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一百五十一节
匠人师傅沉沉睡去,最终没有等到师傅的话唤醒自己,而梦里的一切就和当初自己去师傅那里学手艺的时候做的梦一模一样,可就是结局不同。匠人师傅并没有因为没有师傅的唤醒而醒来,而是更深沉得睡了,睡得很安详。平时就有鼾声的匠人师傅此时的鼾声更是此起彼伏,雷动房屋。徒弟们也不愿去打扰匠人师傅的酣睡,各自做着自己手上的事,匠人师傅这样睡也不是头一次,根本没必要担心,大家总觉得匠人师傅今天有着被深深伤害了的心情。从东家吃了饭回家,匠人师傅就被徒弟搀扶着,一直睡到深夜。匠人师傅的酒德不错,从不喝醉了酒,就耍酒疯,或者打骂徒弟,而是一直睡,睡到他自己醒来为止。今天,匠人师傅的醉并不是被酒醉了的,而是被东家家里的的老者,打垮了的。老者这次的拷打并不是在匠人师傅的身体上,而是心里,匠人师傅终于明白了师傅被人打了一闷棍的哭,那闷棍不是打在师傅的头上,而是打在师傅的心里,打碎了师傅的自信和骄傲。同样的,老者的酒不是醉了匠人师傅的头脑,而是醉了匠人师傅的信心。要不是匠人师傅自己在最后去东家的瞬间,拿了钱塞进了袋子里,今天能否回家就是一个问题了。匠人师傅醒过来的时候,已过后半夜了,都鸡叫二遍了,匠人师傅睁开眼,看到自己的房间黑乎乎的,只有那扇小窗,透着微弱的光,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啊。匠人师傅确切得说是被饿醒了的,在东家家里,早上吃的炒饭到了喝酒的时候,稍微能垫垫,等自己扣了喉咙,完全吐了以后,肚子里就空空的了。等到重回酒桌喝酒的时候,匠人师傅喝得也是空肚子的酒了,根本没来得及吃菜,就被老者叫来的那些人,开始敬酒了,与其说是敬酒,倒不如说是被灌酒,过来敬酒的有这样的敬酒的吗?匠人师傅睡到现在醒了,还能记起酒桌上的那样惨烈的喝酒的样子,那些人过来,起先就用酒桌的小酒杯,开始喝,也没有客套话,上来就是筛酒,等大家酒筛满了,那些人也不管匠人师傅这边带去的人喝与不喝,就说句,你们是客人,我们先干为敬,他们说完就抬起酒杯,一仰头,把酒倒进了嘴里,然后翻过酒杯,亮了个杯底,就把酒杯放在桌上,然后就是看着匠人师傅他们,匠人师傅和徒弟们也无奈了,不喝不行啊,也只有一口一杯喝了。等匠人师傅和徒弟们喝了,接着就看见那些人朝门口招招手,门口等着的人,马上进来,换上更大的杯子,也是和刚才一样,筛酒,喝酒,然后又等着匠人师傅他们喝,等匠人师傅和徒弟们喝完了,又是招手,接着就换上了更大的杯子,期间就是东家起来,招呼大家吃了几口菜,其他的只是喝酒。等换到第三次杯子的时候,匠人师傅头大了,那不叫酒杯了,应该叫酒碗了。匠人师傅顿时毛骨悚然,心里有些恐惧了,匠人师傅抬眼看去,隔壁酒桌上的情形已是胜败分明了,再这样喝下去,匠人师傅就等着抬人回家了,这时候:匠人师傅清醒了,不能再喝下去了,要命了。匠人师傅自己其实还可以喝一杯,但那些徒弟可能就要遭殃了。自己不能让徒弟们去顶这份罪,自己做事自己当,也顾不得自己的脸面了,只有装醉装死了,随后就端起酒杯,向东家走去,腿脚踉踉跄跄,等到了东家身边,就开始吐了,等吐了以后,迅速掏出钱往酒桌上一搁,就往外走了,匠人师傅带去的那些徒弟,见匠人师傅都走了,赶紧溜,不管能有不能走的都赶快逃,生怕被东家揪住。其实,在换第二次酒杯的时候,那些徒弟就觉得不对劲了,早就想溜了,碍于匠人师傅还坐那里。现在看到匠人师傅起身溜了,赶紧得逃,逃了不仅是酒了,更多的是自己的命了。稍微清醒的徒弟回头还和东家打了个招呼,就赶紧出去搀扶匠人师傅,已是醉眼朦胧的直接就溜了出去,跟着匠人走。匠人师傅虽也见过场面,但这样的场面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简直就是绝杀嘛。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可以买命。匠人师傅到现在才彻底得醒了,回家真好,睡到床上更好,即使有生命危险了,也是在家里,天塌下来了还有屋顶,屋顶塌了还有楼板,楼板倒了,还有床顶,当然了,真要是天塌了,什么都没用,管你房顶还是楼板。匠人师傅有些想不通了,从一开始,就是东家不对,非要造个新鲜玩意,这个也怪匠人师傅的学艺不精,但也不能完全怪匠人师傅,匠人师傅的师傅没教匠人师傅啊,所以说:艺无止境。我匠人师傅都舍下面子求你了,你东家还是扣了我工钱。人不能这样做,要说你扣是一次,别人也会学你呀,照这样下去,我匠人师傅就不用做事了,不要赚钱了,不要过日子了。这样下去,匠人师傅不可能不过不问,逼得太紧,只好做下三滥的事了,那也是你东家逼的。谁愿意上梁山,那都不是被逼的嘛。等你东家发现了迹象,过来赔礼道歉了,况且又把工钱给送来了,我匠人师傅也不是不懂事,也及时把你家的那个东西给处理掉了,我也知道那个东西对你东家的威胁,但了也担了损自己阴德的风险啊。关键还是你东家过来邀请我们来吃饭的,我也真诚得招待了你东家,你要不是这样客气得来邀请我们全部人来吃饭,犯得着我去你东家家里吃饭吗,说实在的,事都做不过来,到了你家,你也客气得招待了我们师徒,却不料想你东家还做出这样的一把刀来,真让心寒心。
第一章第一百五十二节
匠人师傅醒是醒了,但还是有些头晕匠人师傅自己想不透,匠人师傅相信东家是好人,本分,虽然有些嘴快,但毕竟还是心地善良,如果这件事换作是老东家,可能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这个有个佐证,那就是老者。老者在老东家眼里就是前朝遗留下来的顾命大臣,是辅佐新主子的,是新主子股肱。随新主子怎么做,老者都是很拥护的说难听点,老者就是母鸡,东家就是鸡仔,外面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的,鸡仔会在第一时间躲到老母鸡的翅膀下面。但老者又为什么不顾匠人师傅的脸面,执意要这样对付匠人师傅。匠人师傅想不通的就是这里,按理说:匠人师傅对于东家有着足够好的了。匠人师傅在苦思冥想,实在想不出为什么,干脆还是睡吧。匠人师傅看着窗外微弱的光,虽然肚子饿,但头脑很清醒,甚至说比平时做事时候更清醒。睡吧,又没有睡意,起来吧,又觉得不合时宜。匠人师傅索性坐了起来,拿出打火石点亮了油灯,有了油灯的灯光,匠人的房间瞬间有了生机,也不再是一个黑漆漆的房间,而是有人住着的卧室。匠人师傅找出账本,把去年的账目理下,看看去年到底进了多少钱,匠人师傅素来对钱不是很在意。但从师傅手里接过了衣钵,就不是这样的了,以前是师傅做主,自己能拿多少那是师傅的事,现在不同,别人拿多少是自己的事,一碗水端平,能端平吗?没当家不知油盐柴米贵,现在自己当家了,哪些人给多少,虽然心里有本账,但事情到了现实就不好说了。到现在,才体会到师傅的难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想到这些,匠人师傅不像刚才那样的精神了,似乎有些睡意,看着账本上那一笔笔钱,仿佛看到那是一张张脸,那些脸犹如走马灯般转动起来,转着转着,那些脸变成了一张张嘴,有小巧的嘟嘟嘴,有张开像城门的血盘大嘴,看得匠人师父头都大了,还是不看了,睡吧睡吧。
东家也一样,从拿到钱后,心里就一直别扭,不知道这钱该拿还是不该拿,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自己虽然算不上是君子,但至少读过书,也明白什么是君子,什么是小人:所谓的君子和小人是基于德和才来区分的。老东家的家产并不是很大,只不过比一般的农户多些田而已,靠着四十来担水田,混个饭吃是没问题的,如果要送东家到外面去读书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的,加上东家又没有读书的天赋,认识一般的字和学会打算盘就那样了,至于靠读书吃饭,老东家没想过,东家自己也没想过。平时,东家都很顺从老者,有什么事都会征求老者的意见,老者也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每当东家有什么事情处理不当的时候,老者也不会太多去说,但今天处理的手段,是东家所没有经历过的,在东家的心里,老者似乎有些过分了,但具体要怎么处理,东家也没有想好。但最终还是出乎了东家的意料。虽然老者这样处理是为自己好,但总觉得都是附近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幸好没出什么乱子,要真出点什么乱子,以后真不知道怎么见人。东家这样想着:和为贵,和气生财。东家藏在身边的钱似乎也更热乎了起来,热到有些烫手,这钱肯定不能收下,从头到尾,东家都觉得匠人师傅该做的都做了,而恰恰是自己,有很多失礼的地方,加上老者又没有在和自己商量的情况下,又演了一出“杀狗下场”这样过火的戏,原本已经可以平息了的事,在老者的动作下,似乎又燃起来了。老者到底是唱的哪出呢,东家和匠人师傅都在想:现在,倒不是东家和匠人师傅在较劲,而是匠人师傅和老者在斗法,而东家则是被夹在中间的受气包。东家自然不顺畅了,他要改变这样不利于自己的局面。在东家看来,事情的最后的结局是匠人师傅稍微赢些,至少是面子上,东家稍微输点钱,最后二人一团和气。现在事情倒向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了。你老者可以告老还乡,我是东家,我又不能搬走,人人都说: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我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我家里又不可能就不再请匠人师傅做事了,即使匠人师傅不做手艺了,但匠人师傅的徒弟还是要做的,那些徒弟能对我好吗,东家想想,也觉得头疼,最好等老者回家了,再和老者商量,看看老者怎么处理这件事。想到这里,东家还是觉得这都是以后的事,至少是明天的事。想到这里,东家翻了个身睡着了。
