好的。陶宽爷爷放下手里的碗,走出厅堂。虽然在家里看着外面很黑,但真的到了外面倒也不是太黑,路的影子还是可以看到的,况且还是熟门熟路的,自己走过了多少回门前的这条路,路上哪里有坑,哪里只有突出的石头,陶宽爷爷烂熟于心,也就没有必要回去拿个照明的灯了。由于离得不远,陶宽过了自己家门前的田埂路,就到了巷子口,巷子里倒是每户人家都点了煤油灯,昏暗的煤油灯虽不及自己家里的煤油灯亮,但也能照着门口的那一块的路,家家户户挨得近,巷子里还是可以看得清楚的。陶宽爷爷到了生产队长家里,发现已经来了二个人,一个是生产队的保管员,一个是出纳,他们也都是刚被通知来的,看着陶宽爷爷进来,都心照不宣得笑笑,各自找了个椅子便坐了下来。坐下来的人就把自己的烟杆掏了出来,如同现在的人坐下即掏手机一样的自然,没有丝毫的违和感。掏出自己烟杆的一边在吸烟,一边在讨论着家长里短,或者是最近几天银井湾里没有新鲜事。三口烟吸烟,就有出纳给陶宽爷爷敬烟,陶宽爷爷笑着摆摆手:老了,没有什么烟瘾了,能不吸最好。出纳是因为陶宽爷爷算盘打得好,以前还让陶宽爷爷给教过呢,相对于保管员,要更亲近陶宽爷爷。陶宽爷爷也明白出纳的心机,自己能推掉最好。不吸烟不等于没有带烟,就如同这样的人因为要外出交往,口袋里也得买包烟,万一有事拿出烟也就有了话题。陶宽爷爷多年的外出,在这个方面还是有经验的,自己老了,不能吸烟是因为自己怕咳着难受,但烟荷包还是带着的,烟荷包里的烟丝也是从陶宽爹烟丝拿来的,这是父子间的默契,不管陶宽爷爷吸不吸烟,陶宽爹总会把陶宽爷爷的烟荷包给装满,即使陶宽爷爷有时也拒绝这样的好意,但陶宽爹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给自己爹烟荷包装烟丝的。陶宽爷爷有自己的烟丝,是自己种的,味比较冲,香味也没有陶宽爹的烟丝持久。陶宽爹的烟丝是买来的,味柔和香味悠长,但贵。陶宽爷爷情情愿用自己的烟丝去招待客人,但这几天还是情愿把陶宽爹给自己装的烟丝藏在口袋里,现在出纳给自己敬烟,自己拒绝了但还是把口袋里的烟丝拿出来给保管员和出纳分享,这也是陶宽爷爷能在生产队里有些人缘的一个原因。保管员和出纳都比生产队长年轻,和陶宽爷爷也就差不多差了一个辈分。农村里的人辈分的事还是很看重的,对于陶宽爷爷掏出烟丝让自己享用,二个人还是有些开心的。他们坐着却没有看到生产队长本人,三个人有不便过问,也就是谈论着时不时说些荤话在等着生产队长的到来。没有过太久,生产队长回来了,随之进来的还有几个人,这些人都是生产队长眼里比较亲近的人,能帮着生产队长做事的人。大家到齐后,烟也就没有人吸了,等着生产队长开口。生产队长在自己家里自然是坐在最首的位置,其他人则坐在桌子其他位置,只有陶宽爷爷坐得远些,陶宽爷爷知道自己不必坐得太近而妨碍有些想和生产队长更亲近的座位。生产队长看着自己认为该要来的人都来了这才开口说:我也是下了工的时候,才被大队支书给叫去的,公社里同意了大队里的意见,决定把我们生产队作为试点,把田给分了。也幸好我们前期的事做得扎实,但还是有些纰漏,晚上让大家来,是把所有的田先做好阄,这次涉及到各家各户,因此都要慎重,不能让生产队里有人吃亏有人捡巧,虽然做不到百分百的平均,也不能有太多的差距。
第三章160节
生产队长也是农村人,说不出这样有水平的话来,但大致意思还是让在场的人都听懂了,说了多次狼来了这次确实是狼要来了。狼来了怎么办,包括生产队长自己也只是最底层的执行者,在生产队长看来,公社里的意见几乎就是最后拍板决定的事,即使是这样,也还是要大队支书一起来,但今天不同大队支书不来了,所有的事情都得由生产队长来做,这样的结果,让生产队长不仅是诚惶诚恐,更多的是受宠若惊。那时候的生产队比起大队这一级的管理人员来说,也算是一方诸侯,自己的地盘自己做主。陶家所在的生产队里的生产队长没有这样的魄力,性情也柔和很多,不得罪人就是烧了高香。做的时候也想把一碗水端平,但这水到了生产队长手里却未必能端得平。不管是夫妻俩还是一个家,想要做到公平也是不太可能的总有人要吃亏,也有些人要捡到便宜,主要就看最后决策的人怎么去平衡,况且涉及到一个生产队。既要做得平衡又要做得大家都心服口服是有些难度的,但幸好的是陶家这个生产队的社员还是比较和气的,和银井湾另外的三个生产队比起来,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就算是陶家这样的家庭也只有一户,况且陶家的现在的主心骨是陶宽爷爷,生产队长还是有能力去做适当的平衡。生产队长的话,让在坐的人心情不一,有心里不痛快的,怕失去了生产队这个平台生活有些艰难,有人也暗自窃喜,如果真像生产队长所说的那样来,自己家里的劳动力和自己所能做到的事,肯定要比在生产队里好。陶家就有些摇摆不定了。照说陶家的人只要陶宽爷爷可以去生产队里挣个工分,其他的人都得有陶宽爹掏钱去平衡自己家里的其他人口的口粮钱,真要是分了陶宽爷爷因为年龄大了而不能帮着陶宽爹做田里的事,陶磊和陶宽又在学校里,最后家里所有的事都得请人来做,这样的开支绝对比在生产队里好。算盘各人心里都有,但都不会说出口,整个生产队肯定不是陶家最困难的人家。生产队长说完了,就对着出纳说:我前几天让你把生产队里所有的户头都整理出来了吗?出纳还是很快拿出了生产队里所有户头的名单,包括每户的人口和年龄和家里人几年来能挣到工分都有了一个底,而这个底也是生产队长最需要的。分田的多少和这个底有着很大关系,这个底也是陶宽爷爷一起参与所能划分出来的。生产队长接过出纳递过去的那份底,看得很是仔细,期间还问了不少问题,但出纳都能一一做了回答。很显然,出纳是合格的出纳,也是生产队长比较喜欢的社员,也是生产队长的左膀右臂。生产队长很是耐心,一项一项都去对比。生产队长虽然没有读太多的书,但这样的底每年都是一份,不仅自己要看,也还会交到大队出纳手里去,起初的几年,生产队长也有懵,但耐不住看得时间长,时间长了也就慢慢会看一些。而且还有一个好的老师,会教生产队长去看,也教会生产队长不必去看太多,只要看到开支和收入是不是有出入就可以了。这也是银井湾里平常社员说的,外行管水碓。水碓里怎么去舂米无所谓,但最后舂出来的米能知道啦就可以了。生产队长还算是做农活的一把好手,虽不及陶宽爷爷那样的新颖的做法,却也是种田的犁耙耕抄都可以上手,力气也实在,但要真的管好生产队,还得仰仗于大队支书。大队在管理上很大程度帮着生产队长的忙,在这个方面上,大队支书不仅是生产队长的领导者还是指引者,算得上是亦师亦友。生产队长第一年的表格完全是大队支书帮着他解读的,因此生产队长对于大队支书可谓是唯大队支书是首。生产队长仔细看着手里的底,最后才问起关于生产队里五保户的情况。出纳这才凑到生产队长的跟前,指着表格对生产队长解释。等看完手里的那份底,这才抬起头来对着陶宽爷爷说:你最后的一次看到我们队里的底是什么时候?陶宽心里默算着,过了一会儿才对着生产队长说:有个五六年的时间了吧。生产队长听到陶宽爷爷的话,也只是哦了一句,没有再说什么了。陶宽爷爷这个时候就有些不自在了,是啊,自己现在算算,确实是老了,那时候的出纳还是个孩子,虽然算盘不怎么样,但记性好,只要陶宽爷爷教过一次的东西,他都能记得个七七八八,只要是自己稍微得整理一下,还是可以恢复的。生产队长说着这话的时候,是想知道陶宽爷爷对于生产队里的具体情况有几分的熟悉,要是太熟悉了,自己做事就难很多,虽然陶宽爷爷并不怎么来为难自己,但按照时下的做法:人不可有害人之心不可无防人之心。很多事情多一人知道,就多一份的不安全。六七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部分的情况还是没有改变,但有些事情早已物是人非了。生产队长心里有了底,也就换了副让人开心的笑脸,现在就把所有的田给做好记号来,把生产队里最好的几分田给剔出来,留给生产队里的五保户,其他的田按照位置的远近做好阄,这个事,老陶哥还是有发言权的,在坐的有一个算一个,没有谁能有老陶哥心里清楚了。甚至有些荒废了的田也得单列出来,这样的田虽然不能种水稻,但种番薯还是可以的。南方有个梅雨季节,雨水在这个时段还是很充足的,只要是不太懒,图个肚子还是可以的。说到这里,大家都笑了起来。的确,这几年社员的积极性差了很多,生产队里的粮食除了公粮,平均下来吃饱还是可以的。
