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太妃召见
闻言,李惠褒胖乎乎的肥脸上笑意更浓,这一笑几将五官遮盖,凑成一团:“那就这么定了!”
随后他又神神秘秘的房遗玉说道:“妹子定要提防李高明呀!那孙子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今日妹子将他得罪,梁子就已经结下了。当然啦!妹子也不用过于忧心,有本王在,纵他是储君,也一样动不了你!”
李惠褒得意自鸣的说着。
房遗玉闻言心生不屑,暗叹李高明心胸狭隘,李惠褒又过于骄傲自满,目空一切,最后不论他二人谁坐上了龙椅,对大唐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与李惠褒别过,房遗玉还没走出几步,便被一宫女拦下,说是宇文皇太妃有请。
房遗玉虽是愕然,却乖乖的跟了过去。
房遗玉跟随宫女穿过数条长廊,旁侧的亭台楼榭,在日光余晖的倾洒下,显得美轮美奂。
待她二人来至一方雅致院舍,宫女轻敲屋门,亮声道:“娘娘,房姑娘到了!”
“请她进来!”宇文皇太妃的声音从中传出,温和悦耳。
当房遗玉走进屋内,只见屋子里摆满了无数古籍,房遗玉粗略打量,少说万卷有余。
这是房遗玉初次得见宇文皇太妃,看模样应比母亲卢氏小上不少,从其容貌推断,年轻时必是位姿色冠绝天下的美人,不然也不会深得高祖宠爱。
宇文皇太妃此时身着宫装,伏于书案,很安静,似在欣赏什么。
房遗玉走至其两三丈外便已止步驻足,不过也已看清,宇文皇太妃是在观赏一幅画卷,只是这距离还是远了些,房遗玉看不清画卷里的具体内容。
“见过太妃娘娘!”
宇文皇太妃温和笑道:“此处是元嘉的书房,这是他前些日子的作品,也是他迄今为止,作品中最好的一幅,你来帮他点评一番!”
房遗玉适才走至近前,当她看清了画中内容,一双美眸瞪得溜圆,难以置信道:“怎么会——”
宇文皇太妃莞尔一笑:“姑娘才智过人,可否瞧出此画少些什么?”
“诗句,少了些应景的诗句!”房遗玉心中惊疑不定。
画中那舞剑的少女不正是自己嘛!李元嘉竟将她偷偷画了下来?这是在做梦吧!
房遗玉回想着李元嘉今日待她的态度,突有茅塞顿开之感,心神更是为之颤动,李元嘉竟然喜欢她!
想着李元嘉那温文尔雅、翩翩君子的气质,如同下凡谪仙般的相貌,房遗玉的芳心,也有几分暗许的意味。
但房遗玉不敢多想,忙将心头念想散去,以防被宇文皇太妃瞧出端倪。
宇文皇太妃的凤眸于房遗玉身上扫过,见她这般神情,已然得知房遗玉对儿子并非无意,和声笑道:“剑客行实乃千古佳作,除你房大家外,想来当世已无人敢于其上题诗!”
因常年盗宝的缘故,房遗玉对国画也深有研究,抛却画中内容不谈,此幅舞剑图也当得是传世佳作。
房遗玉自不会拒绝宇文皇太妃的请求,凝神将剑客行题到了画卷的空旷处,并在其后题下了她的名讳,房遗玉!
豪情万丈的画,豪情万丈的诗,豪情万丈的字,三者交融合一,交相辉映之下,更显此幅舞剑图的超然意境。
宇文皇太妃不禁击节称赞,思绪沉浸画中,而房遗玉见此处已无事,便告辞而去。
“达令!”
房遗玉没有听错,宇文皇太妃确实喊了一声达令!
传言说此次寿诞,长孙皇后想借机为李元嘉寻一位佳偶良配,实则那是宇文皇太妃亲自拜托,并且早已选好了目标。
那目标自然就是房遗玉了!
经过宇文皇太妃的观察和长孙皇后的试探,房遗玉的表现令她们一致满意。
既然李元嘉倾心,唐太宗器重,自己和长孙皇后皆也对其认可,宇文皇太妃干脆将房遗玉内定下来,视其为儿媳的不二之选。
至于房遗玉的意见?那重要吗?这并非是房遗玉能够决定的事情,在这封建社会,唐太宗的赐婚圣旨,谁人敢拒绝?
宇文皇太妃先前是想将房遗玉叫住,却不知该如何称呼,若是叫房姑娘,那显得有些生分,直接叫房遗玉也不合适,叫遗玉也不妥帖。
想起李元嘉先前跟她说过,房遗玉的小名叫达令,反正房遗玉即将成为自己的儿媳,那称呼小名简直再恰当不过了。
然后,房遗玉就蒙了!
她止住脚步,俏脸上被惊出了骇然神色,身形也晃了三晃,险些跌在地上。
逗逗李月婉和李元嘉也就算了,这怎么宇文皇太妃也跟风啊?
若是被献陵里躺着的唐高祖知晓,还不得爬出来将她一块带走?
房遗玉强装镇定,回首看向宇文皇太妃,心中忐忑不安,颇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意味。
宇文皇太妃沉吟两息,她之所以叫住房遗玉,本是想就年初退婚一事,跟房遗玉道个歉,但碍于颜面,终究未说出口:“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
忧心被其再次称呼什么达令,房遗玉后心微寒,提快脚步,匆忙退走。
此番皇后寿诞对于房遗玉而言,不过是她在大唐生活的小小插曲。
当寿诞结束没多久,弘文馆的新学期便开始了。
房遗玉在学馆里仍旧是时不时的跟李月婉斗斗嘴,再偶尔跟李元嘉亲近亲近,小生活过的算是相当滋润。
而那叔侄二人则时常在暗地较劲,在追求房遗玉这件事上各显其能,可是将房遗玉给美坏了。
至于击鞠大赛,房遗玉也并未落下,伍元已逐渐有大将之姿,已然能够独当一面。
如今每逢赛事,她们二人便轮流逃课,故而冠玉队仍旧保持着所向披靡的势头,稳居排行榜魁首。
然而如此悠然的时光未过多久,一件影响房遗玉后世数十年的事情,正在悄然发生。
这日正是弘文馆十日一次的旬假,房遗玉约好伍元、李云成、李云启,一同前往击鞠场观看比赛。
今日的比赛是由李高明的太子队与一个叫做信马由缰的击鞠队进行。
第七十五章 吐蕃贼心
李高明的癖好与常人不同,用房遗玉的话来说,他是脑子有问题。
身为一国储君,李高明要什么有什么,然而他偏偏热衷于将自己扮成窃贼劫匪,兴致到了,不是抢两家百姓,便是偷两头肥牛。
并且痴迷哭丧游戏,时不时的躺于某处装死,命侍从为其哭丧,再以胡人习俗为其举办葬礼。
李高明对胡人文化极为推崇,反倒是对大唐文化丝毫不喜,于东宫豢养了为数不少的突厥壮汉,人人皆是由马背上长大,骑射之术,唐人难与之抗衡。
太子队自是由这些人所组成,也因此位列排行榜上流。然而这支代表皇家出征的击鞠队,却连一位唐人都没有,难免让人觉得滑稽可笑。
信马由缰队的整体实力同样不俗,所以该场赛事双方,概能拼个旗鼓相当,给观众带去的观赏效果极为精彩。
待上半场即将结束的时刻,太子队率先攻得一分。
“漂亮!”离房遗玉不远处的观众席上传来喝彩声,随后又是阵得意无比的张狂大笑。
房遗玉、伍元一行抬眼望去,只见李高明正在那位置上肆意狂笑。
伍元不屑的撇撇嘴,轻哼一声道:“臭嘚瑟!若是跟我们冠玉队撞上,有他哭的时候!”