早上起来,东家觉得昨晚睡得不错,即使是那时候多想了会,但最终还是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深,加上自己年轻,起来以后,身上舒坦多了,东家走出卧室,看到太阳已经射进了院子里,早上的清凉加上昨晚睡得好,东家很有兴致,甚至想去遛遛狗,但肚子的咕咕响还是提醒了东家,该吃点东西出去了。于是,走到厅堂里,坐了下来,等东家刚坐好,家里人就端上了刚泡好的茶,东家喝着自己家的茶,虽没有买来的茶叶香,但茶味醇厚,入味甘甜,经得泡。随泡好的茶一起端来的还有点心,喝完了茶,嘴里有味多了,于是拿起了点心,吃到第二块点心的时候,家里人进来了,手里拿着信,信套是自己做的,是东家的家里常用的纸做的,东家见家里人手上的信,就随口问了一句:谁的信。拿信的是个年轻人,就是陪着匠人师傅喝酒那个端菜的,他见东家问了,知道瞒不过去,虽然不太情愿,还是把信递给了东家,东家接过信,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体,东家有着不祥的预兆。
第一章第一百五十三节
东家看着信封上的字,这字太熟悉了,从东家记事起,东家就是看着这字长大的,东家自己第一次提笔写字,就是老者叫他如何握笔的,怎么个悬腕,开始写了个“人”字,一撇一捺,老者是读过几年书的,字写得虽不像行书的那样行水流云,但乡间的人,写字的时间比较少,习惯于这那样的楷书,他们没有草书隶书等其他字体的概念,认为写得端端正正,整整楷楷的就是最好的字了。东家也一样,在老者的督促下也学会那样去写。东家是个急性子,本来就隔了几天没看到老者了,现在看到老者的信,自然比较急促根本没有看信封是不是封着的,用力一扯。信封被撕去了边,信纸也被撕去一角。打开信纸,只见抬头是平时所写的那样“侄,见字如面”平时,自己老者并不像书面那样称呼东家,都习惯称呼老东家那样称呼东家。老者这样叫,免得不好改口,只是到了写信的时候,才称呼:侄,东家也会在写信的时候,称呼老者为“叔”,仅此而已。东家看到信你称呼,接着展开了信,信写得不是很文绉绉,都是大白话,大致得说了下,老者自己为什么在没有得到东家的同意下,请了那些人来陪酒,老者的意思,本不想去请那些人来的,关键是匠人师傅去找东家去喝酒的那股狂劲,你是来做客的,不是来取气的,东家已经算是很好了,你还要一再二,再而三得来闹,那就是你匠人师傅的不对了。不治治你,真不让知道东家那么好欺负。到了第二段则是回忆老者在老东家主家的时候,老东家如何对待老者,老者又如何对老东家的感恩的。看到这里,东家心里“咯噔”一下,不想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东家的眼里:老者是个好人,自自己小时候记事起,老者起先是驼着东家出去玩,再大点就牵着东家的手,出去玩。直到东家去读书了,才没有和老者在一起,后面的事,老东家在自己的弥留之际交代了东家,好好待老者。老者是个懂人情的人,知道东家对自己好,不是看在老东家的面子上,东家还是很好对待老者的。书信的第三段就是告辞东家,自己回家去了,别再去找他了,那意思就是自己老了,不能在东家的家里混日子了,各人有各人的日子,老者知道东家心软,只要老者自己待得住,东家是不会赶老者走的。老者也不能自己死乞白赖得待在东家的家里,最关键老者确实是老了,做不动了,只能在东家的家里白吃白拿,对于老者这样的性格是不能容忍的,他只有不辞而别,这样才走得干脆。看到这里,东家已经有了触动,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东家本来小时候是挺依赖老者的,接下来到了读书的时候,东家就长大了,感觉很多事情要学会自己去处理,犹如叛逆期的孩子,对待老者倒没有了太多的感情,也许是换了环境了,就在东家读书结束后回到家里,老者在老东家的安排下,事情做得更好了。家里已经脱不开老者了,东家心里就不太自在了,感觉老者倚老卖老,拿着老东家压自己,等老东家走了以后,东家才发现不光是自己而且是整个家都有些离不开老者了,特别是这次:老者发现了家里的鸡鸭鹅不叫的事后,东家才彻底得离不开老者了,老者也不是没有推辞过,也辞了几次,但东家舍不得老者走,所以留到今天。但要来的最终还是来了,老者还是离开了东家的家里,开始了自己那种农村老人该有的那种生活。东家也理性,该走的还得走,东家也感觉留不住老者,但东家的心里似乎欠着老者的一些东西。老者信里也交代自己请来喝酒的那些人,都是老者多年在外面所交的朋友,都是欠着老者的人情的,这次来就算还老者的一个人情,是开始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所有的费用,老者都用自己的钱开支了,让东家不必牵挂。最后,老者怀着十分不舍的心情,和东家做了告别,等自己方便的时候,还会回来看望东家的。东家读到这里,已经是满脸泪水了。虽然东家在自己的心里做过很多喝老者告别的情景,但万万没想到,老者和自己的告别竟是这样的环境告别的。信里最后交代的则是要东家能沉得住气,已经是大人了,不要和以前一样,更不要去找自己了,落字是老者的姓名和日期,读到这里,东家才知道:老者就是匠人师傅醉酒后就离开了东家的家里,至于去了哪里,信里也没有交代。东家看完了信,感觉脸上的泪滴到桌上,东家抹了抹泪,也再拿不起筷子了,怀着沉重的心情,一个人往外走,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得哭会,东家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成了没爹没妈的孩子了,也应该长大了,以前自己的爹走的时候,家里什么事都不用管,都有老者替自己安排好,只要自己去尽孝就可以了,现在呢,老者也离开了自己,家里再没有人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自己了,东家想想都觉得难受。东家走出了村庄,走向家族的墓地里,在那里埋葬着自己的亲人,东家确实是动了感情,心想着去自己的爹的坟前,向爹禀告:老者最终还是离开了自己,离开了的家,去过他自己该过的生活,从家里到家族的墓地有一段路,东家走着走着,就想歇会,等自己歇好了,又感觉不必去自己爹的墓地里了,干脆坐那里这着,歇到太阳升起,有些热了,才往回走,走到自己的家里,也想开了,谁都陪不了自己一辈子,该走的还是要走,自己要走的路别人也代替不了,想到这里,东家也释然了,心情平静了下来。
第一章第一百五十四节
对于老者的出走,东家感觉很痛心,有种被遗弃的感觉,是的,在这个世界里,除了自己的爹娘,那就是老者对自己好了,从自己记事起,老者的影子就在东家的人生中,没有过久得离开过,即使是东家出去读书的时间里,东家的衣食住行依然有老者照料,即使有些许的天气变化,老者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在东家的跟前,曾经有段时间,东家甚至很烦老者,老者就像膏药一样黏贴在东家的身边。春天的衣被,夏天的除暑工具,秋天刚出的新粮食,冬天就更不必说了,取暖的火钵,想到这些,东家就很难受,但东家也知道,老者毕竟还是要走的,他不可能陪自己一辈子,但突然的离去,让东家觉得很难接受,甚至有些惊慌失措,家里的事乱纷纷,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东家走出家门,茫然失措,心中没个着落,在村庄外的大道上,漫无目的走着,眼神有些恍惚,太阳渐渐得升了起来,东家走得有些热了,遂脱了衣服,走到树荫下歇会,见树荫下有块干净的石头,东家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了,一屁股坐了下去,待东家坐好后,东家才感觉到有些累了,幸好都没走远,附近人过路的人还是认得东家的,树荫下凉风习习,走得急的东家,有些迷糊,想睡,但又怕虫子咬自己,没做过事的东家细皮嫩肉的。禁不起虫子的叮咬,歇了会,东家即使想睡,但总归是在野外,等东家恢复了力气,精神也恢复了很多,也想开了,自己的生活还得自己去过,别人代替不了,包括自己的爹,自己的家里人,更多的是老者。东家起身,幸好坐的时间不长,太阳还没到顶,还没有到一天最热的时间,东家虽然没在野外做过事,更没有这样晒过太阳,但东家毕竟还是农村人,知道太阳的毒辣,赶紧起身,就着没有太热的太阳赶紧回家。
匠人师傅睡着后,反正饿过了,就不觉得饿了,再也没有被饿醒,醒来的时候已是半上午了,家里除了手上有事的人出去做事外,其他的人都还在家里,看着匠人师傅起来,脸色已经没有了昨天醉酒的神色,徒弟们看着匠人师傅,知道匠人师傅这几天心情不好,唯恐火烧屋连累老鼠,赶紧得该干嘛的去干嘛,不让匠人师傅看到自己,以免被匠人师傅把是撒到自己身上。匠人师傅平时对待徒弟们都不会太差,毕竟那些徒弟们大部分是要为自己赚钱的,自己给他们的毕竟还是小部分。匠人师傅安排家里人煮了些粥吃,喝醉了的人,对胃的伤害大,都想吃点粥暖暖胃。匠人师傅吐了二次,胃里能有些的东西都给吐完了,见家里人端上了粥,不自觉的拿起了筷子,就着下粥的菜,喝了一大碗,直到打了个饱嗝才放下碗,粥的热度刚好,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冷,刚好好喝,但匠人师傅还是出了一身汗。嘴动三分力,匠人师傅吃了粥,精神恢复了很多,刚要走出大门,看到外面毒辣辣,白花花的太阳,匠人师傅下意识得缩回脚,重回到房间里,坐靠椅上歇了起来,由于刚出了汗加上刚吃饱,屋里走阴凉,匠人师傅有些迷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这次好。没有做那个梦了,匠人师傅不知道,从这次以后,匠人师傅就不会做这样的梦了。睡得不久,几乎是打了个盹,匠人师傅就醒了,匠人师傅醒了,就有了想法了,匠人师傅又想起了昨天的事,想着老者那阴毒的眼神,也怪匠人师傅自己马虎了,人在喝了酒以后,精神亢奋,智力明显下降了,要在平时,匠人师傅绝对会想想老者可能会出手,但那时不同,一则:自己是没有私心得帮助东家除去了那个东西,让东家的家里恢复生机,这是匠人师傅觉得自己做好了自己分内的事,东家不会怪自己。二则:东家确实没有怪自己,反而可能感激匠人师傅的守信用,匠人师傅在东家的人还在睡梦中,没有惊动东家就把事情解决好了。东家很是感激不尽,不然也不会很唐突去邀请匠人师傅来自己的家里做客。三则:东家虽然不是很藏的住事,属于嘴快的那种,但匠人师傅很客气得招待了东家,而且按照最好的礼仪接待了东家,在东家醉倒在自己家里的时候,匠人师傅没有做对不起东家的事,而是把东家送回了家。有了这样的过去,匠人师傅能想到老者会出手来冷自己吗,这在农村,对于老者这样的做法大家都会谴责的。匠人师傅知道,这一切都和东家无关,这一切都是老者一手做出来的,匠人师傅是吃亏了,甚至到目前为止,这是匠人师傅吃的最大的亏。要不是自己突然灵光一现,拿了钱,恐怕自己就很难全身而退了。匠人师傅摇摇头,心里有些怨气,但毕竟亏都吃了,总不能还到处去嚷嚷吧,做了狗还要做狗叫,这是匠人师傅最不喜欢的做法。匠人师傅也想过,找个时间,把那个东西又安回东家的家里去,这次绝对是要放个七成的,但想想自己的以后,匠人师傅还是忍了,他不想再出什么意外,由此看出匠人师傅还是心地善良的,不是那些睚眦必报的小人自己吃亏来算了,以后自己注意点,吃一堑长一智,吃亏是福,匠人师傅尽量想着好的事情安慰自己正想着,门外有人进来,听脚步声,还是比较急的事,匠人师傅的心悬了起来,不会又出什么事吧,但匠人师傅毕竟还是走过世面的,心里再慌,但自己不能表现出来,而是安心得等外面的人进来禀告。装做没事一样,脸色祥和,进来的是自己的师兄,算匠人师傅信得过的人,也是能在自己面上说得是话的人。
