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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坞     医疗机构故事txt下载     医疗机构故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第三十一节

    闹归闹,笑归笑,当闹完了就得谈正事。小卢摆出了营业员的架子,语气也职业性,脸上的笑容也换出了营业员职业典型的笑容,那时也没有职业培训,不会杀猪,还不见猪跑吗。小卢本身就是城市里的孩子,城里百货商场营业员的派头还是看过的,学学商场里的营业员派头还是会的。虽然嘴里很客气,但却少了平时的那一份亲近。虽说不是不搭理,但也没有了刚才打闹的和谐。陶宽妈也不傻,她也感觉到小卢的精明,但她也没把小卢放在眼里,你做得初一,我就做得出十五。不说别的,就是现在的家境,和小卢家那就不是一个档次。说实在的,你小卢还是刚到山脚,我虽不说是到了山顶,她自己也没觉得到了山顶,最少也是在半山腰吧,虽有时候自己也想想不要看不起刚到山脚的人,但形势摆在那里,也得把气势扛起来,不然就让小卢比下去了。山上有山上的风景,山脚有山脚的风景,二人都是是上山的人,比不得大队支书。大队支书是到了山顶了,正准备下山呢。但小卢不同,人家都说:宁笑白头翁,不笑鼻涕虫;鼻涕虫是会长大的。想起这些,陶宽妈气也直了,也从刚才的打打闹闹中,慢慢恢复了买家的刁钻。那时候也没多少用来买东西的钱,照现在来说,没有多少可支配的现金流。但陶宽家相比于村里别的人家,也是比较靠前的买家了。还有一样是硬的起腰杆子的:就是陶宽家里的鸡蛋,是不用拿到代销店来换火柴,煤油之类生活用品的。陶宽家的鸡蛋有陶宽妈亲自捡,亲自保管和支出。而那些要靠拿鸡蛋来换火柴的人家就没有陶宽妈那么任性了。他们得讨好小卢,至少说不敢像陶宽妈那样任性对小卢的指使。代销店是有收鸡蛋的业务,但小卢是唯一的代销店的营业员。小卢不能说不收谁家的鸡蛋,但可以挑好的鸡蛋受。关系好的,就是鸡蛋有点小或者快坏鸡蛋,小卢也可以做主收进来。转天就拿到家里自己吃了,或者煮成茶叶蛋,就没事了。好带坏的都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如果那个鸡蛋坏了,小卢还可以扯皮,天气热了,路上磕破了,都好说。关系不好的,就难说了,先挑吧,挑大,有买相的,剩下的你就得拿回家去。你和小卢理论,小卢说我是为人民服务,不应该挖社会主义墙角。还可以冠冕堂皇地说我是在为你着想,如果那天有人吃你鸡蛋,吃坏了肚子,你就是人民的敌人了。村里人也不知道鸡蛋最终的流转,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拿回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实在的,那时候的鸡蛋可是好东西,由于猪肉供应很紧张,鸡蛋就是补充蛋白质的最佳选项。农村还可以自己养鸡养鸭,城里人完全凭票供应,家里孩子又多,对于鸡蛋和鸭蛋就更难得吃到了,更不用说是鸡肉了。就是在三线建设为国家有巨大贡献的工作人员,也因为物资的紧张,造成了营养不良,只能拿黄豆来补充蛋白质。在村里,小卢就有这样的权利,收购与不收购就是她一个人说了算。除了几家不用拿鸡蛋去换生活用品的,其余的人家都是这样生活的,都不敢得罪小卢。陶宽家的鸡蛋,都由陶宽妈一个人经管。从母鸡喔喔的叫开始,陶宽妈就去鸡窝里找,还能分出有哪个母鸡生的,是小母鸡生的还是老母鸡生的,然后分类藏好。晚上睡前就有了一项很重要的工作要做,把今天捡到的鸡蛋拿到油灯下,仔细照看,分出哪个鸡蛋是有公的,哪个鸡蛋是无公的:就是分清哪些是受精卵,哪些不是受精卵的。有受精卵的就格外小心放好,等以后攒多了用来孵小鸡的;而哪些不是受精卵的也放好,按次序来,先生下来鸡蛋,先吃。后生下来的留住,慢慢吃,快要坏的就煮茶叶蛋。家里吃蛋也有次序:陶宽爹最辛苦,是家里的顶梁柱,陶宽爹次序是一号,基本每天都有蛋吃早上冲蛋花:把刚要熟的粥,浮起来的米油拿来冲蛋花,村里人都认为那样最补。其实也是大米的脂类,按现在的理论,那样吃也是不科学的。早上吃的是一天的能量,最好吃油脂类,而不是吃蛋白质。而用蛋白质来提供能量,容易增加肝脏的负担。中午把蛋拿到饭甑是蒸,村里人又认为:那样蒸的蛋可以吸收饭里的精华,更补。蒸好了就放口袋里,等做事做到一会就拿出来吃。晚饭后,都是东家吃了饭回来的,有些散活就睡前解决。等把散活做好,陶宽妈已经把饭炖好,要么放桂圆,要么放田七,就这样,三五天换个方式,把陶宽爹补得白白胖胖,也滋润了陶宽妈。排老二吃蛋的是陶磊和陶宽,他们正在长身体,需要蛋白质,也体现了母爱,也让别的人家孩子有些嫉妒。回家也闹,要吃蛋,闹急了,也会说:你去问问陶宽妈,看他家还收孩子吥,你去做陶宽妈的孩子。也有真去问的孩子。排第三吃蛋的是陶宽爷爷。陶宽爷爷也不觉得偏心:陶宽爹是一家之主,他身体不好,就赚不了钱,老人也更苦,更累,况且陶宽爹也是陶宽爷爷亲儿子,媳妇心疼儿子,哪有还吃这样干醋的,陶宽爷爷也乐于见得陶宽爹有人疼,他也甘心去做。至于陶磊陶宽吃蛋也比陶宽爷爷吃得多,这也自然,心疼孙子是每个爷爷心里高兴的事,再说自己年龄大了,也不像年轻时候,啥都吃得下,拉得出来,现在自己吃了有时候就觉得不消化,窝在心里,很难受,眼看着他们吃,自己也吃点但就是抵不住肚子难受而做罢。再说自己年轻时候,也享过那样的福。

第一章第三十二节

    除了陶宽爷爷,最后的就是陶宽妈了。女人嘛,都是这样。家里的蛋除了前面的人,到了陶宽妈这里,也所剩无几。要么是快坏的,就煮茶叶蛋吃,就是茶叶蛋也是孩子先吃。反正家里的蛋尽量不要拿出去,陶宽妈还很小时候,家里大人就给她灌输这样的思想。鸡生蛋,蛋生鸡,家里只有这样才繁衍生息。这也算迷信吧,但也算心理暗示。只有到迫不得已时候才拿出去换油盐柴米。油、柴、米家里都有,无非就是火柴,煤油之类的需要拿鸡蛋去换,也就是那时候的农村所谓的鸡屁股银行。陶宽爹外出做篾匠,则弥补了这样的缺陷,所以陶宽家的蛋就不太拿出去换生活用品了。还有就是:孵小鸡的时候,被母鸡踩坏的,又不能孵出小鸡,就把那种鸡蛋,放到火钵煨熟,且美名其曰:凤凰衣。据说这还是一味中药,治胃病。陶宽妈也是穷苦出身,也没那些讲究,丢掉可惜,起先吃吧,还有些不习惯,几次以后,就觉得很好吃的了。为人女,为人妇,为人母,陶宽妈做得很好,至少在村里是有口皆碑。陶宽妈嫁到陶宽家里来,当然那时候陶磊都还没出生。首先要照顾好陶宽爹,他是陶宽家的顶梁柱,是陶宽妈的天。只要天不塌下来,陶宽妈就是幸福的,家里人才有藏身之所。

    陶宽妈就问小卢:那个铜抵铮多少钱。小卢拿出几个铜抵铮,任陶宽妈挑选,陶宽妈认真看了几个,感觉都不是很合意,就随口说了:下次再买。小卢也就把铜抵铮收好,招呼其他顾客了。陶宽妈看了些其他东西,也就走出代销店,走到半路又想起小卢刚才说谁家的锅被砸了,又不愿回去再问,主要还是不愿意看小卢那张职业性的脸。走路上,有人和陶宽妈打招呼,陶宽妈也就笑笑,并没有过多的表达。刚坐下,准备喝口水,见陶宽从房间里出来,打个赤脚。陶宽妈赶紧进到房间里去,找到陶宽的鞋,给孩子穿好鞋,陶宽也就坐长凳上,等着陶宽妈给他盛饭。刚过饭点半个时辰,饭菜也还是热的,也不怎么太冷。陶宽端起陶宽妈端来的饭,扒拉着桌上剩下的菜,有一口没一口地塞进嘴里,孩子皮实,比陶磊还更好带,体质也更好,不像陶磊那样瘦不拉几的。刚过二岁,就没太多喂饭了,都自己吃,胃口好,吃嘛嘛香。陶宽妈也落得清净,饭甑放得高,盛饭还是需要大人帮着盛。平时都是陶磊给陶宽盛饭,要么就是陶宽妈,反正陶宽爷爷很少给陶宽盛饭。看到陶宽吃饭就想起陶磊呢。是啊,陶磊去哪里了。问陶宽,那时候,陶宽还在睡梦中,陶宽自然就不知道。见陶宽妈问起哥哥,陶宽一边夹菜,一边摇头,等陶宽吃饱出去玩了,陶宽妈就剁猪菜。那时候的猪是每家都有的,家里人多还会多养一二头。不像现在,有集中的养猪场。所谓的家,就是有人、有猪、有鸡,才叫家。猪菜都是野生的,糯米黏,苦竹菜,都是陶宽妈有空时候是外面采。上春时候,野菜发得多,大家都去采摘,用扁蓝背回家,还得洗干净,剁好。再放到锅里去煮熟,煮熟后才放到猪菜缸里存好。那时候的猪也是家里的另一种大的收入,灶头聚米。头年的猪到了过年就杀了,除了自己留的,也买给村里因各种原因没有养到猪的人家,也是家里一笔不小的收入。等到过了下午一半的时候,才看到陶磊砍柴回家。陶磊长大了,中午陶宽爹打他时候,那也只是伤皮不伤骨,虽看到鲜血淋漓,都是小伤口,过了半天也就好了。陶磊小时候不像陶宽那样皮实,身子骨弱。三天二头去看医生,不是咳嗽就是拉肚子,幸好陶宽爹外面做手艺有些活钱,给陶磊看个病,并不伤及陶宽家的元气。到了四岁,陶磊才慢慢结实起来,活动量大了,体格也就慢慢健壮起来。陶宽妈也慢慢放心了,肚子里也有了陶宽。其实陶磊的瘦弱也算有科学道理的,生陶磊的时候,陶宽爹和陶宽妈年龄都不是很大,农村里结婚早的,男孩子也就十六七岁,女的就更小,大概是十四五岁吧,甚至有的女孩还没有成人,就有人来说亲了。也就是说:很多女孩,还没有来例假,由于个子长大了,家里大人也就没太多的顾虑,有人来说亲了,就定亲,过个一年,就娶进门。陶宽爹也是十七岁结婚的,陶宽妈才十六岁就嫁给了陶宽爹。二人都年轻,精子的质量也不是最好时候。同样,陶宽妈也是刚刚成人,农村说女娃来了例假就变大人了,也就是成人了。卵子的质量都不是很好,所以陶磊的也就有些先天不足。但陶宽家的家境不错,先天不足后天补,但了四五岁,蛋多吃了,补充了蛋白质,身体也就好多了。以前皇家也有这样的事啊,皇帝太小就完婚,头几个孩子体质差,容易夭折了。都要等到第三四个孩子才能存活下来。一则是精子和卵子不成熟,二则也有医学上的失误,不像现在有良好的医疗体系,所以很多孩子更容易存活。到了陶宽时候,陶宽爹和陶宽妈都到了成熟的年龄,精子和卵子的质量有了很大的提高,所以到了陶宽,身体也就结实多了,病痛也少了。

