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四十六节
陶宽爹被众孩子簇拥着,最高兴的还是陶磊和陶宽,哥俩比他爹还高兴,有了电筒,附近的孩子就和他们的关系密切多了。甚至用不太好听的话说,那些孩子更依附于他们哥两,想做什么自然有人去帮忙,哪怕是比他们大的孩子。孩子其实比大人更势利,也没有大人的做作,还有的孩子更直接,无非就是想得到陶磊和陶宽的信任,得到更多的好处。陶宽爹自己略有微醺,一半是喝了点酒,还没完全醒过来,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还有一半则是自己也没想到电筒会带给他这样的荣耀,孩子的雀跃,大人的冷漠,形成鲜明对比,但从大人的眼里读出羡慕,更多的是嫉妒。到了村口,人就更多了,不止是孩子,本村许多大人都出来了,笑的人多,显然还是祝贺的人多些,但也不泛有嘲笑的,虽然是说家里过得好,自己手艺又好,做的户头多,为人也不赖,但终归还是农村人,不能说有个电筒就变城里人了,明天太阳出来,你还得去别人家帮忙,去干活,去完成主人交代的事,去劳心劳力赚那几块血汗钱。也有沉默不语,冷眼旁观的,既没有祝贺,也没有嘲笑,只是旁观,似乎这一切都和他没有想干。但这种人还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希望哪天自己适合用电筒的时候,可以出面去借用一下,这也是大多数人的真实想法。陶宽爹也是醉了,踏着凌乱的脚步,被孩子们簇拥着朝自己家走去。孩子的叽叽喳喳的叫声淹没了陶宽爹被那家灌酒的男主人的眼神,觉得自己是站在一个无比高的悬崖,凌厉的风刮进热血沸腾的胸膛,但自己还是觉得头发胀,身体发热,腿上倍儿有劲。呼呼风声丝毫不影响自己的快意。脚下的路突然的凹陷,差点摔了出去,也把陶宽爹站在无比高的悬崖跌到了现实,差点也把陶宽摔了出去。站门口的是陶宽妈和陶宽爷爷,陶宽妈更多的是被这个热烈无比的场面热得有些懵了,似乎也让她回想起自己嫁进陶家的情形。与之相对应的陶宽爷爷的神色更是和陶宽妈的神采飞扬有着冰火的对比,翻到陶宽爹做房子时候,陶宽爷爷就不太赞成陶宽爹用砖做外墙,那样太显摆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中国人都怕露富,按照陶宽爷爷的想法,外墙不做砖,而改用泥土筑,内在用木板隔,那样既显得和周围的墙一致,而内在的房与房之间的隔开用木板,家里的布置更好一些,陶宽爷爷一直有一栋林家那样的木板房,只要没有火,终究还是安全的,几代人都可以住,陶宽爷爷心里想:你陶宽爹有手艺会赚钱,能保陶磊和陶宽也一样很会挣钱吗,还有更下代人呢。陶宽爷爷也曾听到一个故事:某大财主,家里牛马成群,房屋成街,田地成都(当然不是四川的成都,而是一个县划成六十个,或者更多的都,就是比乡镇更小的区域行政),大财主请来很灵算命先生,给他算个命,先生很会算,从大财主的生辰八字推出,大财主算出,大财主的第二十九代会破产,当时,大财主就哭了,二十九代破产,那我第三十代的子孙不就饿死了吗。谁能保住你下代的生活优渥呢。你陶宽爹,我的崽,算你会做人,会挣钱,能保住再下代的人吗,到那时候即使不能很好地挣钱,但最少会有个栖身之处,能遮风挡雨,就像林家祖上一样,有钱,也会花钱,做了个大房子,很牢固,里面隔好的,就算生活不好,但得有个房子住,也感谢林家祖上的阴德。唉,就你,挣三个花五个,那转外墙房子也算你运气好,能成,何必呢,现在又整出买电筒的事,搞得附近几个村庄没有不认识你陶宽爹的,保不齐某人日子难过了,明里暗里找你借钱,看你怎么应付,陶宽爷爷想是这么想,但又看到陶宽爹的为人处世又还行,儿大不由爷,你现在自己当家做主了,也是二儿子的爹,说重了未必听,听了也未必照你这么说的去这么做,话又说回来,自己年轻时也一样烦着自己的爹,烦他事多,烦他管得宽,烦有人没人总喜欢说他二句,烦他不分场合,没给自己面子,到现在才想起,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其实自己也一样,有事没事总想和他说二句,亲热点,自己倒没说什么,但陶宽爹看来也是觉得自己事多,分明他自己能做的事,也想陶宽爹来帮帮他,显得陶宽爹对他的重视,说多了自然也就觉得管得宽,有的事,以前也觉得自己的爹说得太严重了,也许还没到那程度,但现在自己看来,和陶宽爹也有了很多的分歧,也是瞎说。说实在的,他也喜欢陶宽爹那种性格,但很多时候就不能太惯着陶宽爹,总感觉对陶宽爹的敲打,是很必要的。就像晚上这事,说都没说,就买回来了,而且还是很显摆得从几个村庄外就风风火火照回来,就不能关暗一些吗,(当然了,陶宽爷爷也不知道刚买的时候不能关得暗一些,陶宽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关暗些)非要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看到吗,也可以早点回家,早回来就不用打开电筒了,到了家,可以和我商量着来开。我以后出去人家问起来,我也好说,也给你留了大面子。可陶宽爹偏不,也许有些醉了,也许陶宽爹也没想到有这么大的轰动效应,大大出乎陶宽爹的意料。陶宽爹偏偏大摇大摆得从那个帮忙买电筒的主人家高调走回家,惹得附近村庄的人心热眼红的。陶宽爷爷自己也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也可能陶宽爹压根也没有他想得那样。反正,陶宽爹都回家了,那些从隔壁村里跟着陶宽爹过来看热闹的孩子现在也跟着陶宽到处晃悠。
第一章第四十七节
陶宽爷爷想是这么想,但未必去说。也只能在心里说:唉,世道变了,任由外面吵吵闹闹,也不管陶宽妈的什么表情,更不顾陶宽爹和陶宽妈到底有什么想法,独自转过身去,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走向自己的房间。仿佛外面的吵闹都和他无关,陶宽爷爷觉得自己吃得饱,睡得着,穿得暖就行。陶宽爷爷也明显感觉到这几年自己衰老得很快,首先是头脑,已经完全没有了年轻时的好记忆,以前家里进来的钱,和出去的钱,不用笔记,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可现在不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很多事要想很久才有点印象,明明知道是谁,比如说是陶磊,自己也知道是自己亲孙子叫陶磊,但到那时,就是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也叫不出来。再有就是腿脚没有了往日的灵便了,他也老是在想:想当年,我也能跨一字。那也只是在想当年,现在不说跨一字,就是蹲下去方便,蹲久了,站起身都觉得困难,自己也确实想有人扶他一把,但他们都忙,陶宽爹更是,早上出去,晚上回家,回家空了还得做些散活,也许他叫了陶宽爹扶他下,陶宽爹肯定会过去,扶他,但又心疼陶宽爹,毕竟是自己的崽,想到陶宽爹的累,风霜雨雪,自己又不忍心,挺挺吧,到了万不得已再叫陶宽爹来帮忙。还有就是腰疼,以前那挺直的腰杆,羡慕死附近几个村庄的小媳妇和大姑娘,陶宽爷爷年轻时,虽没有潘安貌但也不是猥琐男,尤其是他那挺直的腰杆,似乎是坚硬的木头树起来的。那怕是肩上挑得再重,他那腰杆还是挺直的,不会有一丝的打折。陶宽奶奶也是看中陶宽爷爷那副挺直的腰杆,一见钟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副挺直的腰杆慢慢弯了,自己也觉得腰直不起来了,苟弯着,没有了往日的风采,陶宽奶奶就是趴在自己那副挺直的腰杆走的。最烦人的则是尿尿:没有了以前的顺畅,有时尿一半就尿不出来了,自己觉得还想尿的但就是尿不出来,也有尿的时候会很痛,这种事都是隐私,在陶宽爷爷看来,尿尿的事是不方便告诉陶宽爹的,更不可能去告诉陶磊和陶宽,只有告诉自己的女人,只有自己的女人才真正关心自己,女人听他说了肯定会给自己泡些凉茶,吃了凉茶就会好些,每当自己尿尿不好时候就会想起自己的女人,那个心疼他的女人,那个还没来得及和他一起享福的女人,想想这些,陶宽爷爷也只有暗自泪伤。坐到床边,借着煤油灯的火,拿出那根一直挂在腰间的短烟杆,那是他的标配,长约五寸许,比起那根长烟杆显得精致秀气,烟筒口子小,装一口烟,也不需要多少。随身携带方便,没有了长烟杆的霸气,却有了小家子气的知足。陶宽爷爷从桌上摸过烟盒,打开烟盒,搓起烟丝,揉成一小团,刚好能塞满他那精致的短烟杆的烟口子,把烟嘴含在自己嘴里,伸过头去,把装满烟丝的烟口子凑到煤油灯的火焰里,随着烟丝的燃烧,陶宽爷爷惬意地吸了进去,一口烟还没完全吸进去,就发生了剧烈的呛咳,陶宽爷爷嘴迅速离开了烟嘴,张开宽大嘴巴使劲吸起气来,但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咳嗽也还是剧烈咳着,似乎要把胸膛里的心肝肺全咳出来,才舒服。随着剧烈的咳嗽,也从喉咙深处咳出浓痰,陶宽爷随口吐出浓痰,浓痰随着口的吹出掉在床前的地上,浓痰成团块状,暗黄色,也带有血丝。陶宽爷爷的咳嗽也慢慢平息下来。陶宽爷爷看着吐在地里的浓痰,也有些快意,胸口也舒畅多了,仿佛把刚才的不快都吐出来了,包括他对陶宽爹的不满,也随浓痰吐到地上。在陶宽家的厅堂里,大家都在欢快的气氛里,说着,笑着,追逐着,打闹着,没人注意到陶宽爷爷的咳嗽,更没体会到陶宽爷爷的不满,任由老人一个人在屋里抽烟,咳嗽,吐痰,吐完以后接着抽烟,直到自己舒畅了,真如现在所说的:哥抽的不是烟,哥抽的是郁闷。陶宽爷爷抽完了三筒烟,才感觉到身上的舒坦,脱了鞋子,坐到床上。陶宽爷爷没有洗脚的习惯,更不要说用开水烫脚。陶宽爷爷的脚没有现在孩子脚的娇嫩。脚是那代人的重要的运动器官。夏天,从早上一睁眼,没有片刻的歇息,脚从床上伸出,就开始了一天的使用,赤脚走到门口,穿起昨天傍晚脱下的草鞋,挑起水桶去村庄里水井里挑水。陶宽爹都外出做篾匠,家里的琐碎的事都由陶宽爷爷承担,包括挑水,种菜。薄薄的草鞋底,也承担不了陶宽爷爷整个人的身重,还要挑上东西,促使陶宽爷爷的脚板形成了厚厚的老茧,没有鞋也走上几天,脚也不会打起泡。就是踩在沙子路上,也游刃有余,脚底的刺激也让陶宽爷爷的身体格外强壮。也没有泡脚的习惯,往日每天做事回家,就在村口的溪水洗干净,草鞋拎在手里,回家吃饭,吃完饭就和陶宽爹坐大门口,用长烟杆吸烟,也只有这时,可以和陶宽爹说几句话,陶宽爹也把外面做事听来的还是自己的想的,好的,也有不好的事都告诉陶宽爷爷,有时也和陶宽爷爷商量,有时也和陶宽爷爷争吵,但终归还是听陶宽爷爷的。即使暗里觉得陶宽爷爷的不对,但在面子上还是听陶宽爷爷的话。陶宽爷爷也很享受这样的温馨,只有这样,才觉得陶宽爹对他的尊重。也只有这时,陶宽爷爷心情愉悦。听到好笑的,陶宽爷爷也会裂开嘴,笑得眼泪出来。陶家的嘴宽是有遗传的,一个个大宽嘴,老人也没觉得不好,反而觉得是好事。