第一章第一百五十五节
匠人师傅装作没事一样,坐那里,进来禀告的人见惯了匠人师傅这样的表情,从匠人师傅接过师傅的衣钵后,匠人师傅学会了装,没有了以前的脾气,他要摆足了师傅的架子,匠人师傅接过的不仅仅是手艺的衣钵,也接过了师傅的架子,但有一样是和师傅不同的,随便哪家的事,到了最重要的部件安装的时候,都是匠人师傅亲历所为,不再安排其他人去做,他怕在师傅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将来。一则是主人高兴,看到自己的器物能在匠人师傅的亲手下安装起来,主人都佩服匠人师傅的敬业精神,不久,匠人师傅这样敬业精神被传为口碑,外行人再怎么想,都不知道匠人师傅自己的内心所想。二则,经常动手不至于手艺生疏了,所谓的曲不离口,拳不离手,也为匠人师傅在做事的时候可以多想想,再加以改进。从东家的这种事发生以来,匠人师傅有着深刻的教训,要是以前自己多想想,多改进改进,多听听别人的意见,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多想想总是好的。最重要的是:自己为自己的将来留足了口粮,留足了面子。进来禀告的人是匠人师傅的师兄,是匠人师傅最亲近的人,也是在师傅的手下,最早和匠人师傅出去接私活的人,所以匠人师傅很看重这个师兄,这个师兄也很聪明,懂得匠人师傅的意图,该让的时候绝对会让,该出面挡事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得去挡,他在匠人师傅那里得到的实惠远远多于其他人的,即使是这样,匠人师傅在内心的深处还是死死防着的,哪怕是一些别人看来很平常的事,若是触犯了匠人师傅的底线,匠人师傅照样把他拿来,但也很注意方式,不会在人多的时候,刷师兄的面子。匠人师傅见师兄进来,也知道有要紧的事来说,但匠人师傅还是摆出一副遇事不惊的样子。师兄进来随手关了门,俯在匠人师傅的耳边把刚才听到的事,简单扼要说给了匠人师傅听,匠人师傅听完后也没有其他的表情,还是那样的神色,师兄见匠人师傅这样的脸色也没有过久得留在匠人师傅的身边,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探头看看二边,见没有人过来,才溜了出去,脚步轻快,可谓是一溜烟。匠人师傅见师兄出去了,随着师兄的出门,门也随之被师兄带上,到现在才知道:东家的家里出大事了,可以说比自己在东家的家里所做的都大,其危害性不亚于东家的爹走了。东家的爹走了,还有人帮着东家处理好老东家的后事,东家只管去磕头陪客就可以了,什么事都有老者帮着东家处理,但现在老者走了,犹如砍掉了东家的二只手和头,以后的什么事都由东家自己做主了,能否处理好各种事情就看东家自己的造化了。匠人师傅咋一听,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师兄进来确实是这样说的,就前几天还和自己过招呢,咋说走就走了,几乎没有给东家一个过渡的时间。是喜是忧,匠人师傅一下子都难以确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东家会手足无措。至于匠人师傅留给东家的钱是否能回到匠人师傅的手里,匠人师傅有了一半多的肯定,但最终还是有些不开心,所谓的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英雄惜英雄,刚刚二人才交手,突然对方撤了,留给了匠人师傅的遗憾。匠人师傅想着:只要老者还在东家的家里,匠人师傅就不敢在东家的家里耍花样,但现在老者走了,再要去东家的家里耍花样,就不符合匠人师傅的性格了。老者是匠人师傅这次使坏的见证人,也是匠人师傅的克星,至于是不是老者最开始教东家克扣匠人师傅的工钱的,匠人师傅不敢断定,但自己在匠人师傅所做的却是老者第一个发现的,这也是匠人师傅所顾忌的。促使匠人师傅去东家解除了那个东西的威胁,老者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匠人师傅只是意识到,自己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有人知道,有人懂,让匠人师傅有了投鼠忌器,也是附近几个村庄对匠人师傅这东西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的人,在匠人师傅看来,除了自己的师傅,能对这东西有所了解的不多,而恰恰是这个不多的人中居然有东家的家里人,匠人师傅感觉有些不解。但现在好了,老者的离开东家的家里,就意味着懂这个东西的人又少了一个,匠人师傅的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有好的,有孬的,就连匠人师傅自己都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给了东家的钱,不管是东家如何处理,匠人师傅都没有必要去计较了,在匠人师傅的性格里,给出去的钱就如泼出去的水,水流哪里无所谓,就不可能流回来。但匠人师傅却没有师兄的兴致,而是有些不快,甚至有些痛失好友的感觉。但老者终究是走了,匠人师傅就像刚输了拳击赛的赛手,正想好破击对方的招数,结果是对手不跟你玩了,那种被人遗弃的感觉很不好,甚至有些垂头丧气。匠人师傅也没了兴致,最终还是走出去溜溜,算是散散心吧。但外面滚热的天气,让匠人师傅有些怕,匠人师傅想想:自己还是喝酒吧。于是吩咐家里人整治酒来,到这时候,只有酒才能打发不开心时间,借着酒的麻醉,不想去想那些事就是了。徒弟们都感觉匠人师傅有些不正常,只有匠人师傅的师兄心里才清楚,匠人师傅要喝酒的原因,有些心疼自己的师弟,但又不好说,随即在家里人安排下,匠人师傅端起了酒杯,喝着辛辣的酒,从匠人师傅开始喝酒,感觉今天的酒最难喝了,简直就是喝毒药,唉,借酒消愁愁更愁。
第一章第一百五十六节
匠人师傅心里窝着火,酒喝到嘴里觉得苦。这是匠人师傅唯一的一次,喝的酒还觉得是苦的,所谓心由境生,想喝酒又喝不下去,干脆出去走走。匠人师傅憋屈,心里想的又不能喝别人说,即使是自己最亲近的师兄,匠人师傅也不能告诉他,这时候,匠人师傅想起了师傅,有师傅在多好,好的坏的都可以告诉师傅,师傅也会替自己做个决定,可是师傅没了,想说都说不着了。匠人师傅想起了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既然喝酒没有太多的兴趣,出去溜溜吧,换个环境也许要好些,想到这里,匠人师傅随脚走出家门,外面的太阳太大了,几乎是蒸笼里,南方的湿度大,闷热,匠人师傅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好,这样的天气也外出过,那时候年轻,还背个行李呢,背上都是汗,都捂出痱子,但没办法啊,自己得靠着这样生活啊,哪怕是到了后面自己去学徒了,这样的日子还是有的,只是在自己做师傅了,才有空手走路的闲处,也提现了那句方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匠人师傅就这样走着,空气沉闷,没有一丝丝风,但太阳的热度却不小,匠人师傅有脱衣服的冲动,但出于自己的身份,自己是匠人师傅,不能和农田做事的人一样,整天光着个膀子,这也是一个习惯,脱习惯了,就穿不住衣服,匠人师傅年轻时候就这样,稍微有点热就开始脱衣服,到了现在的年龄,也许是自己年龄大了,再没有了火气,衣服穿在身上就没有了那种刺的感觉。匠人师傅绕着村庄,走到村口的大路上,由于太阳的毒辣,大路上走的人也稀少,匠人师傅索然无趣,站在路边的树荫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心里的烦闷有了些轻松,看着路上人的走动的快慢,也感受到时间过得好慢,匠人师傅也想走回家去,却看见徒弟来找自己,于是站定那里,等徒弟过来。过来的徒弟告诉自己:家里有人等,请您回去。匠人师傅本来就觉得闷热,家里又沉闷,才出来走走的,现在有人来请自己回去,自然就顺从回家了。匠人师傅是附近村庄里手艺是算好的,有人来请他做事很正常,一般的事,师兄在家都可以答应下来,除非是涉及比较大的事或者对方必须要匠人师傅点头的事,才会在家里等,匠人师傅也不清楚是谁来请自己但既然来请了就不会是小事。有了这样的想法,匠人师傅才往回走,到家看看再说。
