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排山倒海
房遗玉自是未批准李君羡的请求,她来曲阜并非只为操练亲兵,更是要组建一支奇兵劲旅。
既然李君羡有练兵打仗的本事,房遗玉自是要做到人尽其用,给李君羡一个施展拳脚的空间。
在房遗玉将训练的构想告知李君羡后,李君羡也将他的想法汇总报给了房遗玉。二人集思广益,将可取之处交融,补己之不足,从而形成一套前所未有的训练方案。
房遗玉在封地附近寻了块寸草不生的盐碱地,又在其上造起了各类器材,并命人将此处修整了一番,作为训练场使用。
当日下午,房遗玉麾下的六百余名亲卫已然将自家事宜安置妥当,陆续来此报道。
房遗玉派管事登记造册,共计六百二十一人。
站在诸位汉子面前的台子上,房遗玉运转内力,呼喊道:“既然大家曾于沙场浴血,那我也不说场面话耽误大家时间了!你们应知,只有训练之际多流汗,日后同人厮杀时才会少流血。就算是为了你们自家的妻儿老小,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刻苦训练。”
“是!”六百余人同时高声应答,对房遗玉的命令不会有任何迟疑,况且房遗玉所言本就有理。
这些从战场下来的汉子,纪律极强,也非常自觉,对于房遗玉的设立的训练方案,不但没有丝毫抗拒,更是毫无偏差的尽心去完成房遗玉为他们布置的每项训练。
当李君羡能够独当一面之际,房遗玉又命管事们为她寻了五百名年岁概在双十上下,资质尚可的孤儿,从而传授他们最为基础的呼吸吐纳之法。
这五百孤儿大多是因八年前长安蝗灾,因大旱无粮而遗失的孤儿,房玄龄心怀仁爱,将这些孩子收留,送至封地,不但给了他们一个温暖有爱的家,更是将他们抚养长大。
也正因此,这些孤儿自幼受到房家恩情,如此大恩,等若再造。
如今房遗玉将他们聚集,道明要亲授武功,使他们为房家效力,原本深受房家恩惠的他们,纷纷表现出极大兴趣。
更何况他们这刚刚及冠的年岁,自是各有抱负,对于此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压根无人不喜。
呼吸吐纳是内功的入门之法,将精气吸入浊气呼出,用以调节身体机能,并无门槛可言。
这五百人中不乏天分卓绝者,房遗玉将其视为奇兵劲旅,故而悉心指教,概用了一日的工夫,尽皆领悟了呼吸吐纳的其中关键。
而他们其中有二人进境最快,分别是西门追与陈侠步,仅是用了半个时辰的工夫,便掌握了呼吸吐纳的要诀,显露出奇高天赋。
房遗玉见状自是欣喜,随后将五百人分为两队,西门追与陈侠步各为分队队长。
且为这二队起了两个极具威势的名讳。
排山,倒海!
排山倒海是《葵花宝典》中记载的最为高深莫测的掌法,也是郭巨侠独门武功惊涛掌中的绝技,更是其女郭芙蓉赖以生存的不世法门!
将麾下劲旅命名为排山、倒海,足见房遗玉对他们寄予了厚望,期盼他们真能展现出排山倒海的威势,成为她横行大唐的无双利刃。
此时房遗玉自己尚且不知,这支由她亲自教导的排山、倒海,在日后成了一支纵横天下,令大唐周遭四夷谈虎色变望风而逃的人间杀神。
房遗玉麾下的奇兵劲旅,今已初见其形,一支尽怀武功的奇兵,爆发的力量会怎样强大?谁也不知。
房遗玉于曲阜只停留了短短半月,关于亲卫的训练,已全权交由李君羡打理,并嘱咐李君羡要加紧操练,适才能够迎接不日后的大战。
而她则亲领排山、倒海二队,一行数百众,声势浩大的奔长安去了。
再几日便是房玄龄为她订下行及笄礼的日子,须在此前尽快赶回。
沿途房遗玉另将些粗浅轻功教导于排山、倒海二队,命他们于途中运功驰奔,多加修炼,若是疲累困乏便停下歇息,同时呼吸吐纳,增强自身内力。
于内功加持下,这些平日里未经过训练的少年,竟也能日行百里,单凭行军速度足以碾压当世军伍。
这般成绩自是惊得房元明瞠目结舌,要知这些少年仅受房遗玉半月教导,便有这般本事,说出去都没人信!
途中马不停蹄,房遗玉于数日后终回长安。
房玄龄追随唐太宗南征北战,出入生死,深知创国立业之艰辛,故而警钟长鸣,力戒骄奢淫逸,以维系国家长治久安。
也正因他生活简朴,适才于长安周遭并未购买农庄土地,就连魏国公府也是唐太宗所赠,虽说魏国公府的面积不小,但若要安置五百人,实在困难的紧。
故而房遗玉将排山、倒海带去了伍家封地,找伍元帮他们安排个住处,留他们修行。
虽说伍家于京城的封地远不如房家于曲阜的封地,但安置个五百来人,却并非难事。
伍元对房遗玉的请求不可能拒绝,当即应了下来。
待房遗玉回到房府,直接去寻了房玄龄,将她得到的两本册子尽皆交由父亲,且道明其中缘由,但对营救武珝的事却是闭口不谈,反正房玄龄也不会过问。
房玄龄听闻事情的来龙去脉,神情愈发肃然。
沉默半晌后,房玄龄才道:“这么说来,洛阳的小楼惨案出自你手?”
房遗玉也无避讳,当即颔首认下:“此事已被他们察觉,并欲杀女儿灭口,女儿也只得出此下策。”
房玄龄并未因此责怪房遗玉,继续问道:“是否留下活口?”
房遗玉轻轻摇头,自从她暴露后,便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当然不会留下麻烦。
“玉儿刚毅果决,不错!”若换做旁人或会认为房遗玉身为女子,手段却狠辣歹毒,实为不耻。
可房玄龄却不会那么想,他才智过人,史称房谋,任何完美的策略,皆不会高过他的谋划,故而他也能反推问题,找出其中关键。
既然此事已关乎李家宗族,房遗玉若因不忍而留有活口,必然会为房家带来难以预料的麻烦。
也正因此,房玄龄才会称赞房遗玉。
第一百零六章 无比贪婪
房玄龄沉吟片刻,再次问道:“此事干系甚大,玉儿既然早早得知,何不尽早将消息传回?为父也好早做打算。”
房玄龄此问的答案在房遗玉的脑海中早已思虑千万遍,先前在洛阳时,也曾有过策马折返长安的想法,今早将事情汇报房玄龄,禀告唐太宗。
可经过反复推敲,房遗玉还是选择了置若罔闻。
她将自身的想法同父亲道出:“此事牵扯甚大,事情一旦暴露,其后之人定会因册子落入他人手中,而暗中调查。”
“事发时女儿刚巧于洛阳,自有嫌疑,若那时折返长安,无异于不打自招。此二册若能作为铁证,女儿也无所畏惧,可这二册并不能将一切道明,也就算不得铁证如山。”
“况且女儿之所以猜出此乃毒杀皇后的谋划,主是因为曾听那行商说过殿下二字,故而将殿下与密册内容结合起来,探出真相。”
“可这仅是女儿的推断罢了,又无任何人证物证,若是仅凭女儿推断,也不足以定嫌疑人之罪。”
“况且李厶与李惠褒皆是陛下最中意的子嗣,若想让陛下相信他的儿子会对娘亲下手,这些证据明显不足,而那幕后主使反倒会因女儿坏他大事,继而对我房家下绊子。”
“父亲行事端正,自不惧宵小之徒,可也没必要平添麻烦,故而女儿按兵不动,循着先前计划前往曲阜,暂将此事置身事外,使得幕后之人不会将矛头对准女儿。”
房遗玉的回答有理有据,房玄龄闻言颔首赞同。
若换做旁人得到这般秘辛,定会大为惊慌震撼,甚至会马上将秘辛告之近人商议。
因房遗玉身份不凡,定会被第一时间作为怀疑目标,引起幕后之人的注意,所以房遗玉先前那种置若罔闻,毫不在意的表现甚为绝妙,无疑是掩人耳目的最佳方式。
“玉儿的心思虽说缜密,但时间可是被你耽搁了将近整月,难道你就不担心皇后因此遇难?”房玄龄话中另有深意。
“自是不会如此,看来父亲是想考校女儿了!”房遗玉摇了摇头,坚定道:“根据册中内容分析,主使之人打算派人购买‘番木鳖’,用以杀伐皇后,故而此谋划也仅在计划当中,并未到实施阶段。”
“况且身为其中关键的‘番木鳖’尚未入手,主使之人若非蠢货,定会取消一切行动,避免自暴身份,故而皇后在短时间内定会处于安全状态,尚且无需为她担忧。但女儿疑惑,那‘番木鳖’到底是为何物?”
房玄龄见房遗玉考虑周全,也是老怀大慰,虽兹事体大,但房遗玉却能这般理智的分析问题,实非易事。
房玄龄不禁赞叹道:“玉儿当真不凡!至于那‘番木鳖’是为何物,为父尚也不知,也许正因那‘番木鳖’不为世俗之物,才能得到那人重视吧!”
“此事你且当未遇见过吧!为父和你杜叔父会解决的。你虽心向朝堂,但宗室之事还是莫要掺乎,对你日后发展绝无益处。如今你的精力应该放在不久将至的大战,正如玉儿先前预料一般,西南已传回消息,吐蕃君主意欲亲征,两国之战一触即发。”
房遗玉本就没有掺和夺嫡之心,房玄龄的这般安排最合她意。
“还有一事!”房玄龄忽而话题一转,说道:“为父虽为老儒,却也不迂腐,你与月婉磨镜一事,为父也已知晓,况且前些日子李道宗也已派人前来商议婚事,为父也已应允。既然你明日行及笄之礼,那你二人便择日成婚吧!”
房遗玉闻言一怔,既是欣喜父亲开明,又不免错愕某事,忙问:“那韩王呢?”
“什么韩王?”房玄龄对房遗玉的问题不禁傻眼,老躯接连抖了三抖,喝道:“你这疯丫头,你与韩王又是什么关系?”
“那个——”房遗玉略显尴尬的抓了抓耳垂道:“也没什么啦!就跟月婉一样呗!”
一样?
房玄龄想到那日在后院,房遗玉同李月婉二女紧抱一起,嘴对嘴的画面,险些气昏过去,想他房玄龄一世英明,怎就生了房遗玉这么个奇葩。
房玄龄的脸色忽红忽白,隐有爆发迹象。
房遗玉见势头不对,赶忙尿遁,待房玄龄心情平复平复,她准备再来同父亲讲明。
行及笄之礼的日子终于来临。
房府宗祠内无比热闹,房玄龄作为当朝首相,那面子自也够大,只女儿行及笄之礼,便来了无数有头面的皇亲贵胄,尽皆挤在此处凑热闹。
其中不乏杜如晦、程知节等声震朝野的大人物。
房遗玉四下打量之际,刚巧对上了程知节的一双大眼。
程知节嘿嘿一笑,露出满口大黄牙,诡异的很,似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大步走至房遗玉近前,程知节忽地一拳向她锤去。
这是老货的招牌动作,房遗玉也不知这是否是由他自创的见礼方式,但却深知,若被程知节此拳锤中,至少也要痛上个三日五日。
房遗玉脚下微微一动,躲了过去。
程知节见状哈哈大笑:“俺老程就欣赏你这丫头的本事,再过一两时辰,你这丫头也能嫁人了,及笄就该有及笄的样子,没个爷们儿哪成呢?俺老程的儿子,身强力壮——”
房遗玉先前还未猜到这老货打什么鬼主意,如今听他吹嘘自己儿子,还身强力壮,不免使她想到了程家的七个葫芦娃,外加程怀贞那个小妖孽,吓得她不禁打起寒颤,忙道:“程家叔父您请自便,侄女那还有要事!”