第一章第四十八节
陶宽爷爷吸完烟吹了煤油灯,躺在床上,白天的劳累,加上刚才的不快,任凭外面怎么吵,他都不想听了,也不想和陶宽爹说,即使刚才想了那么多,也不愿和陶宽爹说,更不可能和陶宽妈说,他知道:陶宽妈很宠陶宽爹的,只要陶宽爹提出来的事,陶宽妈从没反对过,能帮陶宽爹的,就尽量帮;帮不了的,就干着急,再就是抹眼泪。陶宽爷爷心里也挺矛盾的:要是平常时候,陶宽妈这样对陶宽爹,陶宽爷爷心里很舒坦,甚至是心满意足,陶宽妈对陶宽爹的疼爱,几乎是疼到肉里的,从家里吃鸡蛋就看得出来,陶宽妈对陶宽爹确实好,哪怕自己饿几天,也要保证陶宽爹的营养,陶宽爷爷心里确实感觉很好。哪天,自己撒手不管了,陶宽妈也还会对陶宽爹很好,自己也就放心了,自己孩子不会吃苦,有这样的媳妇疼着,确实放心。但到要紧时候,这样的媳妇就不一样了,陶宽妈一味地迁就陶宽爹,会让陶宽爹失去自我,就感觉家里就他最重要,平时也确实是这样,家里吃的,穿的,用的,油盐柴米酱醋茶,那样不是陶宽爹双手挣回来的,还有更重要的房子,也是陶宽爹一手攒起来的,男人在外面那么累,就该宠着他,由着他,迁就着他,他说一就不能是二。但人毕竟是人,是人总有弱点,这就是人性。特别是暴怒时候,更会低智商处理事情,这时候就该有个泼辣的女人,去管管他,帮他出出主意,显然,陶宽妈不是这一类型的妻子。陶宽爷爷也知道,一个人家的运气,很大程度上是家里的女人造成的,如果家里的女人嘴快,说着无心听者有意,一句话本来就没什么错的,但经过女人的嘴,就变味了,甚至是当时说话的语气改变,都会有着不同的意思。特别是女人多的地方,大家在一起洗衣服时候,没有不说话的,总是东家长,西家短,没有个嘴歇的,某某和谁好些,某某和谁划不来,自然就是事多,说不定衣服还没洗完,就在村口的溪里吵了,打架了。虽然陶宽妈这方面涵养很好,随便别人怎么说:陶宽妈总不会添言添语,实在是被人问急了,最多也就是笑笑,不再说什么,时间长了,陶宽妈都会在家里洗个头道,再到村口的溪里,再冲洗下,衣服就很干净了。能避免去村口的溪里洗衣服就尽量避免,慢慢地,陶宽妈就不再和村里的女人搅和一起了。这方面,陶宽爷爷很放心,陶宽妈也是陶宽爷爷亲自选的,陶宽爷爷也很满足自己的选择。因此,陶宽家也省去很多是是非非,没有了别人的搅和,家里的运气也更顺了,不像别的人家,今天张三去他家,找他家里的女人对质,明天又是李四到他家去认领东西回家,要么就是女人的吵架,变成了打架,打输了,就骂家里的男人,说男人是木头,自己的女人吃亏了,不敢去找面子回来,男人本来外面做事就累,回家还得处理这样无聊的事情,去吧,人家说你怕老婆,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等到了那里,一失手,打到别人了,别人也不善罢甘休,要么送医院,保不齐就得花钱赔医药费,情况严重的还可能被公社送到县城去参加学习班,这里没有出工,没有工分,那里还得赔医药费,一来二去的,亏的就不是几块钱了,搞不好还得背债。于是,今年的年就不好过了。倘若碰到更狠的,可能被别人打到,那就更划不来了,轻则歇息几天,重则,被人打成伤残,留下残疾,虽然别人会掏医药费,但总归痛吧,落下残疾的就更无奈了。时间一长,夫妻也开始相互埋怨,后悔了,但天下什么药都有,就缺后悔药。吵多了女人也不耐烦,想想也气愤,不就让你去装装样子吧,结果还被别人打了,搞得面子里子都丢了,女人也没法在村里混了,干脆一走了之,男人又不能很好生活,可就苦了孩子。因为女人的嘴多造成人生悲剧。不去吧,女人又闹,自己也觉得矮人一截,在村里没法混,搞得家里鸡飞狗跳的,本来和和顺顺的家,被女人闹得家不像家,自己也人不像人。陶宽妈的嘴紧,给陶宽家省去很多麻烦。但到紧要关头,陶宽爹就失去了一个好参谋,什么事都得靠陶宽爹自己去想,去做,去完结。这些都是陶宽爷爷心里不太愿意接受的,就像今天买电筒一样,陶宽妈就没有掌握到陶宽爹的苗头,有时候,枕边风比台风破坏力都更大。陶宽爷爷认为,陶宽妈缺少了这方面的历练,更缺少了对陶宽爹的约束,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外面赚得再多,没有家里女人的管理都是白费心机。谁看到哪个光棍,做得了什么大事,能混个肚皮滚圆就很不错了,大多都是吃了上餐没下餐,有的光棍其实也挺出力的,但到了年底大多都是借钱过年的,为什么呢,不就是没个女人管理吗。有女人的家的男人未必能比没女人家的男人赚得多,但有了女人的管理,家里的进进出出就变得有条有理。陶宽妈虽然管钱,但陶宽爹的用度,陶宽妈从不小气,只要陶宽爹开口,陶宽妈都是多给的,也从不问做什么用。这些,都是陶宽爷爷担心和在意的,也怕自己百年以后,家里没个人敢去管管陶宽爹。那时也没有,男人长不大的说法,在陶宽爷爷眼里,陶宽爹就是一个孩子,一个让陶宽爷爷不太放心的孩子,一个没有真心去管的孩子,有的就是对陶宽爹无比尊宠的陶宽妈,和一对让陶宽爹甘愿掏心肺的男孩,这都是陶宽爷爷心里过不去的担忧和牵挂,想到这些,陶宽爷爷一时也睡不着了。
第一章第四十九节
陶宽爷爷,想想自己也觉得自己是白想,陶宽爹现在也未必听他的,干脆不去想了,闭起眼睛,睡会算了。白天的劳累加上思则伤神,陶宽爷爷转过身竟然迷糊了起来。
与之相反的却是陶磊和陶宽,陶磊稍微大几岁,还有个正形,陶宽就不同了。陶宽正属于那种撒野的最好时机,况且还是有了新电筒,比起别人家在火把亮堂许多,在一定程度上也没有可比性。火把不用了就得灭,放地上去踩,或者是插进土堆里去,才会熄灭。要是想点起来,则更不容易,需要找到明火,还是比较大的明火,才能点起来,还有就是燃烧的速度很快,一个火把就半个时辰都不到点不了,就没有了,人少点可以用,人多了根本就不够用,照的人很少,就那么几个人,,超过五个人,前后几乎都看不清楚了。而电筒不同,光束齐整,光线直,给人的感觉似乎有着很大的想象力。点亮和摁灭几乎是举手之劳,速度非常之好。没有了火把的麻烦。关键还是制造,电筒不可能自己个人能制造出来,而火把虽然简陋,但只要自己勤快些,还是可以得到的。
农村火把一般都是容易燃烧的物品,但也要可以执手的柄。松明,就是松树上含有松香的松木块。虽然含油脂性高,但来源很少,一个村庄,能找到松香的松树很少,即使找到,能采到手的更是微乎其微,料少不能成块,所以,能找到松明的很少,要制成火把更是难得。最少也得百十年的松树,对于一个没有太多经济作物的农村,要取松明还不如砍了卖钱,而后去买煤油,这才是合理的做法。再好些的便是竹条,把竹条劈成小条,绑在一起,也可以做成火把。在没有塑料制品的年代,毛竹就是金贵的东西。农业生产有一半的农具是毛竹做成的,箩筐,扁担,都是常用的,也是必须的,都是毛竹做成的。陶宽家所在的村庄,还算比较平坦的地方,毛竹也比较少,要做竹制家具或者农具了,须得到更深的村庄里去购买,力气大的,自己去扛,力气小的还得花钱请人去扛,一来二去的,花费可就大了,所得到的毛竹制品一起算,成本就很高了。如果请人扛回家的毛竹做成火把,农村就认为这个人基本就是傻子了。不会算,便是农村最让人看不起的,吃不穷,穿不穷,没有计算真的穷。在那样的年代,物资紧张,哪怕是一点柴火,也得算计着烧,况且还花钱请人去扛来毛竹做成火把,那样烧和一二个时辰,花费可就大了。也只有像陶宽家那样,专门做毛竹手艺的人家,才可能有毛竹火把,因为你做毛竹制品多,留下的副产品也就多了,毛竹一面是青竹,一面则是黄竹,黄竹一般都是做来火把,方便夜晚行走做照明用。陶宽爹在没有买电筒前大多都是用毛竹做的火把,晚上走夜路。火光亮,但燃烧的速度很快,以前陶宽爹去稍微远点的村庄做事,要么住那个村庄里,住别人村庄就不能回家做散活了,陶宽爹觉得划不来,但又想多做事,只能晚上往回赶。也就炼成了神行太保的功夫,脚步匀称,迈的步子不能太大,也不能步子迈得太小,最关键的还是匀速,不能时快时慢,那样就很累人,也走不了太远,人就累了,一天一个来回,就一般人光走路就累垮了。但陶宽爹心大,他愿意多做多走,只要有人来叫,他都应。去的时候吧,家里还是漆黑,但走路上会越来越光,路上的来往的人,也会越来越多,附近几个村庄的人都认识陶宽爹。但到晚上回家,就有些困难,太阳下山之后,黑暗会越来越快笼罩在大地上,能碰到人也会越来越少,这就需要陶宽爹带个火把,自己做篾匠,自然毛竹的废料也更容易得到。一般地方带一个火把就可以了,远点的村庄就得要带成倍的火把。家里再多也不经拿,于是就到主人家拿些。