第三章161节
银井湾在整个公社里,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民风也都算个好地方,比起陶宽爹师傅那个村庄来说,都有着很大的差别。一个村庄的位置也是比较重要的,有着二条河水的交汇,不能灌溉的地方就很少,在一定的程度上保障了村庄里的生产,只要有了水不会太干就能种出东西来,老话说家里有粮,心里不慌。陶家来到银井湾的时候还是清初,银井湾就有着很多的住户了,随着社会的变革,来来去去的人也有很多,银井湾原来就有个传说:整个银井湾像一条船,船不能载得太重,重了就得沉,以前来的人住久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也迁走了,最后迁走的就是来开窑厂的人,也许那些人本来就不适合住在银井湾,这才迁走了的。有了人也就要开荒种田,种田就得要有水灌溉,在银井湾的二条溪水都有着规模不一的坝,也就是这样的坝保障了田和地的灌溉,有些田原本就是地却因为有了水而变成水田,可以种水稻,能养活了更多的人。而后就是整个国家的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运动。银井湾也不例外,最能提现的就是二条溪水上加了很多的坝,这些水坝都是冬天农闲的时候,大队开会决定,再落实到各个生产队里,生产队里组织劳动力修堤坝,清沟渠,也是学大寨的一种方式,在农村有着很好的促进生产作用,生产队长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被大队支书提拔上来的。生产队长说着这样的话,一半是摆功劳,一半是确实有了前人栽树才有了后人乘凉。陶宽爷爷听着生产队长对自己的夸奖,也很识趣得说:那都是大队支书领导的好,生产队长安排的好。陶宽爷爷的说话滴水不漏,既点明了生产队长是因为大队支书看着这才有了今天,再个也在为大队支书捧了个场。陶宽爷爷很清楚,自己说的话要不了明天晚上就会传到大队支书的耳朵里,这也是银井湾的江湖。生产队长自然是笑笑,接着说:生产队里的五保户不仅是我们要去帮忙做好他们的生产,大队和公社也是这样的意思。再说,都是本村人,都和在坐的多多少少粘着亲吧,我们能看着他们饿肚子吗?生产队长说着这样的话,大家自然很是赞成,农村里的人情很是重要,没有谁能脱开这样的社会关系。陶宽爷爷心里还是很佩服生产队长为人,其他的社员可能要因为分田不均的原因埋怨生产队长,但真正涉及到了五保户头上的事,社员们是不会开口去说的,谁都不能说自己一好百好,什么事都顺风顺水到老。生产队长看完了出纳递过来的那份底,大概明白了自己生产队里的情况,也确定了次序:先满足五保户的田,还得是好田,第二个批次的就是那些家庭条件不是太好,又缺少劳动力的人家。这样的人家,因为病或者其他原因不能进行生产的,或者说没有很好的后来人的人家。陶家本来也算到这里面来,生产队长给提出来的时候,陶宽爷爷拒绝了生产队长的好意,虽然自己家里现在确实没有劳动力,但陶磊和陶宽在长大,不出几年家里的情况就有所改善,况且陶宽爹还有分手艺呢,换做纯粹做农活的人家来说,陶家不会太难过,而后也就提到林家,林家的儿子也慢慢长大了,只要是不好吃懒做,林家要不了几年也会好起来的。生产队长对于陶宽爷爷的推辞。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原本自己是想帮陶家,而陶宽爷爷却没有领生产队长的情,而给生产队长后来的工作留下了很大的回旋的余地,这就是彼此的好,也算是好心有个好报。过了这个批次就是普通社员家里了,到了这个时候,好的田都分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都是大部分的田和大部分的人家要来分了。在银井湾,其实好的田,既能旱涝保收,又不会太劳累的好田不多,而那些要靠天吃饭的田,风调雨顺的时候能种些水稻,轮到不能灌溉只能是种番薯的田也不是很多,而处于中间的田,既能种水稻但得靠着家里人的勤劳才能收获的田才是生产队里的大多数的田。生产队长又言明:晚上虽然是叫生产队里主要的骨干来帮着筹划分田的事,却不是要让我们这些人得到好处。生产队长说着这样的话,大家还是摇摇头,不会这样去想,即使是分了好的田,也会有人把这个事上报到大队里去,甚至还会传到公社里去,到了那个时候,生产队长自己都有些吃不了兜着走了。银井湾离得公社不远,甚至有些人还在公社里有个亲戚啥来的。有了规矩,才有了方圆,有了大致的思路,做起来也就顺手得多。没有过太久,就把整个生产队里的田都安排得有些眉目了,不仅是生产队长开心,连在坐的其他生产队里骨干人员高兴很多。时间过得很快,在不知不觉中,也到了深夜时分,在坐的就有些困倦了,尤其是陶宽爷爷,因为年龄大了,精力上差了很多,也还算是陶宽爷爷下午睡了会,这才能坐到和年轻一样的时长。生产队长也觉得自己有些疲倦了,明天还要做事呢,况且这样的一个晚上又不能把所有的事都做好。也许还是俗话说的那样:一个快,就是一个怪。自己觉得做得很好也许就忽略了某些重要的人和重要的事,先有了个大概。就是晚上最好的成果了,把这个大概梳理一下,明天再说才是最好的做法。虽然大家这样做了,也许明天就可能被社员们知道了,在场的每个人都不能保证这样事没有泄露,适当的泄露让大家都来说说才是比较明智的,这也是生产队长的思路,容许别人说,就看说的有没有道理。
第三章162节
在银井湾都是这百十来户人家,除了家族和亲戚关系也还有其他的关系,在生产队长家里坐着的人也许就有人在自己家里等着的。农村田地私有化是自古就有的事,只是到了解放后,才有了大队和生产队这样集体,在当时生产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集体力量是很有作用的,远的不说,就单单是银井湾的溪水要筑个堤坝,换做是以前可能就是大事了,甚至是很有钱的人家才有这样的财力,但有了生产队,所有的社员在农闲时候的奋斗,也许就不算是很大的事了,也就是在农业学大寨的那几年,银井湾的溪水上多了好几座堤坝,开挖了很多的引水渠。在坐的除了陶宽爷爷,其他的人都因为那时候自己还小,没有切身体会到土地在个人手里的感受,现在要把生产队里所有的土地都分到个人手里去耕种,有些措手不及。每个人都是靠着土地来养活自己的家人,真要是分得差点的土地,换做谁心里都不太舒服。生产队长的意思,先有个大概,也按照自己想法把生产队里的田分成了家三四个批次,这样似乎才合理些。但想着这个事是第一次做,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虽然嘴里不说:先定个基调让大家去讨论,但实际上还是有着这样的想法。生产队长说完,也就让大家先散了,都回去想想再说。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即使是自己的本家或者是亲戚问起来也好说话。于是在生产队长的建议下,大家都散了。