房遗玉的目光则扫向了李高明旁侧的几人,那些人装扮怪异,头上皆扎着麻花一样的小辫,皆不下于百数十条,明显不是唐人,但也并非长安城内随处可见的突厥、天竺一类的异邦人种。
“你们瞧李高明身侧那几人!”李云启显然注意到了那些打扮怪异的异族,眉头微皱道:“从他们的打扮推断,八成是吐蕃人,祖父近日对吐蕃的国情很是着迷,他说吐蕃近年来出了个生而知之的少年君主,大唐若不出手干预吐蕃的发展,极可能会成互为大敌。想必这些就是吐蕃的使者,既然能由李高明这个储君作陪,八成还是些大人物。”
李云启这番话,将房遗玉听得是心中赞叹不已,李云启的祖父无愧为大唐军神,其眼光老辣,见解独到,而事情的发展,也正如他所料一般。
自吐蕃开始崛起,便成为了大唐西域的最强大敌,到了李治和武则天的统治时期,吐蕃单论军事实力,已足以和大唐分庭抗礼。
而当广德元年,安史之乱刚被平定不久,大唐国力空虚,又值新皇登基,根基不稳,吐蕃趁机举兵进犯,以二十万大军入侵大震关,接连攻陷兰州、廓州、河州、鄯州、洮州、岷州、秦州、成州、渭州,并一举拿下河西、陇右等地,最后更是挥兵直入长安,将大唐王朝的都城攻占。
若大唐于强盛之际,将吐蕃斩尽杀绝,又怎会有后世的屈辱?
当然,想将吐蕃铲除也并非易事,高原气候、水土不服将是唐国将士的天然大敌。
正当房遗玉心中思量之际,那些吐蕃人也朝着她们的方向望了过来。
而在他们那群人中,有二人最受房遗玉关注。
一位是半百老者,一身怪异的服饰将他干瘦的身躯包裹,双眼浑浊却时不时闪着精光,端坐于李高明的身侧。
这老头看着就像是跟长孙老狐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令房遗玉不得不提防。
再就一位立于老者身后的随从,弱冠之年的模样,然而他的身上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气势,就好像他站在哪里,哪里便是中心,是焦点。
房遗玉也只在唐太宗的身上见过这种气势,当然,跟唐太宗比起来,那少年明显要稚嫩的多。
他二人到底是谁?又是因何目的来到大唐?
房遗玉思绪飞转,心中似有些不好的预感。
太极宫,甘露殿。
唐太宗正和长孙辅机探讨着有关吐蕃的事宜。
“辅机,此番吐蕃大相芒布杰尚囊奉吐蕃君主松赞干布之命,欲与我大唐结为姻亲,关于此事,你是什么想法?”
长孙辅身为唐太宗的大舅哥,可谓其心腹大臣,此事与他探讨商议,最为妥帖。
长孙辅机沉吟片刻,缓缓道:“臣近年来对吐蕃倒是没少留意,若说十年之前,我大唐挥手可灭吐蕃,可在贞观三年,年仅十二岁的松赞干布继位吐蕃赞普后,先是平定叛乱,吞并百羌,其后学我大唐文化励精求治,如今吐蕃日益强盛,已成西南地域首屈一指的霸主,若以国力论之,吐谷浑、薛延陀远非吐蕃敌手。”
“那照辅机这般说法,你是赞同两国和亲?”唐太宗肃声中透着无奈。
长孙辅机躬身答道:“陛下志在北伐,可若要北伐,首要任务便是稳定西南局势,就大唐千秋功业而论,臣之建议,和亲!”
“哎!也是这道理!”唐太宗起身踱了两步,又道:“但朕的公主们,不是已经许给了诸位臣子,就是尚未到婚配年纪,朕总不能给他吐蕃变一位公主出来吧!”
长孙辅机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陛下虽不能变戏法,但陛下却可将宗室女许之啊!任城王李道宗之女李月婉,虚龄十三,相貌可人,尚未许下婚约。陛下若将其册封公主,刚好满足吐蕃之求。”
“辅机这提议甚好!”唐太宗雷目闪烁精光,传令道:“速招李道宗返京面圣,若得他应允,朕便将李月婉册封公主,至吐蕃结为姻亲。”
长孙辅机见唐太宗应允,那张虚伪的老脸缓缓低下,渗出了丝丝冷意。
贞观十年,农历八月。
房遗玉下学归家拜过父母后,便回了后院习武。
时光飞逝,房遗玉来到唐朝已逾大半载,内功武艺进境神速,与初到时已然天壤之别,尤以指法、掌法、轻功、剑法为尊。
将巨阙剑法劈砍一遍,房遗玉将太阿收剑入鞘,俏脸上尽是喜意,她发觉自身的剑势愈发强大,已似有几分高人风范。
若是再遇张出尘,她已无须再躲闪逃避,或可正面碰撞而不落下风。
正当房遗玉得意之际,忽有门房快步来报,称是李月婉登门拜访。
第七十六章 不愿抉择
“哦?请她来后院!”房遗玉心生疑惑,某种不祥预感愈发浓郁,要知她二人刚于学馆分别,还未到半个时辰,然而李月婉如今却突兀拜访,八成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房遗玉持剑而立,心神愈发凌乱,刚欲动身相迎,却见李月婉已向她飞奔而来,原本美艳的杏眼,此刻竟哭得如同红枣一般。
“发生——”房遗玉话未说完,李月婉便如飞鱼如水般,一头扎进了房遗玉的怀中,将她紧紧抱住,放声痛哭起来。
见状,房遗玉心中不详之感再拔三尺,正因李月婉平日里没心没肺,所以若非遇见大事,她是断然不会这般失态的。
将李月婉搂在怀中,房遗玉轻抚其背,好言好语的安慰着。
房遗玉心中虽为其焦急,但她更懂李月婉内心苦痛,虽不知其痛点何在,但既然李月婉前来寻她,那便是将她当成了重要之人。
所以房遗玉目前要做的便是安静陪伴,使李月婉的情绪先平复下来。
李月婉痛哭好久,泪水将房遗玉的前襟打湿一片,适才逐渐止泣,将小脑袋贴近房遗玉胸前的柔软,聆听其中的跳动,似乎如此才能使她平心静气。
房遗玉仍旧什么也没问,只是轻轻拍打着李月婉的后心。
后院的丫鬟们见情况不对,早已悄然避开,平日里的鸟脆蝉鸣也已消失不见,似是不愿打搅她二人。
“吐蕃的君主松赞干布——派来了使团求亲——陛下从宗室女中选了我,父王也应允了,陛下明日就要将我封为文成公主,送至吐蕃和亲!”