    过了午后,陶磊陶磊砍柴回来,陶宽妈掀开陶磊的衣服,看了看陶宽身上的皮肤,虽还有很多红点,但大部分都结痂了,孩子新陈代谢快,要不了几天,等痂脱落,也还陶宽妈一个新鲜的陶磊。陶宽妈抚摸着陶磊身上的血痂,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儿啊,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子连心,痛在陶磊的身上,也就痛在陶宽妈的心上。

第一章第三十三节

    落日的余晖撒满村口的山上,层林尽染,晚霞格外灿烂。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陶宽爹在残阳里,拖着长长的身影,白皙脸上透着红晕。东家客气,都会上点酒。家境好的就是店里打的散装酒,家境贫寒的,能上酒的,陶宽爹也不客气,哪怕是那种自己酿的番薯酒,又苦又惹,番薯酒喝到喉咙,难以吞下,但陶宽爹也可以喝点,酒量也就一二两吧,到了三两酒脚就不是自己的脚了,端上来的酒,陶宽爹也不强求酒的好坏,有酒就喝点。主人家确实拿不出酒,陶宽爹也不对东家说三道四,没酒就吃饭,第二天照样是干活,也不甩脸子,心平气和卖力干活。事做得好,人又随和也不耍脾气,附近几个村庄都愿意叫陶宽爹来家做事。日子久了,也就有些名气。今天,主人家客气,做了新鲜豆腐,又打了散装酒,俗话说:豆腐酒,豆腐酒,越喝越有。由于主人客气,又有主人作陪,自然陶宽爹就都多喝了点,心情自然就好些。回家的脚步也轻快多了。进门见陶磊一个人在院子里玩滚铁环。陶宽爹心里一阵暖流,也有一丝愧疚,反正打都打了,权作给他一次教训。那时的孩子也没有叛逆的说法,也没有老子向孩子道歉做法,更没有个性的张扬的理由。打了就打了,老子打儿子也是天经地义,玉不琢,不成器。小时候没教好,大了就难教了。所谓的三岁老大,六岁看老。小树条很容易成形,到了大树就不可能再去整形了。农村都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陶磊见爹进门,抬起头打了个招呼,接着又奔跑起来去滚铁环去了。陶磊除了砍柴,也就滚一下子铁环,不像陶宽那样,除了睡觉,和三餐饭会在家里,其余时间是找不到了的。陶宽爹也觉得没必要做太多的解释和安抚。就顺手把昨天留下的散活,接着做起来。暮色入高楼,楼上有人愁,宿鸟归飞急,长亭更短亭。快掌灯时分,陶宽先回家了,一身污迹,似乎从人家的灶坑爬出来的。陶宽妈从厨房出来,临近黄昏,光线又暗,即使是陶宽家这样的生活条件,也是不到黑暗不点灯的。陶宽妈看到陶宽的一身污迹,分不清鼻子和嘴,幸好陶宽见妈出来,先讨好地开口笑了,才看清嘴和鼻子,陶宽妈心里莫名火起,一把拎起陶宽,准备拎到门前的空地上先打一顿,再丢进坑里洗洗。但也就拎起走了二三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手上的陶宽也从陶宽妈手里脱落,摔在地上,陶宽哇的一声,趴地上撒赖了。陶宽妈更火上浇油,气喘吁吁,就去找中午打陶磊的老虎刺。陶宽一看,见势不妙,也不耍赖了,爬起来嗖地跑了,边跑边笑,嘴里还喊着:赶不着,赶不着;似乎是捡到很大便宜。等陶宽妈找又没找到老虎刺,走到门口,陶宽早已跑出门前的院子,拐个弯跑了。陶宽妈也见追不到陶宽了,也就坐门槛上透个气,刚才又气又急,腿都软了:心想孩子是大了。一开始,陶宽妈就犯错了,总以为陶宽很小,可以像以前一样随便就可以拎起。拎到手上,才知道,陶宽已不再是小时候的陶宽,长大了,根本就拎不动。再就是,陶宽妈就跑不过陶宽,也不是小屁孩,是半成熟的狗样了,反应快,腿脚更快,自己不管是老了,还是平时没多跑,都追不上陶宽了。其三,陶宽不比陶磊,从小听话,陶宽可邪乎了,都说老二鬼,老二陶宽似乎就比老大陶磊淘气多了,确实需要很好管理管理了。回头得好好和陶宽爹说说,不要老记着管陶磊,也应该比陶磊更严厉管管陶宽。其四,陶宽出生以后,陶宽爹也没以前那样天天缠她了,自己也无所谓,所以一直就没有再怀孩子,对于陶宽,陶宽妈心里也更有母性。更确切地说说,有些母爱泛滥。不管是吃的,穿的都比陶磊更充足,更尽着陶宽。别人家小孩,老二都是穿老大穿过的衣服。所谓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按理说,陶磊的衣服,穿的小了,洗洗补补,再给陶宽穿。衣服和裤子的袖口找些旧的布料接,接过衣服和裤子就二种不同的颜色了,平时就那么穿,临过年就把接过的衣服,放到自己家煮好染料的染缸里。染料都是自己从山里采摘那种可以深染衣服的草和树叶,放到锅里高温蒸煮,等锅里的水颜色很深了,才把草和树叶捞起来,等染料水冷了以后,再盛到染缸里,等到快过年了,把家里接过的衣服裤子,一起放到染缸里,浸上几天,捞起来,晾干。衣服和裤子就染成了深蓝色。类似中药的青黛颜色。也盖住了接的针脚,像新做的衣服和裤子。只是这种青黛的颜色,只能保持几个月,过了几个月,青黛色也就慢慢褪去,又能看到接过的二截颜色不同的衣服和裤子了。即使是这样,孩子依然很高兴,正月去别人家喝酒,没有新衣服,染过的衣服和裤子依然让他们兴奋几天。总比旧衣服去喝酒,开心多了。可是陶宽不同,一则,陶宽爹外出挣钱,做的户头多,挣得也多些,家里就不缺做衣服的钱;二则,那时候,买布得有布票,没有布票,即使有钱,还是不能买到布料的。陶宽家的人少,大人做套衣服可以穿很久,存下的布票可以给陶宽做新衣服。陶宽妈打心底更喜欢陶宽,陶宽有着陶宽妈和陶宽爹二人的优点,省去了二人的缺点,所以陶宽妈也格外心疼陶宽。

    陶宽妈见追不上陶宽,也省点力气,反正都快吃饭了,陶宽再会跑,再会去野,总归肚子要饿。肚子饿了自然就回家了。于是,从门槛起身走向厨房。

第一章第三十四节

    夜色弥漫,房间里基本上都看不清楚了。陶宽爹也停止了手中的散活。起身伸了个懒腰,揉揉疲劳的眼睛,旋即又眯着眼,使劲夹了几下,才睁开眼睛看看四周,以适应房间里的漆黑。这才注意到厅堂已点亮了煤油灯,也许就在他眯眼睛的时候才点起来的。农村都比较节省,煤油贵,那时叫洋油灯。就算是陶宽家这样的家庭,点个煤油灯还是可以接受的,但也得等到天完全黑了,才去点灯,灯芯是那种代销店扯来的,粗细合适,易点着,省油。但村里还有很多人家,基本上就是摸黑吃饭,吃了饭就早点睡,万一有事了,才点起煤油灯,绝不会点着煤油灯,没事坐那里瞎扯。家里有老人更是对家里的灯看得重要,能不点灯的时候,就不点。还是很细很细的灯芯,对于黑暗来说,足见光明了,虽然照的范围也只有三尺许的地方,到了五尺的地方就看不太清楚了。全家就点一盏,有事吧,就拿个架子端来端去。陶宽爹做篾匠,自然这些东西很方便,也更精致些。架子上也钻有孔,可以挂在墙上。家境差些人家,就去捡茶树子榨油。那种油叫水油,不能做菜吃,只能点油灯,但很暗,没有煤油灯光亮。而且产量低,是茶叶树结的籽,全村全部收好,也榨不出多少油,村里的茶叶也只能供自己喝,没有太多的茶叶树,都是家里人很勤快的,还得到别的村庄去捡些,才够榨一次油。一般人家都不愿去捡,那种茶树籽极难处理,情愿想想其他办法。最差的人家就用松枝照明的,亮固然会更亮些,但那个松烟就有点熏人了,需要量也大,十几二十分钟就点完了,关键还是不安全,需要有人照看到,稍不注意,就可能酿成大祸。村里大部分的房子都是木头的梁和柱子,还有很多除了外面的墙是泥巴的,里面的房间都是用木板隔开的,很干,一旦被火点着,基本都是整幢房子全烧了。南方的木材很容易得到,就地取材也是物尽其用。整幢房子都是木头,冬暖夏凉,到了屋顶再盖个歇山顶的屋顶,就是很气派了,到现在那些祠堂和老房子基本上这样的结构。这种房子只要没有火灾,就很结实,住个二三百年,没有问题,但如果被火点着,基本上就没有了。因为怕火,所以对水神格外敬畏。南方的屋顶最中的位置都会放三块瓦,房子竣工时。师傅都会交代,没什么事最好不要瞎动最顶上的那三块瓦,也郑重其事告知,那三块瓦是真武神的神位,真武神是水神,水克火,可保你家不被火灾遭殃。虽然都是迷信,但在那个时代,农村里的认识也就这样的水平,不但是普通老百姓,就是皇宫里的皇帝也是这么认为的。宁波的天一阁,就是实实在在的例子,取名天一生水,就是怕火灾。古时候的中国,木结构的建筑很多,能留下的是少数,大多毁于火灾,要么是天灾,要么就是人祸,反正只要是木头的,就难逃火灾的结数。包括明初建的三大殿。要是你在那个时代,真还得敬畏水神。不像其他的文明,房子都是用石头砌成的。就没有了这样的信仰。陶宽爹站起身,向着亮光的厅堂走去,看到桌上只有陶宽爷爷和陶磊在吃饭。就问还在厨房洗锅的陶宽妈:陶宽呢。陶宽妈头也没抬,陶宽啊,一下午都在外面疯,刚才回家时候,简直就是泥猴子,我想打他一顿,结果还是让他跑了,到现在还没回来。陶宽爹转头问陶磊:你弟呢。陶磊吃着饭,我刚才和爷爷出去找了会,也没找到,反正陶宽是那种到点了才会回家的,我们吃着,说不定就要回来了。陶宽爹也没再说什么,顺手扯过一把竹椅子挨着大门边坐了下来,接着从兜里掏出烟荷包,拿起靠在墙边的长烟杆,从烟荷包里捻出烟丝,搓好烟包,塞进烟杆的烟洞里,把装满烟丝的烟洞,插进火钵,借着火钵的炭火,点亮烟丝,用力吸进一口,而后徐徐吐出。烟杆较长,完全不用蹲着腰去点火。而是仰靠在竹椅子尽情享受着烟丝的带来的舒缓。长烟杆是陶宽爷爷前几年从大山里掏来的,因竹兜大,烟丝要装满,很费烟丝,一般人可舍不得那样去抽:一则:吸一口烟,别人都可以吸上几口,心疼;种的烟叶有限,省着点。二则:呛人,烟丝满,烟浓度高,新手会被呛到,气都透不过来。也只有陶宽家的父子二,有着闲功夫,眼瘾重,适合那样去抽。透过烟丝燃烧的光亮,陶磊看到陶宽爹滋润的脸上还有着醉酒后的微醺。那张脸白静,长着稀疏的胡须,显得年轻而又成熟。但陶磊却讨厌陶宽爹抽烟,呛人不说,还费时间。吸三筒烟,得要半天,看不惯他那种做派,等自己长大了不去吸烟,干活累了,要么就静静地歇会不好吗,干嘛非得去吸烟。那时候陶磊还小,还不知道吸烟危害健康。一直等到陶宽爹发现肺部肿瘤才知道,那也只是后话,到那时,陶磊只觉得吸烟不好。但由于是他的爹,他管不着,也不想去管。家里不只是陶宽爹吸烟,陶宽爷爷也吸烟。自己的爹说几句可能还不太见怪,如果陶宽说陶宽爷爷吸烟,可能就要挨骂了,甚至可能会挨打。陶宽爷爷在家里很威严,没人敢和陶宽爷爷顶嘴,就是村里也没人敢说他的不是。陶宽爹吸着烟,陶宽爷爷坐顶上的位置,刚好看到陶宽爹在吸烟。等陶宽爹吸了几口,陶宽爷爷开口说话了:你不要吸烟了,去看看陶宽疯哪去了,这么晚还没回家,你不担心吗,还有空吸烟。陶宽爹听这话,也就熄了火,把烟荷包装好,就走出门去找陶宽。