出了生产队长的家门,月光很淡,自己很偏西,夜深得有些让人困。陶宽爷爷即使是下午睡了那么久,到了这个时候也难免有些乏了。巷子里的人家除了生产队长家里还有个灯光,其他的人家都漆黑一片,陶宽爷爷凭着自己对于路的熟悉,加上微弱的月光还是走到了家里。回到家里的陶宽爷爷试着轻轻推了一下大门,大门是虚掩着的,也就是随手一推,大门留给推开了,厅堂里的煤油灯还是亮着的,家里这个习惯很好,只要是家里有人还没有回家,厅堂里的煤油灯是不吹灭的,就是让晚回家的人有个亮堂的家。陶宽爷爷随手关好大门,就去吹灭煤油灯,这才摸黑走回自己的房间。家里是熟悉的,走几步有门槛,走几步能到自己的床前,陶宽爷爷都有自己的步数。厅堂里的煤油灯放位置是固定的,谁都不会随意端走厅堂里的煤油灯,大家都有可能应急。摸到床前的陶宽爷爷,没有去点自己房间里的煤油灯,而是脱了衣裤就直接睡了。因为太困了,陶宽爷爷没有过多的时间想晚上的事,不久便响起了鼾声。夜真的很深了,深得让银井湾里的狗都没有了太多的叫声。陶宽爷爷早上是被林家的男人给叫醒的,陶宽爷爷没有恼怒,也是起身就从后门给打开,让林家的男人进到自己的房间。外面还是麻麻亮,也许是老人的觉少,睡个几个小时就能缓过来,陶宽爷爷把林家男人带到自己的房间里,随手把一把椅子递到林家男人手里,林家男人没有太多的礼让,直接开口问陶宽爷爷:你昨晚几点回家的?陶宽爷爷摇摇头:不太清楚了,本来就有些困,加上没有计时工具,是不能具体记到是几点散了的。林家男人接着说:你走后不久,我便开到你家,看看你是不是也被生产队长给叫去帮忙了,这也是我自己估计的,凭着你在生产队里的声望,生产队长还是会让你去参加这样的会议的,到了你家也证明了我的猜想,你确实是去了生产队长家里,侄媳妇也给我倒了茶水让我等会,我坐了一会,还是先回去了,早上早点过来问下还是可以的,这不一大早就过来问了。说句不体面的话,我昨晚是几乎都没有睡,我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家里的孩子多,就我一个人做,虽说大的孩子能帮着我了其他的孩子也得让他去学校里读几年书吧,栽下去的禾苗不知道哪株禾苗好,虽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但能不落埋怨才是真的,我也不想老了的时候才被孩子埋怨,所以都得让他们去上几年学。林家男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心情是沉重的,本来做事的人少,吃饭的人多,还得供他们上学,生活的艰难是可想而知。陶宽爷爷心里很清楚林家男人说的话,那就是怕被分到最差的田地,辛辛苦苦一年还不够吃的。陶宽爷爷还是安慰着林家男人:都会过去的,我也羡慕你,有几个孩子呢,家里有个事大家就可以商量,我家里的走得早,也只是留下一个孩子,虽然有门手艺,但要养我也是很吃力的,不像你们,只是眼前的困难,到了后来,也就是大早上走路,天越来越亮,路越走越宽敞。而我不同,就一个孩子就是晚上走路,虽然这个时候孩子轻松,自己也轻松,但却是天越来越黑,路越来越窄。林家男人也打趣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都不容易。说了这么多,最后也只有转到主题上来,林家男人就是想过来听听有什么好的信息,在银井湾,林家只有和着陶家好,能彼此谈的来。陶宽爷爷也不藏着掖着,还是把开会的情况和林家男人说了,而且还把林家的情况放到比较靠前的位置来处理,这让陶宽爷爷有些感动,也对着林家男人说:生产队长还是有责任心的,不会因为和谁关系不好,或者是因为谁家里情况差,而去欺负谁。林家男人听到这样的话,脸上也就展开了笑容。也就二个老人谈话的时候,窗外的阳光慢慢得进到房间里来。陶宽妈也起来做饭,但却没有去打扰二个老人谈话,只是默默准备着林家男人可能会在自己家里吃早饭,而要备下些下粥菜。
第三章163节
陶宽妈嫁到陶家来的时候,家里的女人活还是林家的女人过来帮忙的。陶宽妈的婆婆过世早,陶宽爹自己也只是在儿时见过自己的娘,到他娶陶宽妈进门的时候,都忘了自己娘长什么样子了,能让陶宽记得最多的就是一座坟墓罢了。除了每年的清明去拜祭也就没有了太多的记忆。所有的关系都由着陶宽爷爷去和林家交涉。林家也感念陶家的好,能帮则帮,不能帮的就说清楚,但绝对没有去害陶家的意思。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林家的女人充当了陶宽妈的婆婆。银井湾里大部分都是客家人,也明显带有客家人的风俗。女儿嫁出去后,丈母娘是不太来女儿家的,甚至在女儿生了孩子,也得去丈母娘家里报生了,丈母娘才能过来看女儿和外甥。这期间就有了个空挡,在这个空挡时间就得由婆婆来伺候月子的。陶家没有了婆婆,只能是林家女人过来帮忙,林家女人本来就是小脚女人,自己家里应付一大家子吃喝拉撒都有点困难,更不能兼顾陶家的月子来,只是很多事情,由林家女人安排着,再由陶宽爷爷去办,哪些该做的哪些不该做,月子里的女人该吃什么和不该吃什么这就由林家女人来把关。虽然陶宽妈每天见到林家女人时间不多,但每次陶宽爷爷给置办坐月子的东西却很让陶宽妈满意,陶宽妈也就认定陶宽爷爷的背后就有着一个细心的女人教陶宽爷爷去怎么做。生陶磊的时候,陶宽妈出了月子才得知自己的月子能做得这样的好背后就有着林家女人的功劳。陶宽妈也是心怀感激,也送过几次礼物给林家女人,林家女人还是高兴得收下了,也回赠了陶宽妈一些礼物,而这些礼物虽然在陶家看来不是什么值钱的礼物,但确实是一份诚挚的心意。陶家和林家的来往在面子上也不见得有多好,只不过都在暗处做着对方想做的事。林家男人能帮着去丈量田,就是陶宽爷爷的极力推荐才有的事。林家男人也不见得都过来吃饭,除了酒席,来吃饭的机会不多。今天林家男人过来和陶宽爷爷说事,陶宽妈就必须承担起林家男人在自己家里吃早饭的义务。陶家早饭都和银井湾大多数的人家一样,早上都是吃粥,但在下粥菜上就有了很大的区别,小户人家都吃干菜,最多的只是豆腐乳,银井湾里的人都另外的叫法:霉豆腐。霉豆腐的材质都有自己家里准备好的,只不过是手艺不同罢了。陶家也一样,只不过吃饭的人少,吃的消耗量不多,家里就比较富足了。银井湾里有句俗话:冷就是风,穷就是空。像林家这样子女多,家里的劳动力又不是很强,自然就是容易空缺,加上整个时代都是物资匮乏的时代,林家就显得更难了。因此,陶宽妈也想做点好吃的来给林家男人解解馋,林家男人在陶宽妈心里也还有些分量的,最少比起自己家族上的人来说,陶宽妈更多还是很尊敬林家男人的。陶宽妈早上也有昨晚的剩菜,若不是林家男人在自己家里,早上的下粥的菜也只能是昨晚的剩菜了。陶宽妈觉得这样去宽待林家男人,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的。陶家的腊肉和咸鱼在银井湾里是有些出名的,这个自然不能少,早上吃腊肉不太合适,咸鱼肯定是要有的。陶宽妈还是决定去炒些油酥豆来吃,而且还得动作麻利些,要赶上生产队里出工。分量不能太多不然就来不及了,不能因为自己的一个早饭反而让林家男人没有出工去挣到半天的工分,陶宽妈在边煮粥的时候就去准备豆子之类的菜了。也就在陶宽妈把生饭脯给做好的时候,陶宽砍柴回家了,陶宽急于去上学,也就不管林家男人是不是在爷爷房间里聊天,顾着自己去盛生饭脯吃。陶宽妈回到了厨房,对着陶宽说:宽,你给林家爷爷打了招呼了吗?陶宽笑笑,来不及了。陶宽妈还是让陶宽放下手里的碗,去到陶宽爷爷房间里去,对着林家男人说:林爷爷在这里呢。