话头刚落,便抬腿溜了。
房遗玉本无惧程知节,但前次经历了这老货弘文馆逼婚一事,再对上他时,难免发憷,尤以此刻听他提及自己儿子,更是不敢于此地久留,忙奔向旁侧。
然其未走几步,却被房玄龄给逮住:“疯丫头,又要去哪?还不快去准备,稍后由你杜家婶娘为你加笄!”
房遗玉看了眼慈眉善目的杜家婶娘,忙近前客套,这杜家婶娘可比程知节亲善多了,至少她不会为自己介绍什么奇形怪状的儿子。
第一百零七章 及笄之礼
卢氏作为母亲,位于祠堂正中进行了开礼讲演:“爱女房遗玉今日行及笄之礼,感谢诸位宾客挚友的光临!”
紧接着又说了些场面话,许久之后才道:“现在便命遗玉入场,拜见诸位宾朋!”
房遗玉作为今日的主角,正如黑夜之中的萤火一般耀眼,她踱着缓慢且充满节奏的步子,于众人注视之中,走进祠堂。
房遗玉于祠堂中面西跪坐,赞者于此时盥洗双手,而后近前为房遗玉梳头。
因及笄之礼是行成人之事,重要无比,故而程序诸多,麻烦异常。
房遗玉由始自终就那一副稀里糊涂,任人摆布的模样,待赞者帮她将头梳好,便听身为正宾的杜家婶娘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而后再跪坐,为房遗玉梳头加笄。
因唐朝及笄看重父辈官职,当朝宰执之女,必要三加三拜,繁琐异常,故而房遗玉便如提线木偶一般,浑浑噩噩,任人摆布。
历经长达一个时辰的摧残,宗祠内的祭祠活动终是完成。
在房玄龄的吩咐之下,盛大的答谢宴席便在魏国公府正院的正厅开始。
在伍元、李云成、李云启、李玄之、程怀政等一大批狐朋狗友的道贺声中,房遗玉总算回过神来。
看着大块朵颐的一众贵胄子弟,尤以程家的葫芦兄弟恶劣,一大食盆的羊腿被他们一手一只,誓要将房家吃穷似的。
光是吃倒也算了,李玄之和程怀政二人更是怂恿众人一同向房遗玉敬酒,誓要将她灌醉,报皇后寿诞那日之仇。
看着准备报复自己的李玄之和程怀政,房遗玉拉着他二人隐晦道:“二位兄长,妹子近日手头颇紧,你们欠妹子的银饼,打算何时归还?”
二人闻言,那脸色当即垮掉,叫苦不迭,纷纷求饶。
房遗玉见状不无得意,哼起前世歌谣。
李云启趁间隙扯了扯房遗玉的衣袖,低声道:“西南似有战事发生,遗玉归封地练兵,莫不是欲往西南一展拳脚?”
房遗玉颔首承认,豪气道:“你若是一起,咱们倒可并肩作战了。”
李云启也激动道:“家爷对我前去增长见闻,倒也是支持的。”
贵胄子弟混在一块,无外乎喝酒打屁,奉承别人或是被人奉承,再或者吹个牛皮,顶了天了。
程家那串葫芦兄弟,更因吹牛无罪,吹的是一个比一个邪乎!
老大说他本领天下第一,老二便说他勇冠三军,老三对二位兄长不屑一顾,说自己曾一人灭一国,老四更是不得了,说他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老五和老六一个说自己能上天,一个说自己能入地,到老七那更是非凡,说他前世身为斗帝,曾骑马纵横无敌。
将大伙儿惹得是捧腹大笑,不能自已。
“陛下驾到!”一道尖利刺耳的阴柔嗓音于房府的前院正门外响起。
霎时间,原本嘈杂无比,宛如街市口的房府瞬间安静下来,场中之人尽皆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的望向房遗玉,俱是心道传言不虚,房遗玉果然深得唐太宗器重。
房遗玉闻声却是疑惑,这唐太宗不好好在太极宫待着,跑自家来凑什么热闹?
皇权大如天,那宦官只一声叫喝,房府上下尽皆起身,准备出门迎接了。
房玄龄更是面带喜色,拉起房遗玉,带着众人出外迎接。
前院正门大开,只见唐太宗带着一队军卒将房府门前的长街堵了个水泄不通。
“臣携家眷拜见陛下!”随着房玄龄此拜,房府之人尽皆躬下身子,无人胆敢直立。
“勿要多礼,众爱卿平身吧!”唐太宗笑着将房玄龄扶起,又命旁人起身,而后道:“今闻侄女及笄之期,无事欲来凑个热闹,先前却耽搁些工夫,房相切莫怪朕!”
房玄龄闻言忙道:“老臣不敢!”
唐太宗看向房遗玉的表情有些古怪,忽而神情一变:“房遗玉上前听封!”
房遗玉正思索唐太宗的神情为何那般龌龊,却是被唐太宗这一喝,吓出个跟头。
感情唐太宗真打算给自己一女子封官?
此时不宜多想,房遗玉赶忙跪拜:“臣女在!”
心中虽有所期待,却不知唐太宗会封她个什么官职。
唐太宗一脸严肃,朗声道:“房遗玉巾帼不让须眉,智勇兼备,朕对其素来喜之,得其乃是国之幸事,特封其为左卫中郎将,随朕左右,为大唐效汗马之功。”
唐太宗念及此处,房府内中之人尽皆倒吸一口凉气。
纵是房遗玉也惊诧的朱唇分离,张大嘴巴,左卫中郎将?开玩笑呢吧!
房遗玉通晓历史,对唐朝官职几乎了若指掌。
初唐沿用前朝开皇旧制,所称十六卫,既是卫戍京师的禁卫之师,又是统领天下府兵的军政机构。
十六卫分别是左右卫、左右武卫、左右武侯卫、左右千牛府、左右骁骑卫、左右屯卫、左右领军卫和左右监门卫。
因为十六卫官署位于太极宫之南,故而又称南衙府兵,十六卫各设大将军、将军、中郎将等职位,职能与驻兵各有不同。
如左右监门卫堂宫殿门禁及守卫事,其下部属称之为翊骑;再如左右武侯卫督京城左右六街铺巡警,其下部署称之为金吾。
至于房遗玉领命的左卫中郎将,从属十六卫之中的左卫,也是极其重要的一卫,掌宫禁宿卫,左卫中郎将更是直接负责唐太宗生命安全的禁卫统领,也正是李君羡早年之职。
虽说职权不大,四品从下,但却常伴唐太宗左右,并且是为实权,所统之军卒更是唐太宗早年留下的玄甲军,可谓是一令人眼红的官职,更何况如今是由房遗玉一介女流担任,着实不可思议。
“陛下且慢,遗玉年幼,又为女子,少不更事,且时常肆意妄为,今日虽行及笄,却仍旧本性难移,断然不可委以这般重任,容老臣斗胆,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第一百零八章 满江红
房玄龄将房遗玉缺点细数一遍,将其贬得不堪大用,什么肆意妄为,本性难移,就差没说她狗改不了吃屎了。
“哦?莫非房相认为朕的眼光有问题?”唐太宗脸色愈发难堪,声音不大,却如洪钟一般,震击着众人的心头。
在场之人尽皆安静下来,因察觉到唐太宗的情绪变化,故而纷纷望向房玄龄,眼中尽是担忧之色。
房玄龄耷拉着脑袋,却仍旧不改其主张,又道:“知女莫若父,遗玉的情况老臣最是了解,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唐太宗闻言着实有些火大,房遗玉有多少本事他唐太宗了解的一清二楚,然而房玄龄身为房遗玉的父亲,竟拿敷衍之词欺瞒他?
房玄龄敢说这番话,是真将自己当傻子糊弄啊!
唐太宗越想越气,火气也越烧越旺。
他素来善用贤能,与房遗玉几番接触之下,深知其虽为女子,却极为不凡,尤以房遗玉劝说他拒绝和亲时的表现,更使他认识到了房遗玉的过人之处。
所以若不将房遗玉这等奇才纳入麾下,让她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官,为国家贡献力量,唐太宗绝不肯善罢甘休。
故而在得知房遗玉准备行及笄之礼后,最兴奋之人莫不过于他唐太宗。
将国事处理完毕,唐太宗便声势浩大的带了一队人马杀了过来,打算亲自为房遗玉颁布任命,然而此事却被房玄龄以一个狗屁倒灶的荒唐借口拒绝。
唐太宗看着房玄龄这般淡漠,又想到自己先前那股兴奋劲,顿时感到自己似乎热脸贴到房玄龄冷屁股上一般,甚至有些委屈想哭。
原本其乐融融的场景顿被某种诡异氛围笼罩。
杜如晦担心另生事端,忙出面和起稀泥:“陛下难得出来一趟,玄龄,还不快请陛下入府?”
“暂且不急!”唐太宗摆手拒绝了杜如晦的好意,哼声道:“先将这事拎清楚!”
他摆明态度要跟房玄龄杠上,似乎房玄龄若不从他,他今日绝不肯善罢甘休。
房遗玉先是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唐太宗,近前躬身道:“叔父,侄女有两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唐太宗伸手将房遗玉扶起,笑道:“侄女但说无妨,同朕莫须扭捏。但朕也有句话问你,你说这左卫中郎将,你可否当得?”
唐太宗的笑容虽是和善,但那双雷目却死死盯着房遗玉,似乎在逼房遗玉说出他想听的话。
房遗玉见状轻咳两声:“家父脾性,叔父自是知晓。爹爹向来宽以待人,严以律己,尤对我兄妹三人,更是严苛,故而在他老人家眼中,侄女永远是那个胡作非为的小丫头。然而爹爹虽认为侄女当不得,但侄女却对自己信心满满。”
房玄龄闻言老躯微颤,不禁错愕。
唐太宗对房遗玉的回答相当满意,放声大笑道:“那这册封便由你亲自来接!”
房遗玉抿嘴笑道:“暂且不急,侄女近日作有一曲,又创了段剑舞,若叔父赏完侄女歌舞,仍认定侄女可为左卫中郎将,那侄女必责无旁贷,义不容辞。”
唐太宗闻房遗玉话中隐有深意,不禁露出好奇之色,对房遗玉的举动有所期待,抬腿走进正院正厅,坐于上位。
房遗玉命湘儿将唐太宗赠她的太阿剑取来,高声道:“太阿剑乃是叔父赠予侄女,为感谢叔父荣宠,侄女做曲《满江红》,以表自身心愿!”
她将太阿于剑鞘拔出,摆出一副巨阙剑法的起手式,同时于口中吟唱:“千古悠悠,有多少冤魂嗟叹,空怅望人寰无限,丛生哀怨,泣血蝇虫笑苍天,孤帆叠影锁白链,残月升骤起烈烈风,尽吹散,尽吹散,尽吹散,滂沱雨无底涧,涉激流登彼岸,奋力拨云间消得雾患,社稷安抚臣子心,长驱鬼魅不休战,看斜阳照大地阡陌,从头转——”
房遗玉边舞边吟,声音悠然、绵长、凄冷、悲壮,剑若游龙,寒芒乍破,如银龙乱舞,漫天溢射。
巨阙剑法,顶天踵地,任达不拘,气势磅礴。
剑舞与歌曲水乳交融,当房遗玉唱到‘有多少冤魂嗟叹,空怅望人寰无限’时,她剑势缓慢恢弘,仿佛位于万冢坟圈,每剑都似能引起天下枉死者之共鸣。
当房遗玉唱至‘泣血蝇虫笑苍天,孤帆叠影锁白链’时,剑速猛然加快,其中透出无尽的悲愤不平之意,她人又似乎置身于苍天之下,渺茫之余,且不屈,且惹人惜怜。
当房遗玉唱至最后段落,只听“社稷安抚臣子心,长驱鬼魅不休战——”
战音刚落,原不过五尺余长的剑芒,霎时间,迎声暴长,化为一条波谲云诡的丈余银练,几如游龙当空,睥睨万物!