第一章第三十六节

    陶宽爹正要出去找陶宽,陶宽妈从厨房出来了。见陶宽爹要出去,就叫住了陶宽爹:可能要回家了。接着就把傍晚的情况和陶宽爹说了起来,意思是告诉陶宽爹:陶宽不小了,也该好好管理了,说着就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尤其是学到刚挣脱陶宽妈的动作,陶宽妈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孩子太皮了。陶宽家人也觉得陶宽机灵,但都有个共识:陶宽到了该管的年龄了,至于交给谁管,怎么管,放到哪里去管,谁都一脸茫然。还是陶宽爷爷开口:崽大了,须得去学校。陶宽爷爷回头看到陶磊,你也是,家里柴火以后由我来负担,家里有你媳妇一起紧着,能过,不要耽误孩子。陶宽爹也是这么想,但没说。既然陶宽爷爷提出来了,也就顺水推舟,赞成。村里只有一个一二年级的小班,也是本村一个带教老师。老师是个女孩,姓刘,村里人都叫她小刘,和小卢一样,也是下放的知识青年。小刘来时才十六七岁,也是初中都没毕业,可能是营养的原因,小刘属于那种娇小玲珑的女孩,村里人也不把她当老师,太小了,压不住村里的孩子。由于比较偏僻,这里的孩子上学都晚,农家孩子吃苦懂事,大人都情愿把孩子留家里干活,到万不得已才送到村里的学校去读书。上学晚了,很多学生看起来比小刘老师个子都大,学生做错了,小刘老师让学生站起来罚站,学生就是不起来,小刘想拉他起来,在力气上就明显吃亏,根本就拉不动,更别说拉学生找出去。老师拉不动学生,下面学生就起哄,教学次序很差,小刘也无奈,甚至都哭了。每次都这样就找生产队长说,队长也不可能天天来解决这事,也只有在队里开会时,通知队员:谁家孩子不听话,老师教不了,自己得管管孩子,别为难老师。几次三番,小刘也不愿教了,情愿去参加劳动也不想做老师了,但生产队长还是信任小刘,到了第二年情况就好多了,想上学的认真上课,不想上学的回去做农务,两不耽误。村里的学校不能说是学校,按现在的说法只能是个教学点,一间房子,三五条板凳,都是队里的东西。学生最多也是七八个人,但房子倒是很结实,不会漏水,窗子很小,光线不好。要读三年级就得到完小去读,也只有一个老师——小刘。学校的地点是在陶宽家对面的山坳里。以前是仓库,到解放时,曾用做扫盲班。解放了,到处都是新气象,村里也迫切需要文化的提高。以前只是有钱人才进私塾,一般人家只能听那些有钱算账,吃亏了才感觉学习的重要****了大家都想去识字,算账,学打算盘。倒是陶宽妈心里不是滋味,虽然陶宽淘气,但从一睁眼就看到,三餐饭还是可以看到他,不闹时候也算是好儿童,但出了家门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玩开心了,也忘了吃饭,但和林家的老二比较,陶宽不会去害人,也不会偷人家的东西吃,家里的饭还是管饱的,他只管挥洒自己的力量,饿了就回家找吃的。陶宽妈也不用参加劳动,专门做饭。等做事的吃饱,若是陶宽还没回家,跑到村里呼唤几句,陶宽也就屁颠屁颠跑回来家。洗手,洗脸吃饭,就感觉干净些。现在要去上学,就不是这样子了:早上得吃了,带上菜,午饭在学校里吃,晚上才会回家,早上出去到晚上才会回家,一整天就不可能时时刻刻看到陶磊和陶宽了。感情出现了空档期。陶磊更是舍不得,陶磊乖巧,又会做事,也更文静,采摘猪菜时,也会带出去,一起采摘,陶磊干活也更麻利,是陶宽妈的一个好帮手,采摘猪菜时候有时比陶宽妈还更快。采摘猪菜回家,也会帮陶宽妈一起抬到溪里洗干净,溪水更大,冲洗猪菜也更快些。陶宽妈省下很多时候来做其他的事。到了做饭时候,陶宽就帮着陶宽妈烧锅,陶宽妈就专职在灶上烧菜,而不用一会儿去烧锅,一会儿去做菜,饭菜也更烧得好吃些。陶宽妈大部分时间都希望把陶磊想象成女孩,那样就更好帮着自己。现在,两孩子都要去上学,不但是感情出现空缺期,现实也出现很多问题:首先是采摘猪菜少了伴,陶宽妈不愿意和村里的女人一起去干活,家境的差异隔开和村里女人伙伴关系,有时候情愿一个人去采摘。另外就是陶宽妈不善言辞,更不喜欢做传声筒。二则就是做饭时候一个人忙碌,没有了此前的陶磊帮忙,可能会手忙脚乱,味道可能差些。三则,也是最关键的:家里的柴火本来有陶磊帮着,陶宽妈不用粘手。两兄弟去上学,家里的柴火很可能要陶宽妈一起负责任了。再怎么样,孩子上学是大事,也是关系着家庭的兴旺和孩子的未来。不管是从母爱还是从家庭的长远计划,两孩子都应该去外地上学。陶宽妈自己也意识到学习是孩子成长的必要手段和过程,自己也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要是自己在家能上学,可能就不是这个样子了。以前的南方农村,男孩都很少读书,最多读个三年私塾,能写自己名字,能写信,能记账就很不错了,何况是女孩。以前的女孩在家里迟早是要嫁人的,说不好听,都是赔钱货,女子无才便是德。一般人是舍不得让女孩去上学的。附近二三十里地就刘家的一个女孩到城里去读了三年的新学,陶宽妈可羡慕死了。刘家女孩后面就嫁到城里,陶宽妈再见到刘家女孩时,已经是陶宽上中专的时候了。两人相见已是二十年的事了,尽管陶宽妈算村里养尊处优的女人,但和刘家女孩的比较,只能是二个世界的人,让陶宽妈无地自容。这都是后话!

第一章第三十五节

    陶宽挣脱陶宽妈的抓捕,心里开心多了。要是被陶宽妈抓回家,首先是提溜着拎到河里,扒光衣服,再就是浸到水里,好好洗洗刷刷。夏末秋初,早晚都有些凉。所谓:八月秋风起,九月送寒衣,虽然早晚有点凉,但大中午还是有些热气逼人。但总的来说,天气开始转凉了。孩子屁股三把火,早上起来还是是两件衣服,到了太阳升起,陶宽也就就是扒拉衣服。尽可能凉爽些。陶宽的身体比陶磊强壮多了,皮实。属于皮糙肉厚的那种。人家这时候午睡吧,肚子上总得盖点什么,厚点的衣服,哪怕是枕巾也搭一下,不然会着凉。陶宽不会,陶宽可以在这样的午后,袒胸露乳,睡他个一二个小时,喝生水都不会感冒,也不会拉肚子。中国人喜欢烧水喝,不像西方人。他们打开水龙头直接喝水,中国人不会这样。从新石器时代就开始烧水喝,从河姆渡的陶器出土都证明中国人不喝生水。陶宽不同,他不用烧水喝,走到哪,喝到哪,哪怕是田里的水也照喝不误。人家都怕田水有蚂蝗,他不用怕,虽然那时没有太多的农药,但总觉得不是很干净,陶宽的肚子可以验证,田水是可以喝的。不光是喝水,随便喝,不拉肚子不感冒,还有就是睡觉。走到哪睡到哪,不管春夏秋冬。二年前的一次,陶宽回家没看到陶宽妈,就问过路人,你看到我妈吗,过路人大概也没听清楚陶宽说什么,随手一指。陶宽就说着过路人指的方向去找陶宽妈了,那时路人除了人走路外,骑自行车的都很少,路上很安全,走出村口,陶宽并不知道他走到外村了,大概也是走累了吧,在亭子外头,等陶宽妈回家。于是陶宽就一屁股坐亭子外的路沿的石条上。亭子是建在水边,是清末的亭子,全都是花岗岩石头砌起的。中间过道,两边则是石条供路人歇息。陶宽坐亭子外的石条上,不知是累了,还是太阳太大了,陶宽坐石条上竟迷糊了起来,身子一歪,竟躺在石条睡着了。石条比陶宽身子宽些许,供陶宽睡倒是可以。关键是石条外就是丈余高的凌空,底下则是一大整块的花岗岩,花岗岩边上是溪水。陶宽浑然不知,依旧酣睡如雷。却也没有翻身,也没有乱动。陶宽妈回家问陶磊,你弟呢。陶磊也一个人玩,自然没有看到陶宽。陶宽妈有些心急了,出了家门,便逢人就问,看到我家陶宽了吗。大都摇头,急得陶宽妈四处叫喊。也许是大白天吧,也许陶宽睡的地方是大路,一个走亲戚的女人,进了亭子歇息,好像看到亭子外的石条有个东西,起先还以为是石头,再一看好像是人。继而快步走出,真是个孩子。抱起孩子,心都悬了,石条比陶宽稍宽些许,只要陶宽睡姿不好,还是睡时乱动,陶宽必定坠落。看着下面坚硬的花岗岩,女人不由得惊出冷汗。女人抱起孩子,仔细打量,眉目间有些陶宽爹的影子。陶宽爹他们倒是很熟悉,那时也算公众人物了。做手艺的,乡间的货郎,都是他们所熟知的。女人抱起陶宽,拎起自己的东西朝陶宽家的方向走来。陶宽妈有些焦虑了。甚至叫家族里的人一起到附近看看,那时候也没有拐卖人口的事,关键还是怕意外伤害。正焦急时候,女人抱着陶宽回来了。陶宽妈看到女人也不是女人了,是送子观音,陶宽妈心中的神——观音菩萨。也许是颠簸,也许是女人拎着东西,没有手稳,没走出几步,陶宽醒了。陶宽看着慈祥的女人,也感觉到女人手臂的有力,在女人的安抚下又睡着了。陶宽妈从女人手里接过陶宽,也并没有意识到陶宽的幸运。接过陶宽,随即转身向女人发出到家里坐坐的邀请。女人看到陶宽妈并不是那种尖酸刻薄的妇女,也想到陶宽家去坐坐。陶宽妈领着女人走向自己的家,路人陶宽妈不经意问起女人在哪里看到陶宽。女人本不想告诉陶宽妈,陶宽刚才的处境,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也不想有意邀功,也就轻描淡写得说,在亭子里看到陶宽的,确实也是女人坐亭子里看到外面石条上酣睡的陶宽。陶宽妈把女人领进门,把陶宽放地上,就去泡茶给女人喝。女人顺手接过陶宽妈的茶,那时候还没人做茶叶生意,都是自给自足,自己采摘茶叶,杀青,手培,晒干。茶叶有种自然的清香,没有现在的很浓的香精味。女人喝了茶,心神也定了些,才按下心慢慢诉说着陶宽刚才的处境,女人的心思是想告诉陶宽妈,以后要心细点,十月怀胎不容易。陶宽妈似乎听出了女人的弦外之音,也想到底是在哪里捡到陶宽的。女人想想还是挑明了告诉陶宽妈:我是从外村过来,坐亭子里歇息,看到亭子外的石条的孩子。孩子命真大,稍不如意,孩子就摔了。陶宽妈听到女人所说的位置,也惊张大了嘴。陶宽妈知道:就平时她自己空手走那里过都害怕,况且还是孩子。孩子清醒也就罢了,关键还是睡着的,睡得很沉那种。就算不小心伸个懒腰,也就摔下去了。陶宽妈也知道摔下去的后果。陶宽妈这才感觉到陶宽刚才的处境,感觉到女人真是陶宽的救星。也感觉到陶宽的命大和自己的疏忽。但今天确实有菩萨保佑,想着眼泪都出来了。女人见陶宽妈的悔意,女人也告诉陶宽妈,她准备回去了。陶宽妈也极力挽留女人在陶宽家吃饭,女人再三推辞,说家里的老少都等她回家做饭,再说她也是不经意碰到这样的事,女人更相信陶宽的命大。女人也不想陶宽家承受太多的恩情,随提出告辞,但陶宽妈,无论如何在女人的包袱里塞进四个鸡蛋。