林家男人和陶宽爷爷正说着关于生产队里分田的事,这会看着陶宽对着自己说,林家男人自然很高兴,林家男人更多是很高兴看着陶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陶家的孩子越来越懂事。陶宽紧接着说:林爷爷您坐着,我去吃饭上学了。说完就出了陶宽爷爷的房间。林家男人似乎有些感觉,也许自己太过于关心分田的事了,竟然忘记了时间,陶宽都要去上学了,自己也该回家去吃早饭了,不然就晚了。陶宽爷爷这个时候也起了床,坐在林家男人的对面,看着林家男人要走的意思,陶宽爷爷却拉着林家男人的袖子说:你坐着聊,还有很多事情要说呢,早饭就在我家里吃,吃了早饭直接去出工就是。林家男人还想推辞,陶宽妈听到陶宽爷爷房间里的声响,就赶紧过来,对着林家男人说:林叔你就坐着吧,我都把下粥菜给准备好了,您就在这里吃早饭了。听到陶宽妈的话,又有陶宽爷爷拉着袖子,也就坐了下来,自己不能太过于得固执,得顺着陶家的心意,都说人情是把锯子,拉得来,过得去才是彼此合适的,现在陶家的生活条件好,林家虽不想太多的依赖陶家,但陶宽爷爷这个时候还是生产队长眼里看得上的人,这对于自己还是很有帮助的,既然陶家这样的客气,林家男人就没有必要矫情。再说,林家男人还是情愿在陶家吃口好吃的,林家的孩子多,有点好吃的,轮不到林家男人嘴里,林家男人也不愿去占着好吃的不给自己孩子吃。林家男人也就遂了陶家招待自己的愿,坐着接着说关于分田的事宜,耐心等待着陶宽妈准备的早饭。
第三章164节
林家男人和陶宽爷爷也有很多需要沟通的话题,银井湾虽然不是那种很大的村庄,但只要是有人多的地方,便也有了江湖,也就附带着人情世故,谁高谁低的看法,甚至谁家做喜事,需要随多少钱,都得有个轻重厚薄。陶宽从陶宽爷爷房间里出来,也就不管陶宽妈菜做得怎么样了,自己得抓紧去吃饭,吃了饭好去上学。大人有大人的事,孩子也有孩子自己的事,谁也没有必要去掺和,况且陶宽不想去掺和这样的事。只是陶宽开到厨房,去盛生饭脯吃的时候,有了意外的惊喜。陶宽看到了腌鱼,腌鱼很香,香得让陶宽记起儿时吃腌鱼的开心来。陶宽也不管陶宽妈夹了多少腌鱼出来,反正自己夹了二块腌鱼就站在厨房门口在吃。也正在陶宽进到厨房里来盛生饭脯的时候,陶宽妈去了自己的房间去量豆子去了,等到陶宽量了一碗豆子过来的时候,陶宽咧着嘴对着陶宽妈笑,嘴里也吐出极细的鱼刺,陶宽妈有些着急,但不是心疼腌鱼被陶宽给吃了,而是怕陶宽让鱼刺给扎了。看着陶宽那副高兴的劲,陶宽妈心里也开心。没有了陶磊在家,家里只有陶宽和自己还有陶宽爷爷三个人吃饭,陶宽妈倒希望陶宽能多吃点好吃的,尤其是比较稀缺的房子。陶宽也因为吃腌鱼,反而减慢了吃饭的速度,在没有计时工具的年代,陶宽只是看着太阳光晒到什么地方来判断大致的时间。遇到阴天,就完全凭感觉了,能早点去学校去最好。陶宽吃完了一碗生饭脯就明显感觉到时间有些不够,放下碗筷,用手抓着另一块腌鱼,慌里慌张得去了学校。陶宽妈看着陶宽那样着急的神态,还是有些心疼的,真要是陶磊一起砍柴或者自己能去砍柴,陶宽也不会这样着急得赶,但陶宽妈想到,孩子小,能多动是好事,走得多,做得多了,孩子的身体也就长开了,小时候的陶磊是给陶宽妈一个鲜活的教训。陶宽妈把豆子用水洗干净,放进锅里去煮,但水不能太多,水多了豆子有些烂,没有了油酥豆的脆,水太少了,豆子不熟是一回事,也还可能给烧了,烧糊了的豆子就苦,那样就平时糟蹋了豆子。锅是陶宽妈自己烧,控制火候还是可以的,但得灶头灶塘来回得跑。陶宽妈不是一次炒油酥豆了,多少还是有些经验的,这也就体现着陶家的日子过得不错。没有过太久,豆子吸干了锅里的水分,慢慢变得焦黄,豆子的香味也就慢慢变得有些浓郁。坐在陶宽爷爷房间里聊天的林家男人,鼻子里闻着这熟悉的香味,还是对着厨房里炒豆子的陶宽妈客气着:随便吃口就好,不要太费心。陶宽妈自然也就客气着说:家里没有什么好吃的,林叔也有些日子没有来我家吃饭了。林家男人听着也确实是觉得自己有些日子没有来林家吃饭了。从陶磊不知天高地厚得砸了林家的锅,二家的关系一度有些懈怠,但陶宽爷爷还在,他不太可能会让陶家和林家关系紧张下去的,主动权还是在陶宽爷爷手里的。没有过多久,便听到了陶家妈在厨房里招呼林家男人到厅堂里去吃饭。陶宽爷爷也就起床穿好衣服,领着林家男人开到厅堂里。桌子上已然摆放着四个下粥的菜。一份刚炒的油酥豆,一份腌鱼,一份油炒过的南瓜果,一份霉豆腐。油酥豆的香气很是浓郁,以至于充斥着整个厅堂。平时的林家吃个早饭,估计也就是一块霉豆腐,而且还是大家都抢着夹,要是换做一般人家,手下去慢些的孩子估计未必能夹到,但林家的孩子还是挺懂事的,首先是老人夹,再就是做事的人夹,再就是小点的孩子夹,最后才是林家女人最后去夹点,到了最后也只有一些盐和辣椒末了,沾着这样的辣椒末吃点粥也是林家女人常有的事,林家女人没有像陶宽妈那样快,还得在厨房里做着自己的事,等到自己手里的事情做完了,到了桌子上吃饭,也就是留些很零碎的霉豆腐,或者干脆只有辣椒末和没有融化的盐。那时候的盐也不是后来买的袋子装的加碘盐或者是细盐,而是那种粗颗粒的粗盐。林家男人看到桌子上的下粥菜,还是很高兴的,至少陶家没有因为自己家里生活紧张而慢待自己,而是挺阔气得炒了二个油菜,还加了个腌鱼,让林家男人心里有些感动。陶宽爷爷招呼着林家男人和自己一起坐,林家男人自然谢绝了而是坐在桌子的下首,平时陶宽爹坐着吃饭的位置,陶宽爹要是没有回家,那个位置基本上就是空着的。早饭的粥一般都是做了生饭脯后才煮熟的,林家吃饭的人多,做生饭脯的时候,尽量得把饭粒给捞得干净一些,这样的生饭脯也就最大限度的多,而留在粥里饭粒很少,看起来有些清汤寡水的样子,让人看着没有食欲,主要还是不顶饥,到了队里做事,不到几泡尿就给肚子空了,瘪着肚子做到中午,人早就没有了精神。越是这样越是肚子里没有油水。陶家不同,陶宽爹在外面人家做手艺,可以吃别人家里的,少了一个人长期吃饭,省下来的口粮也就很可观了。早上做饭的时候,多放点米就是,不仅多做些生饭脯,粥里的饭粒也很多,显得粥很稠,吃到嘴里也更有质感了,还顶饥。林家男人一坐定,便去盛粥吃。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没有了太多的客气,得抓紧吃饱饭去生产队里出工。而陶宽爷爷不同,他自已经不用赶着出工,可以慢慢得做些吃,但陶宽爷爷还是很愿意给林家男人夹腌鱼。鱼肉的咸下粥很可口,吃后余味犹存,齿间留有鱼香,这样的鱼林家也只有在正月里待客的时候有,或者是过年祭祖的时候才有。
第三章165节
林家男人没有做太多的客气,虽然陶磊砸了自己家里的锅,那也过去了好几年。孩子嘛,不懂事也还有大人去赔礼道歉了,况且陶宽爷爷过去都对林家很好,林家在很多地方还是得靠着陶家的帮忙才能获得自己所需要的东西,眼前要分田的事就是摆在桌面上的事。陶宽爷爷虽然不能太多得照顾自己,但真的要在背后害自己的话,伤害还是挺大的,而且还不需要陶宽爷爷自己出手,只是对着生产队长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也够林家不舒服的。但林家男人坚信陶家不会害自己家里的,凭着陶家和自己几代人的交情,林家就断定陶宽爷爷背后不会去害自己,而且还会尽着自己的力去帮自己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就在昨晚生产队长家里,陶宽爷爷还是把林家的实际困难说给生产队长听,生产队长也默认了陶宽爷爷的提议,至于到最后能否给林家带来好运,也得拭目以待。林家男人也是人,也需要美食来犒劳自己,自己也不可能每天都到陶家吃早饭,陶家也不会每天都有腌鱼端出来招待林家男人。因此,林家男人也很珍惜这次机会,既然来了也就没有必要矫情,在自己家里,吃饭的人多,即使有口好吃的也轮不到自己享用,上有老下有小的,自己好意思吃独食吗?