李月婉靠在房遗玉的怀中抽泣说着,泪水从眼眶中止不住的向外冒着。
房遗玉闻言神情惊愕。文成公主?松赞干布?她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怎么可能没听过这二人的名字?
但房遗玉没想到的是,李月婉竟会是文成公主,更令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事竟会将她卷入其中。
虽然后世高知们将文成公主入藏称之为千古佳话,大肆传扬,但房遗玉本人却并不认同,若是有能力阻止,纵然不看她与李月婉的交情,她也会尽力将此事阻止。
一个没有孩子,丧失丈夫,又在异国他乡悲凉独活三十余年的女人,她心中的苦痛,唯有同为女子的房遗玉能够知晓。
房遗玉回想着前世的记忆,她记得吐蕃于贞观八年曾派出使团向唐国求亲,但因吐谷浑使团从中挑唆,唐太宗便未应允。
松赞干布一怒之下,与羊同联合,将吐谷浑败退至青海一带。又于贞观十二年,松赞干布亲率大军兵临松州,与大唐开战。
大唐国力此时最盛,唐太宗自是无惧,派遣时任吏部尚书侯君集为当弥道行营大总管,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为阔水道行军总管,然而侯君集的主力大军未动,牛进达的先锋部队便将吐蕃军队杀了个丢盔卸甲,死伤惨重。
松赞干布见唐军战斗力惊人,不禁大惧,遂连夜后撤,让出数地,并遣使禄东赞携黄金五千两,珍宝无数,向唐太宗请罪,同时也期望能与大唐结为姻亲。
唐太宗不知怎么想的,本是赢了胜仗,却也应允了吐蕃的请求,适才有了文成公主入藏一事。
然而今日看来,此事却是提前两年发生了。
“我不想去,我真的不想去!”李月婉的眼神呆滞,魂不守舍,娇小玲珑的身躯止不住颤抖。
“别担心!”房遗玉柔声安抚:“相信姐姐,姐姐才不会让你嫁到吐蕃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房遗玉用下巴搓着李月婉的发髻,神色坚定。
李月婉的杏眸中先是闪过几丝光彩,但随后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陛下定下的事情,我们又怎能改变?”
“不碍事,圣旨一日未下,此事便有一日的转机。况且就算已然昭告天下,姐姐也绝不会让你失望。”房遗玉的声音轻柔,却字字如雷,震彻人心,使人不得不对其信服。
“我信!”见房遗玉这般神情,李月婉笑的极甜:“若能一直待在你的身边,别说去做什么松子的王妃,就算让我做一统天下的女皇帝,我也不稀罕!”
“那你会为我自梳吗?”李月婉情绪几已平复,心情跟着好了不少,杏眸轻眨,不怀好意道。
“啊?这个——”
要知自梳可就代表她这辈子只能跟李月婉二人相依为命了,房遗玉心中自是犹豫,不肯轻下决定。
李元嘉俊朗挺拔的身影在房遗玉脑海中闪现,俊美如谪仙一般的容颜,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且颇有几分才华,正是房遗玉心中如意郎君的人选。
异性之中,也唯有李元嘉能使房遗玉的芳心颤动,若是能嫁给他,房遗玉自觉不虚此生。
当然,曾经整日叫嚣死也不可能百合的房遗玉,如今也是逃不过真香定律,说句自私的话,她巴不得一直将李月婉拴在身边,一辈子不分开。
李月婉性格开朗,像个能一直给房遗玉带去欢乐的小精灵,自从二女初次见面,房遗玉就爱上了李月婉那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如今经过了长时间的相处,房遗玉对湘儿都快下手了,更别说是李月婉了。
房遗玉自然知晓自己过于贪心,若是异性同性左拥右抱,她也算是前无古人了,但她确实对李元嘉和李月婉通通动心了,难以抉择,也不愿抉择!
第七十七章加七十八章(二合一)
“切!早就看出你不是个好东西!”李月婉朝着房遗玉的小腿轻踢一脚,而后从她的怀中挣脱,气恼跑开。
临出后院时,李月婉却转身望向了她,笑颜如花:“三个人也行!”
话音刚落,她便抬腿跑走了,速度飞快。
房遗玉在原地怔了好久,先是傻笑,而后神情转为郑重,她打算入宫去找唐太宗。
然而房遗玉刚从后院走出,就见房玄龄站在回廊处,似在等她。
房遗玉轻声唤道:“爹!”
房玄龄的神情冷峻:“你这是要入宫劝说陛下?”
“您都知道了啊!”房遗玉微微讶异,旋即就恢复了正常。
以房玄龄的智慧谋略,既见李月婉寻自己哭诉,若是想不通其中缘由,那他也不配做这当朝宰执了。
房玄龄闻言颔首,他非但知晓她们的事,还见着了她二人拥吻。
不寒而栗,世风日下!
“女儿正是要去觐见陛下,劝陛下改变想法!”房遗玉神情郑重,将心中想法道出。
“你可是想到了什么好的说辞?”房玄龄的眼神紧锁房遗玉。
房遗玉闻言一愣,事发突然,她哪有时间去考虑那些。
“那就回屋待着去!”房玄龄眉头一皱,呵斥道。
“这是为何?”房遗玉万万没想到向来理解包容她的父亲,在此事上竟同她意见相驳。
“因为你注定失败!”房玄龄双眼微眯,为房遗玉解释道:“陛下平日虽对你器重,但却绝不会因私交而改变决定。但若你的话实有道理,并且能将陛下说服,那此事也好解决。为父这有卷古籍,你且研究研究,或许能对你有所帮助!”
房玄龄将一卷古朴残损的竹简,放在了回廊旁侧的木椅上,而后回了正厅。
只见卢氏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向他逼近,厉声道:“老东西,你真打算不管玉儿?”
房玄龄见状吓得连退数步,忙摆手道:“夫人,夫人,你先听我讲!我这是想锻炼锻炼玉儿,先让她自己想办法解决,如若不成,我再出面,保证在陛下昭告天下之前,将此事拦下。”
“况且我本就不愿大唐与吐蕃和亲,玉儿若能将此事解决,老夫不是坐享其成嘛!也算玉儿替父分忧了。”
说到这,房玄龄抚须笑了起来,对房遗玉他可是寄予厚望的,女儿若能名垂青史,他这当爹的不也跟着荣耀嘛!
房遗玉见房玄龄非但不替她出主意,反倒还给她泼冷水,心头一时间五味杂陈。
望着静静躺在木椅上的古朴竹简,于幽暗的回廊中矗立良久。
不知过了多久,房遗玉心中虽生闷气,但她却得承认,房玄龄也是为了她好。
她若贸然入宫寻唐太宗求情,非但不会取得良好效果,还有可能会使唐太宗降罪于她,毕竟唐太宗可是九五之尊,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会因个人私交,而朝令夕改,自食其言?