第一章第三十七节

    女人看到陶宽妈确实是想谢谢她,也就不客气了,收下鸡蛋,转身离去。陶宽爷爷一把抱起陶宽,眼泪忍不住在眶里打转,胡子拉碴的脸贴了上去,陶宽使劲推开爷爷的脸,转身扑向陶宽妈怀里。陶宽妈心也才定下来,望着陶宽那张眉目间有着陶宽爹影子的脸,心里直喊:菩萨保佑。此后,陶宽爷爷更确信陶宽命大,是有福气的,有祖先神灵保佑的。

    陶宽爹在陶宽妈的诉说中,走出了大门,外面已经很黑了,一路喊着陶宽,出门找去。没走出几步,就听到了陶宽的回应。父子也一起回家来,油灯下:陶宽并没有陶宽妈所说的那么脏,除了肘弯后侧还有些泥巴,其他的地方看起来还是挺干净的。陶宽也是挣脱了陶宽妈的抓捕,也自知有点脏,跑到河里去洗去了。夏末秋初的河水有些凉了,大人都不去河里洗澡了,只有小孩还会去洗洗。陶宽也听到河的上段有人说话,也是洗澡的,便走了上去,凭着眼神看到是林家孩子,老大和老二,他们在谈论着什么,老二似乎有痛处,声音也不像平时那样高亢,而是有些呜咽,陶宽也听不清楚他们谈论什么,但有点是可以肯定的,林家的锅被人砸了,砸锅的人不知道是谁,老大在极力安抚老二,隐隐约约还感觉到老二的抽冷气的“丝丝”声。随后就听到老大带着老二回家了。陶宽转过身来,走到自己洗澡的地方,把能洗到的地方就用力洗去,然后一个人在河里尽情玩耍,直到天有点黑了,才感觉应该回家了,估计陶宽妈也没空找陶宽的麻烦了,自己也感觉有点饿了,才想起该回家吃晚饭了。想到饿肚子,陶宽有些慌了,也记得几天前回家晚了,陶宽妈故意把多了的饭菜倒给了鸡吃。不能再晚回去了,要是晚饭和上次一样就苦了。上次是午饭,饿一下午倒能挺过去,饿一晚上陶宽受不了。陶宽家不比林家,陶宽家规矩比较重,在家里玩的,不能先吃饭,本来有些好的菜,等你在家玩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好的菜吃了,做事回家的人,本来就累,菜又不好,吃不下去,下午还怎么做事,陶宽是等过的,有次就是陶宽爷爷有事了,忘了寄口信回家,全家等很晚才吃,幸好只是陶磊和陶宽妈,陶宽还小,记忆不深,陶宽妈和陶磊兄弟都不用出工分。所以就无所谓,所以从那以后,一定要等到外面做事的人才可以开饭,或者是得到外面做事的口信,不回家吃饭了,才开始吃饭。一般来说,陶宽爷爷坐上位,陶宽爷爷开始吃饭了,其他的人才开始吃饭。但也不能太晚,上次是陶宽快到吃饭时候了,还不经意地出去玩了,陶宽妈见陶宽爷爷回家了,陶磊也回家了,陶宽妈在附近找了下陶宽,没看到陶宽,估计陶宽玩得忘了吃饭,三人就开始吃,直到吃完饭,陶宽还没回家,陶宽妈就把多余的饭菜倒掉了。等陶宽玩累了回家,已过了午后,找到陶宽妈,才知道陶宽妈把多余饭菜倒掉了,陶宽也无所谓,就接着出去玩了,直到附近的学校放学了,才感觉到饿得不行,回家找到陶宽妈,要吃的。陶宽妈很心硬,没饭菜了,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等晚饭再吃吧。陶宽也知道理亏,无可奈何,只得出去玩了。孩子的饿是一阵子的,过了那一下子也不感觉饿了,依然很兴奋去玩,直到别人家的孩子都回去了,才回家。但到了家闻到了饭菜的香味,陶宽妈也是故意煎了二个鸡蛋,那感觉肚子里有火的流动,需要饭菜去扑灭,才知道自己还是早上才喝了点稀饭,极需要饭菜的填入那起火的肚子。但橱柜里拿出碗,但是被陶宽妈给抢了:等等,你爷爷还没回家呢。陶宽很失望地把碗放回橱柜,这才后悔中午该不出去玩了,也眼巴巴地看着大门,多么希望慈祥的爷爷马上出现在大门口。等待的心情越急切,越觉得时间过的慢,那时间有点度日如年,仿佛时间是停滞不前的,好不容易等到陶宽爷爷回家,还得等他老人家去洗手,才开始吃饭,陶宽眼看着陶宽爷爷盛了饭,筷子开始夹菜,陶宽以惊人的速度,拿起碗,盛满一大碗,陶宽也是第一次感觉到饭的香味,也咀嚼到饭的一丝甜味,反正那感觉很好,陶宽根本就来不及夹菜,一碗饭就给扒拉了,搞得陶磊摸不着头脑,今天陶宽那是咋了,竟然这么乖,对菜根本不挑三拣四,菜也夹得少,以前根本就不是这样的风格,以前都是把菜翻来翻去,找点肉腥味,或者是挑香料吃,今天是咋了菜都不夹就吃了一碗,接着就去再盛一碗,到第二碗吃到一半,陶宽的吃饭速度才慢下来,最后几口都有些艰难扒拉完了,才放下碗,打了一个饭嗝,才溜下桌子。头也不回,走到房间去了。等陶磊回过神来,才看到陶宽妈趴在桌上眼泪都笑出来了,陶宽爷爷也是很艰难闭住嘴,没有把饭吐了。等他们笑够了,才从陶宽妈嘴里知道陶宽的一个下午艰难的熬着是个什么滋味和晚饭的香味。想到这些,陶宽有点担忧了,怕陶宽妈又把饭菜倒掉。熬一个下午,可能过得去,熬一个晚上,睡不着啊,那滋味肯定不比下午差。也后悔当时不该那么快就跑出来了。也不管衣服穿反了没有,赶紧回家。走到半路就隐隐约约听到陶宽爹对陶宽的呼喊,陶宽似乎听到了饭菜的召唤,也不顾路况好坏,一边应着陶宽爹的呼唤,一边往家里跑去。等到家,陶磊和爷爷陶宽妈三人快吃饱了,赶紧拿起桌上的碗,快步走到饭甑边上,谢天谢地,饭甑里的饭还是有他的饭,心也就放下了,慢慢盛起饭来。