但终归还是不方便的,你拿一次,主人家会客气问还要不,拿到二三次了主人家也会不高兴了,矛盾就这样产生了。有时还会和来请他做事的主人讲,陶宽爹也交代说我去做事可以,但你们要给我预备火把,有些人贪图陶宽爹做事手艺好,做的东西结实,也会忍痛割爱。换其他人做,做的东西差,不经用,到头来还是自己划不来,也会咬牙请去。陶宽爹也是嘴里说说,他能自己解决的事,情愿自己去解决,而不想麻烦别人。所谓登天难,求人更难,你要人家给你准备火把,就得帮主人家多做事。求人不如求己,能自己尽量解决的事,都自己尽量解决。不想麻烦别人,但有些时候,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往往计划不如变化快,明明计划好的事,也许有了突发事件而搁浅了,只得自己招罪。这样的事又不是一次二次,而是很多次,但人嘛,有时候就是这样,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没有火把而摸黑回家的事也是经常发生。虽然路熟,但还是有意想不到的时候。带去的火柴也会因为有雨而被淋湿,自然就成了无用的次品了,也只好开口向主人家讨要火把。主人家也是能给的还是咬牙给陶宽爹,不能给的也只好自己摸黑回家。也有运气好的时候,碰到顺路的,能借光,那真是吉人自有天相,那种机会少之又少。大多都是自己一个人摸黑回家。也有陶宽爷爷给他送过火把的事,但陶宽爹心疼自己老爷子,没有特殊情况绝不会让陶宽爷爷去给他送火把。陶宽爷爷也只有心疼的份,于是就在村口等。毕竟陶宽爷爷年龄大了,特别是冬天,天寒地冻的,老爷子也辛苦,就这样,陶宽也辞了些来请的时候不给他提供火把的人家。
第一章第五十节
陶宽爹做火车有着别人不可比拟的优势,人家请他去做事,离家近的地方,当然就可以自己走回家。若是远了,他可以向主人家提出借个火把用,别人也无奈,不借吧,人家摊摊手,可以拒绝,借吧,又心疼那些做了火把的黄竹皮,再者,陶宽爹手艺确实好,据说陶宽爹打的竹制的箩筐,可以装水,到第二天水也不会流出太多,家具做得很是结实,不比其他的篾匠,不要说,第二天水才流干,就是当天水就流光了。也就几个时辰的事。农村里钱确实难赚,一年到头,就靠几个工分,家里劳动力多的,还能有些分红,好的生产队可能分到一毛五分的红利,差的生产队就一毛左右,家里吃饭的多,做事的少,到年底情况就不是很好,搞不好还得欠生产队的钱,自然也就不能分到口粮。生产队长还有点人情的可能会借些粮食给那些欠生产队钱的人家,生产队长觉得那些人家既没有劳动力,又不好好做人的人家,可能就是另外一个态度了,甭说借粮食给你过年,还会派你去做义务工。所以说,那时的农村,能有些积蓄都是不错的人家了。有钱人家也不能瞎用啊,得把钱用在刀刃上,家里置办生产工具,就得请个会做事,而且事做得踏实的匠人,要是做事又快又好的匠人,谁不喜欢呢。因而,陶宽爹为人又不会偷懒,事又做得好,叫他做事的人家自然就多。到现在也一样,本事高,又没脾气的算上等人,本事高又有脾气的,只能是中等人,又没本事又脾气不好的,大家都不喜欢,谁也没必要求着你,自然那种人,越来越没人找他做事,最后只能是丢了手艺,到生产队做工分了。而那些离陶宽家远的地方,就得舍得一些便利,就算给他个火把也得请陶宽爹去做事。
普通老百姓的火把,只能自己勤奋点,花些时间去种葵花籽树。葵花籽树,可谓一举二得。到了三四月份,就得计划好,拿出一部分的地,种葵花籽树。种子播下,随着气温升高,不到十天,葵花籽树就出芽了,嫩黄嫩黄的叶子惹人喜欢。整个夏天,都是葵花籽长高的月份,气温高,葵花籽树长得也快,叶片很是宽大,葵花籽树,浑身都是短而硬的细毛,扎得人很是难受,还痒痒,所以孩子都不愿去玩。到了六月份,葵花籽树长得比人还高,也慢慢长出圆圆的葵花籽盘来,随着盘子的变大,开出鹅黄鹅黄的花叶,周围全是,形成一个密密实实的花盘,花盘中央开出更小黄花,密密麻麻的,每个小花下面就是一个个葵花籽。早上太阳还没升起,葵花籽盘低垂着,随着太阳升高,葵花籽盘就慢慢随着太阳转。那时候,就有人很形象比喻,葵花籽树向着太阳,就像我们向着党一样。紧跟党的脚步,做好自己的事,就这样,日复一日,太阳也慢慢失去了强悍的热力,变得温和起来,葵花籽也慢慢转动着他那沉重的花盘,到了九月份,葵花籽盘也慢慢成熟了。盘子也变得低垂。是采摘葵花籽的时候了,等到天气更为凉快,准确的说,是有些冷了,孩子也高兴了,虽然葵花籽树比较高,但孩子们都知道葵花籽熟了,家里种的多人家的孩子似乎闻到了葵花籽香味了。在深秋的某天,在大人有空的时候,或者是家里有更大孩子人家,就可以去采摘葵花籽树了。
把整棵的葵花籽树砍倒,摘去葵花籽盘,留下葵花籽树,把葵花籽盘用箩筐装好,挑回家,葵花籽树留在地里,因为有粗硬的细毛,扎得身上很痒,孩子们都不太愿意去玩,只有很皮的孩子把葵花籽树的叶子摘下来做帽子,顶在头上,一个是显示他的勇敢,再就是显示他家里有很多的葵花籽,而大多数孩子则是帮着父母剥葵花籽细细密密的葵花籽适合小孩子做,又不需要太大的力气,又很花功夫,只有空闲的孩子做起来比较合适。大人则是去把葵花籽树削去叶子,用绳子捆好放到塘里,埋到塘里的淤泥里。葵花籽树由刚刚出生长芽的草质的杆子,慢慢得变成木质的杆子,木质杆子的中间有了柔软的芯,是运输水分和养料的通道。埋到淤泥里的葵花籽树的木质杆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软化,水的浸泡,也使葵花籽树的短毛退去,连外面那层粗厚的皮也被水浸脱了。
转眼到了冬天,气温下降得很厉害,野外基本上没有植物能活了,树叶飘落,剩下光秃秃的树丫,家里也没什么事做了,男人也闲下来,到这亲戚喝酒,到那亲戚家去打牙祭,玩过了才回家。有着女人的提醒,才又想起还在池塘淤泥里的葵花籽树。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吃完饭就到塘里去起葵花籽树。池塘里的水都结起了薄冰,用棍子就可以打开冰层,但是冷得不要不要的,男人没办法,你不去捞上来,到了紧要关头,要想用就没有了,你不去捞自然有人去捞。男人无奈,只得找到当时做好记好的地方,用杆子去挑,挑到了再用羊齿钳去勾,勾起来的葵花籽树,也没有了当时沉下去的生硬了,随着羊齿钳的拖拉,葵花籽树也浮出水面,泛起阵阵的腐烂的臭味,一般人也承受不住,会吐。葵花籽树浮在水面,淤泥也在羊齿钳的搅动下,慢慢脱离了几个月来,相伴的葵花籽树,各走各路,淤泥沉下去,葵花籽树浮起来,葵花籽树被捞起晒干,用棍子砸碎,掏出中间的软质树芯,便晾在朝阳的地方。交给太阳去尽情温暖,冬日暖阳慢慢掏干了葵花籽树坚硬外壳的水分,留下的是一个略呈白色的葵花籽树干,再把用草绳捆好丢到楼顶,等要用的时候,再去取用。
第一章第五十一节
电筒买回来的时候,陶宽并不知道,陶宽爹会买电筒,刚被孩子们拉出去时候,陶宽就有预感,有好事,但不知道是啥好事,他被那些孩子簇拥着,孩子太多了,他没法自己停下来,就像欢乐的洪水推着他,他也想停下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愿意听他的问题,都怕自己赶不上陶宽的脚步,陶宽有点兴奋,更多的是迷茫,只顾着往前走,还没走到陶宽爹的位置,远远看到一束光亮射向无穷的天际,撕开了黑幕,随着光束的移动,原本很黑的原野,在光束的照耀下,看清楚了树,看清楚了房子,看清楚了道路,也看清楚了道路上的人,甚至还可以看到咧着嘴笑的孩子嘴里雪白的牙齿。陶宽觉得很神奇,啥东西能这么光亮,但陶宽绝对想不到那可以发出光束的东西是陶宽爹的,更确切地说,是他陶宽可以随意支配的东西,陶宽也忘了自己的姓,也忘了自己的名,只想很快就可以看到是谁拿着那玩意,那玩意叫什么,那玩意为什么能发出这么神奇的光亮。而停顿了一下,又很快想到,要是那玩意能给我玩玩,那该多好。不!最好是送给我,我想玩多久就玩多久,那多开心,不!是多幸福。陶宽也是自己在瞎想着,怎么可能呢,我又是什么人,人家高端端的把那个稀罕的玩意送给我,又不是我亲戚,更不会是我亲人。唉!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能给我看看也好啊。但事情确实有点出乎意料,更可以说有点神奇。当陶宽走近那个拿着可以发光的玩意的人时,陶宽被惊呆了,事情真的有那么不可思议,拿着可以发光的玩意的是竟然是自己的爹,刚才想那么多都白想了,陶宽感觉到好事已经摊到他头上了,想想也确实是:那些孩子为什么死拉着陶宽往外走,要是别人的亲戚或者别人的亲人拿着那玩意,那些孩子能这样对他好吗。陶宽看到陶宽爹的时候,也看到陶宽爹手上拿着的那玩意,也不顾别人孩子了,更不顾路上的凹凸不平的路面,撒丫子往前奔,鞋子也不要了,顾不上自己已经洗干净脚踩在路面上很脏,更顾不上路上的沙子硌痛有些稚嫩的脚板,陶宽能想到的是如何尽快拿到那个可以发光的神奇玩意,以及自己拿到那玩意是什么感觉。陶宽在奔跑的过程中也不失时机地大喊:爹、爹、爹。陶宽爹也听到那急切的呼喊,手里拿着的电筒也下意识地照向呼喊爹声音的方向,这声音太熟悉,也太让他开心的了,每当自己做事很累的时候,耳旁就会响起这个让他幸福的声音,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听到不愿意听到的声音时候,会猛然听到这个声音,精神会让他为之一振,什么东西都不害怕了,有时候,又感觉这种声音犹如天籁般的美好,和原野上风吹铃铛的纯净。他太喜欢这种声音了,甚至有些迷恋,有时候在很远的村庄里做事,赶不回来,想在那里住的时候,耳旁就会响起这样的声音,也会让他打消在别人家住宿的念头,收拾好东西往回赶。