房遗玉走向木椅,将房玄龄留下来的竹简抓起。
将竹简掀开,房遗玉却沉不下心领悟,只应付了事的胡乱扫了几眼。
然而正当她欲将竹简合上时,却被几条字句,引住了目光:“夫舟浮于水,车转于陆,此势之自然也。木击折慧,水戾破舟,不怨木石而罪巧拙者,知故不载焉。是故道有智则惑,德有心则险,心有目则眩。兵莫憯于志,而莫邪为下;寇莫大于阴阳,而枹鼓为小。”
房遗玉神情一变,快速将竹简的名讳翻看,只见《淮南子·主术训》,由六个汉代书体篆刻。
房遗玉恍然明悟,更是理解了房玄龄的良苦用心,心中且感激且振奋。
《淮南子》一书相传是由西汉皇族淮南王刘安主持撰写,故而得名。该书在继承先秦道家思想的基础上,吸纳糅合了阴阳、墨、法和一部分儒家思想,融会贯通而成。
《淮南子》含内篇二十一卷,中篇八卷,外篇三十三卷,至隋唐时仅有内篇、中篇存世,外篇尽失。
而房玄龄交给房遗玉的《淮南子·主术训》,正是其中内篇卷九,主讲君人之道,治国之道,且能从中揣摩圣心。
房遗玉的一双玉手微微发颤,随后聚精会神,向下认真看去。
“夫华骝、绿耳,一日而至千里,然其使之搏兔,不如豺狼,伎能殊也。鸱夜撮蚤蚊,察分秋豪,昼日颠越,不能见丘山,形性诡也。夫螣蛇游雾而动,应龙乘云而举,猿得木而捷,鱼得水而鹜。故古之为车也,漆者不画,凿者不斗,工无二伎,士不兼官,各守其职,不得**,人得其宜,物得其安。是以器械不苦,而职事不嫚。夫责少者易偿,职寡者易守,任轻者易权。上操约省之分,下效易为之功,是以君臣弥久而不相厌。”
眼至此处,房遗玉的心神剧震,这番话说得实有道理,无论是为臣子,亦或是为君王,只有各司其责,将自身的本职工作做好,而不胡乱插手他人之事,君臣相处才不会互生厌恶。
房遗玉将这番话仔细品味,心中后怕不已,若她搞不清唐太宗为何要与吐蕃和亲,而冒失的去寻他理论,非但不会成事,更可能会引发唐太宗对她的反感,可若她能先将唐太宗的心思摸个清楚,再另寻对策,自能有大把握将其说服。
房遗玉不再意气用事,而是从房玄龄的书房寻来了《淮南子》内篇全卷,沉下心神,全心诵读。
《淮南子》内篇分二十一卷,依次为,原道、俶真、天文、墬形、时则、览冥、精神、本经、主术、缪称、齐俗、道应、氾论、诠言、兵略、说山、说林、人间、修务、泰族、要略,其中包含驳杂,从政治权谋到阴阳五行,从兵略施治到天文推病。
时间如白驹过隙,飞快流逝,当房遗玉将《淮南子》内篇全卷读完,窗外的天幕已一片漆黑。
房遗玉不作他想,闭目沉吟,将受到启发处整理归纳。
如此一来,实有收获。
房遗玉脑海中原先杂乱无章的想法,似江流汇聚大海一般,数种解决此事的办法兀自出现。
又经一番静默冥想,房遗玉直觉心头豁然贯通。
这套《淮南子》,使得房遗玉的思维有了更为开阔的变化,不再拘泥于眼下的一切,而是将问题探究的更为深远。
这对房遗玉而言,等若思维再造,同武道上的打通任督二脉并无二样,为她日后无论领兵征战,亦或入朝拜相,皆是筑造了无比牢靠的根基。
房遗玉在屋内不停踱步,不再被情感左右思考,一心思索唐太宗的心中所想。
既然唐太宗被称为千古明君,一代霸主,那他绝不可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更是不可能随意应下和亲这种大事,除非此事在他心中,确实于大唐有利。
“看来若想将他说服,还需先寻到利处何在,再从其中寻到漏洞,便能进行有力反驳,将此事解决。”
房遗玉前世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闪现,历史上唐太宗的过往,她若想揣摩唐太宗,便要先知其想法,再设想其目的。
自唐太宗登基,再到征服吐谷浑,重创高句丽,屠灭薛延陀等诸多事迹,房遗玉美眸之中突发光亮,她似乎找到了其中缘由。
“竟是这回事!”房遗玉双掌猛击,喜于言表:“可算找到其中症结了!”
唐太宗乃是一位有着雄心壮志,致力为大唐开疆拓土的霸主。
于唐太宗的规划中,早有大致方向,譬如掌控西域诸邦,将朝鲜半岛归入囊中。
也正是因此,大唐的征服方向主在辽东、北境、丝路,目标则是高句丽、薛延陀、吐谷浑、大食国、突厥等阻碍了唐太宗千古霸业的绊脚石,而并非那屈居西南一隅之地的吐蕃。
吐蕃位处高原,资源匮乏,对久居中原的唐人而言,无异于鸡肋,也正因此,唐太宗连吞并吐蕃的想法都没有。
虽说吐蕃日益强盛,但若同大唐相比,仍是富人与乞丐的差距,不足为虑。
唐太宗根本没将李月婉口中的松子放在心上,若同他这位天可汗相比,别说什么松子,松塔又算什么呢?
当然,唐太宗若要北伐,那就必须得确保西南之地的和平稳定。
所以他必须应下和亲一事,只有大唐与吐蕃结为姻亲之盟,才能为大唐换来一个和平安宁的西南,而唐太宗也才能得以机会实现他的雄心壮志。
唐太宗这么做有错吗?不可否认,他这个选择很正确。
房遗玉此刻算是真切感受到了唐太宗的伟大志向,以及其动作背后的深远意义。
史上因唐朝与吐蕃和亲,两国之间也确实有了一段长久的蜜月期。虽说吐蕃因此强盛,但大唐也因此换得了西南安稳,从而才能开展后世那些东征西讨的征夷之战。
然而唐太宗却是忽略了一点,他身为一代雄主,大唐在他的统治下震慑四夷,无人可抗。但若他故去呢?
无论是高宗的永徽之治或是武曌的贞观遗风,甚至是唐玄宗的开元之治,虽说于史上皆堪称盛世,可谁又能同唐太宗的贞观盛世相比?谁能使万国臣服?