匠人师傅慢悠悠得度着方步,一副沉稳的脚步加上粗壮的体型,走起来颇有大师的气度,搁现在就叫有气场。走到家里才知道:不是别人,而是东家差遣过来的人,来人是东家里的比较灵活的年轻人,匠人师傅去吃饭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就在匠人师傅的酒桌上,端菜筛酒,也算是熟人了。但看到这个年轻人,匠人师傅自然觉得意外:自己和东家都闹成这样了,东家还是差遣了年轻人过来,足见东家对匠人师傅的看重。匠人师傅见着东家差遣过来的人,心里是意想不到,但不能失礼,依旧很客气得和年轻人打招呼,指着外面:你看,这天多热,看来是要下暴雨了,这么热的天过来,我真担待不起,顺手礼让着:喝茶。待匠人师傅坐定,家里人也把匠人师傅的茶奉上了。等家里奉茶的人要转身的时候,匠人师傅轻声得叮嘱:早上,厨房里煮的莲子汤还有吗,给这个小哥奉上一碗,奉茶的人,听到匠人师傅的安排,自然点头应是。其实匠人师傅早上喝粥,没有煮莲子汤,但当着年轻人的面不会那样说的,但奉茶的人却知道,立即转身安排厨房去煮。年轻人听到匠人师傅的安排,心里自然是心存感激,就自己一个小伙子,能得到匠人师傅的如此宽待,面子肯定过大,随即起身道谢,嘴里却说:不必客气了,喝茶足矣。客气过后自然是谈正事了,匠人师傅示意其他的人进去,只有匠人师傅和年轻人在了,年轻人才起身,对着匠人师傅施礼,并告知匠人师傅:东家很感激匠人师傅那次去吃饭,虽然东家自己中途溜了,很对不起,那还是小事,关键还是后来的事,东家自己并不知道,只是老者的主意,东家对匠人师傅表示歉意,特地过来道歉,但东家对老者的一片忠心却不能踩踏,希望匠人师傅看在东家的份上,不要和老者过意不去。匠人师傅听到这里,心里想:老者也是无奈,碰到你这样的东家,说难听点:那叫黄泥扶不上壁。由于这样才差遣人过来道歉,匠人师傅感觉东家的善良和浅薄。但匠人师傅还是对年轻人表示:没事,这都是东家和老者的客气,才请那些人过来陪酒,自己丝毫没有对老者有怨恨之言,请年轻人转告东家,自己没有怪罪老者的意思,相反,自己对老者很是敬重,有空时候,一定请东家和老者过来吃饭,自己给他们好好敬酒。年轻人也没有感觉匠人师傅的客气,但从匠人师傅的语言里却读出了一丝的不快。但匠人师傅的态度却感动了年轻人,年轻人很是受用,赶忙应答着匠人师傅:好的好的,我一定转告东家,谢谢您的盛情款待,但却有个很大的遗憾:老者已于您到东家的家里吃饭的次日,离开了东家的家里,也算自己辞了东家,说不好听的,老者自己走了,想让您老看在东家的份上,不要和老者有过多的过节,这也是我东家差遣我过来的另一个原因,既然事情都过去了,就大家说开了,翻过这一页,老者走了,我们以后还要做事的。匠人师傅故作吃惊,好像自己刚刚才从年轻人嘴里知道这件事。
第一章第一百五十七
匠人师傅的故作惊讶,令年轻人很是受用,在他看来,匠人师傅是重情义的,是对东家感恩戴德的,爱屋及乌,对东家的家里人很是关切。年轻人心里自然有股暖流,涌向自己的脸部,脸部因而迅速潮红了起来,接着就是眼泪填满了眼眶,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像是对匠人师傅说,又像是对自己说:老者很低调,甚至感觉到他的恶,更多的是感觉到善,在东家面前,能帮别人担下的担子绝对会去担下,只要在东家家里的事,只要是东家的家里人,有人开口求到老者的面前,老者绝不推辞。匠人师傅从年轻人的嘴里得知了老者的性格和为人,站在东家的立场上,老者的做法是匠人师傅所敬仰的,也是佩服的,毕竟各自为主吧。就在年轻人情绪激动的时候,匠人师傅的家里人,端来了莲子汤,莲子不多,汤也很淡,除了莲子还有几粒枸杞,红色的枸杞在莲子汤里很显眼,年轻人也知道,莲子倒不是很珍贵,南方的水域大,江河湖汊多,莲子也多,不但是人种的,就是以前种过莲子的地方,也有野出的莲子,采摘莲子也不是难事,即使是去买,那也不贵,但枸杞不同,中药店里有,由于不是本地出产的,也就不便宜,能在莲子汤里加几粒枸杞,那真的是不是一般身份的匠人就能吃到的。匠人师傅这般招待东家的家里人,让年轻人有些受宠若惊。年轻人没有推辞,把莲子汤接了过来,包含着眼泪,喝完了汤,却留下了莲子和枸杞。起身把莲子汤的碗放在身边的茶几上。而后毕恭毕敬得对着匠人师傅施了个礼,从身边的褡裢里取出了钱,而后双手奉上,请匠人师傅接过。匠人师傅看到钱,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不接吧,明显打东家的脸,说明匠人师傅没有原谅老者,连同东家也还记恨着。接吧,感觉自己太看重钱了,匠人师傅有些为难,按匠人师傅的性格,自己舍出去的钱就没打算它能回来,看着年轻人这样谦恭的态度,匠人师傅心里也觉得不太好受,不能让年轻人站太久,先从年轻人手上接过了钱,放在身边的茶几上,匠人师傅的眼睛压根就没看过钱,眼神一直盯着年轻人。年轻人见匠人师傅接过了钱,心里舒坦多了,刚才潮红的脸也恢复了年轻人特有的白净。匠人师傅看着年轻人的俊俏的脸,心情也不免好些。本来就是装的,现在还装的也装了,该做的也做了,该问的和不该问的,年轻人也都告诉了匠人师傅。匠人师傅随即起身请年轻人出去走走,意图留年轻人吃了午饭回去,但年轻人毕竟还是见过世面的,随即向匠人师傅告辞。匠人师傅见年轻人不想在自己家里吃饭,也许年轻人从东家的家里出来的时候,东家就交代了年轻人,不要在匠人师傅家里吃饭,匠人师傅也不强求,随即叫来家里人拿出一斤莲子,作为随手礼送给年轻人。年轻人很是推辞了一番,但匠人师傅执意要给,年轻人也就恭敬不如从命,接过莲子,再三向匠人师傅致谢,也再三向匠人师傅发出邀请,邀请匠人师傅去东家的家里坐坐,解除彼此的心结。匠人师傅很客气,把年轻人送出了大门。年轻人见匠人师傅站在大门口目送着自己,几次回身向匠人师傅致谢,直到年轻人走出了匠人师傅的视线,匠人师傅才回身走进了屋里。所谓:君子不打上门客,人家好心好意来,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做手艺的不但要手艺精,更要会做人。客户就是在人情的来往里,逐渐产生的。回到房间,匠人师傅心情好多了,本不该要回的钱,居然被东家送了回来,看来东家是诚心的,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匠人师傅还是看重东家的。现在老者辞了东家出走了,东家的家里再没有了像老者这样精明的人,可遂了匠人师傅的愿,但这样去害人家,真不是匠人师傅做得出来的事。匠人师傅回屋就想起了师傅留给自己的小本子,如果老者还在东家的家里,再假设:老者不但没有收敛,而且到处大肆宣扬匠人师傅的恶,那匠人师傅也不能认输,必定要做最后一搏,就算鱼死网破,也要和老者来一次较量,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的。但事情出乎了匠人师傅的猜想,老者不但没有大肆宣扬自己的恶,反而辞了东家,离家出走,至于老者去了哪里,东家不知道,年轻人不知道,匠人师傅更不知道。老者现在身藏何处,只有老者知道,其他的人,一概不知。匠人师傅心软了,自己不能这样去害人家,再要去害东家,就等于自己拿着刀去砍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想到这些,匠人师傅似乎觉得师傅的小本子真可要可不要,毁掉吧,又有些可惜,留着吧,又分了匠人师傅的心。匠人师傅索性不去想这些事,还是打开钱袋里的钱,看看有多少钱,再做决定。匠人师傅翻开钱袋,取出所有的钱,却发现除了自己给东家的钱,东家还添了些,虽然添得不多,但东家毕竟还是添了,这样使匠人师傅很难堪,这样倒成了自己不懂事了。匠人师傅藏好了钱,才觉得自己有些饿了,随安排家里人给自己弄点吃的。幸好刚才给年轻人煮的莲子汤,还有很多。一则是怕年轻人还要,二则既然煮了就不在乎多少了。从盛给年轻人的一部分以外,更多的莲子汤还在煮,时间长了,肯定是还稠了,莲子煮的更烂了,莲子汤也更有味了,加了些冰糖,遂给匠人师傅端了上来,匠人师傅看着莲子汤里的枸杞,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枸杞明目滋阴,对于匠人师傅这样的年龄,很是需要。
第一章第一百五十八节
匠人师傅看着碗里的枸杞,鲜红色的枸杞,在白色的莲子汤里显得有些显目,也给匠人师傅带来了愉悦。匠人师傅到现在,虽算不上年龄大,但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也不算年轻人了,做匠人师傅这样的活的人,眼睛很重要,没有一个好眼神,事情就做不了完美,匠人师傅不同于自己的师傅,自己师傅喜欢安排别人去做,师傅自己则喜欢去陪主人家聊天喝茶,一则显示自己的地位和徒弟们的忠诚,二则多陪主人聊天,从而可以从主人的嘴里获得师傅自己需要的信息,有利于业务的扩大。但也有缺点:当你把自己所有的手艺都交给了徒弟们,那也就是师傅自己翻船的时候。匠人师傅从自己师傅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为了防止这样结局晚些来,匠人师傅还是愿意自己去做事,特别是关键的部件的安装,更是秘不示人,以免别人学了手艺,按现在的理论则是不喜欢别人动了自己的奶酪。所以匠人师傅都不太愿意让别人去动手,情愿多买些枸杞之类的明目的药吃。匠人师傅喝完了莲子汤,就连枸杞的渣也一并吞下,似乎只有这样,自己才对得起那几个枸杞,但事实证明:匠人师傅这样吃的做法是对的。有了年轻人过来的赔礼道歉,匠人师傅的心情好多了,本想出去溜溜再回来吃饭,看着外面的太阳,匠人师傅顷刻打消了出去溜溜的念头,刚喝完了莲子汤,肚子又是饱的,即使现在快到了吃饭的时间,但匠人师傅还是想坐会,坐下来的时间里,匠人师傅感觉时间过得有些慢,匠人师傅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喝酒。这样的时间喝酒是最好的,匠人师傅看着外面的太阳,想着别人在挥汗如雨的日子里,被太阳晒得不要不要的,自己也可以在阴凉的屋里,匠人师傅心里不免有种幸福感。匠人师傅不但是不用晒太阳,更想还幸福,那就是喝点小酒,刚才是想喝,但没有心情,即使酒到了嘴里,也还感觉到酒是苦的,现在不一样了,东家的妥协,撒出去的钱,居然送回来了,而且还更多几块,匠人师傅的心情能不好吗,想着老者的离开,自己心里虽然有着可惜,但最终还是比较乐意的。匠人师傅喊来了师兄,这件事只有师兄比较清楚,只有师兄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只有师兄理解自己的心情,也只有师兄可以和自己谈谈送来的钱如何处置。