从自己拿到电筒,陶宽爹就有些迫切听到这种声音,也幻想着自己听到这种声音的感觉和场景,当听到这种声音时候,心有些醉了,就像刚才喝了四特酒的心情,有些快乐有些兴奋,更多的是是期盼。期盼着和自己的家人分享拥有电筒的快乐,特别是孩子的快乐。陶磊稍微大些,不会太多的表示,陶宽就很难说了,陶宽比较疯,没个正形,自己都不知道陶宽见到电筒的时候是什么动作,走路上自己也在猜测家里人对他买电筒是什么态度,陶宽爷爷肯定是不乐意的,他都能想到陶宽爷爷的表情,甚至可能和他争吵几句,从做房子时候,就明显感觉到陶宽爷爷的拘谨和守旧,陶宽爷爷也很心疼陶宽爹,毕竟就是陶宽爹一个孩子,陶宽奶奶生下陶宽爹,就再也没有挺过大肚子,农村都说:那叫秤砣生,只生一个。倒也符合后面国家的政策:只生一个好。虽然陶宽爷爷心疼陶宽爹,但不宠,陶宽爹年轻时候,和陶宽一样格外淘气,陶宽爷爷也打过陶宽爹几次,虽不是往死里打那种,但搁别人家就很狠心了,陶磊的性格继承了陶宽爹的倔强。陶宽爷爷不喜欢陶宽爹的显摆,陶宽爷爷在村庄也算个读书人,私塾读了三年,也写得一手楷体,颇有劲道。陶宽爹却没有陶宽爷爷的性格,陶宽爹比较张扬,藏不住事,虽然有些能力,但村里一眼就看出来陶宽爹的几斤几两,陶宽爷爷更喜欢陶宽爹能韬光养晦,胸中自有千万兵,也能安心做事,也能安身,走出去,不会让人觉得你很能,这样的性格才符合陶宽爷爷的要求,就比如今天自己买了电筒,陶宽爷爷肯定会让他不要买,即使很实用,也要藏好掖好,绝不让别人知道,更不能那些对他家有所企图的人知道,有些时候确实也是,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容易露出自己的弱点,这种人绝对不会成大事的,哪怕你的机会再好,也会损失掉。陶宽爷爷耳提面命的次数不下几十次,都想陶宽爹哪怕是听进去一点也好,倒是林家男人和陶宽爷爷合得来,时常在一起谈论些陶宽爷爷喜欢的话题,虽然林家男人的生活过得不是很好,但在精神上却是陶宽爷爷所乐道的。陶宽爹也不喜欢陶宽爷爷的啰嗦,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爹,陶宽爹也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自己的娘就是这样子,陶宽爹时常也很悔恨,感觉他娘才是自己的亲娘,自己的爹虽然在血统上是自己的爹,但为人处世却是自己的对头,让陶宽爹很不理解。
第一章第五十二节
陶宽爹对陶宽爷爷的想法,有些不同,但出于对陶宽爷爷的尊敬和孝顺,面子上还是对陶宽爷爷很是尊敬,言必我爹如何如何,但背后还是对陶宽爷爷所说的似乎有些不屑,甚至在有些方面的想法不满。就拿做房子来说,陶宽爹还是认为做砖墙就是比泥土墙好,舒服,结实,冬暖夏凉。但陶宽爷爷想法却是从不同角度看待问题,老稳些好。儿子在孩提时期,总感觉父亲的伟大,博学,吃苦耐劳,为这个家付出了一切,看到父亲犹如看到一座山一样的伟岸,挺拔,甚至有些崇拜。只要有事,都会向爹求助,爹就是奥特曼,无所不能,无所不会,什么事,父亲都可以解决。到了青年时代,则感觉父亲的迂腐,很多事太守旧,以至于都想自己去解决,但出于尊敬还是会让着父亲,此时儿子眼中的爹已没有了看大山的情怀,而是看到的像是一颗树,叶子并不茂盛,有些干枯,没有了生气,但比较还是树,还有些作用,最少可以在他困难时候给他提供挡风遮雨的地方。碰到有些解决不了的,也会咨询一下,看看有没有熟人,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关系,总之,有些事还是可以告诉这个爹。中年时期的儿子根本就看不起老父亲那一套,不但是迂腐守旧,还胆小怕事,因为自己血气方刚,力量大到膨胀,没有自己不可以解决事情,甚至有些敌视,很多事都不想告诉他,怕他阻扰,怕他反对,这时儿子眼中的爹,连棵树都不如了,而是一块快霉烂的木头,烧个火取个暖,刨起来做个木板的想法都没有了,儿子怕木板里面有钉子,怕伤着自己的刨子,弄坏自己的工具,态度也没有了青年时代的温暖,有些反感,外面做事不顺利了,回家听到老人的劝说,还怪老人啰嗦,有时还摔个脸子。这时的爹没有了高大伟岸的身躯,佝偻了,腰也弯了,满脸的皱纹,花白的胡子,身上的病痛也多了,洗澡也没有以前勤快了,身上的病痛,和体力上的消耗,也想尽早躺床上歇歇。此时儿子再也没有了耐心,更多的是抱怨甚至出去做事,都不想提那看东西的名字,怕损坏了自己的名声。而陶宽爹也处于这样的时期,感觉陶宽爷爷胆小怕事,但还没到有些人的态度时候,只是体会到陶宽爷爷的无奈,因为在外面做事,家里的事还是很尊重陶宽爷爷的,有些事还是愿意同陶宽爷爷商量。但有些事还是感觉不告诉陶宽爷爷,省得他烦,毕竟自己外出做手艺,家里的油盐柴米还是需要陶宽爷爷的把持。陶宽爷爷在附近村庄里还有些威信的,附近村庄人喜欢叫陶宽爹做事有很大一部分是陶宽爷爷手里积下的人脉,陶宽爹手艺好是主要的,但陶宽爷爷的人脉也不容忽视,因而,陶宽爹还是很听陶宽爷爷的话,在农村如果你连自己的父母都不孝顺,就谈不上诚信了,更谈不上做人,那时候的养老方式就是家庭养老,“养儿防老”是农村心里最重要的信条,哪家没有老人,你不孝敬老人,谁敢叫你做事,这是基本的道德标准。陶宽爹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和规矩,他孝敬陶宽爷爷,爱护陶宽妈,打陶磊无一不在显示自己的道德水准,让人觉得自己是有道德,有能力,有手艺的好匠人。也是他能做这么多户头的根本原因,也是陶宽爹处世之道。
陶宽妈却不同,她很爱护自己的男人,更爱护自己孩子,家里所有的收入都由陶宽妈经管,哪怕是陶磊和陶宽的零花钱也是陶宽妈控制的,陶磊和陶宽也不像其他人家的孩子,仓禀实而知礼节,家里的物质满足了,就相对可以有精神上的需求,至少可以穿得好些,不会像林家的孩子,林家的孩子多,林家男人的劳力不是很强,关键还是林家女人是个小脚女人,帮不上林家男人太多的忙,只能在家做饭喂猪,而喂猪猪菜也是林家的的孩子来承担。陶宽爷爷了就和林家男人关系处得不错,林家男人很多事也会求助于陶宽爷爷,陶宽爷爷也和林家男人无话不说,有时候,陶宽爷爷也会告诉陶宽妈,能帮帮林家就帮帮林家,陶宽妈自然是看在眼里,有了陶宽爷爷的训视,对林家也更有些好感,况且林家也不是那种有便宜就占,占了便宜就好像是捡到似的,没有人情可言,林家虽在林家男人这一代过得不怎么样,在前几代也是风生水起,在村庄里很有话语权,但现在也只是暂时的,等孩子大了,那也是不错人家,陶宽妈也看在眼里,帮了林家也就是帮了自己的将来。陶宽爹对陶宽妈的爱护陶宽妈也记得,人家的女人哪有整天在家做饭的,最多也就是采摘猪菜的重活,在那个时代的南方农村可谓是命好的女人。别人家的女人都要出去做工分,帮着自己的男人赚钱,补贴家用,回家了还得有时候去砍个柴火之类,都不算什么可以用来炫耀的事。而陶宽妈不同,她有着陶宽爹的宠爱,有着陶宽爹一身好手艺的遮挡,使她不用出去砍柴,做工分,而她只要在家好好做饭,带孩子,料理陶宽家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替陶宽爹孝敬着陶宽爷爷就可以了。家里的开支都是陶宽爹说了算,陶宽爹说买什么,陶宽妈绝对不会反对,不管陶宽爹做得对与错,陶宽妈都很赞成,也可以说是夫唱妇和,有些时候给人的感觉是陶宽妈对陶宽爹的愚忠,陶宽妈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的生活,陶宽爹的想法就是她的想法,陶宽爹的生活就是她的一切,有很多事,根本就没有和她商量的说法,只要做好饭,孩子和陶宽爷爷别饿着就是她的功劳。
第一章第五十三节
家里有了好吃的,有了好玩的,有了好用的,一句话家里有了喜事,最开心的莫过于是孩子,孩子也不用管花费,也不用管使用期限,更不用管保养,他只要自己有了好玩的,好吃的开心就可以了。陶磊和陶宽也一样,都是孩子,都是刚接受新事物的时候,也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模仿力和接受力都是高度发达的阶段。新买来的电筒,从陶宽爹看到陶宽从远处飞奔过来的时候起,陶宽就从陶宽爹手中接过电筒,就没放下过,陶宽爹抱着陶宽,陶宽拿着电筒,刚开始还会认真地照着前面的路,转眼就开始照人,照他喜欢的人,照陶宽爹的脸,照得陶宽爹眯起眼睛一个劲得摇头,嘴里乐呵呵呵斥着陶宽,说是呵斥,还不如说是打闹。以前也一样,没有很严厉的呵斥,只是边笑边闹,陶宽爷爷有时候也看不下去,但陶宽爷爷当面是不会去说陶宽爹的,只是摇摇头,转身离去,等到方便时候,才对陶宽爹说:你这样不是教孩子,不要这样嬉皮笑脸的,惯坏了孩子的脾气,以后孩子就不怕你了,也没有了威信,最后还是害了孩子,也害了你自己。陶宽爹也只是笑笑,对陶宽爷爷说:没事的,陶宽这孩子我知道,就是皮点,头脑还是快的,比陶磊灵活,再说,毕竟还是孩子,等到了该管时候,自然会惯回来的。陶宽爷爷也只好说:随你,你孩子你自己管,我不想管,也不愿管,更管不好。父子间关于孩子的管教问题也就这样过了,陶宽爹也没过多的在意,陶宽爷爷也没有再说什么,但陶宽爹毕竟还是陶宽爷爷的唯一的崽,嘴里不说,心里还是很着急的。其实,陶宽爷爷心里更喜欢陶宽,陶宽嘴甜,眼睛转得快,什么事瞧瞧就知道个大概,陶磊就要差些。陶宽爷爷也知道,平时陶宽再怎么闹,怎么狂,再怎么玩,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很听话的。这样的孙子谁不喜欢,但陶宽爷爷比较内涵,不表现在脸上,只是心里美滋滋,但脸上还是很严厉的。