吐蕃在唐太宗存世之际,乖巧的像只白兔,可待唐太宗驾崩,吐蕃未过多久便探出了尖锐的獠牙。
想到此处,房遗玉的俏脸上挂起了自信的神情,如今已将唐太宗的意图摸清,便如医者寻到了病人的症结,再之后只需药到病除即可。
房遗玉换了身紧身的乌衣,于街面处迅猛狂奔,虽然她已经摸清了唐太宗的意图,心中也有了对策,但这对策毕竟也只是对策,并非有十成十的把握将其说服。
如今房遗玉还需寻些证据,以此为她的论点增加说服力。
黑夜正是她这位女贼的主场,盗圣之名沉寂已久,如今也到了该让它响彻大唐的时候了。
当然,房遗玉此番并非是要对那些外国大族下手,而是要对付这‘松子干部’的属下。
房遗玉来到大唐用以接待外宾的鸿胪寺,溜至侧门后见四下无人,又抬头看了眼高度少说两丈的砖墙,轻蔑一笑。
只见她右脚轻踏,矫健身姿拔地而起,腾空数丈,当她确定此处未有侍卫防守,轻踏墙尖借力,化作一团黑影,扎进了鸿胪寺侧院当中。
因此处属于异邦外宾的歇息之所,为避免邦国纷争,故而戒备森严,巡逻的侍卫随处可见。
时至子夜,天幕昏暗,将鸿胪寺包裹于漆黑之中,唯有个别几处院落,仍有烛光渗出,也不知是何人未睡。
房遗玉此行纯属临时起意,并未做什么细致谋划,自是不知吐蕃使团的人住于何处,也只能挨个院落去摸索。
这也多亏异邦使团各居一院,不然若是让她挨个屋子找寻,可得难为死她。
为了避免影响异邦使团的私人生活,大唐卫兵只负责院落之外的安保,至于院落中的安保,则是由使团的随行侍卫负责。
也正是因此,房遗玉没花费多大工夫,就寻到了吐蕃使团的院落,毕竟那些侍卫头上的麻花辫,可谓是相当炸眼。
房遗玉身形一晃,便踏上了院落旁侧的屋顶,见下方侍卫姿态,不禁露出几分凝重之色,心中暗叹:“从他这随行侍卫便可看出,吐蕃当真不凡,也难怪后世能够挥兵直入长安!”
那些侍卫身躯彪壮,巡查时的神情专注,军事素养极高,完全不次于大唐的精锐部队。
房遗玉见院落二楼处有个房间,正隐隐向外透着烛火的光亮,心中已知大概,那里应该就是她今日的目的所在。
但她目前所在的屋檐与那位置相距少说五丈,以她的功力还不足以腾空掠出五丈之远,但若是从地面接近,面对那些全神贯注尽责巡查的吐蕃侍卫,纯属痴心妄想。
房遗玉瞻前顾后思虑了小半个时辰,然而那些吐蕃侍卫竟丝毫未给她露出可乘之机。
最终她实在沉不住气,打算放手一搏,毕竟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也没心思再耗下去。
第七十九章 子夜交易
好在房遗玉深知自身不足,身上捆了根长达六七丈的麻绳,以防不时之需。
她将麻绳系出一圈套杆活结,用力甩出,要知这精准可谓是房遗玉的绝活,绳圈向远处刺去,横跨五丈有余,不出意外的套在对面房梁凸起处,紧紧勒住。
身子宛若游鱼一般,顺绳滑去,动作轻盈的翻上吐蕃院落的屋顶。
见二楼露台处无人巡守,房遗玉又闪身掠下,伏身于透着烛火光亮的窗沿之下,此时屋中正巧传来二人轻言轻语的交谈声,房遗玉顺着窗缝,朝屋内看去。
屋中装饰华贵,房遗玉将其中一人一眼认出,正是先前在击鞠场遇见的那个干瘦老汉——吐蕃大相芒布杰尚囊,另有一人位于屋内角落,难辨其容。
二人交谈的声音很轻,似在商议什么机密之事。
房遗玉自是面露喜色,全神聆听,然而只听了两句,便露出失望神情。
这二人虽在交谈机密,但他二人说的却是吐蕃语,房遗玉前世周游列国,虽会英语、德语、日语、韩语,但对这藏语却是一窍不通。
心中虽焦灼不已,却也是无可奈何。
又过许久,房遗玉忽见那吐蕃大相芒布杰尚囊站起了身,于旁侧的床榻之下,拉拽出一方木箱,而后又从其中取出黄金、珍珠、玛瑙等重宝,打包成团。
房遗玉瞥了眼白月挂空的位置,随后估摸一番时间,大概丑时上下,看芒布杰尚囊这模样,八成是打算携带重宝去拜访谁。
既然这般鬼祟,必有其不可告人的秘密!
房遗玉先前的焦灼之态一扫而空,再度闪身翻上屋顶,俯瞰整个鸿胪寺,除非芒布杰尚囊变成鸟飞走,否侧无论他从哪个门离开,也难逃房遗玉视线。
按照房遗玉的估量,芒布杰尚囊绝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走出去,毕竟经过乔装打扮,他要干的绝非是能见光的勾当!
果不出房遗玉所料,芒布杰尚囊并未从正门通行,而是去了房遗玉先前翻进来的侧门,顺着云梯爬出了砖墙,紧接着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房遗玉脚步连踏,飞跃数间屋顶,紧随其后飞出了砖墙。
以房遗玉目前的内力,若自下而上闪腾,自是吃力,可如这般自上而下的滑翔,以她目前的内功,却是能游刃有余。
紧跟在芒布杰尚囊的身后,房遗玉心中且喜且疑,施展无双轻功,向前追去。
前方带路的芒布杰尚囊向东直行,直奔大唐皇家寺院大兴善寺而去。
大兴善寺位于长安城东靖善坊内,乃是佛教密宗祖庭。始建于晋武帝时期,隋文帝时期重加修缮,占一坊之地,列为国寺,唐时沿袭前制。
大兴善寺占地百亩,建筑宏伟,景致恢弘,但此时已然凌晨,偌大寺院乌漆墨黑,除去虫鸟鸣叫的声音,僧众早已入睡,无人走动。
房遗玉轻功卓绝,也曾来过此处,对此处方位颇为熟络,所以对追踪芒布杰尚囊,几是手到擒来。
芒布杰尚囊正背负着一包裹的珍宝,前后四顾,动作谨慎的向寺中的花园穿去,假山溪流,万紫千红,他却无暇观赏。
房遗玉跟着芒布杰尚囊踏上一条曲折石径,七拐八折,眼前突现一片草场,草场正中耸着一所青红亭台,亭中站着一条纤瘦身影,正提盏散发白黄之光的油灯。
房遗玉向那人望去,因身怀葵花劲力,她自比常人耳目聪辩,虽不如暗中窥物那般神奇,但若给她些微弱光亮,便能看的一清二楚。
亭中那人影在油灯微光的照耀下,面貌被房遗玉一览无余。
“竟然是他!”房遗玉心头微震,她竟见过那人。
房遗玉当初为唐太宗介绍马蹄铁的时候,唐太宗曾带她去少府监,寻工匠打造马铁。
而那工匠的身侧有位年轻学徒,正是亭中提灯的那个青年。
房遗玉正错愕间,只听那提灯青年声音急促道:“为何来的这般晚,酬金带了没有?”
芒布杰尚囊将背负的包裹搁置在亭中的石凳上,颔首道:“都带来了,我要的东西呢?”