耀眼的剑芒,在这时将众人刺的睁不开眼,冰寒剑气,发出滋滋生响,溢散冷意刺入近人肌骨,三五丈外亦有影响。
可谓天地大变,暗牖空梁,薄暮冥冥,待剑势愈发强烈,周遭便愈显晦暝,而房遗玉则早被缥缈剑光所淹没,身影已然消失无踪。
房遗玉的歌唱本领确实不比原唱,但她凄声吟唱时,以内力辅动咽喉,形成立体声响,致使字句之间,更富情感,更入人耳,比之原版还要强出数分。
与之震撼夺目的剑舞相佐,更是形成一种难以描述的悲怆之感。
待歌止光散,场中诸人于此刻尽皆动容。
情难自禁,彻彻底底的情难自禁!
一众贵胄子弟们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神情变幻莫测,时而心有所感为之痛惜,时而少年热血被其点燃,兴奋无匹。
壮哉少年郎,学武修文,寒窗苦读,武场洒汗,作求之事,不正是为了安抚社稷,长驱鬼魅?
唐太宗那双雷目瞪得浑圆,全然一副震骇神情,哪还有先前那副大唐皇帝的威仪?右手直指房遗玉,颤到不能言语。
房玄龄、李勣等人也回想起二十年前,投身于秦王麾下之际,心怀的那份为天下万民谋福祉的至高理想,一时间竟面红耳赤,老泪纵横,心中更如天崩地裂般,难以平复。
程知节更是发疯似的,嘶吼,挥拳,不能自控。
第一百零九章 册封
“叔父!房遗玉心如此曲,由一小吏、小卒做起,无论是为我大唐安抚社稷,亦或长驱鬼魅,终不会负叔父赏识之恩。左卫中郎将可谓要职,足见叔父对侄女的荣宠,然深居大内,却并非侄女愿景,还望叔父成全!”房遗玉向唐太宗俯身拜下。
唐太宗击节赞叹:“好一个满江红,好一段剑舞,朕今日可谓大长见识!”
他近前躬身将房遗玉扶起,面上仍旧难掩亢奋神情:“朕准了!如今西南即将战起,朕且封你个左屯卫中郎将,如平阳长公主一般,以女子之身,为我大唐征战!”
“臣,拜谢陛下!”房遗玉恭敬领命,欣然接受。
左屯卫中郎将与左卫中郎将品级相同,同是负责守卫太极宫,下辖千余号人,然在战时却可随军出征,并非如同左卫中郎将,除非唐太宗御驾亲征,否则只能在太极宫里憋着。
唐太宗忽而扬声大笑起来:“房相,你家遗玉当真非凡啊!这曲满江红可是唱进朕的心头了!”
房玄龄拱手回道:“陛下过誉,这丫头还差得远呢!”
房玄龄言语间秉承一惯的谦逊,但眉宇间透出的那股得意劲,却似在炫耀,也不看看谁生的闺女,换旁人他行吗?”
唐太宗话锋忽地一转,笑道:“房相啊!令爱今已及笄,她同元嘉的婚期也已有五年了吧!既然他二人皆已成年,那便选个良辰吉日将婚事办了吧!”
“啊?”房玄龄老目大瞪,着实被唐太宗吓的不轻。
陛下这是何意?办婚事?还是跟韩王?
“这个——这事——”他竟支支吾吾的,连话也说不完整。
“嗯?”唐太宗声音逐渐拔高,似带怒气道:“莫非房相欲要悔婚?或是认为朕的皇弟配不上令爱?”
房玄龄着实搞不清当下状况,房遗玉与韩王的婚约不是早就退了?难不成陛下如今打算赖账?
想到自己先前已同李道宗商量好了二女的磨镜婚事,背上冷汗便不停向外冒出。
思量再三,房玄龄忍不住问道:“陛下,遗玉同韩王的婚约不是早已解除了吗?”
“解除了?”唐太宗做疑惑状,旋即眉头紧锁,高声喝道:“谁同意解除的?元嘉那时确与令爱有所误会,但那毕竟是他二人之间的事,你我为兄为父,也不便掺和。”
“房相先前寻朕解除婚约,朕当时言明,此事莫要再提,就此作罢,何曾说过婚约解除?”
“啊?”房玄龄再度被唐太宗怼到无语,毕竟唐太宗所言亦是事实,并非胡搅蛮缠。
早年唐太宗赐婚之际,实因房玄龄对大唐居功甚伟,且是在朝堂之上,当众赐婚的。
故而在李元嘉和宇文皇太妃闹着退婚之际,唐太宗处在当中,最为尴尬,毕竟他金口玉言,若由他反悔,君威何存?
房玄龄于同时提出解除婚约,对唐太宗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但一想到房玄龄为大唐呕心沥血数十年,唐太宗的心中难免愧疚,只道:“此事莫要再提,就此作罢!”
唐太宗并未直接应下房玄龄的请求,但房玄龄做了唐太宗二十多年的心腹,自知唐太宗已然默许了他的提议,只是没说清道明罢了。
如此既为房玄龄保全了颜面,又使唐太宗脱去了君王反复的骂名。
但今日旧事重提,事前那含糊其辞的说法,反倒成了唐太宗如今的武器,还挺合乎情理。
朝臣们皆知婚约解除,却多是从旁听闻,并未见唐太宗亲自宣布,便也无法为房玄龄证明。
房玄龄这下真有些慌了,唐太宗有心使房遗玉做王妃,可他同李道宗也讲好了,彼此也做了约定,总不能让房遗玉男女通吃吧!
别说古来没这先例,就冲那亲王和郡主的身份,此事也绝不能成!
房玄龄慌神半晌,可毕竟也是官场的老油子了,摇头晃道:“如今大战将起,当以国事为重,遗玉既已为官,便应以男子待之,且待她为大唐立下汗马之功,再谈此事也可。”
房玄龄神情肃然,俨然一副忧国忧民的态势。
唐太宗见状也只是笑笑,不再理会,而是隐晦的向房遗玉递了个眼神。
房遗玉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往唐太宗那看,此事且让他二人争论去,自己可是想着如何才能又嫁又娶。
李元嘉温文尔雅,器宇不凡,乃是房遗玉最为向往的良配;而李月婉甜腻可人,活泼跳脱,同样深得房遗玉喜爱。
叔侄二人在她心中皆有分量,若只嫁李元嘉,或是只娶李月婉,那另外一人岂不是会落入旁人之手?
对房遗玉而言,实可谓是个严峻考验,唯一的对策就是又嫁又娶,凑在一块过日子。
想到这,房遗玉不禁有些得意,若真能做到那般,也应该算是前无古人了吧!
待宴席快结束时,唐太宗将房遗玉单独唤了出去,笑着看她,目光亲昵的紧,着实是将她当成自家人了。
“你这丫头还挺厉害,竟能使元嘉为你心心念念,着实令人小瞧!”他已从宇文皇太妃口中得知李元嘉倾慕房遗玉之事。
“你且同朕说实话,我那侄女李月婉,又跟你是什么关系?”唐太宗说到这时,脸色又变得极为不善,似在耍着川剧脸谱。
“呃——什么关系?自是跟韩王一般!”房遗玉当下也并未扯谎。
唐太宗闻言,面皮不禁抽了抽:“那你同朕的皇弟元嘉又是何关系?”
“同月婉一般!”房遗玉老实答道。
但唐太宗闻言却觉此事荒诞的很:“你可愿嫁给元嘉,做朕弟妹?”
“愿意!”此事房遗玉不需犹豫,直接给了答复。
“那你可是想嫁、娶——哎呀!朕也说不好,总之你是不是想跟李月婉在一起?”
“是!”房遗玉将真实想法道出,毕竟她可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
然而古人诚不欺我,老实人身上没好事!
唐太宗面对诚实可信的房遗玉,非但没有为之打动,更是雷霆大发,怒声喝道:“你这疯丫头,应答如此爽利,莫非还想男女通吃?”
第一百一十章 彼此彼此
房遗玉面皮发红,惭愧的点了点头:“确实有这念想,侄女,侄女有罪!”
“你——”房遗玉的诚实,将拟好说辞的唐太宗又憋了回去。
左右折返两步,唐太宗才又指着房遗玉的鼻子劈头盖脸道:“朕还真是低估你了,枉朕还欲让你做朕之弟妹,谁料你却如此贪心,嫁个王爷还不够,还要娶个郡主?气死朕了!”
在大唐,女子同女子并非不可行婚娶之事,但也仅限于二女厮守一生,类似房遗玉这般,异性同性的便宜她都想占,着实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房遗玉嘴角抽搐,偷偷瞄了眼未来叔父变兄长的唐太宗,一直在憋笑,但憋得难受。
唐太宗见状更是恼火,他本欲将房遗玉呵斥一番,使其认识到自身错误,故而乖乖嫁给李元嘉,做个合乎礼法的好王妃,他也算是大功告成。
然而此时见房遗玉这般表情,便知她根本没往心里去,反倒是在暗中憋笑。
“你笑个屁?”唐太宗说粗鄙话的时候,都极具威严。
房遗玉神情一收,恭敬道:“侄女不敢言语!”
“有屁快放!”唐太宗雷目怒瞪,似在逼迫。
“既然叔父让侄女言语,那还望别同侄女秋后算账!”房遗玉特地强调一番。
“让你说你就说,这里就你我二人,朕绝不怪你!”好奇心是人的天性,唐太宗也不免俗,心痒之下便给了房遗玉一张免罪符。
“若是什么专一之人对侄女这般说教,或许侄女还能听其教诲。至于叔父嘛?这就有些难为人了。要知叔父在侄女的心中可一直是榜样楷模。”房遗玉为了自身幸福,先给唐太宗捧上了天,再奉承了他两句,虽说这奉承话并不中听,可好歹也是两句‘夸赞’。
唐太宗当即就傻了,没想到房遗玉竟这般大胆,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拐着弯说他人品也有问题,没有指责房遗玉的资格。
唐太宗脸色愧红之余,懊恼亦是激增。
自己好色之事,人尽皆知,但如今被房遗玉直接抖落出来,面上难免会挂不住。
房遗玉在唐太宗发怒之前忙道:“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之亦是!韩王相貌卓绝,器宇不凡,才智也极为过人,且受叔父影响,书法绘画造诣奇高,若能嫁与韩王,可谓是侄女前世修来的福分!”
房遗玉这话说的唐太宗很是认同,满心欢喜,李元嘉向来受他疼爱,不次于他对李惠褒的溺爱,如今房遗玉给出这般赞誉,着实说进了他的心坎里,胸腹中的火气也消减了几分。
“然月婉甜腻可人,活泼跳脱,同她一起玩乐,无不时刻令人处在欢愉之中,她肯为侄女自梳,又何尝不是侄女的幸运?”
“或许侄女就是贪心之人,但也确实是割舍不得,叔父若处在侄女的位置,又会做何选择?”
“这——”唐太宗着实被房遗玉这一问题给难倒了。
他若处在房遗玉的位置,毋庸置疑,自然是又娶又嫁,可他若如此答复,岂不会遂了房遗玉的意?