第一章第三十八节

    陶宽回家后,飞快地拿到碗,走到饭甑边上,看看饭甑里的饭,够他吃的,就盛满一碗,走到桌子靠墙的一面,坐下就吃。扒拉了几口,斜眼看看爷爷和哥哥,看到他们都快吃饱了,只有陶宽妈,细嚼慢咽的。陶宽迅速把菜碗里的一块腊肉,夹到自己碗里,然后,头也不抬,也不去看爷爷和爹的脸色,顾自大嚼起来。陶宽家吃饭有守时的习惯,更有座位序次的习惯:靠厅堂的一面,叫上横。在村里,不止是村里就是整个南方吧,都认为最尊贵的位置。也不读heng,而是近似于wan的读音,去声。那是爷爷坐的,有客人来,就让给客人坐。但如果客人辈分还没爷爷的辈分大,客人也不敢瞎坐。还是会谦让给爷爷自己坐,爷爷也理当不让,自然就坐了。在农村还有一项:那就是客人的长辈过世了,三年内,也不敢做。陶宽就看过一次:那是一次酒席,礼应客人坐,但客人很懂礼,酒席的主持人,邀请客人上去坐,客人也明说了,不便!但主持人感觉还是过意不去,又说现在是新时代,不比循规蹈矩,但那客人还是被主持人拉到上横去,客人到了上横边上,大家都以为客人要坐上去,却见客人对着上横的空位,深深鞠了一躬,便推第二尊贵的人坐上去了。那影像很深地刻在了陶宽的脑海里,到他参加工作还记得那个客人的那一深鞠躬。这当然是后话了!上横二个位置,也还分出左边位置的较右边的位置更尊贵。这也许是中国人所说的礼吧。小户人家,只有一个厅堂,而且不甚宽敞,大户人家就不同了。厅堂很大,开着很多门,主人家宴请的人又不止一个,吃完一桌,换另外一桌吃,得换着开门,那就要对着大门的位置尊贵了。那是陶宽长大了到外面旅游看到的。才知道:贫穷限制了想象。而靠大门的位置,则次于面对大门的位置。一般就是陶宽爹坐的,陶宽和陶磊也不瞎抢。只要陶宽爷爷和陶宽爹不在家,陶宽妈也经常坐。上横的右边的位置就比较随便了,右边挨着上横的座位一般是陪客坐的,便于端菜,也便于出去拿东西,偶有客人丢了筷子的,还有菜汤泼桌上的,客人要不要添饭,都有陪客人去做,能说会道,机灵的,按农村人来说,都是外面见过世面的,掌握着整个宴席的热度和进度,不能太冷场,也不能过分。而陶宽最喜欢坐末座,能靠墙,安全。最大不便,就是要出来盛饭,但在家里大都是陶宽最后上来吃饭的,要么被陶宽妈喊回来的,要么就是陶宽自己玩忘了吃饭。总之,陶宽是家里最晚来吃饭的,但陶宽有一样是家里人所熟知的:吃饭的速度。和陶宽吃饭的速度相比的是陶宽妈,陶宽妈吃饭很慢。农村人从一个人的吃饭的快慢看出一个人的福分。这当然是迷信了,但从侧面也说明了另外的道理。农村人常说:男人吃饭如虎,女人吃饭如诉。虎就不用解释了,快而凶猛。意思是:作为男人,吃饭很凶猛,如猛虎扑食,这样的男人才有气势,速度快,福气好。按现在来说:是不科学的,首先是速度,太快了,饭菜的温度很高,容易烫伤食道,长时间可能就是食道癌的演变过程了。再次就是食物没有经过很好的粉碎,磨伤食道和胃,对消化不好。等陶宽成家了,有次:家里做糖醋排骨,陶宽和老婆在吃饭,陶宽一猛吃,她老婆就教训陶宽:不能吃得太快,陶宽只好慢下来,稍不留神,陶宽又吃快了,陶宽老婆又呵斥陶宽,说了叫你慢点哦。如此这般,等陶宽老婆吃饱了,陶宽还有半碗饭,心情郁闷,到底是吃快好还是吃慢好。等陶宽老婆来收碗,陶宽也不想吃了,饭也很冷了。陶宽老婆就表扬陶宽,今天吃得好,细嚼慢咽,有助于消化,以后都要这样。最关键的还是陶宽老婆自己说漏了嘴:今天好,那糖醋排骨,我吃了五块,要搁平时,等我吃到二块糖醋排骨时,骨头都没了。陶宽恍然大悟,还是老婆的套路深。陶宽妈也一样,所谓:女人吃饭如诉。这里的诉是哭诉的诉,而不是告诉的诉。诉也是客家人的一种对先人的悼念,轻而细声,娓娓道来。语调抑扬顿挫,极富有表演成分。一般是女人对死去男人的哭诉:生命的终结,感情的追思,想想女人自己再也没有男人的庇护,哪怕是最简单的挑水都难以胜任,加上女人的悲伤心情,让人潸然泪下。也有媳妇对婆婆的哭诉,和对男人的哭诉,极具有对比和表演。一则:媳妇熬成婆婆了,家里财权的更迭;二则:少了婆婆的限制,自己的生活可谓是“我的底盘我做主”。旁边人也更为观赏,也有实实在在对婆婆好的,那也是少之又少。陶宽妈吃饭也如诉,吃的极慢。虽然陶宽妈是最后一个吃饭的,吃的都是男人剩下的菜。不要说现在,就是八九十年代,农村也还是这样:家里有客了,那更不用说,就搁平时,做饭的女人不能同男人一起坐桌上吃饭,要么坐厨房里吃,要么就是等客人吃饱了,才到桌上夹点残羹剩菜,或都是倒点汤,和着剩饭,塞进胃里。陶宽妈不一样,她家的家境殷实,吃的东西宽裕,菜就更不必说了,菜地里有陶宽爷爷的一把好手,菜地里从不断家里要吃的菜,也应时而食,陶宽爹又在别人家做手艺,很少家里吃,况且还有村里帮忙打理的菜地。菜烧好了,陶宽妈就给自己留些,从不抠门,好吃的菜,留得更多,桌上有人喝酒的,随时都得去添菜,到陶宽家吃过饭的人都说陶宽妈会做人,让人尽兴。

第一章第三十九节

    陶宽扒拉最后的几粒饭,抬眼看看桌上的菜碗里还有些汤,也端过来喝了,可谓是碗开花,盘崩裂,山穷水尽,伸出舌头舔了下嘴角,满意溜下了桌子。农村人比较实在,也比较节省,陶宽爷爷看着陶宽这些动作,脸上并没有出现厌恶的神色,似乎是在鼓励陶宽,最少不是极力反对陶宽这么做。陶宽也体会到陶宽爷爷的脸色,也很讨好地看着爷爷:爷爷,你小时候会这样吗。陶宽爷爷没有直接回答陶宽,而是说了个玩笑:那时,陶宽爷爷还是青年郎,给附近的一个姓刘的大户人家做事,大概是过哪个节日吧,具体的日期,陶宽爷爷也不记得了,主人家看到这些帮工挺辛苦,就松了一只鹅给这些帮工的。帮工头觉得鹅拿来分,不好分,也分不好,就公平起见,经过大家同意,把鹅杀了,煮熟了吃。年老的帮工也同意,虽然吃不了年轻人那么多,总比分不到一块完整的鹅肉回家好。鹅杀了煮好后,帮工们都舍不得吃。大家都惦记着家里人,也就是一人尝了一块,觉得味道特别鲜美,更惦记着带点饿肉回家。于是等大家吃饱饭了,开始分饿肉,毕竟切开了好分些,大块的饿肉可以搭些小块的鹅肉,就这样,各人都分到几块大小不等的饿肉,分完饿肉,就开始分鹅汤,一人一勺,分到最后,鹅汤不够再分了,但盘子确实还有不少,但又不能分均匀,每个人都说给你,给他,但心里都还想再分点。陶宽爷爷灵机一动,把茶壶里刚烧好的开水倒到鹅汤里,接着分,大家都觉得陶宽爷爷公平,没有私心,也有点子,到第二年,就给陶宽爷爷做了这些帮工的头儿。陶宽爷爷说到这里,也有些得意,毕竟是他头一次带大家一起出去做事,众人也相信陶宽爷爷,等到后来,也给陶宽爷爷说了陶宽的奶奶回来,陶宽爷爷也就有了家,那一勺开水改变了陶宽家的发展方向。其实,这个故事陶宽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陶宽爷爷自己也不知道说了几次了。陶宽爹也很认真地听着,仿佛在讲陶宽家的发展史。陶宽听完了,也就想出去溜溜了,但走到门口,仿佛又记得还有什么事没告诉大家,歪着脑袋想会。才记起林家的事,但又不确定是不是被人砸了锅。犹豫再三,还是走到陶宽妈跟前,轻声告诉陶宽妈:刚才在河里洗澡,好像是听到林家的二孩子说,他家的锅被砸了。陶宽妈也有些不相信,于是大声问陶宽:林家的锅被砸了?谁这么恨林家呢。陶宽说,没听清楚。但听到陶磊从屋里出来了,走到陶宽爷爷跟前,对着陶宽爷爷说:是我砸的!陶磊的话不重,但让陶宽爷爷听来,却犹如半空一声炸雷,半天没回过神来,陶宽爹也愣住了,陶宽妈一把扯过陶磊,双手按住陶磊的二肩,郑重地告诉陶磊:孩子,不要瞎说,这是天大的事,不是你砸的锅你不要充什么英雄。陶磊冷静地告诉陶宽妈:没什么怕的,砸了锅也不用躲,是我砸的,我也不想赖。陶宽爹强压着愤怒的情绪,走到陶磊跟前,和陶宽妈并排站在陶磊面前:陶宽妈用力扯了一下陶宽爹,示意不要慌,问清楚再说。陶磊也看到陶宽妈扯陶宽爹的衣角。陶宽爹被扯了一下,也分散了情绪,心里也平静了些。就中午打陶磊的事又涌上心头:对,孩子是要教,但也得问清楚原因。但陶宽爹就没想到,陶磊砸林家的锅,正是自己鲁莽的结果。陶宽爹扯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陶宽很乖巧,也恰如其分地递给陶宽爹一碗水,陶宽爹顺手接过水,闷了一口,把碗递给了陶宽妈。陶宽妈接过水,却没喝,而是走过去把水放到桌上。陶宽爷爷走过来,想把陶磊拉开,怕陶宽爹又再打陶磊。陶宽爹别过陶宽爷爷的手,把陶磊拉近怀里。陶磊很沉静,脸色平静得出乎陶宽爹的意料,似乎砸林家锅的事和他无关,让陶宽妈和陶宽爷爷很是吃惊。这孩子太胆大了,做这么大事回家哼都不哼一声。要是没有及时逃脱,被林家扣起来,打一顿,再到陶宽家来闹事,后果了不堪设想。砸人家的锅,是砸人家的的饭碗,是大事,而作为林家来说,家里锅被砸了,那是奇耻大辱,不闹得陶宽家家风倒了,陶宽爹无法出去做手艺,决不罢休。林家也是大家族,虽然林家这几年过得并不是很好,但林家家族一旦知道这事,也绝不放过陶宽家的。林家男人首先就通知家族里的长辈,再有林家长辈带着林家一大家子坐到陶宽家来吃上几顿,最后有陶宽家给林家买新锅,还得陶宽家披红,请串堂吹吹打打送到林家去。林家男人倒还知书达礼,就林家的家族里倒有几个懵子,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家族弟子,老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懵的。但从形势来看,林家还没通知家族里人,也许是等陶宽家做出姿态来,是低头认罪还是强横到底。陶宽爷爷此时比陶宽爹感觉事情复杂得多,他也想知道陶磊咋敢一个人去林家挑战,还是更严重的是砸了林家的锅。姜还是老的辣,陶宽爷爷拿起长烟杆吸了二筒烟,才一把拉过陶磊,问陶磊究竟为什么去砸林家的锅。陶磊还是刚才一样的沉静,也没有脸红,更没有被陶宽爹的粗暴动作吓哭,陶宽爷爷心里也看得起陶磊,觉得陶磊肯定是有事的,陶磊不是那种很害人的孩子,他比陶宽成熟稳重多了,有些少年老成的气度。心里想:有陶磊在,以后陶宽家不会吃太多的亏。陶宽倒有点吓到了,他感觉是自己多嘴了,却不知道正是他的多嘴,才让事情有了很大的回旋余地,最少是在时间上。