陶宽见陶宽爹开心,也更肆无忌惮,用电筒凑过来,照陶宽爹的鼻子,照陶宽爹的耳朵,也是在这时候,陶宽也才看清,陶宽爹鼻子居然还有鼻毛的,粗硬的鼻毛黑乎乎的,陶宽也笑着,用小手去抠,去捏鼻毛,陶宽爹也被弄痛了,脸上也更使劲摇头,嘴里也有些不快,没有了刚才的嬉闹成分,而代替的是有些温怒,陶宽也感觉到陶宽爹的不高兴,陶宽爹毕竟也还是没大的孩子,陶宽爹在陶宽爷爷面前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只是陶宽爹的年龄比陶宽大而已,有人说:男人要到四十五岁才慢慢长大,这话用在陶宽爹身上也有些合适。家里的事有陶宽妈管着,亲戚的来往有陶宽爷爷管着,陶宽爹也很单纯得到外面去做事,去挣钱。而其他的事都有人管着,不要让他分身,陶宽爹仿佛就是一个在家里专门赚钱的普通员工,没有社会和经济的压力,他也不用管家里一年要zhong多少米,一年家里要榨多少油,甚至连油榨里都没去过,这一切都有陶宽爷爷去做,陶宽爹只要认真地做事挣钱。而这些在外人眼里,那真是命好,陶宽爹甚至不知道别人家的男人要做多少事,家里要急用钱时候,怎么厚着脸皮去借,陶宽爹没成家时候,陶宽爷爷都会去打理好,等到自己学徒出师了,能自己挣钱了,这些事更不用他去管,家里也没断过粮,碰到长时间阴雨天气,没办法晒干稻谷,家里少几天的米,都是有陶宽爷爷出去张罗,人家也知道,陶宽家不会缺米,缺的是太阳,缺的是不愿欠别人家的人情,每当家里有这样的情况,村庄里的家境好的人家,也很慷慨借出米来,用不着去挨脸挨皮去一家一家去求,去厚着脸皮讨借。村里人都会说:陶宽爹生的时候时辰八字好,命好。也有人感叹:人乖命不乖。也有人说:什么啊,螺丝还没开眼,来日方长啊,有他哭的时候。陶宽爹的温怒,让陶宽有些无聊,也不敢再继续闹下去,但陶宽阴暗的心情转瞬就没了,他也借着自己的鞋掉了,要去找鞋。陶宽爹摸摸陶宽的脚,果然陶宽的脚是光着的,陶宽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掉了的。陶宽爹也顺从陶宽的意思,把陶宽放到地上,让陶宽自己拿着电筒去找鞋子,陶宽爹则和村庄几个合的来,年龄也和自己差不多的发小聊了起来,那些发小都是和陶宽爹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有的成家了,有的还是光棍,但这都不妨碍陶宽爹和他们交往,陶宽爹也喜欢和这些人交往,自己除了做事,早晚才碰到一起,谈谈村里的事,陶宽爹从兜里掏出香烟,也就是纸烟,而那些发小,都是在生产队做事,也没必要去抽纸烟,也没有那个经济基础,能自己种的烟切细点,伴烟丝时候多放点油就很不错了,纸烟的消费是比较奢侈的。除非家里来贵重的客人了,或者那些光棍要出去看女孩子了,会到代销店买盒纸烟,充充门面。而陶宽爹则不同,他是出去做事,人际的交往,做事的身份都让他在兜里揣盒纸烟,虽然只是几分钱的,勇士香烟,但要天天抽也不是事,大多时间陶宽爹还是抽旱烟,自己切的烟丝,自己伴的油,而这些也都是陶宽爷爷会给他准备的,陶宽爹只要到烟罐子去抓。纸烟也不一定也得自己去买,碰到客气的主人家,也会给盒纸烟陶宽爹,陶宽爹也不推辞,就像和喝酒一样,你家里的经济基础怎么样,陶宽爹不在乎,有烟给一样勤快做事,没烟给也一样勤快做事,不分主人家的气量和贫富,人家请了就得好好做事。
第一章第五十四节
陶宽爹和发小的说笑并不影响陶宽的疯,陶宽借着找鞋子的名,做着拿电筒玩的事。陶宽的鞋也确实掉了,具体在哪里掉的,陶宽自己都不知道,只记得,自己在家里是穿着鞋子的。是陶宽妈过年时给陶宽做的,也算是新鞋。孩子长得快,自然鞋子也来不及做了。陶宽妈虽然比其他的女人,事要少些,但家里的事不比别人少。事少只相对于外面去做体力活,砍柴种菜,种菜有陶宽爷爷的帮忙,一年到头也不比操心,记得家里的地在哪里就行,也有邻居的帮忙,种什么菜,什么时候去种,什么时候成熟,等不必操心,有时候,陶宽爷爷早上起来去浇菜,顺手也就把地里的菜摘了回来。陶宽妈对陶宽爷爷的孝顺,让陶宽爷爷很满意,能不让陶宽妈过手的事,就不会去让陶宽妈过手。陶宽妈家里操持得很干净,不像整天去外面帮男人挣工分的女人所操持的家。家里虽然也养了鸡鸭鹅猪等禽畜,虽然是生产队时候,因为太偏僻了,别的地方不肯养家畜,割资本主义尾巴,但在这里,山高皇帝远,公社里的人也难得来,即使是公社里的人来,也不避讳,大队支书家里也养了家畜,有了大队支书的带头和庇护,家家都有家畜。但陶宽家的家里家外还是很干净,鸡屎不会拉得到处都是,晚上鸡鸭鹅放到房子外的空地养,晚上就关在厕所的角落里,从不让鸡鸭鹅进厅堂,更不必说是厨房和房间。不像有些人家的女人,从不关着养,而是放到家里养,一天到晚的鸡屎臭,熏得人只想呕吐。陶宽爹在外面做事,见得多,也学着回家怎么养,告诉陶宽妈,鸡关哪里,鸭关哪里,鹅关哪里,陶宽妈对陶宽爹的话马首是瞻,陶宽爹怎么说陶宽妈就怎么做,慢慢得也就形成了习惯,一旦有了习惯,就很难改变。人都一样,刚开始都觉得别扭,过了几个月,就有了一定的程序,等这程序在生活中不断得到强化,也就形成了习惯,而一旦形成了习惯就有了固定的思维,也就有了固化的动作,当哪天想去改变就很难了。陶宽妈也不例外,刚开始,陶宽妈从娘家刚嫁过来,也是在娘家的习惯,鸡鸭鹅随处放养。但陶宽爹不习惯了,陶宽爹喜欢干净,说出去做事,到了干净的人家,人家会嫌他身上的鸡屎臭,虽主人家嘴里不说,但从主人家的眼神里还是可以读出对陶宽爹的嫌弃,陶宽爹自己也感觉无奈,看到干净的主人家也感到自卑,回家也决心改。花钱请人做鸡舍,做鸭栏,做鹅窝,分开做,虽然花费大,但从长远的角度来说,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一个家庭的卫生很重要,陶宽妈也顺从陶宽爹的意思,陶宽妈也感觉这样更好,也分出了档次,对以前的娘家也有些反感,嘴里不好说,但心里却是多了些不愉快。而这样直接的结果就是陶宽妈回娘家的机会越来越少,或者干脆在家里吃了饭,去娘家看看,没事就赶快回家。而陶宽妈的父母起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时间长了,心里肯定有了疙瘩,陶宽妈的娘也只好到陶宽家来看女儿,重要的是看看女婿和外甥。娘来了,陶宽妈自然很是高兴,带着自己的娘左看看,右看看,也带自己的娘去看了鸡舍,鸭栏,鹅窝,陶宽妈的娘自然很是高兴,看到女婿家的干净和整洁,心里也就有了底,在吃饭时也不便说,因为有了陶宽爷爷在场,陶宽妈的娘也很敬重陶宽爷爷,陶宽爷爷看到亲家母来看看自己的孙子,心里很是温暖,特别嘱咐陶宽妈把年前砍来的腊肉做了,陶宽妈倒觉得没有必要,陶宽爷爷不高兴了,又是讲道理,又是劝,陶宽妈心里何尝不想烧腊肉给自己的娘吃,但那时的生活不容许,觉得自己妈来,没必要这样铺张浪费,炒二鸡蛋,做个酸笋,就可以了。但陶宽爷爷不是这么想的,陶宽爷爷认为:亲家母难得来,平时嘛女人在家都是坐灶台上吃,好吃的都给了男人,男人要劳动,要赚工分,必须吃好的,吃好了才有力气干活。除了男人就是孩子,孩子要长身体,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孩子需要营养,正在长身体,吃差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也不能帮大人干活,到头来还是女人吃得最苦,能来女儿家,自然是件不容易的事。陶宽妈听了陶宽爷爷的劝,也就坡下驴了,把家里仅有的腊肉切下一半,大概也有一二斤,又切下半斤左右的腊肉,舀出半升黄豆,搁风炉上煮。陶宽爷爷见陶宽妈听他的话了,也笑眯眯的出去做事了。陶宽的外婆该看的也看了,心里美滋滋的,现在就剩还说的了。陶宽出去疯了,陶磊则还是去砍柴,陶宽爷爷和亲家母打了招呼,自己去菜地里摘菜了,家里只剩陶宽妈的娘俩,陶宽的外婆看到只有娘俩,也没有太多的顾忌,就问陶宽妈怎么不回家吃饭,陶宽妈也直面告诉自己的娘,告诉自己的娘,不是我不想回去,回去一次,满身都是鸡屎臭,还有路上的汗臭,每次回娘家回来,都感觉身上有股怪怪的味道,最明显的就是鸡屎臭。陶宽外婆看着陶宽妈一脸的不高兴,自己心里也有些感触,女儿过得好,哪个母亲不高兴,能嫁到陶宽家也是陶宽妈修来的福气,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不说是鲤鱼跳龙门,但最少也是糠箩跳米箩,心里也默认了陶宽妈不回家的理由,在陶宽外婆看来,陶宽妈有点矫情,不就过了这几年吗,生活好些吗,就搁前几年,也经常回家,也没说鸡屎臭啊,没过几年,倒嫌弃起自己来了,陶宽外婆对陶宽妈也没再说什么,只闻到腊肉的香味,愈来愈浓郁。
第一章第五十五节