这是林家男人做人的底线。鱼在那个时代,本来就是个稀罕物,尤其是这样的大鱼。小河鱼也有可能吃到,但是大点的鱼吃的机会就不多了,况且还是腌好的鱼就更难得的。林家过年的时候也买鱼,因为过年祭祖的时候需要鱼,取个年年有余的好兆头,虽然会买鱼,但鱼的大小就看家里情况去了。林家男人还是小的时候,家里买过最小的鱼,只有半斤多点还是有些味道的,但便宜啊,几乎是捡到一条鱼啊,半斤多的鱼拿回家也让林家高兴高兴好一阵子,尤其还是个孩子的林家男人,但也给林家带来了不错的运气。鱼虽然小但也有鱼鳃和鱼肚,林家没有放弃稍微有些味道的小鱼,把鱼鳞刮下来,和鱼泡还有鱼鳃放在一起煮,还放了萝卜,就有满满一碗了。鱼肉是不能吃的,鱼杂和萝卜倒是可以吃的,鱼肉还得待客。那一晚鲜香辣味的鱼杂萝卜丝,给幼时的林家男人留下了很深刻的记忆。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到了后来几年时好时坏的年景始终没有一次可以大快朵颐得吃过一次鱼。鱼虽然有的吃,也只能浅尝辄止,不只是在自己家里,去亲戚家里做客也会吃鱼。但那样吃鱼多是尝尝而已,就如今天早上的粥。陶宽爷爷给林家男人夹了一块鱼肉,林家男人没有推辞,他很喜欢吃陶家的腌鱼。陶家的腌肉和腌鱼有着独特的香味,尤其是鱼皮,更让林家男人喜欢吃。鱼肉腌的好坏,最直接的就是鱼皮,娇嫩的鱼皮很香,很脆,更容易分开,只要拿着筷子轻轻一拨就被揭了开来。林家男人也一样,从陶宽爷爷给自己夹过来的鱼,就慢慢得用筷子去剥离鱼皮,然后夹进自己嘴里,用牙齿轻轻得咀嚼着。浸透了秘制腌鱼的水,完全吸收到鱼皮里,轻轻咬着的鱼皮瞬间释放出让林家男人有些沉醉的鲜,让林家男人几乎舍不得吞下去,过了一些时候,才扒拉进一口浓稠的粥,慢慢咽下,让鱼皮尽量得在喉咙里多待些时间。林家男人精细的吃鱼方式自然没有逃脱过陶宽爷爷的眼睛,但陶宽爷爷却当做没有看到,只要陶宽爷爷多看一眼林家男人,林家男人都会觉得自己难为情。陶宽爷爷自己也得夹着腌鱼吃,再好吃的东西,只是让客人一个人吃,都会让客人觉得不好意思,即使是林家和陶家这样的世交。陶宽爷爷吃起鱼来就要自然得多。平时的早饭吃粥是不错,但要夹出腌鱼来下粥,似乎也是有些奢侈,也只有来了贵客,才会这样的待遇,陶宽爷爷也借着林家男人的光,吃几口腌鱼。腌鱼的咸和淡的粥,彼此带来的倒差很大,也更突出腌鱼的咸。吃进去的咸被粥给稀释后就变成了鲜,这样的转换很有余味。林家男人吃着嘴里的,想着心里的,口里的味道自然也就差了很多,再好吃的东西也只是一个过程,自己也不可能得坐在陶家吃个半天,能留下吃口好吃的也都自己和陶家的交情。林家男人不由得看看外面的阳光,知道自己即刻要去生产队里做工分了。这几天由于队里还在做关于分田的准备工作,大家的积极性比前些日子要高很多,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样在生产队里做工分是迟早要分开的,大家都愿意出力,即使是有些人凭着自己的良心在做事,但架不住别人的冷嘲热讽,也就不好意思再努力得去做了。人多的时候,做事在于一个氛围,大多数人都很努力,一小撮的人也就不好意思去偷懒了,大家都不愿做事,即使想去做事的也缺乏了干劲,反正做多做少都是一样的工分,也就没有人愿意去做了,这也是银井湾里老人们嘴里常说的:捡螺丝跟好伴。经过了那一段时间的不愿意出力,现在看到了真的要分田了,倒有些珍惜那段大家伙在一起合力做事的氛围,反而变得更自觉了。林家男人比不得陶宽爷爷,陶宽爷爷年龄大了做不了,加上陶宽爹的进项,家里还是可以的,林家男人的孩子虽然大了,但却不能顶着一大家子的吃穿,还得自己努力去做工分的。也就在林家男人在想着生产队里快出工的哨声,心里又不情愿吃快点,想让腌鱼的鲜美在嘴里多留一会,矛盾的心理让陶宽爷爷看得很是清楚,陶宽爷爷毕竟还是林家男人的长辈,也就开导着林家男人:不要迟到了,这几天生产队长心情也不太好。
第三章166节
陶宽爷爷说的都是事实,尤其是这几天,生产队长也有些焦头烂额,虽然有着其他人的帮忙,但还是有着很大的压力,自己做了这么多生产队长过来,都没有得罪过谁,更不想在这最后的时候来得罪人。同在一个村庄,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都很难为情。陶宽爷爷说这话是想让林家男人不要因为这样的事触了生产队长的霉头,最后倒霉的还是林家男人自己。林家男人对于陶宽爷爷的话,都得听。林家男人心里很清楚,在银井湾里,陶宽爷爷绝对是能帮着自己的人,不听陶宽爷爷的话还听谁的话?有了陶宽爷爷的提醒,林家男人也加快吃粥的速度,粥不比饭,粥属于流体,有了这样的浓稠的粥,在林家看来,没有下粥的菜,也可以吃下几碗。陶宽爷爷不想抬头去看林家男人的吃相,但从林家男人往下吞粥的声音都能感觉到林家男人还是听了自己的话。也幸好是听了陶宽爷爷的话,林家男人也就在当下碗筷的那一刻,生产队里出工哨声响了,林家男人对着陶宽爷爷说:我得去出工了,而后就对着厨房里的陶宽妈说:多谢了你的腌鱼,我这就去出工了。陶宽妈在厨房里听到林家男人的声音,赶紧得出来,对着林家男人说:林叔,你就从我家里带个锄头去做事吧,省得回家,有空就过来陪陪你叔。而后就进到厨房里去忙自己的事去了。陶宽爷爷看着林家男人去了自己的杂物间拿锄头,就把碗里的油酥豆端起来,等到林家男人出来以后,就把油酥豆倒在林家男人的手里,拿着路上吃。林家男人早上顾着吃腌鱼了,就没有很好吃几颗油酥豆,现在,陶宽爷爷把油酥豆倒在了自己手里,自己也就没有了推辞的理由,只是无奈得笑笑,抓着一大把的油酥豆出了陶家,往生产队长的家门口走了去。也就在林家男人走出了陶家,陶家厨房里的陶宽妈也出来了,看着林家男人的背影对着陶宽爷爷说:爹,林家也确实不容易,不过等孩子大了,也轻松不了,还得做房子,不然怎么娶亲,那么多孩子就他一个人做,家里的女人又帮不上太多的忙,能把家里的吃喝搞好就不错了。陶宽爷爷笑笑:林家就那么好的运气,别人生一个男孩都不容易,林家倒好,一生就是人家的的几倍,苦是苦些,但有个望头。说完就把手里装着油酥豆的碗搁回到桌子上来,对着陶宽妈说:我也吃饱了,早上用腌鱼下粥确实不错,我也多吃了几口粥,味道很是鲜美,有些日子没有这样吃了。陶宽妈说:没事,腌鱼缸里还有个几碗这样的腌鱼,想吃你自己就去夹,至少今年还是这样过的,明年的事明年再说。也许田都分到自己家里了,其他村庄里养鱼的可能会更多些,到了年底也可以多买点鱼回来腌。陶宽妈去了厨房里的橱柜里拿出自己的碗筷,也去盛粥吃。陶宽妈从林家男人开到自己家里,就开始寻思着做口好吃的给林家男人解解馋,现在好了,自己做好菜不仅是给林家男人吃了,自己的公公也很满意,陶宽妈心里也就高兴了,更重要的是知道了自己的公公也喜欢吃腌鱼下粥,也孝敬了自己的公公,心里还是挺开心的。陶宽妈自己盛满了粥,坐到自己的习惯的座位上,想着自己公公的话自己也去夹块腌鱼吃。也正如自己的公公所说的:腌鱼下粥是挺有味的,心里也就有了个底,到了年底让陶宽爹多买点鱼回来腌,但还得看天气,今天会不会下大雪。南方的农村,下雪没有北方那样准,也许就是下了一个晚上,可能是雨夹雪,到了早上雪也未必能积起来,能积雪到一寸厚的机会不多。陶宽妈也感觉自己有些心急了,还得看自己家里今年的收成,但从陶宽爹这么长时间做手艺的时间来看,家里今年的收入不会太差。桌子上除了腌鱼还有霉豆腐,还有油酥豆和南瓜夹。油酥豆虽然让陶宽爷爷倒给林家男人一些,但却存留得有些的,陶宽妈看着陶宽爷爷下了桌子,也就想把油酥豆给放好来,留给陶磊和陶宽回家来吃,自己情愿去吃点霉豆腐这样的下粥菜。