有了匠人师傅的大嗓门,师兄放下手里的事,走到桌前,看那架势,师兄搓了搓手,转身去外面洗了洗手,就挨着匠人师傅的对面坐了下来,也不管什么位置,只要面对面得看到才好碰杯喝酒。在外面,匠人师傅很尊敬自己的师兄,师兄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都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所谓生旦净末丑,在舞台上有着自己的位置,首先你得找到自己位置,然后才能演好自己的角色,到了现在的社会环境,社会分工越来越细,角色的扮演更为重要。匠人师傅的师兄也知道自己在匠人师傅眼里的位置,匠人师傅要演尊老爱幼的的戏,自己则是最好的配角,不管在什么环境,只要匠人师傅安排师兄坐那里,师兄是肯定要配合的,有了这样的安排,其他的就不足道了。但在家不同,匠人师傅是绝对的领导权,师兄看看场面就可以坐哪里了,但匠人师傅也很随意,只要二人方便喝酒聊天,坐那里都可以。等师兄坐好,匠人师傅就拿起酒壶,给师兄倒好,自己也倒满,没有了旁人的酒桌,匠人师傅和师兄显得更加随和,也没有了更多的客套,边吃边聊。和师兄喝酒也有些时候了,最早还是在师傅家里,那时候的匠人师傅虽然和师傅关系很好,但单独和师兄喝酒的几会不多,即使是这样,二人的关系也是最好的,从匠人师傅偷偷的外出揽私活,师兄就一直给匠人师傅打下手,也在师傅面前瞒过了多次。到了匠人师傅接过了师傅的衣钵时,师兄更是尽心尽力得帮着匠人师傅处理事情,哪怕是很棘手的事,除了匠人师傅自己,就是挡在匠人师傅的最后的一道屏障。师兄的酒量不亚于匠人师傅,但到了外面,师兄声称自己是不会喝酒的,即使有人问起匠人师傅,匠人师傅也是附和着说:别给他倒酒,他不会喝酒的,但碰到很熟的主人家,匠人师傅就不再隐瞒了,主人家问起:你师兄喝酒吥?匠人师傅只是笑笑,问多遍了,就说师兄喝一小口。匠人师傅知道,到了外面喝酒,自己是免不了的,说自己不会喝酒,别人也不相信,出来做事的,不可能每个人都喝,喝瘫了怎么办,只有说师兄不会喝,这样,即使匠人师傅喝得再醉,最后还是有师兄来处理的。匠人师傅和师兄边喝边聊,自然也就谈到关于东家送回来的钱如何处理,师兄也不隐瞒自己的看法:给东家一个台阶下吧,东家太直爽了,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再来害我们的,现在,老者走了,知道你的事的人也少了一个,拿着吧,反正也是我们自己的钱,多下的钱送份价值相当的礼回去就可以了。匠人师傅听着师兄的劝告,也大体符合自己的想法,都是差不多环境长大的人,处理的事情也都大致相同,最少是不要亏待别人,自己吃点亏,自己也还年轻,可以赚回来,钱对于匠人师傅来说,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匠人师傅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是大家的心,只要聚拢了大家的心,赚钱是迟早的事。再则就是名声,名声坏了,事情就难做了,一回当千回。匠人师傅觉得很奇怪,起来的时候,酒喝到嘴里有些苦,现在心情好了,感觉酒很香。
第一章第一百五十九节
匠人师傅和师兄边喝边聊,原本也只是谈谈关于东家的事,互相说说对于东家的印象,随着喝酒的数量的增加,匠人师傅也慢慢有了些变化,师兄的情绪也变得高涨了起来,匠人师傅和师兄喝酒并不存在喝酒的第一个过程:甜言蜜语期。彼此都心知肚明,彼此都很熟悉,熟悉到一个眼神,一个手势,都能感受到对方需要什么,讨厌什么,虽然匠人师傅并不是和师兄弟们吃睡在一起,但师傅所交代的问题都是由匠人去解决的,主意是匠人师傅的,但到器物的具体设施,基本上是靠师兄来做。器物之所以不能很好得完成,出于什么原因,师兄是有个七七八八的熟悉度,但最关键的一点就得靠匠人师傅来解决。所以,师兄的手艺可以说是仅次于匠人师傅的,甚至有些地方比匠人师傅还更熟练,但师兄的低调和甘于奉献使得匠人师傅对于师兄则是另眼相看。这也是匠人师傅很是尊重师兄的原因,师兄也愿意配合匠人师傅的做法,像这样的关系,农村人都习惯称之为:一对马。意思是说:彼此都有联系又有利害关系,更多的是师兄弟之间的友谊。匠人师傅很看重这样的关系,换作匠人师傅是师兄,匠人师傅可能就没有师兄那样的豁达和低调,甚至可能和在师傅下面做事一样,出去揽私活,拆师兄的台。但师兄没有,师兄甚至把匠人师傅看做是师傅的化身,师兄并不是什么人都看得起的那种人,师兄的心气可高着呢,从匠人师傅开始出去揽私活,师兄就心知肚明,那时的师兄,看不起匠人师傅,至少是心里看不起匠人师傅。师兄也清楚匠人师傅的性格,师兄困难的时候也去匠人师傅身上掏过钱花,但师兄和别人不一样,自己花了匠人师傅的钱,只要师傅发了钱,师兄会即可还了回去,虽然匠人师傅不收师兄的钱,也可能是匠人师傅确实忘记了师兄花过自己的钱,也有可能是匠人师傅收买师兄,反正匠人师傅不愿意要回师兄的钱,但师兄确实不一样,师兄会想着其他的法子把钱还给匠人师傅。久而久之,匠人师傅也不再坚持,而是随师兄随便翻匠人师傅的兜,甚至有些纵容师兄的对于匠人师傅的钱。慢慢得匠人师傅看出了师兄的人格魅力,也更愿意帮助师兄,也把师兄视为了知己。到了师傅的后期时间,师傅基本上被匠人师傅架空了,师兄也确实无奈了,匠人师傅的揽私活几乎和师傅对半分的时候,师兄有些痛苦了:一则师兄不屑于匠人师傅的揽私活,认为匠人师傅逼死了师傅,但从另外的方面来说,是师傅太麻痹了,甚至是师傅的纵容匠人师傅这样做的。二则是:匠人师傅确实有着师傅不能有的技能的思维,很多东西,到了后来,师傅都不能很好得解决的问题,而匠人师傅则是手到擒来,很轻松得化解了问题,这让师兄不得不高看匠人师傅一眼,就凭着匠人师傅在手艺方面的造诣,师兄则臣服于匠人师傅。假如匠人师傅又有比师傅更高的手艺,更有着比师傅更好的人格魅力,则可能就是师兄心中最完美的匠人师傅了。但匠人师傅不是,匠人师傅有着比师傅更好的手艺,也有着社会上那种豪爽的性格。这让师兄很痛苦。但自己虽然在具体的操作上比匠人师傅更好,但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就有可能失手的时候,师兄觉得自己甘于做匠人师傅的下手,而无奈。虽然师兄这样看待匠人师傅,但匠人师傅却不是这样看待师兄的。匠人师傅甚至在钱的方面,给予师兄莫大的好处。甚至有些时候比自己拿得还更多。师兄在匠人师傅最开始出去揽私活的时候就提醒过师傅,但师傅却不以为然,认为匠人师傅出去揽私活,并不是为了自己,也是让师兄弟们得到好处,在师傅认为:匠人师傅的小打小闹根本不会影响到自己根基,更没必要为了这样的小事影响了匠人师傅在师傅眼里的地位。师兄也是聪明人,提了一次二次,眼看着师傅一步步的退让,造成匠人师傅的一步步的坐大,师兄觉得师傅有些黄泥涂不上墙的感觉,到了后面,索性就不讲了,任由匠人师傅慢慢得一手遮天。另外,匠人师傅确实也没有亏待过师兄,慢慢得师兄就倾向了匠人师傅,有了钱的通途,师兄也彻底得脱离了师傅,投到匠人师傅的手下来了。匠人师傅给师兄的钱,由开始的退让,到师兄的为难的收下,到最后的理所应当,师兄也只能这样了,谁还会和钱过不去。等到师傅真的撒手不管的时候,匠人师傅首先把师兄叫到外面去喝酒。匠人师傅给师兄筛酒,师兄只是轻抬其手,实际上,师兄根本没拒绝匠人师傅的酒,而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匠人师傅看到师兄的喝酒的速度和气势,匠人师傅也开始了自己的态度,二人并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过多的称赞,只是一味地喝酒,那天二人都醉了,醉得一塌糊涂,但师兄还是棋高一着,匠人师傅更放开了,喝下了比师兄更多的酒,是庆祝,是收买了师兄的兴奋,总之,匠人师傅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师兄则不同,师兄知道自己的地位,也知道匠人师傅今天单独请他出来喝酒的目的,所以师兄更理智得喝,甚至在匠人师傅敬自己酒的时候,还耍了赖,师兄也明白,自己以后就可能是匠人师傅的替身了,而匠人师傅则是替代了师傅。匠人师傅到了后面,几乎是死醉的那种,可是师兄却不是这样的:师兄见匠人师傅趴酒桌上的时候,悄然离开了匠人师傅,还能清醒得通知了其他的师兄弟,把匠人师傅弄回了家。
第一章第一百六十节
匠人师傅和师兄彼此太熟悉了,熟悉到彼此的气味和脚步声。匠人师傅即使坐房间里,只要是师兄走过,匠人师傅都能知道,也大概能猜出师兄进来说的事的轻重缓急。匠人师傅和师兄就这样坐着喝,开始的时候是匠人师傅在执壶,喝完了就倒酒,喝着喝着,匠人师傅就有些不对劲了,酒壶也就转移到了师兄的手里。匠人师傅对着师兄说了一句:干了,匠人师傅就一抬头,把酒倒进了嘴里,但师兄不同,他知道匠人师傅今天是必醉的,即使是在家里喝酒,匠人师傅喝醉了的后事都得师兄来处理,师兄就不能和匠人师傅一样,使着性子喝酒,他得懂得匠人师傅的性格,不然,师兄也就慢慢退出匠人师傅的视线里,成为一个卖苦力的伙计。匠人师傅家里这样的人很多,也不在乎多一个。但对于师兄的意义就不一样了:师傅在的时候,师兄就是领班的,本来照着常理做下去,师兄就是接受师傅衣钵的人,哪知道,师兄回家有些事情了,刚好有人来找茬,被新来的匠人师傅接了手。接手也就接手了,但却不知道匠人师傅有着比师傅更高的悟性,很多事,师兄处理不了的,去问师傅,结果师傅却叫匠人师傅过来解决问题,时间长了,师兄就被师傅慢慢得淡出了圈子,只能跟着匠人师傅在做了。关键的是:师兄只学到六成,根本达不到自己开业的条件,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例子,本来就是圈子里的人,由于世事难料,结果被挤出了圈子,待下去又心不甘,自己开业又不能独立处理,最后落到个被师傅收留的下场,到了这时候,那就是砧板上的肉,任由别人割了,会做人的,领份工钱养家,不会做人的,只能做最粗糙的事。师兄肯定不甘心,他得和匠人师傅搞好关系,保住自己的位置,这样,至少没浪费前几年投进去的功夫。也许哪天匠人师傅有个不测,自己就可以顶上去,不要说当家的吧,最少也是最后做精细活的人,养个家那是绰绰有余。