陶宽拿着电筒,赤脚走在路上,陶宽想找回自己的鞋子,不止是在找鞋子,还有可以玩会电筒,陶宽的新鲜感并不亚于陶宽爹,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得耐心地照着路面,生怕漏了一个地方,可能就是鞋子落下的位置,孩子们也跟在陶宽的前后左右,路面上的脚太多,反而遮住了路面,陶宽找到鞋子的可能性愈发更小,但陶宽得找,找不到也得找,那是过年时陶宽妈给陶宽做的新鞋,在穿新鞋的当天,陶宽妈也郑重其事告诉陶磊:陶宽,你得记住,你今年就着一双鞋子,掉了你就得打赤脚了。陶宽看到陶宽妈郑重的语气,感觉到了陶宽妈话的真实性,也感觉到鞋子对于他的重要性。陶宽不比其他人家,其他人家的孩子父母都要做工分挣钱,没有多少时间去做家务,孩子的鞋能做就做,不能做,实在是没空,也许几个孩子同一双鞋子穿,皮实的孩子干脆就不穿鞋子,打个赤脚到外面去野,去疯,脚上的茧子很厚,从春末开始,大地都换上绿装,天气很暖和了,没有鞋穿的孩子就不用穿鞋子了,成天打个赤脚到处去玩,反而不适合穿鞋子了,特别是到了夏天,那更是一个凉爽,没有了鞋的束缚,去溪里洗澡更没有脱鞋,找鞋的麻烦,可以尽情地玩,尽情地去疯。到了秋天,天气转冷,早上起来,路面的冷有些让孩子畏惧了,但到了中午,还是可以不穿鞋子的,也只有这时候,鞋子容易被孩子丢掉,早上是穿了鞋子出去玩了,到了晚上回家,就打赤脚回来了,鞋子脱到哪里,孩子自己都忘了,到了临上床睡觉了,还是打个赤脚,大人就问:你鞋子呢。这时候的孩子犹如孩子般的抓耳搔腮,要认真地想想,才记得鞋子脱到哪里去了,也才真正仔细想想,到了哪些地方玩,到了哪里,鞋子还穿脚上的,又是到了哪里才感觉自己鞋子没有了,而又可能在哪里脱掉鞋子的。被脾气不好的大人打了一顿,也只好承认,明天一早就去找回来。大人也无奈,也只好把孩子坐椅子洗脚,洗完脚就直接把孩子抱到床上睡觉就是。第二天一早,孩子们起来,打个赤脚下地,也感觉有点冷了,才想起今天要去找鞋子。只有到了冬天鞋子才踏踏实实穿在脚上,没有鞋子太冷了,都不敢踩在冰冷的路面上。但也不能保证一人一双,或者几个孩子一双鞋子。要去拉尿了就得穿鞋子去尿,尿完了,鞋子就搁比较显眼的地方,大家轮着穿,也有孩子皮的,自己穿到鞋子了,就忘了兄弟姐妹们也要穿鞋子,穿了鞋子的孩子溜出去玩了,而其他孩子临到要尿尿了才去找鞋子穿,但就是没看到鞋子,于是大哭,找大人要鞋子,大人过来一看,也到处去找鞋子,但总是找不到鞋子,有人就开始告发老三穿了鞋子,这样没看到了,大人一看,是啊,老三去哪里了,孩子们也会说,老三穿鞋子跑出去玩了,大人只好先把要尿尿的孩子抱出去尿尿,等孩子尿完了再去找老三要鞋子。也有大人一时半会没空,任凭孩子哭闹,找不着鞋子只能坐椅子上直接尿尿了,大人回来,一见孩子尿身上了,气不打一处来,抡起巴掌直接招呼尿裤子的孩子,孩子也无奈,边哭边说,都是老三害的,他把鞋子穿出去玩了,自然等老三回来也省不了一顿打。冬天外面冷,孩子也不敢出去野了,只有老实呆在家里。找个旧锅,底下拿个陶钵垫上,锅里铲上火炭,孩子们就围坐在锅边,烤火取暖,有的孩子还是穿单裤,要么就是更小的孩子就干脆窝床上懒得起来,反正孩子饭都是大人来喂的。也由此干脆没鞋子穿。陶宽不同,他得有鞋子,而且是自己的鞋子,陶宽虽然皮,也疯,但却不会打赤脚走路。陶宽妈没有出去帮男人一起挣工分,家里的事自然就比别人女人要多做些。家里每个人都有鞋子穿,陶宽妈心疼陶宽,自然陶宽的鞋子都是另外做的,不像其他人家孩子,一双鞋子,大的穿了没太破旧,老二就接着穿,过几年,老二脚大了,又补下,拿给老三穿,一直穿到没法再穿了,才丢掉。林家的老二就是这样,老二的鞋子是林家老大穿过的,因为穿得时间长了,只剩半截,林家老二也只能穿个半截鞋子出去玩了。陶宽不,他不穿陶磊穿过的鞋子,而是要求陶宽妈给他另外做。陶宽妈也想着陶宽长得快,脚也一样,上半年还是合适的,到了下半年,感觉就有些紧了,有些夹脚,似乎一个夏天,天气热,热胀冷缩,陶宽的脚也膨胀了很多。所以,陶宽的鞋子都比较大些,虽说陶宽妈没去挣工分,但家里的事也不少,陶宽妈也情愿把陶宽的鞋子做得稍微大点,这样到了第二年陶宽穿起来就很合适了。陶宽不能没有鞋,陶宽不习惯打赤脚出去玩,他觉得自己和陶宽爹一样,整天都得穿着鞋子,那样脚才舒服。没有习惯打赤脚,也就没有了脱鞋的习惯,从早上起来,穿起鞋子,一天都不会脱掉,除非是到溪里去抓鱼,陶宽玩性大,这里脱了鞋子,一直走在溪水里,那时农村的溪水没有电瓶电鱼的溪里的鱼很多,小鱼小虾很常见,随便从家里拿个粪箕就能抓到鱼。陶宽顺着溪水玩,等到肚子饿了,才想起要回家吃饭了,但刚走到路面上,硌脚的痛会马上让陶宽记起自己的鞋,也想起穿鞋子的舒服,于是陶宽会顺溪水往上走,边走边看,也慢慢想起自己在哪里脱掉鞋子的。陶宽找到鞋子,把脚上泥也洗干净,就是小腿肚上也得洗得干干净净,才穿起鞋子回家。
第一章第五十六节
陶宽拿着电筒,来回走了几趟,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宝贝鞋子,心里充满了懊悔,可谓是乐极生悲,鞋子找不到,回家还是要回的,没找到鞋子也得回家啊,陶宽爹也和他的发小聊完了,孩子们也不和陶宽一起找鞋子了,孩子们的家人也在呼喊自己的孩子回家睡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陶宽也无奈,也只有拿着电筒,走向陶宽爹,刚才因为比较兴奋,也忘了脚硌得疼,现在孩子们都走了,冷落的差距使陶宽感觉脚的疼痛,走路就有些不自然了,加上没有穿鞋子,有点一瘸一拐的样子,反正旁人看起来很怪异的样子。陶宽爹转身到处找陶磊,也不见陶磊的身影,估计陶磊自己回家睡觉了,陶宽爹看着陶宽走路的艰难,也就向陶宽身边走来,走到陶宽跟前,才发现陶宽很是狼狈,脚上的鞋子不见了,脚也被别人踩得乌黑抹漆,脚上有些地方还破了皮,露出嫩肉,陶宽爹看了怪心疼的,抱起陶宽往家里走。陶宽爹的酒已经全醒了,头脑也很清醒了,从做事的主人家吃完饭,陶宽爹倒是记得有些清晰,只是到帮他托人买电筒的主人家里就有些模糊了,也依稀记得喝了点酒,那酒比较醇厚,到现在齿间还有些酒香,陶宽爹倒不记得自己怎么告退,怎么走回来,电筒是谁给他的,都不记得了,再有些的记忆就是很多孩子簇拥着他,也有人和他打招呼,但具体到哪些人和他打招呼就完全没有了记忆。反正都是附近的人,都是陶宽爹认识的人,可能也有附近的亲戚吧。傍晚回家的路上,自己走得有些古怪,仿佛有很长时间才走到自己的村口,但自己看到陶宽的时候,记忆仿佛又很清晰起来,也许是酒醒了,也许看到了陶宽,心里莫名的责任感,也夹杂着自豪感,使他的脑子瞬间就有了判断。也看到陶磊,但陶磊没有和陶宽那样的兴奋,更没有冲过来的劲,只是在不远处看着自己抱起陶宽,电筒也顺手递给了陶宽,再找陶磊,陶磊就没看到了,可能是陶磊比较大些,有了对他更深沉的尊重和爱,超出了儿子对父亲的爱,更多的是比较信任的人那种更深厚的爱。
陶宽爹抱着陶宽,走路也没有了刚才孩子们簇拥着的步伐,而是轻柔的,好好抱着陶宽,生怕陶宽摔了的步伐,是父亲对儿子负责任的步伐走向自己的家。穿过村庄里的小巷,小巷里的人家都睡了,没有人出来和他打招呼,仿佛大家都躲着他,他也不愿去惊扰大家,大概孩子也因为刚才的兴奋,回家了就倒头就睡,而大人却没有和孩子一样的无聊,你陶宽爹买电筒,做房子,那是你有钱,都和我没有太多的关联,明天还要出工,还要挣工分,养家糊口,你陶宽爹明天出去做手艺,也不用太多的力气,碰到好说话的主人家,还可以歇歇,至少中午不用太累,人都这样,当你太累了,眯会比什么都强。吃得味道还不如闻到香味的滋味好,睡觉的滋味还不如你很累时候,趴那里眯一会得香。陶宽爹就有这样的经历。有时候,晚上做散活太累了,到第二天去别人家做事,整个上午手脚都是软绵绵的,没有了以前的手脚麻利,他上午就可以应付下,等到吃了午饭,可以午休,睡了半个时辰,下午就可以大展拳脚了,上午的事也就可以扯过去了,到了傍晚,事就不会差多了,但地地道道的农民就二回事了,首先他们在平时已经很累了,若是单帮手,也就是孩子小,老婆弱的,根本帮不了他的,中午回家吃饭,吃了午饭就还得上山去砍柴,家里总是要烧柴的,不然就没得吃,还有更差的,家里除了孩子小,老婆弱,还有年迈的父母,可谓是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不足月的娃,那真是流年不利,到了傍晚收工,还得去菜地种菜,到了晚饭,恨不得早早歇息,所有这些事,都是在出工挣工分的同时,还得完成,更不可能特地不出工,去做这些事的,那样到了年底,工分挣得少,来年就更难了,虽然有些生产队长,会借些口粮给这样的人家,但欠下的迟早都是要还的。所以,晚上只能是早睡,还省煤油灯的费用,生活就得这样过,包括林家也是这样的日子,但陶宽爷爷却喜欢去帮林家。
陶宽爹抱着陶宽,走过了小巷,却在小巷的尽头看到了陶宽妈。陶宽妈看到小巷里有着很强的灯光射了过来,陶宽妈本能地用手遮住了眼睛,虽然刚才有人来拉着陶磊和陶宽出去,她也听说了陶宽爹买电筒了,到底电筒是咋样的,和火把比较,可能比火把更方便些吧,也许比火把亮些,但却想不到电筒的光亮却有如此的光亮。火把是片形的,火把可以照到周围丈余的地方,在这丈余的地方,是红彤彤的,格外喜人,也很吉庆,但过了这丈余的地方就黑乎乎的一片了,什么也看不见了。电筒则不同,电筒的光束是柱状的光亮的集中,也更射得远。越远光圈也就越大,但越远就越模糊了。几丈远可以看得很清楚,人的五官,甚至是脸上的疤都大致看清楚,也看清楚树,树叶,树干的颜色,都很看得清楚。这些和火把的对比使陶宽妈有了很大的震撼,也改变了陶宽妈的很多的想法,家里有了其他的事以后就可以拿着电筒去做了,也不必要等到白天才做,最开心的是陶宽妈想到陶宽爹几乎不可能去外地住了。男人经常不在家里住,有着很大的隐患,真正具体的后果,陶宽妈还没认真地去想过,但很是让陶宽妈心里不愿去想的,也怕去想,更多的是不敢去想,想到陶宽爹长时间出去住,陶宽妈心里就疼。
第一章第五十七节