恍惚间,唐太宗竟没来由的站在了房遗玉的一方。
沉吟良久,他忽地猛一击掌,指着房遗玉笑骂道:“你这丫头,朕竟险些被你迷了心智。可真是有能耐啊!竟将主意打到朕的头上,想将朕拉到你的阵营?没门!”
“你的事,朕也不掺和了,你想如何就如何,朕倒是想看看,你会怎样说服元嘉和月婉那个小丫头。”
房遗玉撇了撇嘴,耷拉着脑袋。
她倒也想直接嫁给李元嘉,再回头将李月婉娶了,可这并非易事。
要知叔侄二人俱是宗室成员,一位亲王,一位郡主,身份金贵的很。
而皇家又看重礼法,或许在民间男女通吃没人管她,但史上可没谁有这个福气,又嫁亲王,又娶郡主的,太荒诞了!
房遗玉想开天下之先河,绝非易事,可若是能得到唐太宗的支持,事情便不会那般复杂。
毕竟他身为大唐君主,万万人之上,如若他能认可,其他的麻烦事也就不叫事了。
故而房遗玉先前想方设法说服唐太宗,打算化‘敌’为友,只可惜被他察觉,前功尽弃。
唐太宗面带得色的看着房遗玉,似乎在说:“臭丫头,还想跟朕耍手段?你年轻着呢!”
“侄女知错还不行嘛!还望叔父出手相助,侄女的幸福全仰仗您了。”事到如今,房遗玉也只能豁出脸皮求助,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况且对方还是未来的皇兄,不丢人。
唐太宗长袖一甩:“现在知道求朕了?你自己生出的事端,你自己解决!”
唐太宗虽脸色不耐,却也不再纠结房遗玉男女通吃的想法,怎么说也算互为知己嘛!
而正在这时,随着一串脚步声,传来了房玄龄的声音:“陛下,吐蕃君主松赞干布遣使至长安,献书函一封。”
唐太宗神色一变:“速速呈上。”
房遗玉正欲告辞,却被唐太宗摆手示意,命她继续待着。
“房相,由你来念!”唐太宗想了想,并未将信函接过,反而命令房玄龄为其念诵。
房遗玉见状不禁感叹,当皇帝就是舒服,信都不用自己看。
房玄龄应声,而后将信函拆开,将信封递与房遗玉,命她拿着。
房遗玉接过信封,见其上写着七个大字,赞普致书天可汗。
房遗玉见其尚且尊称天可汗,不禁一笑,松赞干布着实有心,两国即将战起,他却还搞的这般和谐。
然而正当房遗玉如此想着,却听房玄龄念道:“若不将大相归还,不将公主奉上,我当率军亲征,直入长安,迎大相,夺美人,灭天可汗。”
“呃——”房遗玉朱唇轻启,想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那松赞干布着实猖狂,也不知谁给他的胆子,竟敢口出狂言,欲灭唐太宗。
唐太宗更是横眉怒目,暴喝道:“夷人猖狂,朕若不将他们教训一番,还有何颜面做这天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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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献策
在房遗玉看来,松赞干布无非是跳梁小丑,自讨苦吃,故而也未放在心上。
可在唐太宗的眼中,这无异于是对他天可汗的挑衅,对他大唐皇帝威严的践踏,故而眸中已然怒焰滔天。
他虽志在北上,不将吐蕃这等西南势力放在眼中,可也不会允许吐蕃触碰他的龙鳞。
唐太宗沉吟半晌,忽道:“丫头,你那事若想寻朕帮助,那便拿你本事交换,若你可献良策,朕绝无二话,定全力相帮!”
“遵命!侄女先谢过叔父了!”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房遗玉虽心怀愧疚,但为了自身的幸福,也只得委屈松赞干布了。
大概思索了十数息,房遗玉便高声回禀:“叔父,侄女有二策,可破夷蛮!”
房遗玉一声高呼,可将唐太宗惊傻了。
他对房遗玉的才能,始终没有摸透。单从气质而言,房遗玉可谓是个天生的领袖。
虽说他二人相识未至一载,可房遗玉从天香楼的劝谏,再到击鞠、马铁以及和亲一事上,都展现出了超凡才能,故而他才打算破例,让房遗玉以女流之身为官,继承其父房玄龄的衣钵。
只是近日得知房遗玉意欲从军,故而才给她安排了个左卫中郎将的职位,使她护卫自身安全,也便将她置于近处观察,深挖其才能。
然房遗玉今日一曲《满江红》着实令唐太宗大受震撼,听闻房遗玉心中抱负,唐太宗更与其互为知己。
正因房遗玉所吟的之词,乃是他长此以往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只有社稷安抚臣子心,长驱鬼魅不休战,才可使大唐屹立于万国之巅。
唐太宗本就器重房遗玉,今日见房遗玉的志向与其不谋而合,从而对她更为赞赏。
也正因此,他才特意提点房玄龄,暗示李元嘉与房遗玉的婚约并未取消。
然而房玄龄的反应却给唐太宗提了个醒,他君臣二人相佐二十余年,对方一个动作便知其意,若非房玄龄有难言之隐,必然会顺着唐太宗的话头说下去。
唐太宗何等心智?回忆起房遗玉拒绝和亲的表现,很快便分析出此事同李月婉有关,便特地于私下传唤了房遗玉,想探探其是何心思。
然这一探便出了问题,唐太宗万万没想到房遗玉竟打着男女通吃的主意,且将此事说的那般合乎情理,言语之间,竟险将他给拖下泥沼,与房遗玉合为狼狈。
心中可笑之余,竟也默许了房遗玉的行为。
他身为男人,平日可比房遗玉过分的多,也知限制人之自由的,并非性别,而是能力,既然房遗玉能力超凡,他也打定主意不管房遗玉闲事,由她率性而为。
而正在这时,唐太宗受到了吐蕃的战书,回想起房遗玉先前对吐蕃的评价,不禁动了些别样心思。
既然他正愁不知该如何深挖房遗玉的才能,索性给她来个激将法,若其真有经天纬地之才,气吞山河之志,那他帮帮房遗玉,也是无可厚非。
谁成想他这边话音刚落,房遗玉那头就来了破敌之策,且还不止一条!
唐太宗怔了怔,狐疑发问:“首策作何?”
房遗玉信心满怀,从容道:“首策当为直面破敌,乃是针对吐蕃来犯时,我大唐该如何还击的战术。叔父稍等,侄女且去寻张地图!”
当房遗玉离开半晌,再回此处时,手中已多出一副正正方方的羊皮地图。
将羊皮摊于地面,唐太宗与房玄龄相继望去,而后对视一眼,显然已看出其中不凡。
这正是大唐边境的地形图,其中涵盖骠国、波斯、天竺等地,其上已用各色勾画出些许箭标。
“叔父,爹爹,你们且看。此处为吐蕃,此处是白兰诸羌,此处是吐谷浑,还有这,这是咱们松州。”房遗玉将吐蕃附近势力一一指出,而后向唐太宗问道:“叔父可还记得贞观九年,您派兵收复吐谷浑之事吧!”
唐太宗闻言颔首,有些不明所以。
贞观九年六月,唐太宗遣左骁骑卫大将军段志玄率军出击吐谷浑,吐谷浑王伏允携众远遁,段志玄追至青海湖后班师。
十一月,吐谷浑出兵凉州,烧杀劫掠。
十二月,唐太宗以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统帅兵部尚侯君集、任城王李道宗、岷州都督李道彦、凉州都督李大亮、利州刺史高甑生以及归唐的铁勒可汗契苾何力等部众合击吐谷浑。
此战唐军兵分数路,于荒原行军数千余里,继而将吐谷浑一举击溃,随后任命王子伏顺为可汗,西平郡王,吐谷浑也自此成为大唐属国。
房遗玉手指羊皮之上的松州,而后看向其临近的吐谷浑道:“松州地处剑南,因其肩负都护府职能,故而负责管理白兰诸羌、党项以及吐谷浑等大唐附属。”
“也正因此,侄女可断定,吐蕃若要入我唐境,必率先攻打松州周遭的大唐属国,以防其助我大唐断吐蕃后路,只有先将后顾之忧斩尽,吐蕃才敢对松州出兵。”
房玄龄看着羊皮上以松石点缀的箭标直指松州,加之房遗玉这番分析,不禁抚额轻笑,表示赞同。
唐太宗也连连点头:“所言极是!”
房遗玉见状愈发从容,继续道:“故而,我唐军退敌之法有二。”
“首先,我大唐百战之师,威震四夷,压根无须谋划,可于松州城下待敌而至。只若派遣吏部尚书侯君集,左骁骑卫将军郭孝恪,左领军将军契苾何力,以及左卫中郎将苏定方这四员虎将,率领步骑三五万,便可轻取。”
“可若这般,却是无法给予敌军重创,只若吐蕃军士逃回青藏,复返高原地带,我军便无从追击,那高原之上的严峻态势,叔父也不需侄女赘述了吧!”
唐太宗闻言颔首,在房遗玉生擒芒布杰尚囊的次日,他便派了二十余玄甲军前往吐蕃,哪知还未抵达吐蕃腹地,便有十余人病倒,余下几人的身体也分别出现不适症状,正如房遗玉先前所言。
第一百一十二章 滴水不漏
那高原地带的严峻态势,对唐人而言,不可谓不恶劣,房遗玉对此也束手无策,只得另寻他法。
她指向羊皮地图继续道:“故而侄女认为,首战我军应让给吐蕃些好处。松赞干布文治武功虽说不俗,但自他继位起,每战必胜,难免狂傲,从他自不量力胆敢出兵大唐,便可看出。”
“此外,他对我大唐的国力,定也未详尽了解。否则,他也不会昏头进犯,并狂妄的对叔父出言不逊。”
“只要我军肯示敌以弱,以松赞干布对大唐的一知半解,实有可能会中我奸计,从而亲率军队长驱直入。只要事先将他们埋伏,继而包围,那时吐蕃军队的生死,将尽在我军掌控。若能将其歼灭,活捉松赞干布,不亚于消灭吐蕃。”
“分析夷蛮首领之心理,继而诱敌冒进,斩其退路,实在是妙!”唐太宗身为一位出色的军事家,在房遗玉道出要送吐蕃好处之际,便已摸透了房遗玉的想法,心中对其大为赞赏。
“再之后呢?侄女莫非是要将吐蕃军队引入牟尼沟吗?”唐太宗若有所指的说道:“这牟尼沟位于松州西南,地势极为险峻,若吐蕃军队进入此处,必难逃被歼灭之运。”
房遗玉翻了唐太宗一个白眼,幽幽道:“叔父何必出此题考我?那松赞干布或是因首次与大唐交战,故而不知我大唐的军事实力,可他却也绝不会是蠢货。”
“我军若退至牟尼沟,必会引起松赞干布警觉,以致前功尽弃。故而这埋伏圈,当设在松州至岷山的途中,也只有这般,才可使吐蕃对我军的溃败坚信不疑,并且猜测我军打算向岷山撤离。也只有这样,松赞干布才可能乘胜追击。”
唐太宗闻言会心一笑,颔首赞许道:“此策朕且收下,余下一策呢?”
“此二策嘛!”房遗玉的模样有些古怪,反问道:“叔父可知青藏之地还有羊同一国?”