提灯青年忙将包裹搂入怀中,双眼冒着绿光,随后将长衫脱下,递给芒布杰尚囊:“全被我画在上面了,若还有这般好事,可别忘了我!”
话毕,他便抱着那包珍宝匆忙退走了。
芒布杰尚囊借着空中洒下的微末月华,扫视着手中长衫,怪笑一声,随后将长衫套在身上,匆匆向原路返回。
望着芒布杰尚囊的干瘦背影,房遗玉那隐匿于黑暗中的桃眸直放精光。
房遗玉随手抓起一块青砖,快步跟上,先是对着芒布杰尚囊的肩膀轻拍两下,在他回头之际,也不废话,对着他的额头一砖砸去,直接将其拍倒在地。
芒布杰尚囊很瘦,房遗玉轻易便将长衫从他身上扒下,对着天幕中的皎月晃了晃,房遗玉喜上眉梢,这才不是什么简单长衫,明明就是军备铸造宝典啊!
长衫上画满了兵甲的锻造方法,记录了钢铁的冶炼方法,即便是强悍无匹的大唐战刀,也在长衫上记录的清清楚楚。
房遗玉瞥了眼昏迷的芒布杰尚囊,冷哼一声,以随身携带的麻绳将其捆成一团,随后直接扯着麻绳,如遛狗一般,将芒布杰尚囊拖走。
出了大兴善寺,房遗玉又走了一阵,却是遇上了正在巡逻的守军,她将唐太宗赠予她的入宫令牌出示,因此令牌亦是身份象征,所以巡逻守军并未为难。
房遗玉也不见外,反而从守军的队伍中借走二人,命其帮她将芒布杰尚囊扛走。
也正在此时,房遗玉突然察觉,芒布杰尚囊因被她拖拽,右脸上的肉都被蹭掉一块,血肉淋漓,煞是可怖,瞧这模样八成是要毁容了,身上也有多处磨破,隐有血液渗出。
但房遗玉也并不在意,像这种对大唐图谋不轨的家伙,就该给他些罪受。
房遗玉本是打算直接入宫面圣,但低头一观身上的紧身乌衣,实在有些不妥,还是先回家换身衣物,再去解决芒布杰尚囊的事情。
第八十章 谏言
房遗玉回到魏国公府,先命府中侍卫将芒布杰尚囊看住,为防他呼喊惊扰房玄龄和卢氏休息,又命家丁将芒布杰尚囊的裹脚布脱去,准备以此将芒布杰尚囊的老嘴堵住。
哪知芒布杰尚囊的胡靴刚一拔下,就将家丁侍卫们熏得纷纷遮口掩鼻,看来这干瘦老汉还是个汗脚,还挺上头的。
但房遗玉时刻修习葵花劲,只以毛孔呼吸,故而对其脚上异味并不在意。
房遗玉心中冷笑:“你们这群痴心妄想的蠢货,还敢将主意打到月婉头上,看本姑娘不收拾死你!”
房遗玉表情诡异,命家丁们将芒布杰尚囊的裹脚布塞进他的口中,而后又将其吊于前院老树之上。
随后再唤人拎水将其泼醒,毕竟折磨一昏迷之人,毫无乐趣可言。
房遗玉吩咐侍卫将芒布杰尚囊严加看管,而她则换了身爽利的便装,全力向太极宫奔去。
三番五次将入宫令牌出示,直到进了内廷,房遗玉才被内宫侍卫的领去了立政殿。
房遗玉于在厅中来回踱步,却迟迟不见唐太宗,心中不禁腹诽:“莫非是在跟皇后做那事?适才走不开?”
房遗玉正这般猜想,却见唐太宗精神饱满,然而脸上又尽是怒意的向她走来。
唐太宗一双雷目凶狠的瞪向房遗玉,厉声道:“有屁快放!”
房遗玉着实被唐太宗这态度惊着了,嘴角不禁轻扯,暗忖:“这是吃枪药了?”
但不得不承认,房遗玉堪称章鱼保罗在世。
正如她先前腹诽那般,唐太宗今日兴致勃勃,在他将政事理清之后,便如脱缰野马般赶到了立政殿,欲行好事。
然而在他兴致正浓之际,门外却传来消息,说是房遗玉求见。
你说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个时候过来,那唐太宗心中的怒火自是可想而知。
光着膀子,朝门外厉声喝道:“让那死丫头候着。”
就算外面天崩地裂,他也得先发泄出来。
然而长孙皇后却不让他继续了,长孙本就是大唐贤后,处处以大唐千秋基业为重,既然房遗玉选此时求见,那必定是有要事禀报,当即就缩进了锦被之中,死活不让唐太宗碰。
唐太宗向来对长孙皇后敬重有加,也只好将邪火收回腹中,套上长衫便向房遗玉杀了过去。
若换做旁人,唐太宗或许还会顾忌君王形象,但来人可是房遗玉,且不说是他认定的弟媳,就冲那死丫头平日里跟他没大没小,斗酒聊天,他也不会顾忌什么形象,见面就是一句有屁快放!
房遗玉瞥了眼唐太宗,心中虽有疑惑,却还是打算先说正事:“侄女听闻叔父欲与吐蕃和亲?”
事关国事,唐太宗自也摆正了姿态,颔首道:“你是来为月婉那丫头求情的?朕自知对不住她,可此事关乎大唐千秋基业,朕意已决,你也无需多言!”
房遗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唐太宗不愧是唐太宗,正如汉高祖、隋文帝一般,以国家利益为上,绝不会为被私情打动。
虽说有些冷血无情,但身为一国之君,若是做不到无情冷血,且轻易为私情动摇,那便绝不可能成为一位杰出君王。
房遗玉沉声道:“叔父你想歪了,侄女今日非但是月婉而来,更是为我大唐的千秋基业而来,叔父此招看似玄妙,实为下下之策。”
“嗯?你这话何意?”唐太宗对房遗玉的话并未反驳,也并未因此恼怒,他想听的是理由,一个能将其说服,使其改变决心的理由。
“敢问叔父对吐蕃了解多少?”房遗玉并未将缘由直接道出,而是准备带着唐太宗一起思考,使他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个——说实话,朕对其了解并不多。只知吐蕃位于大唐西南,自他们的国主贞观三年继位之后,吐蕃竟强盛起来,于我大唐周遭四夷中,还算昌盛。”唐太宗一门心思北伐,对吐蕃他还真就没怎么去了解过。
房遗玉直视唐太宗双眼:“吐蕃本是位于青藏高原上的古老部落,首领被称之为赞普,本代赞普名唤松赞干布,年仅十二岁便继承了其父的赞普之位,先是平叛旧贵族祸乱,其后又凭借其出色的治军之能,将吐蕃统一。”
“其后松赞干布重视改革,为吐蕃制定律法、官职以及军队番列,创造吐蕃文字,统一度量衡,与我大唐、南诏、天竺等国深度交往,吸纳多元文明,使得吐蕃国力日益昌盛。”
“以此看来,那松赞干布绝非寻常之辈,更可当得明主之称,叔父对此应当认可吧?”