第一章第四十节

    陶宽面有难色,怕陶宽爹发火,反而暴打陶宽一顿,殊不知陶宽爹却给陶宽睇来了赞赏的眼光。是陶宽的告知,反而使陶宽家有了充足的时间去思考解决陶磊的问题。陶宽爹让陶磊去洗澡换衣服,自己和陶宽爷爷坐一起去商量如何去林家。姜毕竟还是老的辣,陶宽爷爷见过世面比陶宽爹多多了,洞庭湖的麻雀,什么风浪没见过。林家买锅的钱肯定是要掏的,还得加上林家精神损失费。林家之所以不叫嚷着到陶宽家里来解决这事,林家也是有考虑的:首先,自己家锅砸了,嚷嚷了,全村里都知道,明摆着,损失的是林家,包括声誉,村里的地位,以后林家的四个孩子的婚事,都会受影响。其次,这次是解决了,下一次可能就是刘家的孩子,王家的孩子都可能到林家来砸锅了;其三,农村有句话“做了猪还要做猪叫”,更让人瞧不起。很可能在村里就呆不下去了。只好等,等陶宽家先过来,买锅的钱倒是小事,面子更是大事,最关键的还是:自己家的老二错在先,没有了老二的错,陶磊也不是很无赖的孩子,没有了陶宽爹对陶磊的暴打,陶磊也许就不会去林家砸锅,陶磊也是比较正值的孩子,他没去嚷嚷,连他爹也可能不知道陶磊去林家砸锅,村里人就更不知道了。没有了这些,林家的面子就不会丢太大,至少到目前还有挽回的余地。林家虽然这几年过得不怎么样,要是换到前几辈的人,也还是嗷嗷叫的。家境贫寒也非林家一家,村里都差不多。但唯一比较显盛的却是林家有四个儿子,农村人都很势利,有了人就有了地位,有了翻本的本钱。林家男人记得很清楚:当年隔壁村里有一家有六个儿子,家里虽然穷,但只有一块地,勉强度日,而隔壁村里的大户人家仗着儿子在县里做文书,霸占了六个儿子穷人家的那块赖以维持生计的那块地,穷人家,人穷志不短,天天去县城闹,一个孩子去,被抓了,投到监狱里,第二个孩子接着去告状,也被抓了,第三个还是去上诉,一直被抓到第五个孩子,大户人家儿子在县城做文书的,回来告诉他爹,本村人不该这样做,大户人家的主人也有点怕了,活生生把那块霸占的地吐出来,通过中人说和,五个孩子头须俱全送回家,临走,做文书的还好生请穷人家五个孩子一起吃了顿饭。穷人家也客客气气把大户人家请到家里感谢文书儿子对他五个孩子的照顾。高手在民间,民间的关系处理也不亚于城里人的处理事务的手段。只要家里有人,就有希望,说不定就翻身了,也有人说:穷不过三代,有人在就有翻身机会。宁笑白头翁,不笑鼻涕虫,白头翁再有本事,也是日落西山,最后还得有人去照顾他,鼻涕虫不一样,鼻涕虫是会长大的,虽然现在家里穷,保不齐,到了下一代就有人发财了,风水轮流转,也许穷人家过不了几年就不穷了。想到这些,陶宽爷爷和陶宽爹就不敢太嚣张,他得考虑林家的孩子,林家孩子的未来,以及自己以后的情况,陶宽爹也不敢确认自己家就能百事百顺,说不定哪天就求到林家去了,再说,都是一个村庄,抬头不见低头见,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隔壁门。在农业社会,抱团取暖肯定比单干强,首先是家庭,家庭成员必须团结一致,即使是有矛盾,但在家庭出现强敌,成员之间还是很团结的。哪怕是对方是你好朋友,也得分清楚,哪头大,哪头重。再就是家族,一个家族再不济,也会出一二个比较杰出的,就算矮子里面挑高子,挑出来的还是比较优秀的,不管是头脑还是经济,财力,社会地位还是可以借鉴的,扯端一根稻草很容易,一旦一把稻草扭曲,拧成了绳,想扯断它,你就得用利器了。除非拧成的绳子,碰到了更锋利的刀时,绳子也就迎刃而断了,但更锋利的刀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在农村到了家族都不能解决的事了,只能去见官了。但见官不是农村人最好的选择,民不告官不究,不像现在,除了县政府还有更基层的乡镇政府,甚至到村,到组都有着我党强大的领导力,以前可不是这样,见官不是很容易的事。陶宽爹和陶宽爷爷商量好,才叫陶磊进来,问清楚了当时砸锅的情形,还有是不是有很多人看到,最后是林家当时的情况。林家有哪些人当时在家,你进去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出来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的,砸了锅回家的路上,碰到了谁,又和谁说过到了林家砸锅的事?陶磊也感觉到自己的鲁莽,再胆大毕竟还是孩子,想到的事,远没有陶宽爷爷问到的情况,不然又怎么说: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或者说陶宽爷爷吃的盐比陶磊吃的饭还多。到现在,陶磊也有些害怕,再没有了当时去砸锅的意气风发的,而是一只斗败的鸡,耷拉着脑袋,同时也告诫自己,以后做什么,要想想前因后果,可能会出现最坏的结局。也更和陶宽爹商量,如有不方便,还有爷爷呢。爷爷毕竟是见得多,要不然还有一句话说的呢“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陶宽爷爷就是家里的定海神针,只要爷爷还在,就乱不起来,只要爷爷还在,就有解决事情的方法和途径。陶磊也不是懵子,只要爷爷一点,就知道自己刚被打的时候,不该那么冲动。应该坐下来,想想为什么会挨打。当然了,林家男人看到锅被砸的时候,还在那里吸烟和思考肯定不是陶磊所能达到的境界,陶磊还是鼻涕虫,他还有很多事,很多人很多机会去做,去认识,去处理。

第一章第四十一节

    陶磊在爹和爷爷问话中感觉有些莽撞了,万一林家把他扣住,先把他狠狠打一顿,不要说要了陶磊的小命,打个半身残疾,扭断他的小胳臂小腿,给陶磊留个永久的记忆,也不是没有可能,陶磊下半辈子只能在屋里咀嚼着这一次冲动后痛苦的后果。到了那时,别说做什么事业,搞个营生都难,更谈不上娶妻生子。但林家却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先礼后兵,等陶宽家先出牌。把球踢到陶宽家,等陶宽家出手了再做打算。诚然,是林家的老二,先害了陶宽家,但老二是孩子,你可以找林家的男人或者是林家的女人,让他好好管管林家老二,再说,林家老二也是无意中的所为,可谓:饥不择食,慌不择路,穷不择妻。林家老二是害人,但陶宽爹打陶磊,也不是林家老二直接所致。你陶宽爹也大可不必把陶磊打成这样。如果不是陶宽爹给陶磊的一顿暴打,陶磊也不可能有这么冲动,陶宽爹打陶磊似乎有些是陶宽爹表演的成分,也想出个名声,陶宽家是不容孩子这么害人的,反过来再看陶宽,和林家老二差不多,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但陶宽只是比林家老二稍微要诚实点,但终归都是害人,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下次,要是陶宽害人挨打了,人家也到陶宽家把陶宽家的锅给砸了,你陶宽爹又该怎么惩处陶宽。但一切都是设想,现在摆在陶宽他家首要处理的是:怎么给林家道歉,拿什么去道歉,买锅的钱肯定是要的,还有其他的费用,比如说面子,按现在来说是精神损失费。面子还是要里子去衬托。里子就是钱呗。谁去道歉:陶磊肯定是要去的,村里的官方:生产队长,要不要惊动,还有大队支书,也算村庄里最高的行政级别要不要惊动。再个就是非官方的势力家族方面,林家的家族和陶家的家族,他们都有各自的势力,不论是陶家还是林家的家族势力在村里都不相上下,如果叫了生产队长就得罪了大队支书。如果只是官方的,也得罪了非官方家族的人,以后有个什么事,落个两头不讨好,弄得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二方的人都叫齐,等于全村都知道陶磊砸了林家的锅,林家更下不了台,也等于给陶磊做了一次官宣,让陶磊在村里一战成名,而林家则颜面扫地,林家反正都丢了面子,不肯接受陶宽家的道歉,反而事情复杂了。陶宽家最后陶宽爹和陶宽爷爷一合计,还是爷孙三人去,悄悄去道歉,给林家补上一个大礼。最后的问题是什么时候去的问题:去早了,也许林家还没吃饭,路上碰到村里人怎么说;去晚了,人家都睡了,像是做贼的。那时村里没有时钟,更没有手机,只是凭着天黑的早晚,和月亮的亮度和高度去判断时间。陶宽爹回身瞧瞧,看到陶宽妈站在房间门口,听他们父子商量,陶宽妈也不多事,只是静静地听着,陶宽妈相信陶宽爷爷在处理这件事上的判断和处理事情的能力。陶宽妈看到陶宽爹的招呼,也赶忙走过去,陶宽爹就问陶宽妈现在家里还有多少钱?陶宽妈也在思忖:好像还有三十六块七毛,还是别人刚还回来的。那时一下子能拿出二十块钱的人家在村里也算富裕人家了,陶宽妈也记得,前天别人还回三十块钱,还没来得及去镇里存进去。陶宽爹就告诉陶宽妈,拿出十五块钱来,陶宽妈从来不反对陶宽爹拿多少钱,陶宽爹要多少,陶宽妈是给多少,如有急用,陶宽妈就去大队支书家借点。有钱借钱不叫借钱,而是叫调用下。说实在的,借钱也是看人头去的,都是实力相当的人家才轻松借到,一般人家也不去借。且不说有没有,首先还是人家怕你还不了。都说,借钱能应急,还钱却不能这样的。到了年底,有没有也得到人家家里去,得告诉人家,今年可能还不了了。有道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村里陶宽家和大队支书家彼此借钱的次数比较多,都不给对方伤害,而在那个时代,借钱更是常事。谁家不是借钱过日子的,家里能有闲钱的人家不多,掰起脚趾头都能数出来。谁家没有个急事,皇帝也管别人借过钱呢。陶宽妈听到陶宽爹要十五块钱,就转身回自己房间,打开锁,翻到箱底拿出用手帕包好的钱,从中拿出十五块钱,又把剩下的钱数了二遍,确认无误,才又把钱拿手帕包好,放到箱底,叠好箱子的衣物,锁好,才快步走到陶宽爹跟前,给了陶宽爹。陶宽爷爷则拿好他那根长烟杆,拿出自己铡好的上好的烟丝,装满自己的烟荷包,把烟荷包挂在腰间。拿出长烟杆一则当个手杖,再则是到了林家,万一谈得不是很融洽时候,可以递个烟嘴,充当个哇事柄,缓解一下谈话的气氛。陶宽爷爷走出门,抬眼看看天色,见上玄月已然升高,估算出大概的时间,招呼陶磊和陶宽爹,一起走出大门,转身招呼陶宽妈:回去睡吧,没事的。陶宽妈还是泪汪汪告诉陶磊:跟着你爷爷,身段软些,嘴巴甜一点。陶磊也回头嗯了一声。就跟着爹和爷爷走出大门。月光如水,洒满了整个村庄,远处的山犹如一只巨兽,黑黝黝的吞没了月亮的光。陶宽爷爷走最前面,陶磊夹在中间,而陶宽爹断后。陶宽家在村西头,而林家则是住村里,屋挨着屋,要去林家,得过好几家的门口,为了不让人知道,爷孙三人也是费劲避开走那些可以看到爷孙三人的路,因为不知道林家的态度,所以爷孙三人很是郁闷,三人走得很是压抑,陶磊也没有了平时的叽叽喳喳,仿佛这一晚,陶磊长大了很多,想得也很多!