陶宽还要好些,每天都可以回家,陶磊就苦了很多,得要三四天才能回家一次,有时候还可能一个星期才能回家来一次,每次回家来,陶宽妈都会多做些陶磊喜欢吃的菜,陶磊没有陶宽那样的嘴老,什么都能吃得下去,陶磊嘴可嫩着呢,这也吃不了,那也吃不了。也就是这几年还好些,随着年龄大了,身体结实了才好了很多。像油酥豆这样的菜又不是容易坏了,即使是放了几天可能会湿润了点,但放到锅里去过过火,还是会变得焦脆的。陶宽妈想着陶磊也想到自己的男人——陶宽爹来,陶宽爹每天去别人家里做手艺,油酥豆不是每家都有,但肯定比自己在家的这些人要多吃几次。那时候并没有塑料袋这样密闭容器来盛油酥豆,只有陶宽爷爷那种菜罐子稍微好点,可以放个二到三天,就对着陶宽爷爷说:爹,把您那个传家宝拿来,我把这些油酥豆给放进去,留到陶磊回家来吃。陶宽爷爷放下碗筷的时候就去了自己房间里,准备换身衣服出去做事,现在听到陶宽妈的叫唤,也就答应着,换好衣服就提着菜罐子出来,顺手给了陶宽妈,但看到碗里的油酥豆不多了,也就对着陶宽妈说:就那几颗油酥豆,你就吃了去,省得惹老鼠,陶磊想吃等陶磊回家的时候再做呗。陶宽妈并没有听陶宽爷爷的话,还是顾着自己把菜罐子倒过来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些脏了,再把油酥豆倒进去。陶宽妈看着仔细,也把菜罐子放到自己鼻子去闻闻,生怕发霉了。
第三章167节
女人对于吃的东西就要比细致得多,同样的对于放吃的器具也更仔细。菜罐子也确实放得时间有些长了,菜罐子是有些腐味,也就打消了把油酥豆放到菜罐子的想法,只能用一个碗盛着,放到橱柜里去。对于菜罐子,陶宽妈还是愿意用开水泡下,拿到外面去晒晒。陶宽爷爷看着陶宽妈做这些,心里想:现在大家都不用这样的菜罐子了,陶磊带菜都用铝饭盒了,何必洗得那么干净,但想着时间长了不用了,最后的结局就是把菜罐子给丢了。照着这样的想法,陶宽爷爷还是情愿陶宽妈给洗干净来的。放到橱柜里的油酥豆到了晚上给陶宽吃还是可以的。陶宽爷爷吃完了粥,也得去菜园里看看,地是挖不动了,拔拔草总是可以的。陶宽爷爷换好衣服,走到杂物间去拿了把锄头便去了菜地。
早上吃了块腌鱼,陶宽也有些渴,早读课结束后,陶宽直接去了食堂里喝水。食堂这个时候并没有开水喝,这个习惯,陶宽也是清楚的,只得去喝冷水,也幸好这个时候天气不是太冷,喝口冷水陶宽倒觉得更爽快。喝了冷水的陶宽,漫不经心走到操场上,看着同学们在嬉闹,陶宽以前也喜欢和他们去追去打闹,到了这个时候,陶宽没有了陶磊的陪伴,陶宽很想念陶磊带着自己在学校里读书砍柴的时光,而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就觉得有些落寞,提不上和同学们打闹的兴趣,低着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着上课。这段时间陶宽除了帮着秦老师抄写试卷,自己能用到学习的时间相对得少了些。上课铃声如约而至,秦老师也来到教室里,秦老师没有带教科书和备课本来,只是拿了根教鞭,同学们有些诧异,尤其是那些比较调皮的同学,对于秦老师手里的教鞭还是有些畏惧的,教鞭不是很粗,只有小拇指般的粗细,打到手心里也痛,他们看着秦老师这样的态度,估计得有人要挨打了。意外的是:秦老师布置的课程是作文课。秦老师不会太多的前提的话,拿起教桌下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作文题目:我的理想。随后就对着同学们说:你们都五年级了,总得有自己想法了,今天就把自己的想法给我写出来。孩子们都希望自己快点长大,长大了最开心的可以不听家里大人的管,自己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和活法。秦老师写完了作文题目就出了教室,任由同学们的发挥。作文课一般都是二节课合并在一起来上的,一节课出个粗稿,而后秦老师老师把每个学生的粗稿都收上来,粗略得看看,把要改的地方改动一下,而后就发给学生自己手上,学生再按照秦老师修改的意思,重新接着写,到了这个时候秦老师基本上就可以把整个班级的作文给定了下来,第二节课同学们就把写好的作文给誊写到作文本上去,要看着字体清楚,作文本上不能有太多的涂涂改改,一节作文课才比较圆满。秦老师出了教室,同学们就开始交头接耳说着自己的理想,想当科学家的同学最多,学好知识报效祖国,像课文里那些科学家一样,报效祖国。其次就是去当兵,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个英雄梦。陶宽听着他们议论纷纷,心里觉得他们想得好远,不过有梦想总是好的,总比没有梦想好。陶宽陷入沉思,我也这么大了,也该有个实实在在的想法,且不说想去做什么,但以后自己想怎么过日子倒是实在的。陶宽想着自己家里的情况,银井湾里大多数的孩子都会帮着父母做农活,田里的活大多都会做些,其他的理想实现不了,种田倒可以养活自己,自己呢?打小记事起,家里人就没让去田里做事,家里的柴火也只是爷爷老了以后,没有了人砍了这才由着自己和陶磊去砍柴,到了以后总不能去砍柴为生吧。陶宽现在才发现,自己和陶磊比其他人家的孩子过得太安逸了,该去做些什么。现在家里的事都有着大人做,自己压根就碰不着。陶宽并不知道自己的爹经历了什么,爷爷也不告诉他们,只是从娘嘴里偶尔听到的片言只语大概猜出陶宽爹过得有些艰难,自己吃了苦也就不让自己孩子步自己的后尘,这也许是大多数父母的想法。陶宽也想过:家里也就兄弟二人,估计总有一个去继承爹的手艺,学不到爹的那样好的手艺,至少养活自己还是可以的。在陶宽看来,陶磊的性格更适合做篾匠,心静才能学好手艺,这也是陶宽自己的想法,也是今天作文题目给了自己的触动。想做什么和做得了什么是二回事,不能混为一谈。自己更没有和陶磊说过这样的话,更不知道陶磊是怎么想的。照着银井湾里的规矩,手艺人都愿意把自己的手艺交给长子,让长子来继承比较有把握,陶家的情况也差不多,甚至陶宽爹和陶宽爷爷都有意让陶磊来继承篾匠手艺。陶宽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凌乱了,老师的作文题目也许是临时想到的也有可能是早就想好的,但在这个时候给出让同学们自己去想,还是有些意义的,至少对陶宽是这样的。陶宽呆坐着,一句话也没有写,也许陶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了,不就是一遍作文吗?有必要就想得那么远,况且自己还是小学五年级呢,到要养活自己的时候还有一大段时间。陶宽也许可以这样去想,但其他同学就未必了,银井湾能到中学去上学的更少,甚至只有在小学的一半都不到,这些没有升到初中去读书的同学,都可以说结束了自己的学习生涯,过早得走进了社会,替家里人分担着养家糊口的担子。陶宽也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想,漫无目的地在草稿纸上涂画着,终究一个字都没写。
第三章168节