唐太宗闻言点头,羊同是青藏高原上的古老王国,至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吐蕃这种小部落起家的邦国,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羊同使者于贞观六年初,朝贡至唐,双方初步建立友好关系。
唐太宗对羊同,虽不甚了解,却也知晓一些,回道:“西南之地,朕先知羊同,再知吐蕃。”
房遗玉见唐太宗有所了解,便继续道:“羊同本为青藏西部的霸主,松赞干布继位之际,为不触及近邻霸主,故而将其妹赞蒙赛玛噶嫁与羊同王李迷夏,与羊同结为姻亲之盟,从而达到互不侵犯目的。”
“在松赞干布将羊同王稳住后,才着手平定内乱,且时不时吞并周遭邦国,只数载光景,如今国力已凌驾于羊同之上。侄女可断定,羊同王此时必然悔不当初,懊恼与吐蕃结盟,使得原本蔫弱的吐蕃,如今却成了足以威胁羊同的存在。”
唐太宗对房遗玉的话也很是赞同,同为一国之主,他自是能够理解羊同王的感受,扶持出一个足以威胁自身的虎狼势力,最是令人懊悔。
房遗玉继续说道:“然时至今日,羊同王也已无计可施,毕竟如今羊同国力已远不如吐蕃,若与吐蕃公然为敌,对羊同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故而侄女这二计必须相互配合,只有我军在此番大战中给予吐蕃重创,使吐蕃国力大损,使羊同反超吐蕃,羊同王才会另起心思。”
“叔父这时只需遣表明态度,全力支持羊同,并资助羊同武器战甲,助其与吐蕃为敌。羊同王之才略虽不如松赞干布,但吐蕃既为我军所败,国力倒退,再想击败羊同绝非易事,更何况羊同尚且有我大唐资助?”
“后面的日子就让他们两虎相争,战争对国力的消耗最是严重,只若他两邦斗上六七年,待其国力溃尽之际,叔父便可率大军南征。届时纵然高原气候严峻,可吐蕃国力已与我大唐相差云泥,灭其已非难事!”
“好一招借刀杀人,侄女颖悟绝伦,前无古人啊!”唐太宗对房遗玉的二计相当满意,故而又开始称呼起侄女来了:“这二计虽不算绝妙,却也环环相扣,实为难得,侄女只怕是没少费心思吧!”
“着实费了些工夫,自从叔父下令囚禁芒布杰尚囊,侄女便料吐蕃必会进犯。故而殚精竭虑,挖空心思的思量对策,经过月余的废寝忘食,终是被侄女想出了破敌二计。”
房遗玉先是卖惨,而后又摆出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可这毕竟是为我大唐的千秋基业,别说什么不吃不喝,就算是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的疤。侄女近日所承之苦,所受之累,实在是不足挂齿。”
言至此处,她又补充一句:“只是希望叔父能够看见侄女的这番报国之心,于那事上帮侄女一把。”
“这应该才是你这鬼丫头的真心话吧!”
唐太宗听房遗玉卖惨耍宝,本还认为该给她些赏赐,可听完末了一句,别说什么赏赐,直接甩她一个白眼,脸上尽是鄙夷,似在说:“就这点功劳也好意思跟朕讨赏?真当白天抱郡主,晚上睡亲王的好事是这般容易的?”
房遗玉也不在意,反正谋略本事,她数之不尽,也不愁没办法说服唐太宗。
房玄龄在旁侧左右打量,也没看出他二人话里话外有何深意。
“对了!”房遗玉此时又想起一事,忙道:“若叔父真打算使用诱敌之策,万万不可说是我之想法,只道是叔父主意,或说是李卫公的想法。”
房遗玉毕竟一介女流,人微言轻,若被统兵元帅知晓为她所谋,必会心生轻视,更或弃置一旁,酿成大错。
可唐太宗或李靖就与之不同了,他二人常年领兵作战,可谓常胜将军,深得大唐军士的敬仰爱戴,他二人所出之谋,绝对能使统兵元帅信心倍增,且言听计从。
唐太宗也知晓此中道理,不禁暗赞房遗玉心细于发,滴水不漏。
第一百一十三章 履任
当唐太宗满载而归后,房玄龄则拉起房遗玉,打算盘问她与唐太宗二人到底有何密谋。
房遗玉却是扯着鬼话将其瞒混过去。
要知房玄龄为人虽不死板拘泥,可在生活中却是儒家风范的担当,极重礼法,若被他知晓房遗玉那般开天下先河的想法,免不了会将其训斥一番。
还是先将唐太宗拉到统一阵线,再由唐太宗来说服房玄龄较为稳妥。
次日大早,房遗玉已装扮的英姿飒爽,在小丫头湘儿的侍奉下,她将衣袍、盔甲穿戴,再配其极具英气的面庞,超凡脱俗的气息,自是有番女将风采。
小丫头被她迷得是色授魂与,一双杏眼闪着光亮,惹得房遗玉不禁对她肉脸多番蹂躏,占着小丫头便宜,好不快乐!
“如何?小姐我像不像是统帅万军的女将?”房遗玉对着铜镜照来照去,显然对她的新造型极为满意。
“根本就是女元帅哩!”湘儿红着脸,羞怯说道,其眸中尽是崇拜之意。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的阿谀奉承?不过,嘿!小姐我喜欢!”房遗玉再度揉了揉小丫头的肉脸,笑着向正院走去。
来至正院大厅时,刚巧遇上房玄龄和房遗直。
父子二人正准备去上朝,突见房遗玉这身装扮,眼中也各是一亮。
房遗直出言称赞道:“小妹这身打扮,可还真有几分兵马元帅的风采!”
房玄龄也是赞许点头,更是将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虽说房遗玉如今只是个四品从下的中郎将,可同她身上那股超然气息相配,完全可谓是一副大将姿态。
房遗玉神态傲然的挺了挺下颌,然还未显摆上十息,前额便被房玄龄锤了一记脑瓜崩:“死丫头,瞧给你得意的,哪还有点儿将军风度?你可搞清左屯卫司职?”
“有所了解!”房遗玉抚着前额正色道:“左屯卫乃是我大唐十六卫之一,掌领外军宿卫,所领府兵称羽林卫士。设有上将军、大将军各一人,将军、中郎将各二人。平日则分兵各守,主巡视长安东城诸坊,以及长安城苑诸门,需随时准备出征调派。”
“尽是虚言,你倒是讲些真切的?”房玄龄老眼一瞪,拆穿了房遗玉的应付。
“可——”房遗玉也只知左屯卫大体职务,可至于其他却是一概不知了。
“你这丫头,算了——”房玄龄对这女儿很是头疼,虽说是首日履任,可如她这般,不识自身上司的人,却是不多:“左屯卫大将军乃是英国公李勣,他可是个非凡人物。于大唐可与之相比者,唯有李卫公,玉儿在他麾下任职,可要虚心同他学习。”
房遗玉一听顶头上司竟是李勣,笑意登时攀上面庞,还算幸运,碰上个好领导。
房遗玉对李勣这人,可谓非常熟悉。
李勣才智本领不用赘述,正是因其妖孽异常,小说传记中尽将这位大名鼎鼎的猛将,给戏化成了一位智近乎妖的谋者。
其实李勣在人品上更属白璧无瑕,为人臣子尽忠,与友交往重义,且还能知人善用,毫无妒忌之心。
而其对人才也确为重视,时常提携照顾,在用人上也往往人尽其用。
早在瓦岗起义,他便重用了魏征、高冯等善谏之士,于大唐也提拔了张稚圭等年轻才俊。
其中尤以魏征、高冯、张稚圭三人为尊,他三人最后皆为大唐宰执。
李勣一人便提拔出三位国相,足见其慧眼识人之能,房遗玉能在这般人物的麾下任职,实为一件人生幸事。
房家三口进了太极宫后,便各奔东西。
房玄龄贵为首相,自是要去太极殿朝会,房遗直身为尚书左丞,暂无权参与朝会,故而则直接去向尚书省。
房遗玉则是于顺天门停滞,左屯卫营地正在这附近。
左右徘徊,正愁不知该去哪搜寻,忽闻身后有人呼唤,竟是李勣之子,房遗玉狐朋狗友中的李玄之。
“你怎在此?”房遗玉于此见到李玄之着实有些意外。
“天呐!”李玄之张大嘴巴,不可思议道:“左屯卫中郎将正由你我二人担任,这你都忘了?”
“咳咳!”房遗玉轻咳两声,掩饰尴尬。而后才回想起李玄之似乎跟她炫耀过自身官职,但二人当时也只是初识,房遗玉只将其相貌和名讳记住,至于什么官职,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她忙转移话题,将尴尬掩饰过去,笑道:“李兄来的正是时候,妹子正愁不知该往哪走呢!”
在李玄之的带领下,房遗玉跟他来到了左屯卫营地,周遭尽是悍勇将士。
待房遗玉进了营帐,远远就瞧见皮貌干瘦的李勣坐于正位,其两侧则跪坐了许多挂甲之人。
突一看去,李勣也确没什么猛将模样,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的样子,使其更像是个文臣。
“左屯卫中郎将房遗玉拜见大将军!”房遗玉有模有样的做了个军礼,尽显大将之风。
李玄之也跟着行了一礼,但模样却不似什么中郎将,更像是房遗玉身侧的亲兵。
“坐吧!准备点卯!”这位四旬出头的大将军,此时面上极具威严,朝房遗玉微微颔首,指了制一侧的坐席,示意房遗玉坐下。
房遗玉顺着李勣指示的方位跪坐,却见李玄之竟坐于其上,心中多少有些不服,平日里李玄之怎么看都是自己的小弟,如今怎还排在自己上位了?
这可不行,稍后就让他把银饼还了,打消一下他的嚣张气焰,得让李玄之明白,贵胄子弟中,得以我房遗玉为尊!
忿忿不平之余,且向周遭偷瞄几眼,倒是发现不少相熟之人。
紧接着李勣逐一点卯,布置当日任务,众将士纷纷领命而出。
房遗玉无事之余,暗自赞许,这李勣分工合理,果然不是徒有虚名。
没过多久,帐中已然空荡,除去李勣也只剩房遗玉跟李玄之二人。
房遗玉直跪于坐席上,分毫不动,然余光却能察觉到李勣的目光正如X光般,在她身上四下打量着,似有什么别样意味。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初入军营
又过些许工夫,李勣豁然起身,走至房遗玉近前,笑着道:“起身说话!”
“是!”房遗玉闻言赶忙起身,腰板挺直,她年岁未至十六,却也有一米六五上下的身高,将来长到一米七,甚至更高,绝非难事,于唐朝的女子而言,已然算的上是高个了。
李勣上下打量着,面带赞赏,颔首道:“无怪陛下与药师公尽皆嘱咐本帅将你好生培养,说你这丫头绝非俗物,今日一见,却有几分上将之姿。”
这番话将房遗玉夸的都快飞上天了,她自知陛下是谁,但那素未谋面的药师公,竟也瞧出了她的能耐,眼光着实不凡,若有机会得寻他拜会一番。
“大将军过誉了!”房遗玉缓缓抱拳,明面上还是要谦逊些的。
“你今日初至,本帅暂不给你安排任务,且让玄之带你了解一番吧!”李勣为人开明,并没有给房遗玉这位女部属一个下马威的打算。
紧接着他又嘱咐李玄之几句,而后便丢下房遗玉二人,阔步离开了。
李玄之带领房遗玉赶往位于长安东郊的下属大营,于途中不时为她介绍些大营情况。
房遗玉听完李玄之的介绍,才知自身麾下有军卒千余,下辖左右郎将各一人,兵曹参军事一人,校尉三人,旅帅十人,正副队正各二十人。
十卒为火,设火长一人;五十卒为队,每队辖五火,设队正一人;百卒为旅,每旅辖二队,设旅帅一人;三百卒为团,每团辖三旅,设校尉一人。
待房遗玉二人来至一处营地,李玄之指着成片的营帐道:“此处便是遗玉妹子的营地,其内事物,尽皆由你管辖!”
房遗玉骑于枣红马背,正眯眼向内望去,只见当值守卫的军卒肃然立于两侧,成排的枪戟于烈阳的照耀下,散射着斑驳银光,气势凝重。
守军见房遗玉和李玄之二人于营前驻足,一人出列,扬声喝道:“来人可是房中郎将?”