第一章第四十二

    爷孙三人踏着灰蒙蒙的月色,深一脚浅一脚朝林家走去,陶磊还是孩子,眼神自然很好,陶宽爹打着一支电筒,电筒的质量很好,是那种黄铜的电筒,那时候的一支电筒可是奢侈品,村里也只有几户人家拥有,大队支书家有一支,是白铜的,拿到手上,比陶宽爹手上的那支轻很多,即使是这样,大队支书家的电筒也难得被人家借走,大队支书说:这是公社给我们各个大队支书配的,目的是方便我们随时去开会的,说起来还是公社的公共财产,不能借给你们,借给你们就是以公济私,是挖社会主义墙角。自然,村里人也很难得再去借电筒用。只有他的宝贝孙子,可以拿出去玩下,大队支书的孙子拿着电筒走到外面,白天到处都是亮的,大队支书的孙子就拿个电筒照床底下,照阴暗的牛棚,最有趣的就是一个孩子拿着镜子,大队支书的孙子拿电筒照镜子,镜子反射光亮进了屋里,大队支书孙子最开心的玩法。大队支书每天把电筒放到自己睡的枕头底下,以防电筒漏电,把电筒里的电池,最后一节反个方向放,再旋紧,临时要用把反过来放的电池顺着电池正反极,即可可以拿出去用。这个小窍门也还是陶宽爹教给支书的,以前刚领到电筒时候,大队支书可是心肝宝贝,每天都是顺着正反极放的,也放自己的枕头底下,但有时就不小心按了按钮,电筒也就打开,到第二天晚上,拿出来,电筒基本就瞎了,只有电珠还有些红,当然了根本照不了漆黑的夜。大队支书很是不解,昨天晚上还是好好的,今天就不亮了,问了其他的大队支书,方知道电池没电了,得买新的电池。大队支书无奈。只好去买新电池,电筒有了新电池,果然光亮如旧。电池虽然不贵,才一毛二一节,但如此天天换,也是一个极大的开支。那时村里流传一句:戏电戏表,赛过讨小。意思是:谁家里有个电筒,有个手表,比以前旧社会纳个妾还花钱。电筒得换新电池,如果没有了电池还不如人家的火把。手表也一样,那时的手表,尤其是农村人的手表,更是质量差,老是停,是那种紧把的,隔个三五天不紧把,基本就停了,隔三差五还得拿到公社托人带到县城去修,一次五块十块的,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承受得了的开支。所以支书很宝贝自己的电筒,换电池也换得频繁,自然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又不能不换,因为那时候的夜里都有人出去偷些菜或果实,需要大队支书每天领着民兵到处巡逻,电筒就是巡逻的利器,没有了电筒就谈不上巡逻,大队支书没有了电筒也就失去了巡逻的权威性,所以每天都换电池,换得大队支书肉痛。直到有一天碰到陶宽爹,问起陶宽爹多少天换一次电池,陶宽爹也很随意说大概半个月换一次。大队支书大为惊奇,你电筒咋那么好,电池那么经用,陶宽爹就问大队支书你多久换一次,大队支书也实话实说,不好说,有时三天,有时也五天,最快的一次,二天就换了,陶宽爹也很惊讶,就问大队支书什么情况,是不是每天都打开按钮啊,大队支书说没有啊,于是就把电筒怎么放,怎么用告诉了陶宽爹,陶宽爹似乎发现了什么,又紧着问,晚上也是顺着放吗,大队支书也承认了“是啊”,到此时,陶宽爹才明白:大队支书的电筒费电池的原因。于是很耐心告诉大队支书,怎么把电池反放,并把电池的原理告诉了大队支书,大队支书虽然年龄大些,毕竟比一般人要懂得多些,也听懂了,照着陶宽爹的方法,果然很省事,也节省了很大的开支。陶宽爹拥有一支电筒是出于无奈,手艺好,开的户头远,来回得走很久,特别是冬天,白天短,夜里长,稍微远些的地方做事,回家就漆里抹黑了,碰到客气的东家,还喝酒,等喝完酒,有时候都夜深了,路又不好,又没个光,特别是月初月尾,又没有月亮,完全凭感觉,凭平时的记忆,摇摇晃晃往回赶,不摔跤就不正常了,也有主人家客气的送个火把,也还真是感谢主人家,但大多都是摸黑回家的。直到有一天,做到一户人家,主人家是外面做工程的,这家主人也觉得陶宽爹的手艺好,人也诚实,很值得交往,便告诉陶宽爹,你这样辛苦做事,大老远跑到我村里来做事,手艺也好,在远处做的也多吧,陶宽爹也很诚恳:对,人家叫我去做,都是看得起我,手艺倒在其次,主人家请我做一天事,花费也大,除了吃,还得拿工钱,我帮人家做好点,我也过意不去,能多做点,就多做点。实在晚,也会到人家家里住,但大部分的日子都回家去住,没有个光确实不方便。那个主人家也被陶宽爹诚实朴素的语言感动,觉得陶宽爹不是那种偷懒耍赖的手艺人,觉得可以帮他。主人家就告诉陶宽爹:我同事下个星期可能要去省城出差,如果你放心,就放几块钱到我这里,我代你托我同事看省城百货公司有没有电筒给你带个来,但事说清楚,也许不能买到,也许要很久才能给你带来。陶宽爹一听,也感觉这个主人家肯帮忙,自然很愿意留钱给那个主人家,毕竟是一个路子,再说自己也确实需要,一个手电筒。陶宽爹也不是那种很喜欢炫耀的人,倒不是自己能在村里第一个能拥有电筒的人家,他更注重自己的实用性。也千恩万谢说着好话,让主人家多多帮忙。主人家也没有很确定可以帮陶宽爹买到电筒,毕竟不是他自己去省城出差,也还得托同事帮忙。但他确实愿意帮帮陶宽爹。

第一章第四十三节

    陶宽爹把钱留给了帮他托人买电筒的主人家,当天晚上回家。陶宽爹不太喜欢和他家人什么事都摆,同样买电筒的事也没告诉家人,只是自己心中也就存有一份希望。且不说,电筒能给他带来多大的荣耀,毕竟买个电筒,也算奢侈品,最少在当时是这样的情况。陶宽爹很注重实用性,能给他带来了光明,带来了方便,就足够让他有去买电筒的意愿。况且,有了电筒他可以走得更远去找事做,电筒的开支也是必须的,却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越是盼望越是觉得心痒痒的,期待着有一天,主人家寄信过来,让他去拿电筒。有些时候,到帮他托人买电筒的主人家的一个村里做事,本来想去问问,但又觉得自己浅薄,给人留下不沉稳的影像,于是,就索性不去想他的电筒,安安心心做事。心想着有就更好,没有也一样到远处做事,也一样摸黑回家,自己都做了十来年的事了,没有电筒也就那样过来了。虽然有时是这样宽自己的心,但还是希望人家会帮他带来。总于,在留给钱的日子过去不到一个月,有人带来了口信,那帮忙买电筒的主人家回家了,同时也给他带来了电筒。心是晚上带到的,陶宽爹刚从别人家做事,吃了饭回家的路上,别人告诉他的。这么多日子的期待也有了信息,也给他带来了兴奋。次日,陶宽爹去帮他带电筒的主人家的隔壁村里做事,那里离带电筒的主人家的村里有个三里来路。从到了做事的村庄里,陶宽爹手脚麻利许多,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做事的劲头也更足,不到下午太阳下山时候,就把当天的事做完了,主人家也觉得奇怪,但也不好问陶宽爹,碰到什么喜事了,看着陶宽爹早早得收工,这家主人也高兴,做了点心,马上就接着做晚饭。因为,吃完点心没隔多久就吃完饭了,陶宽爹也没再吃多少饭,而是喝了点酒。因为完工早,主家的男人还没回家,也没人陪陶宽爹喝酒,陶宽爹自己一个人喝。因为开心,做事麻利了,到吃完饭倒觉得有些累了。吃了晚饭稍坐片刻,便起身告辞,也没有告诉自己要去哪里,男主人还没回家,女主人也没说什么,但女主人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早完工,早早可以打扫场地,自己也可以早点休息。陶宽爹告辞了径直往自己要去的村庄赶去,走出了村庄,才发现今天太早完工,幸好男主人没在家,不然还会找些事给陶宽爹做。也给自己以后做事带来了不确定性。如果隔壁人家知道这样的情况,或者这家人下次还请他来做事,就不自觉得多安排些事给陶宽爹做,岂不是要累死。陶宽爹也觉得自己没沉住气,不就个电筒,值得自己这样认真去做吗。同时也告诫自己,要稳重,不要浅薄。让人笑话。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也迈开来了,不到一代烟功夫,就到了以前做事的村庄里,也都是熟门熟路,不会就到了那个帮忙买电筒的主人家。碰巧,这次主人家也是前天才到家,昨天因为做车累,休息了一天,今天刚好有空,女主人便做些好吃的,犒劳男主人,一家老小正围坐在大桌子上,享用女主人带来的美食和幸福。看到陶宽爹进来,男主人也好客,便邀请陶宽爹坐下喝口。陶宽爹也是因为刚才走得急,出了点汗,又走了这么多路,农村都说:过个门槛吃三碗。况且走了这么多路,也有些饿了,倒不是觉得这家人菜好,而是觉得外面做事要大气,会交朋友,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的户头做得更多,做事的范围更大。男主人邀请陶宽爹坐上横,陶宽爹自然不会那么轻薄,人家怎么邀请是一回事,自己要不要去坐也是一回事。做手艺的匠人也有自己的规矩,陶宽爹刚去学徒时候,他师傅就告诉他:做手艺的人不能随便坐上横,一般坐背靠大门的下横,这样既不妄自尊大,也不矮化自己,靠的是手艺精巧,坐的位置既不能太随便,也不能太生硬,再个就是吃饭也得有个规矩,所谓一碗先生二碗匠。做先生的,当初是指教孩子上学的读书人后来也指靠笔墨写写的人也称先生,农村就有了给人看风水的风水先生,给人做法事的道士先生,这些都可以称先生,而先生只能吃一碗饭,而匠人,较为粗俗些,但毕竟还是不同于那些靠地生活的农民。但又比写写画画的更需要体力,也就可以吃二碗。陶宽爹也深知自己的身份,也不会随随便便坐到上横去吃,而是挑了个下横的位子坐了下去。刚坐下去,男主人就把碗筷给他拿来了,也拿出了七钱杯,给陶宽爹倒上了酒,陶宽爹赶紧起身道谢:喝不完你家的富贵酒。那家男主人也是外面跑的,自然也是见得多,这觉得陶宽爹比较善意,可以交往,况且都是隔壁村庄,也说不定哪天会求到陶宽爹帮忙。陶宽爹闻到酒香味,瞟了一眼酒瓶子,见是“四特酒”,闻酒香也知道最少是五年藏的。那年头,能买瓶子酒的就很不错了,况且还是比较名贵的五年的四特酒,陶宽爹有些不自在了,也感觉不应该坐下来了,但又想:既然坐下来了了不必太高抬男主人,贬低自己了,酒虽然是好酒,但都打开了,也不能倒回去啊,最少也得让男主人看不出自己的自卑,坐下来了就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就没必要分出个贵贱。酒倒得满,酒杯更是精致,属于那种古典美的七钱杯,还是陶瓷的。那年头平常人家就是拿碗倒酒,吃菜喝酒都是一个碗;再客气点的就是另外拿个碗给你盛菜,那样就不会把菜汤滴到碗里,而让你的酒有了菜汤而不好喝。