师兄也知道师傅留给匠人师傅的小本子,也知道那是师傅最后的手段,但却不知道那个小本子到底有多厉害,只听过师傅在喝醉的时候的吹嘘,却没有碰过。更不知道怎么去办和内在的关联自己的阴德的事。匠人师傅在师兄的劝慰下,本来就开心的事,放开了喝,他想师兄也一样喝得一塌糊涂。那料想到师兄有着自己的打算,刚开始还是注意到师兄是不是全部干了的,到后来就不太清楚了,没有了甜言蜜语,也没了豪言壮语,直接进入到胡言乱语的阶段。但匠人师傅的酒德好,他不像师傅,师傅那是四个阶段很明显,也很分得清楚,刚开始,坐到酒桌上,就死死得扣住酒碗,左一个身体不好,喝不了了,右一个下午还有事,就是不肯筛酒。但没喝到醉又会说主人家小气,附近几个村庄都熟悉师傅的性格,那就劝呗。要劝酒就得说好话,什么好听说什么,主人家都不愿被师傅说成自己小气,再个就是,由于没喝到醉,做的事也就不是很有规制了,开始看起来不错,慢慢的使用过程中,这里不好和那里不好就慢慢出现了,所以主人家都喜欢好酒好菜得招待师傅,尽量把师傅灌醉。说什么师傅手艺活是前无古人了,说什么师傅的为人如何如何的好,随着甜言蜜语的灌注,师傅的手慢慢得松开了,酒也就倒进了师傅的酒碗里,有了开始的酒精催情,师傅也就慢慢得放开了,接着就是拼酒,比着谁喝,喝到兴起时候,师傅就开始吹,吹自己的年轻时候的聪明劲,就自己的这些徒弟就没有一个能像自己一样的有悟性,也就没有了下午有事的理由了,待主人拿出好酒的时候,师傅就彻底得醉了,也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等说了出来,甚至于与人闺房的事也大肆宣扬,主人都知道,师傅快了,而这时师傅喝酒也不是那样小口小口得抿,而是大口大口得喝,像是喝水,像是喝奶,绝不是像喝酒。等到这时候,离趴酒桌上也就快了,主人家也开心了,最少不会从师傅嘴里说出自己小气的话来,更主要是自己家做的器物基本没有故障。就在师傅要喝趴下的时候,就是匠人师傅登场的时候,匠人师傅会在第一个到现场的徒弟,也是能架起师傅的徒弟,匠人师傅结实,矮壮,力气好,被个师傅不在话下。接下来,匠人师傅背着师傅径直回家,无论远近,匠人师傅都背,这也是匠人师傅能得到师傅衣钵的一个主要原因。师傅有时真的醉了,有时是装死,有的时候是架不住主人的客气,但大部分是确实醉了的,到了晚上,徒弟们都回来的时候,师傅就交代他们,如何如何得尊重匠人师傅。匠人师傅的威信也是师傅慢慢树立起来的。但匠人师傅不同,他在外面基本不喝酒,他有他的底线,有事情时候不喝,有生人陪的时候不喝。匠人师傅看到自己师傅喝醉酒的场面太多了,都有反感了,所以,匠人师傅就给自己定下了规矩,什么酒该喝,什么酒不该喝,匠人师傅心里很清楚。但到了家里那也是一回事,能放开喝的绝不遮遮掩掩得喝,从那次和师兄喝酒以后,基本上就是和师兄喝,至于师兄要怎么骗他,匠人师傅也不在乎,他知道自己手里握着师兄的七寸,师兄也会给自己擦屁股,自己也在有意和无意间道出了师兄的地位,将来的衣钵肯定是传给师兄的,虽然是叫师兄,但师兄的年龄却没有匠人师傅大,师兄更早去学手艺,而匠人师傅都在社会趟了几年才想起该去学手艺了,即使是这样,匠人师傅还是很尊重师兄的。
第一章第一百六十一节
匠人师傅的喝酒风格和师傅是完全的两码事,匠人师傅不会在主人家喝,除非是亲戚家或者熟人才会去喝点,也不是见酒就挪不开身子的人,更不会在主人家喝,而且还是一喝就醉的那种。做事的时候,绝不会端杯子,除非是晚上,白天做事,喝了酒就可能把事做坏,时间长了,坏了名声,自己的前途就毁了,匠人师傅是看到师傅的下场的。对于人来说,可以犯错误,但不能犯同样的错误,尤其是师徒或者是父子,这样的事有了一次,下次就被人看不起了,匠人师傅力戒这样的事在自己身上发生。匠人师傅喝醉了,与其说是自己喝醉了的,还不如说是师兄灌醉了的。师兄看着喝醉了酒的匠人师傅,走近探探鼻息,鼾声如雷,呼吸深沉而又均匀,脸色红得关公一样,眼珠子都红了,师兄看到匠人师傅这样,感觉有些不对头,但又具体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师兄也想着可能是匠人师傅今天开心吧,也只有师兄知道,老者的离去,是匠人师傅今天喝酒的主要原因,只有老者离开了才解开了匠人师傅的心头只恨,没有了老者,就没有人能破匠人师傅的局。师兄打开门,叫了几声,匠人师傅的徒弟听到师兄的叫唤,便涌了过来,这都是献忠心的机会,师兄看到徒弟们过来,不用说,只是朝匠人师傅指了指,徒弟们便会意,赶紧架着匠人师傅走向他自己的卧室。师兄看到匠人师傅被安顿好,便装着喝醉,摇摇晃晃起了身,朝自己的卧室走去,自然就有人过来搀扶他,有了徒弟的搀扶,师兄装得更像,似乎腿都不能站立了,被他们拖着走,只有这样,才让徒弟们看到自己也喝醉了。没有骗匠人师傅喝,自己和匠人师傅一样喝到位了。到了床上,师兄也就睡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师兄被人摇醒了,见师兄醒来,旁边的徒弟赶紧对师兄说:师伯,你快过去看看,师傅可能病了。师兄猛一听:病了,啥病?这么快!师兄也不装了,赶紧起来,也不管外面多黑了,一只脚穿了鞋子,一只光脚跌跌撞撞朝匠人师傅的房间走去。外面的天很黑,也分不出来具体的时辰,由于心急,师兄也没有在意是不是有鸡叫,鸡叫了几遍,这些师兄都不是很清楚,虽然师兄醉得不是很厉害,但也喝了不少酒,睡床上便呼呼大睡。房间里灯火通明,连平时难得点的牛油灯都被点上了。牛油灯很金贵,除非赶时间了,或者主人家来不及的事,油灯的价格很高,油灯才会点起来。匠人师傅的房间已被匠人师傅的家里人围了个密不透风,也听到有人轻声哭泣,众人听到脚步声,看到的是师伯进来,也就让开了一大块人,师兄分开众人才走到匠人师傅的跟前,匠人师傅醒了,没有了刚才喝醉的情形,脸上的通红已被正常的脸色所代替,甚至有些苍白,但目光呆滞,没有了平时的灵性,嘴角歪向一边,嘴里的口水一直在流,旁边的人拿个布头在不停地擦口水,但幸好人是清醒的。匠人师傅看到师兄过来,眼泪刷得流了下来,抬起一只手,嘴里咕噜咕噜说什么,但其他的人听不清楚,师兄便低头去听,旁边的人也立刻端来了椅子,师兄坐了下来,耳朵几乎是趴在匠人师傅的嘴边,才听清楚了匠人师傅要师兄一个人听,师兄点点头,知道匠人师傅有什么事要交代,便朝着匠人师傅点点头,而后站起身来,询问匠人师傅当时的情况,见是师伯的询问,众人就七嘴八舌乱说一气,师兄也听不到一个具体的情况,于是把一个平时说话比较伶牙俐齿的人扯了出来,让他一个人说,众人见有人出来说话了,也就自然不说了,房间顿时就寂静了下来,只有那个伶牙俐齿的一个人在说,师兄才听出了个大致的情况:匠人师傅被搀扶到了他自己的卧室,被徒弟们脱去了衣服,也把鞋子也脱了,盖好被子,但匠人师傅似乎没有睡,而是脸色更加潮红,像红纸,似乎要滴出血来,徒弟们也没有太在意,盖好被子,吹灭了灯,就走了出去。匠人师傅的鼾声很响,像是牛喘,匠人师傅平时喝醉了酒也这样,但没有今天响,大家习惯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各回各人房间,毕竟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做事,都要睡了。绳从细处断,很多事都是在大家不经意间发生的。匠人师傅也一样,徒弟们总觉得匠人师傅能喝酒,根本没在意,就在大家睡了会,猛然听到有异样的响动,也似乎是听到匠人师傅的声音,但又不像,嗷嗷得叫着,像狗叫,又像是人在叫,幸好大家都在外面做事的,没有什么害怕,掌着灯过来看,才发现匠人师傅睡在地上,嘴里发出嗷嗷叫声,这才发现匠人师傅的不对劲了,赶紧叫人,等大家来时又没有个主心骨的人,七嘴八舌得乱说,到底该怎么办都不知道。有人说搬到床上去,马上就有人反对,应该放地上,给他盖好被子就好,灯光的昏暗看不清楚匠人师傅的表情,只是听到匠人师傅的哀嚎,有毕竟主观性的人则去点亮了牛油灯,有了牛油灯的光亮,大家才看清楚了匠人师傅痛苦的表情和嘴里的白沫,看到了白沫,徒弟们这才慌了神,本以为是喝醉了酒乱爬才摔下床的,现在看来不是了,是更重要的病,这才想起应该把匠人师傅的师兄叫起来,让他做决定,有人去叫匠人师傅的师兄的时候,其他的人则动手把匠人师傅抬到床上,也顾不得匠人师傅身上的脏衣服了,给他盖上被子。师兄过来时,大家都围住匠人师傅的床,有些人害怕,有些人担忧。
第一章第一百六十二节
师兄也大致听出了事情的缘由,看着躺床上的匠人师傅,师兄有些不敢相信,就前几个时辰吧,二人还在把酒言欢,可现在还不到明天呢,一个健壮的男人就变成了瘫子,师兄不免得有些可惜匠人师傅了。好事情才好开头,咋就变成这样了呢。师兄看着匠人师傅,大家伙等着师兄做决定,师兄环顾了众人,觉得大家都围坐在一起未必能有什么结果,于是吩咐,家里坐杂事的,还有手艺活做粗活的人先离去,该干嘛得干嘛去,这样,房间里的人散去了一大半,接着就是安排谁去请医生,谁去做点吃的,又分去了几个,师兄看看,凡能留下了的就是比较亲近的,也就是说能担当点事的人了,看着留下了的人,又分二组,一组先去睡,等二时辰再来换人,现在匠人师傅的身边已经不能脱离人了。经过这样几轮下来,房间只剩三个人了一个最小的,还没轮着出去做事的徒弟,一个比匠人师傅晚几年去学手艺的师弟,再一个就是师兄了。最小的孩子不懂事,也没有必要对他如何,能和师兄商量的师弟肯定是匠人师傅亲近的人,吩咐出去做事的走了以后,房间就觉得空旷了,甚至有些冷清。等他们完全离去后,师兄示意师弟去关上门,这才走到匠人师傅身边,匠人师傅人是清楚的,刚才也听到师兄的安排,心里也觉得师兄能处理事,不慌不忙,等师兄转过身来,看着匠人师傅,匠人师傅这才有种想哭的感觉,师兄擦去了匠人师傅的眼泪,问匠人师傅:这样的安排可否。匠人师傅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匠人师傅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了人,师兄是自己能托付的人。师兄看着匠人师傅,轻声问:现在是不是好些了,匠人师傅点了点头,艰难地伸出了那只还能活动的手,想和师兄握手,师兄连忙二手抓住匠人师傅的手,要他不要紧张,到了天亮时候吧,医生可能就要到了,什么事都不要说,等医生来了,看了匠人师傅的病,再做决定。