陶宽妈看到远处的光亮射来,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还是感觉到很震撼,这种光亮比她心里所预想的亮多了,也更看得远,但这种光亮给她带来的不光是光亮的亮度,更多的是她心里的喜悦。光亮愈行愈近,陶宽妈心里的暖流也愈发升腾起来,从脚底一直到胸口,呼吸也急促了很多,很快就到了头顶也有些眩晕的感觉。随着陶宽的叫瞬间惊醒了陶宽妈的眩晕,也拉回了陶宽妈重回了现实,陶宽对陶宽妈的亲昵远远超出了陶磊的对陶宽妈的依赖,老子心疼当头子,娘心疼落末崽。自古以来都有的规律,女人对最后一个孩子也格外心疼,也许是女人感觉到自己的最后一次生育,不再有生育机会,也更珍惜自己生育的经历。陶宽妈对陶宽的爱并不是提现在对陶宽的无限极的溺爱,而是心里对陶宽的爱,也是心里对陶宽期望,陶宽妈对陶宽的期望超越了对陶宽爹和陶磊的程度。当然了,对于陶宽爹爱是单纯的,也是至高无上的,几乎是陶宽爹就是陶宽妈的天,天无期限大,也无期限高,农村都有天做事,天担当。陶宽妈也相乎于道教的“人法天”。其实,陶宽妈对陶宽的管理是很严厉的,那种疼爱只是深深藏在心里,也更期望陶宽走着比陶磊还更宽广的路。光亮照在陶宽妈的脸上,也照出了陶宽妈的实际年龄。陶宽妈被照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陶宽和陶宽爹则很开心得笑,陶宽妈轻按住陶宽的嘴,“轻点,大家都睡了”陶宽也意识到了自己放肆的笑可能会吵醒村庄熟睡的人,被陶宽妈按住了嘴,也把那肆无忌惮的笑咽回肚子里,但心里却很是开心,陶宽爹也没有笑,而是把陶宽递给陶宽妈,陶宽也不小了,陶宽爹抱了那么久,白天又是做事,又是打着电筒回家,由于电筒的金贵,也让陶宽爹感觉电筒更重。没有看到陶宽妈,估计陶宽爹也能抱着陶宽回家去,但现在看到陶宽妈,手里自然没有了坚持下去的意愿,手自然就会感觉到算胀和无力。把陶宽递给陶宽妈后,陶宽爹使劲地摔着手腕和胳膊肘,以显示自己抱陶宽的累。陶宽妈接过陶宽,手里也感觉陶宽的沉,是啊,陶宽不小了,没有了准备,手里抱陶宽的力气也没有了,手的软,让陶宽差点摔了下去,但陶宽使劲抓着陶宽妈的衣服,也差点把陶宽妈的衣服扯下来,陶宽妈有些不高兴了,这么大了,还要人抱,自己不会走吗,陶宽妈的怒意转向陶宽爹,你也是,都这么大了,就让他自己走呗,还抱着个金疙瘩似的,你不累啊。陶宽妈想到自己说陶宽爹的累,也有着陶宽所不能理解的累,而陶宽爹则是有着很深的会意,也就讪笑着说:这不是陶宽没穿鞋子吗。陶宽妈使劲得把陶宽抱起,让陶宽趴在陶宽妈的肩膀上,陶宽妈清理一下自己的衣服,虽然是深夜了,但习惯性动作,陶宽妈不容自己在陶宽爹面前的不矜持。这也是陶宽爹对陶宽妈的又一种的疼爱。陶宽妈抱起陶宽也顺手摸摸陶宽的脚。果然,陶宽的脚是光光的,说是陶宽的脚是光光的,其实也不对,陶宽的脚除了没有穿鞋子的光光,还有陶宽妈更不愿接受的陶宽的脚上的泥巴,陶宽妈摸到黏糊糊的泥巴,心里就没有了刚才的喜悦和眩晕了。而是愤怒,心里的不痛快,加剧了对陶宽爹的迁怒。也不再和陶宽爹的争论,而是转过身朝着自己家走去。陶宽家在村庄的东面,陶宽爹从西面回家,得穿过村庄的小巷,这条小巷几乎贯穿了整个村庄,而小巷则是整个村庄中轴线,村庄的房子依着小巷依次排列在小巷的两旁。要在白天,两旁的人都会和陶宽爹打个招呼,陶宽爹也依次笑眯眯和他们点头,陶宽爹也很享受这样的待遇,感觉到自己对于他们的重要性。但黑夜里的陶宽爹和陶宽妈抱着陶宽,默默穿行而过。没有了刚才的喜悦和眩晕,更多的是陶宽妈的愤怒和陶宽爹的讪笑。穿过了小巷,则是一片稻田,以前路很窄,几乎是两脚合并的宽度的二倍,儿时的陶宽和陶磊几乎是二天就摔跤,惹得满身泥水回家,陶宽妈洗得有些烦,但没办法,当初做房子的时候,生产队也明确了陶宽家的路,而决定着在现在房子的位置建现在的房子,更多的是陶宽爷爷的决定,陶宽爷爷在家里的位置也是当时陶宽家最高领导者。陶宽爷爷则更多考虑的是房子的风水问题,虽然陶宽爹也觉得没有必要那样做,但陶宽爷爷却执意要把房子做那里。而后几年,家里也确实顺风顺水,不几年,家底就厚了。陶宽爹做事也更是锦上添花,做的户头也比以前多了几倍,做事的范围也扩大了很多。有了家底的丰厚,也开始有了和生产队讨价还价的余地,随着时间的推移,陶宽爷爷最后找到大队支书,申请了自己家的困难,由于陶宽家的低调和陶宽爷爷的为人,大队支书答应陶宽家去公社问问。但最后促进大队支书的帮助解决陶宽家出路问题的解决则是陶宽爹对大队的贡献。大队支书也确实看到陶宽家的不方便,更多还是对陶宽和陶磊的安全考虑。最后在大队支书的协调下,生产队也让步,把陶宽家的田埂路,加宽,路的加宽,促使村庄里的走法也发生了很大改变。正如文学巨匠所说:原本世间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原本绕了弯路的村庄,在陶宽家路的加宽,也省去了很多路程的走法,变得更直更顺畅。陶宽爷爷也就成了村庄里人人愿意帮忙的老人,而陶宽爹的手艺也在村民不断的邀请下得到很大的提高。
第一章第五十八节
,陶宽妈抱着陶宽,在陶宽爹的照明下,走过门前田埂路,陶宽爹紧跟其后,陶宽玩累了,趴在陶宽妈肩膀上,眯着双眼似睡非睡,却能仔细听得父母的谈话。陶宽妈的开心甚至有些兴奋,质问陶宽爹买电筒和陶宽爷爷商量了吗,陶宽爹则告诉陶宽妈,没有,但不准备告诉陶宽爷爷,怕老爷子心疼。陶宽妈意味着电筒的贵重,也没再说什么,伴随着脚步声,陶宽沉沉睡去。
陶宽妈抱着陶宽,胳膊肘有点酸,幸好路不远,家里的煤油灯还亮着,照在厅里有些昏暗,这种昏暗只是和陶宽爹的电筒对比,陶宽妈也感觉到电筒的方便。明灭只是在一念之间,亮度大,光束齐整,不会和煤油灯一样散射。桌子的对门的位子上趴着陶磊,桌上的油灯明灭不定,更是显得有些阴暗。陶磊睡得很深,不是发出鼾声,口水流了手上都是。身上还是要准备睡觉的单衣,更显得单薄。脚上的鞋子脱在脚边,显然已经是睡了很久。陶宽爹进来,看到陶磊的睡态,倒有些在意了。陶宽妈抱着陶宽,示意陶宽爹去抱陶磊,她自己抱些陶宽,腾不开手。陶宽爹刚要去抱陶磊,陶磊自己倒是醒了,睁开睡眼,看到陶宽爹和陶宽妈,还有抱在手上的陶宽,伸了个懒腰,擦了嘴上的口水,有些高兴但又不便表示出来,从陶宽爹手里抢过电筒,试着照了门外的路,很清晰,连路上的小草都看清楚,心里很是开心,遂走出大门,去照远处的山,由于太远了,远处的山显得有些模糊,只见黑乎乎阴影,犹如一只巨兽,分不清那里头,那是身,陶磊又照向天空,远处的星星眨巴眨巴,似乎和陶磊打招呼,深邃的天空吞没了电筒的光亮,只看到射向天空的光束,陶磊很是迷茫,在陶磊的眼里,电筒是他所见到照得最远的光亮了,当光束射向天空的那一刹那,什么也看不到,只见被黑暗的夜里吞没了手上电筒发出的光亮。陶磊在想:能有射得更远,更远的光束吗,有能看到星星的光束吗,星星里有人吗,有树吗,有河流吗,还有很多很多,陶磊都想知道。但在他幼时心里,只听爷爷说过,月亮上有嫦娥,有吴刚,有桂花树,啊,陶磊这才想起,今天咋没有月亮呢。陶磊感觉很遗憾,是啊,今天咋就没有月亮呢,也许星星太小了,但月亮大,照到月亮倒是可能的吧。陶磊想着,也无心地照着他想照到的东西。陶宽却没有陶磊的开心了,刚放到椅子上,陶宽就醒了,而陶宽的醒了,恰恰给了陶宽妈教训陶宽的机会。陶宽妈对陶宽的爱是那种深藏心里的,陶宽妈对陶宽的期望胜过对陶磊期望,当她看到陶宽的脚,怒火莫名升起,问陶宽:你鞋子呢,陶宽刚睡醒,虽然睡得不是很久,但睡得很沉,属于那种深睡眠,现在睁开眼,恰恰就是还没从深睡眠中醒过来的时候,睁着睡眼,脑子里一团浆糊,陶宽妈大声喝问陶宽,无疑是一声棒喝,陶宽一个激灵,全醒了,陶宽爹也没马上进去睡,听到陶宽妈大声喝问陶宽,以及看到陶宽的激灵,心里倒有些不快,于是,走过来,拉了陶宽妈的衣袖,示意陶宽妈不要吓着孩子,在陶宽爹的思想里,陶宽这时候,魂魄还没回到陶宽身上,孩子睡着了,孩子的魂魄就出去游荡,到孩子醒了,才会回到孩子身上。这当然是迷信,但陶宽爹的思想只是停留在这个阶段,这也是深入广大农村的思想,还没从文明的教育中,唤醒过来。陶宽爹也是广大农村的一员,也是这样的思想,而且深植于陶宽爹的思想里,根深蒂固,直到陶宽去学医了,父子的交谈中,才有所改变,这都是后话了。陶宽妈也意识到自己的怒火过了头,爱之愈深,情之愈切。陶宽也切底醒了,看着陶宽妈那张平日里还和气的脸,瞬间也有些不适应,陶宽张着嘴,脑子里转得很快,想想自己怎样才能避免这场打,只能装,就着陶宽爹的想法,陶宽虽然有些懵懵懂懂,但陶宽妈的喝问,和陶宽爹的走过来,陶宽心里是清楚的,陶宽爹过来是帮陶宽解围的,想到这些,陶宽也装糊涂,歪过头去,装睡了。陶宽发出轻微的鼾声,使陶宽妈但觉得自己有点鲁莽了,陶宽妈也侧过脸,微笑着看着陶宽爹,似乎也在告诉他,自己的鲁莽会让陶宽受到惊吓,更有些悔意。于是蹲下来,打来洗脚水,用手试了一下水温,深秋的夜,在南方的农村依然有些冷了。完全用冷水洗脸有些不适应了,当然了这只适合大人的标准,对于陶宽这样皮实的孩子来说,显然是无所谓的,陶宽的耐冻是从小就有了锻炼的,就那次睡亭子外的石条上,只能算一次野外拉练,还有大人所不知道的情况,甚至有一次差点冻伤,也是在陶宽十三四岁的时候。陶宽妈试了水温,又从月锅里舀出些温水,参和了一会,才感觉到水温的合适,端来参和好温度的水,把陶宽的脚,放进水里,很好地揉搓。陶宽妈很有感触,也想起陶宽刚出生的时候,细小的脚,白嫩嫩,摸起来似乎摸到自己的心,心底那一丝温暖腾地升起,陶宽在陶宽妈肚子里的时候比陶磊在陶宽妈肚子里更好动,更会闹腾,时常搅得陶宽妈睡不好,躺不好,似乎陶宽就是来闹腾陶宽妈的。陶宽妈感觉也更和陶宽合得来。温暖的水,从陶宽妈的手中流过陶宽的脚,陶宽也格外感觉舒服,熨帖,陶宽也更享受这样的温馨,陶宽心里也在偷笑,嘴里却装出轻微的鼾声,陶宽妈也被这轻微的鼾声陶醉了,温馨的时候总感觉过得太快。
第一章第五十九节
陶宽偷着笑时,陶磊也感觉困了,再好的精力也有难以延续的时候,陶磊在自己房子前的场地上,看着星空,星星依然闪烁着星光,还如同刚才一样的可爱,而星空依然深邃,冷酷,陶磊拿着电筒望着星空,有些疲惫了,眼睛也愈来愈迷糊,也不管电筒怎么关了,把电筒放在桌子上,爬上床转眼就睡着了。