第一章第四十四节

    陶宽爹端起酒杯,闻闻,酒香扑鼻而来。那时的人也很纯朴,没有太多礼节。只是各自喝各自的酒,也不在乎对方喝得怎么样,喝得了多少就喝多少。陶宽爹也被酒杯中物打动了,酒杯本身就是好东西,握不盈手,瓷器温润如玉,杯身画有一树,一人,一石,树下一老者,仰望天空,似乎沉吟,靠近老者的一块石头,瘦削,镂空。陶宽爹不懂酒杯上的画,但也知道,此杯不是非凡之物。大概是浸泽在酒香里,也没有太细看杯的形态。陶宽爹闻过酒香,也把酒倒进嘴里,顷刻间酒香弥漫了整个嘴里,舌尖上的味蕾也被刺激起来。陶宽爹不忍心吞下酒,更多的酒香勾起他的记忆。现在又再次尝到那种妙不可言的酒味,柔和,品中有甘,和平时喝得番薯酒倒成了云泥之别。人都这样,吃得了苦,吃不了好。吃差的,吃惯了也就没什么了,但你在吃差的时候,偶尔吃了次好的,立马就感觉到差的就很难吞下去的感觉。陶宽爹也想起了一个故事:陶家祖上是做茶叶生意的,不是晋商乔致庸那样的大批发商,而是小店经营的,茶叶的零售店,小本买卖,但很会做人。不管是什么样的顾客,来买茶叶,都会无偿送一点更高档的茶叶,作为人情。顾客很高兴,也感觉到店家的温暖。慢慢的回头客就多了,也有没钱的也会先称茶叶,等方便了再来结账。每次都这样送一点更好的茶叶,久而久之,伙计看不惯了,也直起性子问店家:老板,你这样送,能不亏吗?店家总是笑眯眯说,没事,无非就是自己少赚点,店开了一年多的时候,不但没亏,而且生意越来越好,一些老顾客也越来越买更好的茶叶了,利润也越来越高,店家也接着送更更好的茶叶,每次都是一点,不多,就能泡二次的数量。伙计也在一次无意的和顾客谈话中得知:顾客在买了茶叶时,也得到了更好的少量茶叶,顾客平时也舍不得自己喝,只是把更好的茶叶攒起来,等攒够了可以一次泡三四个人喝的时候,顾客都会把自己的知己,朋友,生意伙伴,能给顾客带来好事的人,请过来,慢慢煮,慢慢品尝,喝过一次更好的茶叶,那一般的茶叶就觉得难以下咽,于是就紧着其他方面的开支,也得买更好的茶叶自己享用。慢慢得,茶叶的档次升高了,店里的生意也更好了。是啊,谁愿意吃过好的东西以后又返回去吃差的,都是越来越好的吃。不要说大人,就是刚出生的孩子也一样:陶宽爹记得陶宽刚出生,陶宽爷爷就把陶宽给抱到自己的房间,陶宽爷爷桌上放着一大碗黄连,陶宽爷爷就拿起勺子,顺着陶宽的嘴角往里灌黄连,说来也怪,陶宽也不推辞,灌进嘴里的黄连,都大口大口地吞下去,从不吐出来,等大半碗黄连喝完了,才把陶宽抱还给陶宽妈。陶宽妈也不知就理,看着陶宽睡着,自己也迷糊起来,等陶宽饿了,也有些奶了,给孩子喂奶,过了几天,等再次想喂点黄连给陶宽,以降降胎火,这次陶宽就没有了第一次喝黄连的好骗了,紧抿住嘴,再也不张开他那宽嘴巴。陶宽爷爷也说起这事,陶宽爹也在意了,就是刚出生的孩子,刚出来,不知道何为甜,何为苦,也没有味觉的层次概念,有天性般的吞下去,但凡吃到一次甜的,那再吃苦的就很难了。陶宽爹自己也一样,喝到了更好的酒,差的酒就觉得难以下咽。但陶宽爹是成年人,懂得理智,也懂得为人处世,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什么样的酒都可以喝,而是有选择性的喝。有男主人陪,什么酒拎来都喝,他得学会做人。人情练达即文章,要想更多挣钱,就得结交不同的朋友,不同的人群,男主人能陪你那是对你的尊敬,所以陶宽爹得忍着,再差的酒,陶宽爹都能吞下。那就不是品了,是喝,是吞。碰到男主人没在家的,他就得看酒的好差,能喝得下的酒就喝点,太差的就推辞,说什么胃里不舒服,晚上还有其他的事,或者说要帮某人赶制些东西了就不太喝了,女主人见他如此推脱,一般都是就坡下驴,不太坚持,女人也觉得自己太殷勤劝酒,不太符合常理。见陶宽爹的推辞,女主人也就算了,陶宽爹也就自己盛饭吃。如果接连做了好几天都没喝酒,就有些酒瘾,回家方便了,就让陶宽妈炒几个菜,拿出平时舍不得喝的好酒,和陶宽爷爷喝几口,父子俩也交心谈谈。可谓惬意。

    但今天感觉不同,一则是酒格外好,格外香,自己也觉得男主人的客气,顺手喝了,见男主人过来添酒,也没太多的推辞,边品边说着俏皮话,酒桌上的气氛也慢慢活跃起来。男主人也是性情中人,也许是隔了些日子没这么喝了,还是头天睡得好,疲劳顿消,又有人陪着喝,慢慢也就放开了喝。陶宽爹喝到第三杯时候,就感觉到酒没有了刚才那样浓烈的酒香了,只是自己更想喝了,可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陶宽爹刚才喝了点,又没吃太多的饭,现在又接着喝,可能是有点猛了,陶宽爹也慢慢没有了平日在外面做事的矜持,也不太做作,倒是现出了回到家的散漫,男主人也喜欢这样的随性,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陶宽爹吐了,这次很惨,吐得不成样子,男主人看看陶宽爹的状态,估计陶宽爹难再自己回家去了,也知道了陶宽爹的酒量和酒性,也不再挽留,也没再劝陶宽爹喝了,而是独个儿喝,差了个人拉车把陶宽爹送回去,顺便把电筒带回去。陶宽爹也因这次很惨的醉酒,慢慢学会了戒酒,不管好酒差酒,能不喝就不喝了。

第一章第四十五节

    陶宽爹醉眼朦胧,可谓“酒醉心明”,起身告辞,男主人见陶宽爹醉得不是太厉害,能站着,还能开口说话,也没太在意,遂走出大门,抬眼看看天色,见天色尚早,也就强留陶宽爹接着喝酒。于是,转身回到房间,拿出电筒,交于陶宽爹手上,陶宽爹眼睛都差不多都睁不开了,拿到电筒,也没有细看,揣进兜里,说了句:你们慢慢吃,我就先告辞了。男主人也是拱拱手,眼看着陶宽爹走出大门。等陶宽爹走出院子转了弯,男主人才回头说:不就一瓶四特酒,咋弄成这样。意外之言,陶宽爹还是乡村土鳖,没见过世面。说完也就自个喝了起来。陶宽爹一再告诫自己:别丢脸,要吐也得出了村庄再吐。当然了,他是没听到男主人的话,如果他听到男主人的话,不说脑血管意外吧,估计也得禁酒半年。出了村庄,走到溪边,把手伸进喉咙,使劲抠,哗啦一声,胃里的香的,辣的,咸的,清淡的,油腻的都变成了酸的,其中还夹杂些苦味,也通通倒进了溪里。喉咙则是十分呛人,火辣辣的难受,陶宽爹蹲下去,捧起一鞠水,喝进嘴里,让水湿润了喉咙,润滑了口腔,把食物残渣,全洗漱出来,虽然吐了很难受,食道损伤大,但胃里舒服了很多,人也清醒很多,坐溪边的石头上,喘了口气,人也精神了很多。扶着石头勉强站起身来,感觉好多了。毕竟青壮年,平时做事也锻炼了肌肉,总体来说,体质还是不错的,脚不会打颤,身上的感知能力也慢慢恢复,明显感觉到左边的衣兜里沉沉得往下,用手摸摸,感觉是圆柱状的。左手伸进兜里,摸出了沉沉的重物,拿出来一看,金黄色的。用手掂掂,有个斤把重,通体金黄,头部膨大,面上有玻璃镜子,离头部不到一寸有个按钮,按钮可上下移动。陶宽爹也慢慢回忆起,刚才的情形,也记住了去隔壁村里的目的。直起腰,迈出了步子,还好没有摔跤。步子也比下到溪里时候,稳健得许多。于是也没什么顾虑,抬脚走上路。陶宽爹也忘了自己蹲溪边有多久,走开了脚也不会太酸,走上路面伸个懒腰,走向自己家的方向。无意间,按开了按钮,雪亮的电筒光犹如一把利剑划破了浅色的夜,射向了远方。陶宽爹自己也被吓着一下,但还是满心欢喜,照到路面,夜色阑珊,电筒光亮穿过了空气,照到远处的山,房子,树木。屋里的人都出来了,老人,孩子,也有女人都新奇地问,那是啥,咋那么亮,比房间的煤油灯亮堂多了。也有人问,谁啊,手里拿的是啥,陶宽爹也应了声“我”,于是众人听出来了,陶篾匠,见是熟人,都聚拢过来,口气也讨好了很多,陶宽爹也按下了按钮,光亮顿时不见。隔壁屋子的人也跑出来,都喊:陶师傅,你手上是啥,咋那么亮?陶宽爹又按下按钮,光亮又突然射出,“啊”的一声惊呼,都探过头来,想仔细看看是啥宝贝。不知不觉间,旁边就围成一大圈人,村里的人,无论老少,都出来看了,后面来的问前面的人,前面的人就无比荣耀告诉后来的人:那是电筒,亮不。接着又告诉后来的人,前面村庄的陶师傅的。听说是陶师傅的,孩子们也高兴了,他们都知道隔壁村庄的陶师傅——一个人见人喜欢的篾匠师傅。大人问完了,也就回屋里去了,终归还是要吃饭的,电筒又不能当饭吃,况且还是人家的。也有出外看过的,脸色也有些不屑。不就一个电筒,至于这样嘛。孩子可不一样,那份高兴劲,似乎电筒是他家似的。又和陶宽爹挨着亲戚的孩子自然比没有挨着亲戚的孩子也更神气活现。陶宽爹回完了所有的问话,也准备走回家,回身一看,周围都围满了孩子,也有少些大人,陶宽爹也吆喝起来,让下喽,我得回家了。夜色加深,光亮犹显突出,孩子们也跟着陶宽爹,往家里走。早有一些孩子跑得快,赶前到陶宽家去报信了,那都是平时和陶磊认识的孩子,赶前去报信,说不定哪天,陶磊和陶宽拿电筒出来玩,自己也可以把玩会。陶磊和陶宽吃了饭在家里等陶宽爹回家,突然进来了很多和他两差不多年龄的孩子,有几个孩子都说不清楚什么回事了,拉着陶磊和陶宽往外走,陶磊和陶宽也不知道咋回事,被他们强拉着往外走,跟着他们瞎走。刚出了村口,就看到一道亮光迎着他俩射来,陶磊和陶宽也不知道咋回事,跟着前面孩子,朝着光亮跑去,跟着陶宽爹的孩子也看到前面来了很多孩子,也看到陶磊和陶宽,孩子们也叫起来:有喊陶磊的也有喊陶宽的,孩子已经很激动了,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了,只是说:你爹,你爹。陶磊听清楚了,我爹,我爹咋了,陶宽跑得快,到了陶宽爹面前了,陶宽爹也看清了陶宽,惊叫道:陶宽,你咋也来了。陶宽也看清楚了,拿着放射光亮的人居然是陶宽爹。遂扑上去,陶宽爹也接着陶宽,把陶宽抱了起来,电筒也被陶宽拿到手上了,陶宽拿着电筒,比孙悟空拿着金箍棒还神气,挥舞着电筒,电筒发出的光亮也随着陶宽的挥舞而变得快速飞舞,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刀,砍向黑暗,也把黑暗撕碎了,又重新拼好。陶磊也看到了爹,还看到陶宽被陶宽爹抱着,陶宽手里的金色的铁棒发出光亮,可以清楚得看到每个人的表情,兴奋,激动,有些孩子也挥舞着手,似乎电筒也在他手上,也像是事先训练下,等下次电筒拿到他手上不至于一点动作都做不出来。陶磊跟在陶宽爹身后,紧紧拽着陶宽爹的衣角,往家里走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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