师兄和师弟二人小心翼翼得帮匠人师傅脱了衣服,交代小徒弟去打了一盘水来,从灶间打了些温水,和了一起,给匠人师傅抹了抹身上的汗水和脏物,又给匠人师傅找来了干净的被单,换去了刚湿了的被单,到了这时候,匠人师傅才真正得体会到自己的无奈,有了刚才吩咐出去的事,现在又给自己换了干净的被单,匠人师傅忍不住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师兄和师弟并没有安慰匠人师傅别哭,而是让匠人师傅尽情的发泄,哭声也惊动了那些睡觉的人,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赶紧起来,但看到匠人师傅已不再是刚才落魄的样子,而是干干净净的睡那里,要不是匠人师傅的哭,别人还以为匠人师傅刚睡醒。小徒弟人小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也跟着匠人师傅在哭,但那种哭却是孩子气的,就跟孩子没挣到吃的一样,不成样子。师兄弟看着匠人师傅的哭,也有些热泪盈眶,但都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匠人师傅到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了自己的师傅那种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等匠人师傅发泄完了,这才擦去了匠人师傅的眼泪和鼻涕,盖好被单,吹了牛油灯,留着平时点的油灯就可以了。师兄弟商量,晚上只留师兄守着,师弟先去睡。就连最小的徒弟也给打发出去了。师兄坐了下来,拿着烟杆吸起了烟来,就在师兄有些迷糊的时候,匠人师傅醒了,这次醒了比刚才还更清醒,也说出了几个模糊的词语,师兄也听懂了,匠人师傅要方便。匠人师傅平时的一身肉,到现在真成累赘了,师兄虽然不是很大但要搀扶匠人师傅去尿尿却是一个大难题,师兄也不想惊动其他人,他们明天都有事的,师兄还是想出了,让匠人师傅睡床上,自己给匠人师傅拿了个夜壶,让匠人师傅在床上尿。匠人师傅平时也没有这样的经历,现在躺着却一时尿不出来,师兄轻些按压着匠人师傅的腹部,这才把尿尿完。等匠人师傅尿完,师兄想让匠人师傅睡会,这次匠人师傅伸出那只还能活动的手,指着床对面的橱柜里,有伸出手指,比划了个三字,师兄很快就明白,在第三个抽屉里有东西,师兄示意匠人师傅不要吵,打开橱柜的第三个抽屉,掏出了一把钥匙。师兄把钥匙递给了匠人师傅,匠人师傅拿着钥匙,经历了刚才的嚎哭,匠人师傅冷静了,不再有情绪的波动,匠人师父还是把钥匙给了师兄,又指着橱柜最下面的抽屉,师兄拿着钥匙打开最下面的抽屉,才看到抽屉里的钱,都是大票,而且叠得很整齐,有五叠,师兄把五叠钱等拿到了匠人师傅的跟前,匠人师傅伸出二个手指,师兄又拿回去二叠,匠人师傅这才叫师兄锁好抽屉,三叠钱都交由师兄处理,匠人师傅要看病,就得花钱,钱是有,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碰,只有匠人师傅信任的师兄才有权分配,除了给匠人师傅治病的钱,家里家外的吃喝拉撒都交由师兄处理。等于匠人师傅把整个家都交付给师兄处理,师兄也有些惶恐,毕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钱,也是第一次去处理这么大的事。在师兄看来,匠人师傅和老者就是是一对马,一个走了,另一个也不好过,匠人师傅这样的情况,能否站起来都还是一个问题,更别说去做手艺活,以后的日子过得如何,说句不好听的话,只有天知道。师傅教给匠人师傅的手艺也到此结束,师兄也清楚自己的手艺,没有了匠人师傅,自己只能混个温饱,却不能带着大伙赚钱了。
第二章01节
陶宽找到鞋子的第二天,陶宽爹就去了学校所在地的村庄做事,由于陶宽爹的人缘好,村庄里的人极为热情地介绍陶宽爹和校长认识,陶宽爹也很热情,带了十来个土鸡蛋给校长做见面礼,农村能拿出手的东西也这样了,虽然现在有超市,鸡蛋随便买到,但搁那时却是贵重的东西。鸡蛋是陶宽家自己的鸡生的,别人家的鸡蛋吃不完就拿到合作社去换个盐巴,但陶宽家经济情况还可以,都是自己吃的。陶宽妈心疼老公也心疼孩子,家里鸡鸭成群,鸡蛋自然是家常之物,而且还是纯天然,原生态的,这些对于农村人来说还是方便得到的,但对于校长来说,也算的贵重的东西了,校长对于匠人师傅的来访,起先就一般般的交往,毕竟陶宽爹还是来求校长的,校长也不是本地人,也不太认得陶宽爹,所以接下来的寒暄:就一般的礼节性,陶宽爹虽然在村庄的农家里,知名度比较高,和校长却没有太多的交往,所以陶宽爹去见校长还是有些拘谨。陶宽爹毕竟还是农村出来的,说话直来直去,没有太多的铺垫。校长一听陶宽爹的话,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听着陶宽爹的诉说,陶宽爹说完了要说的话,竟然无话可说了,只好等校长说,校长一听陶宽爹不说了,才抬起头,看着陶宽爹,陶宽爹虽然外面见多识广,但比起校长来还是有差距的,于是陶宽爹也抬起头来,仔细看着校长。校长是个精瘦的老头,个头还没陶宽爹高大,但很精神,照现在的说法:浓缩就是精华。校长见陶宽爹瞪着自己,也没有什么不自在,只是淡淡地说:你属于哪个村的,陶宽爹说:银井湾,校长略做沉思:那个地方我去过,好像有个教学点的,不是有人在那里教吗,干嘛还来找我。陶宽爹有些吃力解释:是啊,但那个老师是个代课的,自己都没什么水平。说到代课老师没有水平,校长有些不高兴了,接着问:你读过书吗,陶宽爹有些诧异,是问我儿子读书的事,又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但自己来是求校长接收陶宽和陶磊读书的,又不敢不回答,只好说:以前家里穷,上过几天私塾,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和打算盘,而且算盘只能是加减,家里就我一个孩子,我爹又心疼人,舍不得我吃苦,就我爹的算盘手艺都没全学会,我爹倒是很会打算盘,唉!只怪自己懒,现在要用了,才发现自己的不懂事。校长听着陶宽爹的话,似乎也有些触动,但态度没有太多的改变,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陶宽爹也领教了校长的威严,以前只是村民求着自己去做事,但现在才发现:自己除了会做篾匠外,什么都不会,不单单是说话,更多的是做人,今天孩子还没来上学,自己倒被上了一课,陶宽爹有些想逃走的意图,但校长毕竟还没点头,还没开口,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挨着头皮,等校长的答复。校长听陶宽爹说完了,这才接着说: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缺点,你手艺好,我也知道,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开头几句听着还行,至于你说代课老师的水平差,也不是你能说的事,更不是你能解决的事,我作为一个校长只能推荐你,先把你孩子放到你村庄的教学点去上学,也提现了就近入学的办学精神,如果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整天都吵着要到这里来上学,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现实的事。至于你能把你孩子送到哪里去上学那是你自己的事,更是你自己的能力,我作为校长不想管,更不愿管。但有一点我作为校长还是很赞同的:就是你能想到把孩子送到更好的学校去读,我也很欣赏。好了,我还有事,先把孩子放到村庄的教学点去读,等你孩子确实很不错,你村庄的教学点不能满足你孩子的求知欲了,你再来找我。陶宽爹这才如赊一般,也没有和校长告辞,遂起身就往外走,等出了校长的办公室,才发现自己的鸡蛋还在自己手上,再走回去已是不太可能了,只好拎着鸡蛋回去。到主人家去做事。这件事对陶宽爹的触动无疑是重大的,对于陶宽爹的打击几乎是覆灭性的,对于陶宽爹给于陶宽和陶磊的学习有着很大的促进作用。陶宽爹并不知道有井底之蛙的说法,陶宽爹知道井底之蛙的说法已是陶宽上了三年级了,通过书本里才知道,这自然是后话,陶宽爹总感觉有些说不出来的那种用什么来形容自己。直到陶宽告诉自己,才知道自己那是井底之蛙。以前总感觉自己挺有能耐的,附近几个村庄有好几个篾匠,但也只有自己的篾匠活做得好,不说是骄傲自满吧,但确实不错,自己为人也不错。经过校长的一顿训,如同醍醐灌顶,正如佛教的的棒喝,才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篾匠,要想自己家里有更好的出息,必须得让孩子去念书,有了会写会算,才不会吃亏。就这样朴素的道理让陶宽爹认识自己家里的不足,陶宽还行,结实,经得磨,皮糙肉厚,但陶磊却不是这样的,细皮嫩肉的,自己看着陶磊出去干活,都觉得难受。陶宽爹拎着鸡蛋,自己觉得窝囊,平时的伶牙俐齿到哪里去了,平时不是很能说会道的嘛,今天是咋了,挨骂倒是其次,关键还是自己的事还没办好,看着自己手上的鸡蛋真想摔他个稀巴烂,想想陶宽家的辛苦,还是拎回去,你不要,我自己家那么多人,自己吃还不够呢,想想也是,求个人多难,当时买电筒,那是别人有求于自己,好了,等自己要办事,求人就自然很难了。
第二章02节