陶宽爹和陶宽妈抱着陶宽在洗脚,洗完脚,把陶宽放到床上,也想洗脸洗脚,见外面煤油灯依然明灭着,就出来看看准备把煤油灯吹了,但出来了却看到电筒还是亮着,电筒的光束朝门外射着,到现在才发现电筒怎么开,怎么关了。当时,自己也是去取电筒时候,主人家的客气,也想联络一下感情,也是贪图四特酒的香味。也没有意识到电筒的使用方法,也没有请教,等自己意识到喝醉了,为时已晚,自己怎么出门都忘了,也许主人家看得陶宽爹的忙,就干脆把电筒给了陶宽爹,也没告诉陶宽爹的用法,电筒的打开陶宽爹都是无意间的,现在酒醒了,拿起电筒仔细看看,也看到按钮,见按钮都推到顶了,肯定是不可能再往上推了,试着往下扒拉下,果真往下扒拉见电筒就灭了。陶宽爹有些沾沾自喜,便把电筒拿到房间,陶宽妈没有睡,她在等陶宽爹进来,见陶宽爹进来也顺手把电筒拿了进来,就好奇问陶宽爹,这东西叫啥玩意,陶宽爹告诉她是电筒。陶宽妈顺手从陶宽爹手里拿了过来,仔细端详着这黄澄澄的铁玩意,刚才也没拿手里,现在拿到手里,还是感觉到有些沉,但握在手里很有感觉,也许女人对柱状的东西更有感觉,心里不禁一沉,面有赧色,幸好灯光昏暗,陶宽爹也没在意,陶宽爹也是太累了,刚才还有些酒气,现在完全醒了,却感觉到全身酸软,眼皮也打起架来,也不管陶宽妈如何看他了,脱了衣服就睡,到了这时候的夜有些凉了,陶宽爹使劲扯过薄被,搭在肚子睡,不久就鼾声如雷了。陶宽妈却很兴奋,刚才手握电筒的感觉再度在她心里起伏。心里也有些反应,听到如雷的鼾声,陶宽妈侧过身,看着自己的男人,也许是喝了酒,也许是刚才回家时的兴奋,陶宽爹面色微红,灿若桃花,陶宽妈也是有些醉了,听到陶宽爹的鼾声,知道自己不可能叫醒陶宽爹了,心里再有不悦,也只能睡了。陶宽爷爷刚眯了会,但从陶宽爹回家以后,也许是年龄大了,还是自己心里有些不快,一下子就被吵醒了,也更难睡着了。这个家庭,除了陶宽爷爷的今夜无法入眠,其他的人都很好睡,或者是累了,或者是满足了,而陶宽爹的做法让陶宽爷爷有些手足无措,他自己也知道,陶宽爹对自己的态度,只是面子问题,但涉及到根本利益,陶宽爹肯定是不会顾及陶宽爷爷的感觉的,陶宽爷爷也有些高兴,也有些担忧,矛盾交织在一起,陶宽爷爷也不再想这些了,还是想想自己的身体,闭起眼睛,修心养性。没过多久,陶宽爷爷听到了鸡叫,陶宽爷爷知道夜已过半,到了快天亮了,陶宽爷爷也有些迷糊,但却睡得不是很踏实,村庄的鸡也此起彼伏,在鸡的叫声里,陶宽爷爷还是眯着了。此后,便是无话。
也许实在太高兴了,玩的有点疯,也太累了,陶宽醒来,已是太阳照到床前了,陶宽就是被阳光唤醒的。陶宽正在做梦,梦里自己拿着电筒去照黝黑的洞里,却在洞里碰到了陶宽爷爷,陶宽爷爷问陶宽,这是什么东西,可不可以给他玩玩,陶宽也很心疼爷爷,就教爷爷这是电筒,是用来照路的,以后夜晚了就可以拿电筒照自己走路,陶宽把电筒顺手给了爷爷,爷爷很开心,就拿电筒照陶宽的眼睛,陶宽被亮光照醒,醒来睁眼一看,哪有什么电筒光亮,是太阳照到了自己。陶宽醒了,但还记得电筒的事,但也很认同自己的小聪明,若不是装睡,昨晚的打是在劫难逃的。由于自己装睡了,陶宽妈不可能就这样让他过的,打一顿是轻的,要是在白天,自己把鞋子丢了,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也不管自己吃没吃饭,首先得把鞋子找到,把脚洗干净,鞋子穿好,才可以开始吃饭。陶宽妈不容许陶宽胡来,更容不得陶宽把自己辛辛苦苦做的鞋子随便丢掉。这是底线,陶宽妈很是希望陶宽像小林的老婆--小卢一样,整天穿得干干净净的,不再是打个赤脚,日晒雨淋的劳苦的农民一样,最少也得像陶宽爹一样,学门手艺,在太阳晒不着,雨也淋不着的事做。甚至比小卢还更好,去公社上班,更有可能去城里上班。而不会和他们一样,整天窝在村庄里,看着别人的脸色,窝窝囊囊一辈子,她要陶宽走出村庄,走出大山,走到更远的地方,哪怕是做别人的上门女婿,也不会让陶宽待在村庄里。当然了,这只是陶宽妈的想法,也是陶宽妈对陶宽未来的想象,但现实生活中往往很难很难,陶宽妈忽略了她村庄以外的世界,陶宽妈只是知道陶宽家在村庄里的地位和经济实力,陶宽妈只感觉到最大的官就是大队支书,陶宽家相对于大队支书家差一截,那也还是明里差着的,若是暗里差着的,陶宽妈也还没看到,就连陶宽爹也只是看到表面的,只有陶宽爷爷看到很多,想到很多,却也没有知道大队支书的能量如何,只是感觉到陶宽家和大队支书家差些是肯定的,至于差多少,陶宽爷爷也没有实际的比较。但陶宽爷爷不说,只是自己在想,更不会去告诉陶宽爹和陶宽妈。陶宽爹比陶宽妈要看得多些,但和陶宽爷爷比起来,却也是另外一个档次。
第一章第陆十节
陶宽醒了,被阳光照醒的,确切的说,是被太阳光照到陶宽眼睛才把陶宽从梦里唤醒的。孩子忘性大,也不记得昨晚的事,麻溜地下了床,站在冰冷的地面,感觉很冷,又抬腿上了床,四处瞅瞅,还是没看到鞋子,于是大喊:妈,妈,我的鞋子呢。陶宽却没有得到陶宽妈的回应,陶宽爬上床,换了一头,挪到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盖好垫单,伸了个懒腰,接着睡。家里人该干活的去干活了,陶宽妈见陶宽还没睡醒,就去猪舍里喂猪,等陶宽叫她了再回去。猪舍是和房子隔开的,陶宽妈在忙,等到猪喂得差不多了,才好像听到陶宽的叫唤,陶宽妈也没在意,反正孩子淘,也没什么大事,不必太慌,反正喂了猪就省得再过来。猪舍是后面新做的,和住屋隔着一个弄堂,虽然可以直接过来,但有了门的间隔,就没有了猪屎臭味,也更卫生,在农村能有这样的意识已经很不错了。农村喂猪也是一种农村经济的发展,家里除了牛,就是猪了,猪的价值比牛差些,牛是生产工具,没有了牛就不能种田。而猪只有经济价值,而没有了劳动价值。农村人养猪也是灶头聚米,虽然也给一部分的粮食,但每日的坚持,到了冬天就是不错的收入了。陶宽家有了陶宽爹的外出做篾匠,家里的收入就不错了,再加上陶宽妈能养个一二头猪,除了自己过年吃,还能卖些猪肉给村民,最少也不会拿出现钱去买别人家的猪肉,虽然猪肉的价格比较低,七毛八分一斤再少也还是钱。加上陶宽妈比较勤奋,没事时就去采摘猪菜,也能节省点粮食。陶宽也会被陶宽妈抓去做苦力,但陶宽只是没有力气背猪菜回家,采摘猪菜倒是一把好手,眼力好,手脚灵活,所以采摘起来比较快。陶宽妈也喜欢带陶宽出去采摘猪菜,但又不愿让陶宽干农活,只是没有伴时候,才抓陶宽去帮忙。等陶宽妈喂好猪,都快中午了,陶宽因为没有鞋子,不能起来,窝床上又自在,只是肚子饿得难受。肚子里犹如有火车在跑,叽里咕噜响,但就是不愿起来。陶宽妈喂好猪,才收拾好东西,走回主屋,又不见陶宽,洗好手,换好干净的衣服,才走到房间。看到垫单里窝着的人形,知道陶宽还在睡。反正你睡就让你睡,我还得去摘菜呢,正要转身,陶宽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同时又大喊:呔。陶宽妈也没防备,这一下被吓得不轻,浑身一抖,看到陶宽一张开心的脸,陶宽妈也很高兴。于是回过身来,举起拳头就要打陶宽。拳头举得高,落得轻,陶宽则在床上跳来跳去,一边提着裤子,一边喊:打不着,打不着。陶宽妈也无可奈何,打又打不着,看着陶宽跳来跳去,心里与其说是愤怒,但更多的是开心,胡闹了一会,陶宽也跳累了,窝床里边在笑,陶宽妈也不再打陶宽了,遂对陶宽说,你饿不,陶宽听到陶宽妈问他饿不时候,才发现自己确实是很饿了,刚醒时候,肚子里很饿,但刚才玩了一会,饿过了头,也就不觉得太饿了。陶宽的皮实和林家的老二不相上下,也是玩过头了,不知道吃饭的时候,基本上是别人家都吃了午饭了,才回家去吃饭,但陶宽和林家老二不一样,陶宽不会自己去煨番薯,煨土豆等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陶宽是再晚,也还是回家去吃饭,家里人也会给陶宽留饭,哪怕是冬天,也会给陶宽的饭放到月锅里,进行保温,等陶宽玩累了回家,不管家里有没有人,陶宽一准到月锅里可以端饭吃。饭是肯定会帮陶宽留着,但菜就未必了,家里做事的人看着菜吃,菜多了会给陶宽留些,如果菜少了,就不会给陶宽留太多的菜了,有时候只是给陶宽留一很少一部分菜,也有的时候干脆就不留菜给陶宽。陶宽也无所谓,有菜多也一样吃,菜少也一样吃,反正陶宽胃口好,皮实,能有一口吃的,也能养成胖嘟嘟的,不像是陶磊,身体差,胃口不好,没个爽口的菜,就吃几口就放下碗。陶宽不同,从不抱怨饭菜的好坏,也不管菜的多少,哪怕是感冒了,发烧了,陶宽都难得自己放下碗筷,都是陶宽妈催了,才意犹未尽扒拉完碗里的饭粒,把剩菜全倒到自己碗里,更不管菜咸菜淡,通通吃了,菜汤也喝了。陶宽爷爷此时都喜欢看陶宽吃饭,觉得陶宽吃饭很喜庆,自己也被陶宽吃饭的情绪感染了,没菜也吃得下去几碗,家里就需要这样的人,剩下来的饭菜几乎是一扫而光。陶宽爷爷最看不得的是陶磊吃饭,陶磊总是慢慢地扒拉着饭,几乎是在数饭,还不是夹菜,也就是,扒拉一口饭倒要夹个二三次菜,有时候还是菜吃完了,饭还有半碗。农村人要的是体质好,也没有什么补品,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吃不饱饭,就不能干活,不能干活就不能赚钱,要是这样,自己养自己都成问题,更谈不上养家糊口了。但陶宽爷爷还是心疼陶磊,也许是头个男孩,不光是陶宽爹对陶磊的心疼,就连陶宽爷爷也格外看重陶磊,长子长孙都是爷爷奶奶的命根子。陶宽的皮实,陶宽爷爷还是不太看重的,总感觉陶宽像个草包,对食物不节选,不像他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倒象穷苦人家的崽。陶宽爷爷对陶磊的偏爱也是陶宽妈所不愿意看到的,女人心里更多在乎她最小的孩子,虽嘴里不好说,心里确实不太乐意的,虽然陶磊也是陶宽妈的孩子,陶宽妈也愿意二孩子也一样,但最少不会象陶宽爹和陶宽爷爷一样偏爱陶磊,都愿陶磊和陶宽一样有出息,更希望陶宽的出息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