陶宽听着别人在说在问,自己倒确实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子承父业在农村很多,尤其是在那个没有开放的年代里,农村人除了当兵几乎就没有其他的路走,即使是当兵回来也还是种田。想出去闯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就是户口,没有户口就没有口粮,没有口粮很难生活下去。但在陶宽看来,自己的多有门好的手艺,能赚来家里的开支,自己二兄弟也才有机会出来读书,陶磊虽然成绩还可以,但了初中去,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不说一落千丈,反正落差还是让陶磊有些不解,还有自卑。都说性格决定命运,有些道理的,在完小,陶磊还是深受完小老师的器重,不光是陶磊字写得好,会打算盘,但涉及到英语这样的新课,陶磊有些懵,压根就没有其他的优势可言,陶磊读完初中回家种田几乎没有太多的悬疑,陶宽爹也只能是带着陶磊,教他手艺,娶妻生子,完成一个轮回。陶宽想着自己的哥哥——陶磊还有可能和自己的爹学手艺,而自己呢?就更难说了。陶宽这样想着,草稿纸上一个字都没动落下。没有了秦老师的教鞭,教室里有些乱哄哄的感觉,讨论作文的最多,也有借着这样的机会在聊天。陶宽感觉自己有些难以承受这样嘈杂的环境,但也不能走到外面去,只好在教室里待着,等着秦老师进来。没有写一个字的陶宽还是有些压力的,也许秦老师就在来教室的路上,只要秦老师进来了,大家也就不吵了,但也是大家要交草稿的时候。陶宽还是硬着头皮在自己的草稿纸上写下来了作文题目《我的理想》,然后就把笔搁在那里,托着头在想。陶磊还有个一年的样子吧,就要毕业了,自己虽然有个几年,但也很快,自己的五年级的上半个学年都过了一个多月了,而家里也正处于开始分田的时候了,估计要不了到过年,自己家里就开始有了自己的田,田里的事也会请人来做,但免不了自己要参加。随着教室门口的黑影一闪,秦老师进来了,进到教室里的秦老师就开始看着有些同学的作文了。陶宽有些心虚,估计要不了多久,秦老师就要收作文草稿了。也就在这压抑的时候,陶宽有些灵光一闪,自己可以当个医生。在银井湾里,平时有个咳嗽的或者外伤的都得到卫生所去看看。陶宽也不例外,但在陶宽妈和陶宽爷爷嘴里多少得知:陶磊去的时候多,陶宽要好很多,难得去卫生所。偶尔有个头疼脑热的,到外面去撒撒野,出出汗也就好了。最难受的时候就是包个几个药片就可以了。不像陶磊,吃又吃不下太多,三天二头的不舒服,不是拉的就是咳的,陶宽爷爷和陶宽妈操碎了心。陶宽自己记起事的时候就是那次跟着陶宽爷爷出去喝酒,吃油腻的东西太多了,又受了凉。不在自己的村庄里,口渴了找口水喝都难,以至于走到别人家里去,喝了米泔水。那次确实吐得厉害,几乎是把自己吃进去的东西都给吐了出来,但也算体质好的,吐完了也就没有了太多的事,找到陶宽爷爷的时候,陶宽爷爷把陶宽带回了家,陶宽也就没有了后来的不舒服。陶宽虽然自己不太和卫生所打交道,但隔壁村里有个患有风湿病的老头,却让陶宽有些记忆。老头没有子女,女人也走得早,因为有风湿,几乎不能参加正常生产活动,在村子里算的是五保户,陶宽每次去学校都得走他家门口过,每次过都会对着陶宽笑笑。也许是认识陶宽爹,爱屋及乌也就对陶宽有些好感,陶宽那张标志性的宽嘴巴太让人想起是谁家的孩子了。有了几次的微笑后,陶宽便对着这个老头有些好感。人与人还是有些缘分的,虽然这个五保户和陶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更不是家族的关系,但陶宽还是情愿去帮着这个五保户的老头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做得最多的便是扶着老头出来晒太阳,也仅仅是这样,老头也对陶宽很是感激,有个番薯类的小吃,老头也愿意留给陶宽吃。陶宽有时候就想,要是自己做了医生就可以帮着老头治疗下风湿病。陶宽想着老头的事,看着秦老师在收同学们的草稿,心里有些慌了,也不管字写得好与坏,可谓是奋笔疾书。秦老师没有过太久的时间便来到陶宽跟前,看着陶宽埋头很勤奋的样子,就站定在陶宽身边,看着陶宽在写作文,站了一会还是没有看到有结束的动向,便对着陶宽说:你得抓紧了。说完便走过陶宽去到其他同学去收作文草稿去了。陶宽没有抬起头来看秦老师,只是感觉身边没有了秦老师的身影,也就缓下心来,到了这个时候,陶宽看着自己的草稿本,有些字自己都不认识了,这样的草稿即使给了秦老师,也得挨骂。收完作文草稿的秦老师回到讲桌上,数着有多少份作文草稿,而后对着下面的人说:没有交作文草稿的同学举下手。陶宽期期艾艾得举了手,但秦老师似乎忽略了陶宽举的手,于是对着同学们说:下半节课誊写作文,没有交作文草稿的同学,抓紧写好。秦老师说完便搂着收来的作文草稿,出了教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了。也就在秦老师离开了教室,下课铃响了。下了课,陶宽有些解脱,他得出去撒尿,理理自己的思绪,争取在秦老师批改了其他同学的作文,自己能赶在最后交给秦老师给修改下。陶宽对于自己的作文还是有些自信的,不管是三年级开始写作文还是后来的学期里,陶宽的作文还是拿得出手的。这也是秦老师对陶宽的格外垂青的理由之一,秦老师似乎感觉陶宽还是能有所出息的,尽管这样的出息仅限于银井湾。
第三章169节
秦老师的认为也只是她个人的意愿,陶宽虽然在外表上不是特别得出众,一张大嘴几乎占去了近三分之一的脸,幸好陶宽不是太瘦,否则看到陶宽笑的时候,都只能看到满脸的嘴。在陶家大家的个子都不是很高,属于矮小的类型。但陶宽脾气好,愿意帮着别人,尤其是那些看着比较艰难的人,陶宽从不珍惜自己的力气,就平时上学碰到的五保户老头,陶宽也不会嫌弃老头的脏,照样去帮着老头,大到挑水捡柴,小到扶老头一把。陶宽在班上的成绩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差的,属于那种中偏上的阶层。做了老师都有同感,对于自己的学生,要么是成绩很优秀的,老师也会记住,成绩很差,调皮得不行的学生,老师也会记得,夹在中间的学生,老师是最难记住的。而对于陶宽这样的情况,也属于不太容易记着的学生。秦老师认为陶宽有出息也有陶宽爹的成分在里面。陶宽爹手艺好,人也不错,做手艺不分主人家里的贵贱,陶宽爹从不嫌弃,更不会看菜下饭,都一样尽力而为。秦老师是外地人,因为自己的爱人黄老师这才举家迁移到了这个完小,没有田地,仅凭着夫妻二人的工资讨着一家人的生活,本来跟陶家没有多大的交集,但秦老师直觉还是认为陶宽会有出息,也许就是银井湾里下一个好的篾匠师傅。秦老师并不知道陶宽还有一个哥哥,闷葫芦一样的陶磊。在完小,秦老师有着自己的家庭,没有太多时间去和同事谈天说地,更没有太多空余时间去打听这家和那家的家短理长,做好一家人的吃喝都不容易。秦老师就感觉陶宽面目和善,不是那种猥琐的样子,但有一点,陶宽是随了陶宽妈的,就是脸上比较白皙,即使是晒太阳也不见得有多黑。最初给秦老师的印象就是:陶宽写字比较慢,但写得端正。秦老师也就安排陶宽去帮着秦老师去抄写试卷。陶宽也不在乎秦老师是不是本地人,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只要是秦老师交代的事,陶宽都不折不扣得去完成。课间休息的十分钟并不是很长,陶宽也就争取在写十分钟内写好草稿,还是有些困难的,但看着秦老师离去的背影,陶宽还是把自己安在课桌上,依着自己的思路去写作文。有了题目有了素材,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可惜课间休息的时间不是很长,也就在陶宽写着有些样子的时候,第二节课的预备铃响了。陶宽只得放下手里的笔,跑出教室,他要争取在第二节课正式铃声响之前,结束自己的尿意。都说人有三急,陶宽早上因为贪图腌鱼的香,没有吃太多的生饭脯,只是吃了一小口生饭脯,倒吃了一大块腌鱼,腌鱼的咸不是一般的咸,都说看着咸鱼吃白饭。看着咸鱼都觉得咸,嘴里都能吃下几口饭,何况是真实的咸鱼呢。陶宽在开到学校的时候,就去了食堂喝水,水喝多了,自然尿也就多了。