看来这些守军已得到上峰知会,知晓房遗玉今日履任,成为他们新任上司。
“本将房遗玉!”房遗玉策马靠前,傲然道。
“房中郎将且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回内通禀!”
不消片刻,一名虎躯大汉策马携十余骑飞驰而至。
临近后,虎躯大汉挥手制止了身后众骑奔驰的势头,一众人马当即拉缰停止,展示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
虎躯大汉跃身下马,后续之人紧随其后,跨步来至房遗玉近前,先行军礼,而后道:“属下左郎将吕敬威拜见房中郎将。”
房遗玉也一跃而下,伸手将吕敬威扶起。
先前她已从李玄之的口中得知,麾下的左右郎将分别是她副手,若想统御麾下这千余军卒,和左膀右臂的关系是一定要处理好的。
房遗玉将吕敬威扶起后,竟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些受宠若惊!
这是何缘故?房遗玉心头虽疑,当下却也未出言问询。
由吕敬威带领,房遗玉和李玄之二人进入了营地,于营帐落座后,下属将士依次拜见。
对于下属将士们的热情,房遗玉好生狐疑。
“我部羽林精锐何在?本将突想见识一番!”房遗玉秀手一挥,下了她来此的第一个指令。
“末将遵命!”吕敬威抱拳一喝:“还请房将军移驾教场。”
房遗玉心中疑惑颇多,但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待一众至教场后,吕敬威大手一挥,威风无比:“擂鼓!”
鼓声震耳发聩,牵动着无数人的神经。
左屯卫军士不负盛名,动作神速,鼓点不过刚刚敲击三两下,千余军卒已然整装就绪。
千余人挺拔而立,纷纷对着他们的新统帅房遗玉,投之崇拜的目光!
“打今儿起,我房遗玉就是诸位的新统帅了!”房遗玉才讲一句。
对面的千余军卒纷纷将手中兵器高举,大声欢呼起来,欢呼声直插天际,音浪滚滚,可传数里,显然是对他们新将领的到来,报以极大期待。
房遗玉面对眼下这情况,着实有些摸不清头脑。
这剧本不对呀?自己可是一介女流啊!按照常理他们这些军卒不是应该不服自己才对吗?而后自己再新官上任三把火,将他们的筋骨皮好好修理修理,这才能收为己用啊!
可这是什么情况?自己才入营地没多大会儿的工夫,这些悍勇的军卒竟如小白兔一般可爱,害的她连事先备好的三板斧都使不出来了。
房遗玉看着对面这群乖巧且雄壮的小白兔们,疑惑的搓了搓白皙光滑的下颌,略显尴尬。
“你咋了?”李玄之从刚进营地就觉得房遗玉有些鬼祟,似在期待着什么。
“我听说这些军卒心气高傲,刚履任的将军且要受他们的闲气,我一介女流,他们更该不服才对,可如今这——”房遗玉贴近了李玄之几分,悄声说道。
李玄之闻言脸上不免露出几分尴尬,他先前履任之际,麾下军卒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看,幸亏他一手超绝箭术将底下人镇住,要不然他还真有可能被手下的军卒给挤兑回家了。
李玄之也悄声跟房遗玉解释,才使她明白其中缘由。
并非房遗玉麾下军卒皆是可爱小白兔,反而皆是军卒中的混不吝,原属李勣麾下资格最老的军卒分支,曾随李勣南征北战,乃是兵王中的兵王。
前任中郎将,和前前任中郎将,皆是被他们挤兑回家的。全因那些担任他们统帅之人的能力,尚不如他们中的火长、队正,也无本事能震慑住眼下这些百战之师中的混不吝。
然而房遗玉却与之不同,许是事有缘法,先前房遗玉为救李元嘉,强闯宫门之际,刚巧那日轮到左屯卫当值,前朝诸门的禁军大多都是李勣麾下的左屯卫。
房遗玉身为女子,还扛着个男人,尚能在数千人的围堵下,出太极宫如入无人之境。
尤以嘉德门,当日于嘉德门守备的将军正是吕敬威,可房遗玉却从他头上直接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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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战将起
对左屯卫这些兵王中的兵王而言,房遗玉的那般举措,无异于将他们扒光扔去了菜市口,足可称之为奇耻大辱,但虽说如此,他们对房遗玉那日展现出的超绝本领不可谓不佩服。
那日耻辱他们不敢忘,但房遗玉当时在他们的围堵之下,所展露的无上英姿,他们同样不会忘。
于军旅中最受尊敬的人,永远是强者。在得知房遗玉要履任他们统领的时候,这些沙场百战的混不吝,纷纷兴奋的跳脚。
故而房遗玉其实早已获得了众军卒的认可,她虽身为女流,可其展现出的实力,已令众军卒心服口服。
这三板斧,房遗玉已经甩出去了,只不过早甩了半载而已。
房遗玉既知晓其中缘由,心头疑惑便尽是散去,扬声道:“诸位如常操练,本将且瞧瞧你们实力高低!”
她既已令下,千余军卒各司其位,按照他们平日的训练项目,回归场地,如常训练起来。
弓骑兵于教场宽阔地往来,时而策马飞驰,时而拉弓击靶,时而数箭散射,将其高明的骑射技术展露的一览无遗。
重骑、步兵、盾卫、弓弩手等诸多兵种也于各自场地中开展操练,举手投足,招式之间,尽显唐军精锐的不世之威。
“大唐劲旅,果然悍勇无匹!”房遗玉立于高台之上,赞叹不已,桃眸之中尽是喜色。
她面前的这千余军卒,比之封地选拔的五百私兵,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玄之闻言,语气有些酸溜溜的:“那是当然,这千余军卒可是我父亲麾下屈指可数的强军,除去他之卫队,以及他麾下亲率的五千军卒,就属此分支最为强悍。”
“先前我选中的便是这一分支,可父亲却说我用兵死板,脑子不够活泛,难以统领此劲旅,最后却不成想,父亲竟将他们交给了你!”
房遗玉听闻李玄之此言,不禁感慨自己遇上一位好领导,继而拍着李玄之的肩膀,热切道:“李兄也别郁闷,日后有妹子罩你,你岂不可以横着走!”
看着眼前这些沙场百战的军卒,房遗玉的激情也被燃起,继而开展了对麾下军卒的训练。
房遗玉先如约将伍元请至账下,本想先给他个帐下小兵当当,再由伍元凭借自身实力攀爬,毕竟她也是刚刚履任,直接提拔亲信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然而此举却并未得到麾下将校认可,伍元的小枪王之名可谓震彻长安,在他们这群混不吝的行伍中,谁实力强谁便可身居高位,右郎将之职刚好空缺,在伍元展现出强悍实力后,理所当然的成了房遗玉麾下的右郎将。
房遗玉将她和李君羡共同整理的训练方案于军中运用,对麾下这群悍将而言,负重奔袭根本与外出放风无二,可深蹲甩麻绳、蛙跳、俯卧撑等训练项目,对提升力量、耐力的帮助还是很大的。
尤其在这些兵王身上,效果更是令房遗玉有些出乎意料。
这群混不吝有个特点,那便是争强好胜,正因他们是兵王中的兵王,故而拥有极强的胜负心。
比方说某位军卒一口气做了五百个引体向上,勇冠千军,那余下的军卒可就憋着气了,于是便在暗地里纷纷训练,牟足劲拔得头筹。
旁如仰卧起坐、俯卧撑、蛙跳等项目也是一般,众军卒尽皆不甘人后,不遗余力的训练,不将自己累趴誓不善罢甘休,纷纷憋着气竞争,无人偷奸耍滑。
只短短月余光景,房遗玉麾下这群军卒的实力竟已有明显提升。
其中最为显著的便是弓骑兵和弓弩手,其二兵种以臂力为重,经过月余苦练,房遗玉的训练项目已让他们的臂力拔高到了一个全新高度。
以往只能前射百丈的军卒,经过月余训练,竟能多射出十丈有余,进境可谓耀眼。
骑兵亦是一般,大唐骑兵的制式武器分为两种,其一为长枪,其二则为马刀,由游牧民族照搬而来的战刀。
长枪一般用于冲锋之际,前刺拼杀,而马刀则是于近距离搏斗时,用以劈砍。
由于力量与爆发力的显著提升,以往骑兵在冲刺中可以长枪贯穿两幅躯体,如今却能贯穿三幅,甚至于四具躯体。
盾卫和步兵同样如此,众军卒的综合素质皆有了明显提升。
能获得这般成效,绝对是他们这些兵王想都不敢想的,要知古代大多着重训练军卒阵法、搏杀技巧以及行伍间的默契程度,对其个人武力并不看重,毕竟沙场之上,单兵的勇武并不能代表什么。
故而也没什么锤炼身体的方式,训练器械也就只有石锁、石担子,但这些器械明显不如房遗玉的那些训练项目便捷有效,所以军卒们初次进行这般训练,便使他们的综合素质获得了明显提升。
此番新颖的操练方案令李勣那等人物都拍案叫绝,且上禀了唐太宗,望其能够于军中大肆推广。
唐太宗为此还特意将房遗玉招入宫中训斥一番,埋怨她有这般好法,却对他藏私,将房遗玉说的是比窦娥还冤。
“你这丫头的脑袋着实灵光,也不知其中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却是非常实用。有朝一日,朕定将你脑壳掀开瞧瞧!”唐太宗的表情凶残的很。
房遗玉闻言忙做一副臣好怕怕的模样。
“行了,先别顾着耍宝!朕有要事跟你谈,如你先前所料,吐蕃短短月余,已将吐谷浑、党项、诸羌各部击溃,依朕看来,八成是要兵至松州了。”唐太宗的神情肃然,显然对于此战万分看重。
房遗玉似已胸有成竹,从容笑道:“吐蕃军士常居高原,早已习惯寒冷,故而厌恶酷热,如今秋气宜人,正是东入中原的最佳时机,想来七日内,必将战起。”
君臣之间正说着,松州都督范甫已派信使传回消息。
松赞干布屯兵二十万余,亲征松州,烽烟四起,大战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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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杀鸡儆猴
太极殿内装饰尽显尊荣华贵,大气磅礴,唐太宗正高坐于朱漆方台之上的金漆雕龙宝座,于此接见了送达八百里加急的信使。
房遗玉则站在殿内一角,垂首旁听。
“陛下,前线告急,松州都督范甫上书求援,还请陛下过目!”信使三日不曾休眠,面圣后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封烫漆密信,高举于顶。
“速将密信呈上!”唐太宗不惊反喜,模样甚至有几分迫不及待!
近侍宦官从那信使手中接过密信,回身递与唐太宗阅览。
唐太宗将密信扫视一番,面色忽红忽白,向信使问道:“这般看来,范甫已败?”
信使垂首低语:“松州都护兵马匮乏,且都督对战势略有不察,适才败于敌手。”
“朕看他是大意轻敌才对!”唐太宗冷哼一声,却并不因此恼怒:“这般也好,倒也让朕看清了某些人,你且退下吧!”