唐太宗颔首称赞:“少年明主,从他近年的作为来看,确实不凡。”
房遗玉突然将话题扯到了另一个方向,问道:“叔父可知战国时期,秦国因何强盛?又因何能将七国一统?”
唐太宗闻言眉头轻锁,这问题似乎与和亲吐蕃无关吧!
但唐太宗仍旧如实答道:“秦国之所以强盛,概在于祖先历代的积累,至于为何能够一统七国,朕也只能将其归结于秦始皇的经天纬地之才了!”
“叔父言之有理!”房遗玉颔首笑道:“但在侄女看来,这不过只是缘由之一,即便秦国不出始皇,一统天下也是必然,而秦始皇的出现,也只是加速了天下一统的进程!”
“哦?你这话何意?”唐太宗倒被房遗玉这话勾起了几分兴致。
房遗玉不紧不慢的说着:“叔父先年提议高祖攻占关中,意欲为何?想来秦非子建国时,秦国不过偏居一隅,然而到秦始皇继位之际,秦国的整体国力已然将其余六国抛在了身后。”
“其关键正是在于地利,秦国雄踞天险,他国只有被秦国打份,却没有还手的资格。也正因此,秦国才得以稳定发展。”
“而与此同时,六国间互为仇敌,连年驱兵征战,六国与秦国之间的差距,自是越来越大,如此一来,秦国缘何不能七国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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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晓以利害
房遗玉刚刚那番话将唐太宗听的是连连颔首。
“叔父,你不认为从前的秦国与今日的吐蕃如出一辙吗?”房遗玉见铺垫的差不多,便扯着话头言归正传。
房遗玉此言自是令唐太宗动容。
房遗玉对秦一统七国的分析可谓抽丝剥茧,便是在唐太宗的心中也深以为然。
战国时期的攻城器械相对落后,也正因此使得秦国的天险固若金汤,未曾破败过,即便六国合力,面对秦国的地势亦是束手无策。
秦国借自身地势闷声发大财,偶尔还出兵占些便宜,正如房遗玉所说一般,秦国有打人的资格,却没有被打的顾虑。
然而余下六国却因领土相接,地势平坦,只得相互争斗,毫不停歇。
此消彼长之下,又经过秦国先祖的潜心发展,至嬴政之时,秦国之力已远远高于六国合力,所以对于房遗玉的那句秦国一统七国是历史必然,唐太宗并未持有反对意见。
而吐蕃若真如秦国一般,那大唐就可谓养虎为患了。吐蕃甚至会同秦国一样,不停积累发展,愈发强盛,甚至于赶超大唐也并非难事。
但唐太宗的心中却有疑惑,秦国有函谷关为天然防护,那吐蕃又有何依仗?
唐太宗将心中疑惑提出:“朕对吐蕃不算了解,却也知晓吐蕃并无甚险要之地,安能与秦国相提并论?”
“叔父所言极是,吐蕃却无险要之地,但吐蕃的气候对我唐人而言,却是比险地更为可怕。侄女给吐蕃的气候取了个称谓,名曰高原反应。”
房遗玉表情肃穆,当下的大唐绝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高原反应对中原人的影响是有多么巨大。
即使是在后世,依旧没有克制高原反应的办法,纵然是身体素质强如红军,仍旧不行。
房遗玉也清楚这高原反应乃是后世理论,即使唐太宗聪颖过人,仓促介绍也未必能理解,故而房遗玉尽量往详尽里解释。
“所谓高原反应,是指当海拔到达一定高度,人体因无法适应环境变化、空气稀薄,继而产生的不良反应。”
房遗玉根据她仅有的了解,向唐太宗解释起高原反应。
同时她也心存庆幸,正因她曾去过青藏旅游,而藏族的导游也曾为她介绍过高原上的注意事项,不然她此时也无法向唐太宗介绍大概了。
唐太宗被房遗玉这几句话说的是头昏脑胀,却也将房遗玉的意思理解个大概。
“你这说的实在复杂,朕越听越糊涂。我大唐军士每至吐蕃便会头晕乏力、恶心呕吐、腹胀腹泻之类的症状,以致士气溃散,战意全无。想来你要说的是水土不服,如同陇右人不适应江南湿热,岭南人不适应河北的严寒?”
“叔父圣明!”房遗玉心道,早知可以这般解释,又何必费那口舌。
但房遗玉却一再重申:“吐蕃治下的地势与我大唐截然不同,吐蕃人所居住的高原,俱高达千丈。也正因此,水土不服引发的症状,远比陇右人到江南,或是岭南人到河北要严重百倍!”
房遗玉的百倍或许有些夸大,但却是为使唐太宗能理解事态的严重。
房遗玉知晓唐朝因对高原气候认知不足,导致后世大唐与吐蕃的对决中有四次大败,以时间排序,分别为大非川、青海、素罗汗山、寅识迦河,此四大战役。
由大唐悍将薛仁贵带领的五万大军,被吐蕃四十万军于大非山全部歼灭;青海之战时,论钦陵率吐蕃大军将十八万唐军打的四处溃逃;素罗汗山之战唐军惨败,痛失河西走廊,被吐蕃切断大唐与安西都护府联系;寅识迦河,吐蕃与大唐两军相接,唐军即溃,死亡甚重。
此四地皆处于青藏高原,虽说吐蕃军队战力惊人亦是唐军溃败的主要原因,但高原气候也确实为大唐将士的噩梦。
总体而言,大唐与吐蕃的战役,唐军败少胜多,但因气候的缘故,唐军难以深入高原,故而极难取得优异战果。
然而既然房遗玉来到了这个时代,她便要阻止那些情况的发生。
唐太宗直视房遗玉,眼神中饱含深意:“你那所谓的高原反应对我唐人危害严重,难道吐蕃入我唐境不会有水土不服的症状?”
房遗玉颔首应答:“有一定是有,却不严重!这也是侄女为何说吐蕃与秦国一般的原因,我唐军极难攻入高原,然而吐蕃却能轻易入我唐境。吐蕃实无险地,却胜似险地。”
“举个例子,我大唐十万军抵达吐蕃,尚不需战斗便会有三四万人因此患病,余下之人且能保持半数战力已是烧了高香。而吐蕃十万大军来我唐境,因水土不服患病之人顶多数千,战力且仍旧能够保持全盛。”
唐太宗闻言颔首思索起来,若真如房遗玉所言,那日后吐蕃必为大唐劲敌,可是——
唐太宗的目光在房遗玉脸上扫过,心存疑惑:“这些事情你又是从何得知?关于这些,纵观大唐朕也不信有几人知晓。”
房遗玉对唐太宗的疑惑早有预料,且心中已有对策。
毕竟她才只是及笄之年,阅历不足,若是不给出个合理解释,唐太宗绝不可能信其所言。
房遗玉的表情没有丝毫犹豫,仿若实话实说一般:“这些皆是师父告诉侄女的!”