陶宽跑得速度不慢,但要从自己的教室,跑过操场,跑到校门口外的厕所去,还是有些吃力。年轻就是好,陶宽也就在正式上课的铃声响起的时候也就开始往回跑了,虽然跑得快。但还是慢了秦老师一步。秦老师看着站在教室门口的陶宽,还是手挥了挥,接着就开始做在讲桌上批改作文草稿了。每批改完一本就发回同学去改,真就有了一些差距,成绩好的,秦老师只是画几个红杠,发回给同学,同学也就看着红杠做个修改,成绩差的同学就有些为难了,也许秦老师今天自己家里碰到不开心的事,也许本来就觉得这样的学生需要严惩,索性只是一个,发回重写。陶宽自己本来就没有太多时间去揣摩秦老师的好恶,抓紧时间写着自己的作文草稿,头也不抬。秦老师批改作文的速度很快,没有过太多时间就给批改结束了,而后就开始催没有交作文草稿的同学了。陶宽也不例外,秦老师于是有些严厉得站了起来,对着同学们说:没有交作文草稿的同学站起来一下。陶宽正在抓紧写,并没有注意到秦老师的话,倒有其他没有交作文草稿的同学给站了起来,秦老师一个接一个得质询什么时候能交作文草稿,他们都说了时间,唯独没有看到陶宽站起来。秦老师问完了其他人,最后用手里象征着权威的教鞭使劲敲着着讲桌,问还有谁没有交作文草稿。很显然,秦老师这样的动作是针对陶宽说的。陶宽的同桌赶紧得推了推陶宽:秦老师问你话呢。陶宽这才站了起来,对着秦老师说:我快写好了,就差一个结尾了。秦老师看着陶宽,心里有些怒火,但看到陶宽那种敬畏的神态,也就没有接着说陶宽了。陶宽没有得到秦老师的默许,就赶紧得坐了下来,把手里的作文先写完,争取最快时间交给老师。秦老师看到陶宽的态度还是好的,心情也就平静了很多,于是坐了下来,而后的时间里,就有其他没有交作文草稿的同学,陆陆续续得交给秦老师。秦老师也就没有太多空闲时间来责问陶宽,陶宽也得到疏解的时间。有了这个空挡时间,陶宽写好了结尾。在没有画完最后的一个圆圈,陶宽就急匆匆得走到讲台上来,一手把作文草稿交给秦老师,就准备走回自己课桌。秦老师喝住了陶宽:干嘛要那么急,给了你一节课的时间来写草稿,干嘛不写,硬要等到临上轿才扎脚的,你这样是不行的,以后的路很长,得有个富裕时间来写,刚才看着你站教室门口,就知道你整个课间休息时间都在忙。陶宽只能站着聆听秦老师的教训,不敢有丝毫的争辩,等秦老师没有了话,这才走回自己的课桌。
第三章170节
秦老师对陶宽的好,体现在平时让陶宽帮着抄写试卷,黑板上的字写好擦掉,擦掉又写,陶宽没有一句怨言,而这样的抄写也使整个班级的学习水平提高了很多,陶宽自己更不必说了,原本陶宽的成绩时好时坏,也就在这样抄写试卷的过程里,得到了稳步的提升,这也是秦老师最愿意看到的结果。老师不仅仅是教会书本知识,也还有社会上的知识,更重要还有对于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塑造。老师也有老师自己的情结,谁都想教出好的学生来,一个班级不行,但每个班级都有一个二个老师愿意看好的学生有所成就,且不说古代帝皇的帝师,自己的前途和学生连在一起。秦老师并不能预知陶宽能有多大的成就,至少陶宽的诚实让秦老师还是愿意很好得教陶宽的。陶宽听着秦老师的训诫:虽然自己暂时还没有想到秦老师所说的境界,但秦老师的话还是让陶宽有所感触的。陶宽交给秦老师的作文草稿被秦老师压在下面,陶宽这个时候也就没有了压力,只有耐心得等待秦老师对同学们的作文草稿的批改。陶宽坐着因为无事可做,也就想着秦老师刚才说的话:自己也确实有着这样的懒惰,平时只要是追到屁股后面的事,都喜欢留着,以银井湾里的说法:老虎追到屁股上还以为是猫咪,没有一定的紧迫感,想想自己的这个习惯也得慢慢改了。说要改一个习惯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有的还得经历了重大的变故才能改变的。陶宽在无聊的等待中任由自己的头脑海阔天空得想着,直到秦老师的话这才打破了陶宽的思绪。有了胡思乱想,时间也过得快了很多。转眼间,秦老师就批改完了所有同学的作文草稿,陶宽的作文草稿也不例外得给批改了。秦老师喊着陶宽的名字,让陶宽自己到讲桌上去取自己的作文草稿。陶宽听到秦老师的叫声,连连快步去了讲桌,站在讲桌底下准备去接秦老师手里拿着的作文草稿本。秦老师看着陶宽一副有些严肃气氛的陶宽有些想笑,但也觉得这个时候不是笑的时候,也就收起了自己笑容,换了一副平时的面孔,对着陶宽说:你这个体裁还是可以的,整个班级就你一个人提出要做个医生,看来比较实在,古人说的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能做个好的医生也不错,可以实现自己的价值。只是有些地方的词句和标点符号错了很多,这节课都快结束了,也就没有了太多的时间来说说你的这篇作文了,如果条件容许,自己好好得誊写好,我再给你看看。说着便把作文草稿本递还给了陶宽。陶宽拿着作文草稿本如同得到大赦,最好不要作为范文来读,我回去改改,誊写好了就是。陶宽并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篇作文能一语成谶,也确实想不到自己的后来会成为一个医生,但自己的医生生涯过得不是很顺畅,直到陶宽快退休后依然过得不是很好,这自然是后话,也是陶宽对于小学的学生时代最有意义的记忆。小学时代的陶宽,对于自己的小学的求学生涯,陶宽记得有些模糊,但也确实发生的事,只要自己在三年级之前的留级,直到了三年级以后这才有了很好的表现,用陶宽爷爷的话来说,三年级以前的陶宽还是在懵里懵懂的尚未开窍的时候,到了三年级以后这才开了窍。而这次写作文的事陶宽依旧记得很是清楚,这都是学习上的事,另外一个事,虽然是在学校里发生,但却和秦老师有着很大的关系,倒也不是学习上的事。陶宽回到自己的课桌,坐了下来,慢慢体会着秦老师的口头批语,也给了陶宽的信心,自己还是愿意好好得改改作文。秦老师不仅告诉陶宽,陶宽的体裁是班级里一个比较现实的理想,只要是自己努力,还是可以实现的,而不像其他同学写的那样,要当科学家,就自己这样的学校,能走出科学家来吗,科学家不是幻想,而是要知识的积累才有基础的。秦老师还提到一个细节,就是要求陶宽要把标点符号也得做个很好的处理,意下之言,秦老师是很认真得看过陶宽的作文草稿的,甚至在标点符号上都看得非常清楚,这倒是陶宽没有想到的事。陶宽看着自己的作文草稿,发现自己的草稿并没有和有些同学那样,有些同学的作文草稿上就是一个大大的红叉,这和重新写没有太多的区别,好点的同学也有着红色的水笔写的一大段的话,唯独自己的作文草稿本没有秦老师的批改,陶宽有些泄气,但想着秦老师的话,陶宽又觉得秦老师是认真得看过自己的作文草稿的。陶宽想还是抓紧时间把作文修改一下,自己认为是可以了就把作文誊写到正式的作文本上去。陶宽打开作文草稿,按照秦老师提出的要求,逐字逐句得看,但却没有看出太多的病句和不当的标点符号,这让陶宽觉得有些沮丧,秦老师明明指出自己的错误,但自己却没有看出来,这就是自己的水平了,但陶宽还是很认真得改写着,力图能达到秦老师的要求。实在不行自己还有个哥哥——陶磊。陶磊到了初中,到了周末就可以回家了,陶宽把自己的作文草稿给陶磊看,也不失是个好办法。也就在陶宽纠结着自己的水平和秦老师提出来的要求,下课铃响了。陶宽无奈得把作文草稿给藏到课桌里去,而其他的同学,也有动作快的也誊写得差不多了。到了这个时候没有谁愿意待在课堂里誊写作文,陶宽也不例外,他得出去走动走动,让自己放松放松,看看下一节课是什么课。陶宽也从课桌面上贴的课程表看到的这一节课倒是体育课,体育课能不能上还是二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