唐太宗挥退信使,而后命近侍将密信递给房遗玉一观。
房遗玉伸手接过,细细观摩起来。
范甫于密信上道明两件事情,一是他有心建功,率军迎敌,不料却被吐蕃击溃,折损八百余骑;二是因他之失利,原本归附大唐的部分羌族发动叛乱,阎州刺史、诺州刺史分为羌族酋长,他二人见风向已变,便举族投降于吐蕃,西南诸羌也因此受到了松赞干布的辖制。
唐太宗对范甫的败退毫不在意,即便范甫此番并未轻敌大意,依照房遗玉的计划,己方也要佯装败退,他在意的是那些夷人属民的背叛。
平日里万邦来朝,唐太宗更被尊称为天可汗,他也自认对那些归附大唐的夷人并未有所亏待,反而一视同仁。
可如今只因唐军的小小失利,两州刺史便举族背叛,这对唐太宗而言,无异于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故而先前才会怒道:“倒也让朕看清了某些人。”
“关于这事,你是怎么想的?”唐太宗表情阴恻恻的。
房遗玉自知唐太宗是在询问那些背叛他的夷人,无所谓的笑道:“侄女倒是认为,此乃好事!”
唐太宗冷眼看着房遗玉,等她解释。
房遗玉也不思索,直接道:“叔父可曾记得于天香楼,侄女抱怨过你对夷人过于宽容,过于亲近?虽说这般行为足以体现您的宽广胸怀,却也给了那些图谋不轨之人,待机而动的时间。”
“就好比这二州刺史,他二人连反抗都没反抗,一旦自身利益或有受损可能,他们便如墙头草一般,倒向另外一方。侄女可以肯定,只待我军击退吐蕃,那二州刺史定会编造无数理由,以示他们无辜。”
“侄女认为,我大唐可接纳万邦归附,可若夷人只为求利,还不如杀鸡儆猴,使其发挥些余热。”
“叔父,侄女倒有一小小提议。对于那些愿与大唐共患难的夷人,可以适当的资源倾斜,命其卫我唐境,至于那些只为求利的夷人,必铁血诛杀,毫不留情。”
“必须让归附的夷人明白,我大唐可以给他们土地栖息,也可以将他们的一切收回,甚至于灭族!尤以那些于战时反叛的夷人,更不该心存善念,必要斩尽!”
房遗玉身为汉女,对夷人向来没什么好感,言语间不时散布着杀机。
唐太宗对待夷民,一视同仁,虽说这般做法吸引了契苾何力、执失思力、阿史那社尔等不世名将忠心归附,却也为那些图谋不轨的奸人,获得了待机而动的时间。
故而每逢唐军失利,都会有些墙头草左右摇摆,若不将这些见风使舵的奸人除去,有朝一日,大唐必会自食苦果。
唐太宗沉默良久,终是点头认可道:“侄女所言不差,朕向来将重心放在北伐,从而忽视了西南的治理,确实应该乘此机会,将其整治一番!”
唐太宗的言语中充斥着森森杀意。
他本就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人,经房遗玉这般提醒,已然动了杀一儆百的想法。
既然夷人们已享受过大唐的恩惠,也是该让他们见识见识唐皇的天威了。
待房遗玉回到营地,竟见麾下军卒聚于一处,不禁皱眉喝道:“不去训练,聚在这里干什么?”
军卒们见房遗玉到来,纷纷退后,为其让出一条只够一人通行的道路。
房遗玉顺空处望去,人群之中竟有二人相互对峙,一人面对于她,正是伍元,至于伍元对面的那个背影,房遗玉也感觉很是熟悉,身着藏蓝武士服,却不知是何许人也。
房遗玉心中好生奇怪,除去胜不过她,伍元与旁人对战,尽皆碾压。
然而此时,却还有人敢同伍元对战?
但话说回来,那背影也实在不凡,身形魁梧壮硕,挺拔如枪,个头比伍元还高些,双掌之中持着一把骇人陌刀,寒光闪动,似是精铁铸造,正于耀阳之下散发着冰冷战意,与之对抗。
大唐陌刀从属重兵,非悍勇之将不可用,常规可达五六十斤左右,可那人手中所持陌刀,与张仲坚所持陌刀几乎无二,概是已过百斤的模样。
吕敬威靠近房遗玉,笑着解释道:“今日新来的校尉,叫什么房遗爱。伍元有些看不上他,便出言讥讽了几句。他闻之气恼,便向伍元发起挑战了!”
什么玩意?房遗爱?自己那个绿帽盖顶的便宜二兄?话说自己都大半载没他音讯了!
先前心血来潮之际,房遗玉倒是向父亲问过二兄的去向。房玄龄当时只道:“你二兄已取得翼公认可,前往北地防线,沙场历练去了。”
房遗玉当时还唏嘘感叹,以为兄妹二人或许数年不得相见,可没想到,这才过俩月的工夫,就兄妹相会了。
正这般想着,房遗玉却是脸色大变,二兄自幼被父亲逼迫修文,如今弃笔从戎不过才大半载的工夫,虽说其师父乃是大唐第一猛将,可相比三岁习武的小枪王伍元,二兄的.asxs.就差之甚远,岂会是伍元的对手?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二兄之威
然而房遗玉正欲出手制止,却是慢了一步!
“呔!”
房遗爱爆喝一声,向前猛跨一步,手中陌刀由上劈下,直就一计碎星斩月。
刀从空中划过,旁人皆闻呼啸声响,此击竟产生了强烈震耳的破空之音,一斩之下,竟犹如将空间撕裂一般。
房遗玉见状暗自心惊,她所在之处与二兄相隔概有六七丈,可纵然相隔六七丈,却仍能听清,那股刚烈刺耳的破空之音。
伍元心中原本对房遗爱轻蔑的很,但见其此刀斩下,登时神情大变。
那刀劈来时,虽远未至,但那不可一世的狂暴战意,却使伍元生出一种难以抗衡的颓靡之感。
可房遗爱先发制人,纵然伍元此时闪躲,也是避之不急,更何况伍元本就好强,岂会甘心避其锋芒?
手中银枪弹出,硬撼此刀。
砰地一声!
刀枪碰撞竟发出了洪钟般的惊天巨响,继而震起漫天飞尘。
当巨力迎面涌来,四十斤重量的亮银枪,受到双方力量加持,竟无法承受,开始从中弯曲。
对方力量越来越强,几息工夫后,伍元竟已抓不住枪,手掌早被震裂,无数伤口,俱有血流涌出。
当银枪脱手跌落,伍元忙向后倒退丈余,即便如此,仍旧无法控制重心,腿下一软,直接后仰于地。
房遗玉被惊呆了,千余的军卒也都看傻了。
伍元竟然败了?年轻一辈除去房遗玉,无出其右的小枪王伍元,竟被房遗爱一刀击溃!
房遗玉的目光落在伍元的银枪之上,心中更为惊悸,那还是人的力量吗?
原本笔直挺立的银枪,此时已被击成直角,房遗爱那一刀之威,直将伍元那重达四十斤的亮银枪给劈废了。
兄妹二人离别之际,房遗玉便已察觉到二兄身上那股骇人伟力,可哪曾想到,他的力道竟能大到如此地步。
强至这般,还是便宜二兄房遗爱?莫非是项羽转世?
伍元看着自己布满鲜血的双手,再看了看全然作废的亮银枪,也是一脸骇然。
转而看向造成眼下一切的房遗爱,伍元面皮颤动,抽搐道:“变态!”
其实以房遗爱的武艺若想胜过伍元,几乎不可能,可伍元根本不曾料到房遗爱会有如此怪力,竟一刀将他劈废,以致无力再战。
房遗玉笑着上前,先将伍元扶起,而后回身叫道:“二兄!”
“小妹!”房遗爱也露出大喜过望的兴奋之色,将手中武器掷于地面,嘭地一声,震起漫天飞尘。
房遗玉甚至感觉教场都因此晃了三晃,而后她便被房遗爱紧紧抱住。
那双铁臂跟蟹爪似的,将房遗玉夹得无法动弹分毫。
“妹子,可想死二兄啦!”房遗爱兴奋说着。
房遗玉同样开心,然嘴上却道:“去你的吧!大半载不见人影,我信你个鬼——快松手,憋死了!”
房遗爱闻言退后,但面色仍旧激动,难以克制。
他兄妹二人自幼一同长大,胡作非为,不干好事,可因房遗玉的改过自新,他也一同寻回了自我。
故而对房遗玉这亲妹妹,他是由衷的感激,适才离别不到一载,心中却不停挂念。
房遗玉重新打量起二兄,露出赞赏笑容。
二兄变了许多,肤色由奶油小生般的白皙,变成了偏黑的麦色,与其那魁梧壮硕的身材相配,倒是给人一种悍勇刚猛的粗犷感。
从前那玩世不恭的纨绔气息全然不见,将其取代的则是一种坚韧果敢的气质,如同沙场百战将一般。
房遗玉见二兄这般,自也打心眼替他高兴,就算血缘关系暂且不谈,二兄也是待她最好的人,至少言听计从!
“我败了,先前的事对不起,是我有错!”伍元没什么不忿的,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记恨房遗爱,故而干脆利落的向他赔罪。
起因是伍元碰上了领命来营地报到的房遗爱。
伍元责任心极强,脾性也是心气高傲,身为房遗玉副手,他对营地事务尽心尽力,将其处理的有条不紊,可如今见房遗爱领了校尉一职,登时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虽说他知道房遗爱是房遗玉的二兄,却也并未因这层关系,对房遗爱有什么好感。
毕竟在伍元看来,房遗爱加入左屯卫,必会成为他们其中的累赘,对他们左屯卫而言,不会有任何益处,因此根本就不欢迎房遗爱,直接将其视为依仗妹子吃干饭的废物,心带蔑视,便出言嘲讽了房遗爱几句。
房遗爱北地归来,不肯受这等闲气,便直接向伍元发起挑战,于是二人就各取武器,对峙起来。
如今房遗爱的实力已得到伍元认可,故而近前赔罪。
房遗爱同房遗玉兄妹重聚,正喜不自禁,先前的不愉快也都抛到九霄云外,无所谓的笑了笑:“无碍,也怪我莽撞!”
“何时回来的?昨夜在家也没见着你!”房遗玉笑着问道,忽而想起二兄是以校尉的身份报到,再度开口问道:“以父亲的身份,怎会只给二兄安排个校尉?”
以房家次子的身份,就算二兄寸功未立,也不该只做个校尉啊!
“昨夜归来在师父那里住的,师父听闻西南战起,准备让我过去历练一番。”
“至于官职,则是二兄自己要的。旁人不了解二兄,妹子难道还不了解嘛?二兄空有一身蛮力,统军打仗是做不来的。还是长安双煞合璧,继续跟着妹子混吧!”
“晌午见过父亲,他老人家也已应允,他说二兄的脑子没比大兄聪明多少,成不了大事,可若跟在妹子身后,倒是有些封爵拜将的可能!”房遗爱语气亲近,举着拳头道:“妹子就同往日一般,有何吩咐直接说就是了,二兄如今别的没有,就是能打!”
房遗玉想着二兄那令天地色变的一刀,一双桃眸都笑开花了。
她麾下有伍元冲锋破阵,有吕敬威掠阵突击,唯独缺少一位步兵斩马的陌刀将,而房遗爱伟力惊天,日后或可盖过大唐第一陌刀将李玄之的风头。
第一百一十八章 确定主帅
房遗玉挥手让伍元去寻医馆疗伤。
伍元临走前想了想,对房遗爱约定道:“咱们明日再比!”
他先前输的确实窝囊,他的武艺其实要高出房遗爱一大截,可他却非与房遗爱正面硬撼,就好比苍狼不与棕熊比灵活,非跟它比力量一般。
房遗爱对此也不抗拒:“我并非是你对手,你若选择与我游斗,我或可撑不下二十合,可你非要找回场子,我也没意见,一起玩玩吧!我弃笔从戎不到一载,输你也正常。”
伍元盯着房遗爱看了半晌,摇头笑道:“你变了好多!但冲你今日这话,你这兄弟我伍元交定了,那咱们说好,明日再来比过!”