陶宽爹拎着鸡蛋回到主人家做事,主人家的女人看见陶宽爹手里的鸡蛋,便笑着说:篾匠师傅捡到宝贝了。陶宽爹无奈得笑笑,又不好说,总不能说给人家送礼人家不理自己了呗。进了主人家的门,就把鸡蛋搁香火桌上,接着刚才出去没做好的事,接着做,受了气自然心情就不好,陶宽爹总感觉自己有点憋屈,好好的一件事干嘛就让自己说差了,要是自己换个说法:不说代课老师的水平差,而是换个说法:自己宁愿花点钱,让自己的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也许就不是被校长赶出来的结果了。陶宽爹边想边做,思想就跑偏了,事情自然就不顺利了,干脆找到主人,编了个谎:今天有点人不舒服了,明天来做。主人家比较通情达理,也没再去追问陶宽爹哪里不舒服,反正主人家的东西也不等着急用,就让陶宽爹回家了。陶宽爹和主人家沟通好了,就收拾东西,把做好的半成品整理好,也把自己的工具放好,就走了出去。陶宽爹并没有直接回家去,而是找个人去说和说和,以前觉得自己人缘好,手艺又好,对主人家又没有太多的要求,有酒一样做事,没酒也一样做事,可搁在校长那里就不通了呢。陶宽爹想不通,但这事不能耽搁,想不通也得换个法子想,本来想,陶宽和陶磊能到完小去读自然是好事,万一进不了完小,到自己村庄附近的教学点去读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孩子不会受苦,但解除到了校长才知道自己的无能和无奈,这就更激起陶宽爹要陶宽和陶磊到完小去读书的强烈意愿。陶宽爹回到村里,不愿回家,他得去找人,找个和校长能说上话的人。在陶宽家的村庄里,能和校长说上话的只有大队支书了。校长虽然是公社的学校派来的,但大队支书毕竟还是一个大队最高的行政人员,也管辖着大队的完小,校长对于大队支书的意见是不可能不考虑的。陶宽爹在村口就拐了道直奔大队支书家里去了。大队支书的家是村庄里几幢砖瓦房之一,陶宽爹到大队支书家也算是熟客了,也不必问大队支书是不是在家,直接去,找不到大队支书,就找支书的家里人。陶宽爹性子急,走路也风风火火,到了大队支书家里,也没有喊人,就闯了进去。进了院子,才看到厅堂里大队支书在和人说事,陶宽爹就偏了道去了大队支书的厕所里,先放个毒,再慢慢等。陶宽爹从主人家出来急,也没顾得上拉尿,走路上又想着事,到了厕所里才真正感觉到尿意了,随着一阵畅快淋漓的尿尿,陶宽爹感觉舒服多了,心也没有了刚才那么急,等自己完全尿完了,走出厕所,走到厅堂外面等。人都有三急,真所谓的活人能让尿给憋死。走到厅堂外面,陶宽爹抬眼看到厅堂里,大队支书还在和那个人说话,隔着窗户,听到声音但看不到面容。陶宽爹在大队支书家也很熟了,拐到退厅里找到大队支书家的长烟杆子,摸出自己的烟荷包,就着火桶吸起烟来。退厅靠着厅堂,大队支书在厅堂谈话的声音听得很清楚,陶宽爹既然来了,就有耐心等,自己在校长那里吃了憋屈,到了大队支书家里,也平静了很多。陶宽爹的烟是买来的,不是自己切的,味没有自己种的呛,但香味好,隔着个门都能闻到烟丝燃烧的香味。陶宽爹一则是无聊,吸烟打发时间,二则是诱惑大队支书。吸烟和喝酒一样,有了烟瘾的人,对于好的烟丝一样具有诱惑力。大队支书谈话的声音还在继续,这让陶宽爹知道,大队支书谈的问题肯定大于烟丝的诱惑。也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冒昧闯进去,而是采取了等。陶宽爹虽然直来直去,但比起做农活的人来说,还是更懂得策略,虽然这还谈不上策略。陶宽爹想着既然来了,就耐心得等,你大队支书不可能谈到晚上,即使你谈到晚上,你也不可能赶我走,有了客人的一口饭,就少了我一口酒啊,平时二家的吃喝也是经常的,你大队支书虽然是拿着一份工分,但你家里人还是要吃饭的,既然要吃饭,就得用到我篾匠师傅的工具。其实,在那个时代,篾匠师傅还是很吃香的,农村劳作的工具不说一半也有三分之一是篾匠做的。南方的农村,毛竹是主要产业,就连最简单的工具--扁担,大多是竹子做的,大队支书家的扁担都有陶宽爹给做好,大队支书自己也会做扁担,但没有陶宽爹那么好的工具,所以也只有陶宽爹才能到大队支书有着较好的交情。大队支书和别人的谈话还在继续,自陶宽爹到了大队支书家里,他们谈了多久的话,陶宽爹也吸了多久的烟。终于,陶宽爹听到了大队支书送客人出去的声音,陶宽爹也更精神了,陶宽爹知道,只要客人出了大门,大队支书必然过来和陶宽爹一起吸烟。由于谈话的时间长,本来就有了想吸烟了,加上陶宽爹上好的烟丝的诱惑,大队肯定得过来吸几口,缓解缓解烟瘾。陶宽爹听到大队支书和客人送别的声音,也就把烟丝装满,等着大队支书过来吸烟。果不出其然,陶宽爹在听到大队支书走回来的脚步声,于是自己找了个位置坐好,把自己刚才吸烟的好位置让给了大队支书。大队支书跨过厅堂,来到退厅里,按着陶宽爹给让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来,接过陶宽爹递过来的长烟杆,也不看是不是装满了烟丝,直接把烟洞伸到火桶里,火桶里的高温燃烧着烟丝,飘着香味,大队支书大口大口得吸着,似乎是饿了几天的人见到了最好的饭菜,急不可耐得吃了起来,大队支书吸烟也一样。
第二章03节
大队支书,接过陶宽爹递过来的长烟杆,把烟洞伸进火桶里,火桶里的火燃烧着烟丝,大队支书猛吸一口,然后,眯着眼睛,把烟全吸进肺里,从鼻子吐出烟雾,似乎得到极大的快乐。大队支书吸了三洞烟,才缓解刚才的烟瘾。遂开口对着陶宽爹说:你个篾匠佬,今天咋不做事,跑到我家里来干嘛。在村庄里,也只有大队支书可以叫陶宽爹为篾匠佬的人。其他人也叫,但都是背后叫,当着陶宽爹的面,大多是称篾匠师傅,或者是叫师傅。也有村庄里的中年妇女,馋着陶宽爹一身的细皮嫩肉,也有不经意间摸一把,感觉那细腻的皮肤,捞点便宜,陶宽爹也不在乎,男人嘛,不能那么小气,不就被摸一下嘛,又没折本,到底是中年妇女有些开心。这些中年妇女看到陶宽爹叫起来就有些暧昧了,直接叫“陶”,显得亲昵。当然了,叫“陶”的时候,肯定的是陶宽妈不在场,只有中年妇女和陶宽爹二人的时候,叫的多。陶宽爹见大队支书问自己,苦笑着,回应着大队支书:叔,没事就不能过来看看你啊。大队支书见陶宽爹嘴里没一句实话,也懒得应他。等三洞烟吸完以后,还是掏出自己的烟荷包,装满自己种的烟吸了起来。装满自己种的烟丝伸进火桶的一刹那,烟丝被烧的通红,强烈的烟呛得大队支书剧烈得咳嗽起来,脸上憋得通红,大队支书使劲得咳着,似乎要把喉咙的东西都咳出来才舒服,陶宽爹也伸手给大队支书的背上拍拍,劝道:叔,看你都这么大年龄了,还那么省,你家又不是没有钱,去买些淡些的烟来抽,看你咳得多难受。大队支书摆摆手,等自己咳得慢慢平顺了,喘气均匀了才对着陶宽爹说: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啊,家里天天有钱进啊,自己种的烟丝不好吗,如果真的有孝心,等我老了,你送一斤二斤烟丝过来,我就顺着你,现在我还能做事,没必要买烟抽。陶宽爹听着大队支书的话,也觉得在理,也没接着说,只是拿过大队支书的烟荷包,替大队支书装烟,等大队支书吸着自己的烟,到了第三洞,大队支书也顺应了自己种的烟丝的浓烈度,也就不再咳嗽了,而是听到大队支书满足的声响。大队支书这才对陶宽爹说:说,今天不做事,跑我这里来,到底有什么事,你天天在人家的家里做事,又不用晒太阳,天晴下雨都有事做,今天怎么就不做事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有事求着我,快点说,我还有其他的事,你不说,我就当你没事了啊。陶宽爹也是脸皮薄的人,平常都是别人求自己,自己难得去求别人,像大队支书这样熟的人,还好说,像校长这样生疏的人更开不了口,陶宽爹也知道大队支书不是他一个人的支书,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是难事,陶宽家是个小家,大队是个大家,小家还好说,但也还有很多事是陶宽爹处理不下来的,就像今天陶宽爹去求校长的事,也算大事,关乎着陶宽和陶磊一辈子的事也关乎着陶宽家的未来,但事情却没有让陶宽爹很满意,况且还是大队这样的一个大家,而这一大家就是靠着大队支书一个人去处理,关乎着一个大队人的吃喝拉撒,也关乎着一大队人的未来和发展。到了这时候,陶宽爹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要是自己能处理的,怎么还来麻烦大队支书呢。陶宽爹见大队支书催促着自己,就把到校长那里受来的一肚子气劝倒给了大队支书,似乎大队支书就是应该听自己受的委屈似的。在陶宽爹诉说的过程里,大队支书一句话也没吭,只是默默得抽烟,陶宽爹见大队支书没吭声,越说越激动,语速也更快了,等陶宽爹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见大队支书还是没有吭气,陶宽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停下来,想听听大队支书的意见。大队支书埋头吸烟,只听到烟丝被吸着那种燃烧的吱叭吱叭的声音,陶宽爹这才知道:语迟则人贵,自己说那么多都是废话,最核心的意思就是一句话,恳求大队支书施以援手,替自己在校长面前说几句好话,能让陶宽和陶磊二人有着更好的教育。没有了陶宽爹的声音,除了烟丝烧着的吱叭吱叭的声音,陶宽爹有些尴尬了,又不好催,只好耐心得等着,等着大队支书的反应。大队支书没听到陶宽爹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瞅着陶宽爹:说完了?陶宽爹点点头,大队支书接着说:你回家吧,等下还有人来办事,你说的我记下就是。陶宽爹见大队支书开始下逐客令了,反正把事说完了,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起身准备出去,走到门口,还是回头:那我就等你的信了。大队支书头都没抬,对着陶宽爹挥挥手,陶宽爹见大队如此的自信,也就走了出去。等陶宽爹出了大门,大队支书这才把长烟杆收拾好,心想:不就是换个教学点嘛,值得如此来说吗。在基层的基层能看到最大的官就是大队支书了,大队支书整个大队人的生老病死,吃喝拉撒。那时候的大队比现在的村里还更有权威性,特别是大队支书这样的一把手,更是有着很过硬的手段,虽然,陶宽家里的大队支书是靠种田得来的,但到了年冬,涉及了各家的口粮,工分,还有工分的分红都是有大队支书来决定的。还有就是派义务工,也叫做民工,没有工资,有时候还得自己带菜去,每年都有一定数量的义务工,派到公社里,再有公社统一安排,在这些情况下,大队支书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利,所以说:大队支书是有着很大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