待伍元离去疗伤,房遗玉则拽着二兄走入大帐,落座后,问起他大半载以来的过往。
房遗爱也不隐瞒,事无巨细的跟妹子说着。
自秦叔宝打算考验房遗爱后,便对他开展了惨无人道的训练。
可练武是房遗爱的唯一梦想,也是他打出生头一次按照自己的想法选择,故而拼着命也坚持了下来。
秦叔宝压根不敢相信房遗爱能强撑下来,然而事实却有些出人意料,无论秦叔宝如何增加训练强度,房遗爱通通全盘接下。
且在训练之际,秦叔宝还察觉了房遗爱的一身伟力,这小子虽未练武,却是天赋异禀,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臂膀已有千斤之力,哪怕是当年的秦叔宝也无法与之相比。
从那以后,秦叔宝不再对其轻视,开始传他武功,直到数月前,他表示了对房遗爱的认可,将其收为关门弟子,而后便带他前往前线历练去了。
秦叔宝常年征战,武功超绝,自是瞧出了房遗爱的长处和弊端。其长处便是力量大,且是难寻敌手那种,然弊端正是因其.asxs.过晚,身体再难练至灵巧柔软。若是遇见那种身手灵活的敌手,只要能扬长避短,那房遗爱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下场。
故而秦叔宝为房遗爱订制了一把百二十斤重的精铁陌刀,可将他的浩渺力量发挥至极限,而后又为他做了一副重达百斤的连横锁甲,几乎将全身覆盖,可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使他遮掩破绽,不给对手可乘之机。
此后数月,房遗爱二百余斤的武器战甲概不离身,直至西南传回大战将起的消息,秦叔宝才命其归京,让他去沙场见见世面。
看着二兄,房遗玉一双桃眸尽泛光芒,这般肉装坦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陌刀将,战场之上谁是敌手?
虽说吐蕃举兵来犯,可大唐也绝非什么软柿子。
先前唐太宗与房遗玉沟通过后,便将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召集入宫,共议作战事宜。
文武百官,齐聚太极殿。
唐太宗道明来龙去脉,百十号重臣尽皆答复:“当死战!”
即便是魏征那些文官谏官,也纷纷挥拳拨袖,恨不得自己提剑请战。
此乃大唐,巍巍荡荡。
虽说国泰才能民安,但大唐威仪远胜一切。
既然吐蕃有胆挑衅,那自是要承担大唐的熊熊怒火。
当下众臣所议之事,乃是派出何人领兵亲征。
魏征提议吏部尚书侯君集,长孙辅机也是出言附和,多数人也俱是赞同。
眼下除去军神李靖,也就只有侯君集这位军神弟子,最有资格领军西南。
可唐太宗的心里却并非这般认为,用人之能,他堪称皇者之首,对臣下品行了解甚深。
侯君集虽为百战名将,可他更善于正面破敌,往往无坚不摧,战无不胜。也正因此,他为人骄傲自大,任性妄为,绝对不会将房遗玉的计策如实实施,并非此番领兵最适合的人选。
想到这,唐太宗又将目光转向了李勣,李勣用兵诡诈,灵活多变,并且善于纳谏,却是此番统军的上佳之选。
正在唐太宗苦愁如何提议李勣之际,房玄龄却已看破了他的想法,上前一步笑道:“我大唐志在北伐,小小吐蕃岂须动用吏部尚书?况且君集贵为吏部尚书,断不可轻易离职。故而臣提议左屯卫大将军李勣,懋功用兵灵活,善于当机立断,可担任此番统军之主帅。”
杜如晦紧随而出,拱手道:“臣附议!”
房杜二人贵为左右二相,于朝中势力不俗,有他二人开头,党羽之众紧随其后。
唐太宗对此甚是满意,当即笑道:“大善!”
唐太宗当即钦点左屯卫大将军李勣为当弥道行营大总管,以左领军将军契苾何力为白兰道行军总管、左骁骑卫将军郭孝恪为阔水道行军总管、左卫中郎将苏定方为洮河道行军总管,领步骑九万,兵分四路援助松州,即日启程。
房遗玉身为左屯卫下属,自也奉命随军出征。
正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房遗玉、伍元、房遗爱几位听此消息,纷纷斗志高昂,恨不得即刻出征。
营地那些军卒也纷纷摩拳擦掌起来,毕竟对他们而言,有战争就有封爵拜将的机会,至于吐蕃来二十万人,还是来三十万人,根本不当回事。
“二兄,你定要加强陌刀队之间的配合,妹子还指望你们建立奇功呢!”房遗玉特地嘱咐房遗爱,麾下几位将领中,伍元出自名家,无需为他担心,吕敬威也是身经百战,值得托付,唯有二兄不着四六,令房遗玉忧心的很。
以房遗爱的个人能力而言,完全毋庸置疑,可带兵打仗并非一人之事,身为领兵之将,除去冲锋陷阵,还需配合麾下的军卒同进同退,关于此处,房遗爱可欠缺的很。
“妹子放心,二兄会努力的!”房遗爱重重点头。
房遗玉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臂,以示鼓励,虽说二兄有些愚笨,可他的坚持刻苦却是有目共睹,即便心高气傲的伍元也被他刻苦的劲头所折服,时不时的对其指点帮助。
至于房遗玉就更不用说了,毕竟是她的亲二兄,她又岂能藏私?
但就眼下而言,所有的事皆是小事,最大的问题反而是,兄妹二人齐上前线,家中父母该如何应付?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分别
兄妹二人回到家中,房遗爱跟在房遗玉的身后,于正厅中寻到了卢氏。
待房遗爱为其请安后,房遗玉赶忙走至卢氏身侧,为她捶肩揉腿。
房遗玉对此道并无天赋,但她毕竟熟识穴位,且有内力傍身,不时为卢氏输些劲力刺激穴道,与前世的高级技师相比,只好不差!
卢氏双目紧闭,享受开来,有时尚会舒爽的叫出声来。
过了许久,卢氏才睁开双目,拍了拍腿上的玉手,将其拉至一旁坐下,又将呆立许久看热闹的房遗爱叫至另一侧,问道:“玉儿你如实道来,是不是你们兄妹又惹祸了?”
兄妹二人闻言有些发懵,您这是从哪看出来的?
“你们俩呀!一弄出些鸡飞狗跳的事,便都是这般模样,快说吧,这次又发生了什么?”卢氏抓着兄妹二人的手,只有爱怜,并无责备。
房遗玉瞥了眼二兄,忙解释道:“女儿与二兄皆未闯祸,只是吐蕃进犯松州,陛下已命左屯卫李将军为前线统帅,挥师西南,而女儿与二兄皆在出征之列。两日后,便将启程,至松州迎击敌夷。”
卢氏闻言如遭雷击,当即失神,握着兄妹二人的双手当即冰凉,且面无血色:“玉儿,你别逗弄娘亲,你这是在跟为娘逗闷子吧!”
房遗玉对卢氏的担忧也能理解,毕竟他们兄妹要去的是前线,横尸遍野的前线。
“娘,陛下的圣旨已下,女儿不敢弄虚作假!”房遗玉用拇指摩擦着母亲的手,也有不舍。
“可你还未至十六,你二兄未至十七啊!”卢氏声音大变,嘶吼起来:哪有让十六岁的女孩,去前线打仗的?”
房遗玉咬唇解释道:“娘,这并非陛下之意,而是女儿自己的请求!”
“什么?”卢氏目光错愕,怔了半晌,又看了房遗爱半晌,眼神中情绪复杂,过了许久方才开口言道:“你们兄妹都是这么想的?”
房遗爱率先颔首肯定道:“自是如此,难道母亲想见儿子如以往那般无所作为,混吃等死吗?儿子如今也有理想抱负,母亲应该全力支持才对!”
“遗爱所言极是!”房玄龄此时迈入正厅,道:“狼崽也终有独自捕食的一天。夫人,玉儿和遗爱都成年了,都是大孩子了,也是该让他们自己去选择以后的道路了。”
“遗爱,虽说你如今也有建功立业的本事,但切记不要贪功,跟紧你妹妹,日后不会差的!”与卢氏的呵护爱怜不同,房玄龄的谆谆教诲更是饱含深意。
“那就去吧!”卢氏也不再多言,先后为兄妹二人正了正衣襟,而后展颜笑道:“你们都长大了,也知家,国,天下!娘为你们自豪——”
说着说着,卢氏的泪水已然落下,却被她迅速抹去,强笑道:“莫要堕我房家声威,诸事小心,娘等你们回来——”
房遗玉伸手按住二兄的头,而后对卢氏笑道:“娘亲大可不必担忧,女儿此去不但确保自己毫发无损,更会保护好二兄,不然您先数数二兄的头发,等我们兄妹归来后,您再数一遍?”
她说话间还真将房遗爱的头给推了过去。
卢氏笑着锤了房遗玉一拳:“边呆着去,娘可没心思同你扯皮!”
嬉闹间却也没先前那般伤感了。
正在这时,一家四口突闻家丁来报,李月婉登门求见。
房玄龄和卢氏对视一眼,再看向房遗玉的眼神逐渐暧昧起来,倒是房遗爱不知其中缘故,疑惑的搔了搔头。
魏国公府原是隋朝亲王府,其内假山盆景众多,亦算情趣雅致!
房遗玉和李月婉正漫步于后院石径,院中景色虽美,却无心驻足欣赏。
“听闻你要出征西南?”李月婉耷拉着脑袋,让人看不见表情。
“是!”房遗玉应和道:“两日后启程,已经定下了。”
“可以不去吗?”李月婉停下脚步,双肩抽动,轻声泣哭。
房遗玉直将其搂入怀中,出言安抚。
李月婉并未抗拒,安静靠在房遗玉的胸前柔软:“我表兄曾于与薛延陀的战争中阵亡,我担心——我担心你——”
她不肯再言,只死死抱住房遗玉,生怕一放手,就再也见不到了。
“放心,我会平安归来的!”房遗玉在李月婉的前额轻轻一吻,给了她一个郑重承诺。
见院中假山溪流旁有片芦苇,房遗玉灵光一闪,折下几条又长又宽的,而后又仔细筛选一番,挑出根最满意的,动起手来。
李月婉有些不明所以,但却安静在旁侧看着。
大概过去小半时辰,房遗玉将手中的芦苇编做成了一只小巧玲珑的蝴蝶。
因其前世幼年贪玩,见过此道行家里手于街头现编现卖,房遗玉心觉有趣,便在旁侧观摩了几日,故而也学到些皮毛。
她将李月婉的白皙小手拉起,将绿蝴蝶郑重的交予其手中,笑道:“这个送你!”
李月婉看着手中的精美蝴蝶,笑的极其明媚,双手合十将蝴蝶置于胸前,轻声道:“真好!”
次日,房遗玉来至顺天门,偶然间,瞥见顺天门近处站着位风度翩翩的小郎君。
房遗玉忽而展颜一笑,快步走近。
那人正是韩王李元嘉!
见房遗玉向他走去,他也迈步向房遗玉走来。
四目相对,房遗玉率先喊了一声:“韩王!”
房遗玉心中颇为感动,今日并非弘文馆休假,李元嘉却来此处寻见自己,这就意味着李元嘉将迎来生平首次旷课。
“听皇兄说,你也要出征西南,这个送你,愿你平安归来!”李元嘉从怀中掏出一块纯白玉璧,其上篆着平安二字,伸手递给了房遗玉。
并未有什么炽热的话语,然而房遗玉却能感受到李元嘉心中那份情意。
房遗玉从不相信封建迷信,可对李元嘉的这份情意,却也郑重接受下来,并当其面置于内襟。
“恰好,我也有物件送你!”房遗玉从袖中掏出了她昨夜编做的蜻蜓,扯起李元嘉的大手,放置其中:“这蜻蜓是我亲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