“你还有师父?”唐太宗雷目直视房遗玉,沉声将自己疑惑道出,他可是从未听说房遗玉还有个师父。
“事到如今,侄女也不瞒叔父了。其实侄女自幼得遇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名唤白玉堂,他老人家的武功堪称天下无敌,乃是位游戏人间的侠客。”
“一次偶然机会,使我们师徒二人得以相遇,他老人家见侄女天资卓绝,根骨奇佳,是块练武的好材料,于是便收了侄女做徒弟。”
“因他老人家称其武功为无上绝学,待侄女练至奇高境界,便可如他一般天下无敌,可在武功小成之前,绝不可泄露半分,以防他人起了歹意,加害侄女。”
第八十二章 铁证如山
“师父他老人家曾周游列国,异邦各族的风土人情皆对侄女有所讲述,这吐蕃自也如此。叔父若是不信,可调遣斥候前往吐蕃,一去便知。”房遗玉编起瞎话来也是游刃有余。
唐太宗对房遗玉所言真假无从判断,却也知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冒出一位白玉堂来,并不为奇。
房遗玉直视唐太宗真诚道:“侄女对天起誓,对吐蕃一事若有半分掺假,愿受五雷轰顶、万劫不复之罪降。”
唐太宗连连摆手道:“侄女切莫立此重誓,朕并非不信侄女所言,然兹事体大,辅机所言也有道理,朕还得慎重考虑!”
房遗玉听到辅机二字,桃眸中闪过一丝明悟,同时心生怒意,暗道:“老东西,本姑娘跟你没完!”
正在唐太宗沉思之际,房遗玉将从芒布杰尚囊身上脱下的长衫掏出,道:“叔父,侄女还有样物件要请您过目。”
唐太宗将房遗玉递来的长衫接过,只见长衫内侧尽皆是各类图案,以及密密麻麻的小字,便沉浸心神,细看起来。
然而唐太宗仅仅看了十来息,神情就转为冷厉惊怒。
自从上次在天香楼被房遗玉明里暗里埋汰了一通,唐太宗便对大唐独有的技术,愈发重视起来。
尤以这武器兵甲的锤锻方法,以及钢铁的冶炼技术,更是严防死守,监管甚严。
百官各司其职,少府监负责的事宜,纵然是房遗玉的父亲房玄龄,那位大唐首相,也别想弄到这些技术。然而如此机密却是出现在了房遗玉的手中,足见此事的严重性非同小可!
“这长衫是你从哪弄来的?”唐太宗神情肃穆,隐有怒意。
这些技术若落入异邦外族手中,那获得它们的外族将拥有如大唐一般的锻造技术,拥有如大唐一般的兵甲尖刀。
“从一干瘦老汉那里得来的,侄女先前赶来的时候,正巧路经鸿胪寺,只见一又瘦又矮的老家伙,背着个包裹,慌慌张张的从墙内翻出。”
“侄女心中好奇,还以为是什么贼偷,便紧随其后跟了上去,直至跟到大兴善寺,竟被侄女遇上一桩黑暗交易,其二人交易的内容便是这件长衫。”
房遗玉所言真假掺半,她并未将自己抓了吐蕃大相的事情道出,只将自己形容成了一位过路人。
唐太宗自也知晓房遗玉所言不实,从魏国公府到太极宫,可并不需要经过鸿胪寺,但他也无心去计较那些猫腻,反而隐晦问道:“侄女说的那位干瘦老汉,可是颧骨凸出,满头麻花辫?”
房遗玉闻言故作惊愕之状,难以置信道:“莫非叔父是神仙下凡,连这也清楚?”
“你这死丫头别跟朕装疯卖傻,就你那点小心思还瞒不过朕,快说,你把那老汉怎么了?”唐太宗对房遗玉的用意已有几分猜测,指着她笑骂道。
房遗玉吐舌一笑,她并不指望唐太宗能配合她表演。毕竟此事过于巧合,若非刻意而为,怎可能被她寻到如此证据。
“侄女也并未将他如何,侄女一介女流,忧心打不过他一个大男人,便拾了块青砖,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谁知他那么不经拍,直接就晕了。”
“再就是侄女身为女子,气力蔫弱搬他不动,只得将其硬拖一路,脸皮似乎掉了块肉,身子也受了些损伤。避免他大喊大叫,侄女又用裹脚布将他嘴巴堵住了,为防其逃跑,再将他吊到树上而已。”
唐太宗闻言怔了半晌,才放声大笑起来:“你这丫头可真够损的,那老汉好歹也是吐蕃大相,等同于我大唐宰相,却被你整的凄惨,但——”
唐太宗直视房遗玉,面露赞许道:“但朕甚喜,那混账东西当面欲与朕和亲,背地里却搜刮我大唐机密,图谋不轨,可见吐蕃并非诚心与我大唐结盟。奈何其身份特殊,朕又不便出手治他,侄女此番所为,当真是为朕出了口恶气。”
“你且去将那吐蕃大相给朕领来,还有那个泄露我大唐机密的贼人,侄女可曾见过?将其样貌告与朕,朕去取了他的狗命!”唐太宗雷目中闪着电光,声威震动。
房遗玉将那倒卖机密的青年告诉了唐太宗,而后直返魏国公府,见芒布杰尚囊仍旧在树上扑腾,便令侍卫将其放了下来。
芒布杰尚囊脸色惊恐,支吾乱叫,眸中尽是哀求之色。
“哼!”房遗玉居高临下,撇嘴道:“别跟本姑娘装可怜,稍后跟陛下解释去吧!”
芒布杰尚囊闻言脸色愈发惨白,浑身颤抖,以他才智已然猜出,他的马脚遮不住了!
房遗玉飞身上马,扯着捆绑芒布杰尚囊的麻绳将其拖走。
从前总在电影中看见纨绔子弟,拖拽无辜百姓于长街纵马。如今她也来感受感受,只是房遗玉玩的比较高级,拖拽的并非良善百姓,而是这吐蕃大相!
“老头,你可得跟紧了!”房遗玉手中马鞭抽动,拖拽着芒布杰尚囊向太极宫奔去。
如此这般,可真是将芒布杰尚囊折腾够呛,枣红马的速度虽不快,却也没慢多少。
芒布杰尚囊本就被吊了大半个时辰,体力匮乏,手脚瘫软。起先还勉强能跟上房遗玉,再之后就难以支持,几乎跟一步,就要被拽两步,稍有不慎就会跌于地面,被拖出数丈。
而在这时,房遗玉便会控制枣红马减缓速度,给芒布杰尚囊时间爬起,周而复始。
芒布杰尚囊出身于吐蕃贵族,数十年来位高权重呼风唤雨,哪里受过这般对待,况且如今年老体衰,更是吃不消,连死的心都有了。
当房遗玉再度来到立政殿,唐太宗正在殿中审讯那被逮来的少府监青年。
少府监青年伏于地面,浑身颤抖,面如死灰,在唐太宗这位大唐雄主面前,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招了。
见芒布杰尚囊身上尽是泥灰,上下伤口数不胜数,右脸那半边更似毁容一般,宛若烂泥似的瘫倒在地,唐太宗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第八十三章 完美解决
唐太宗自知房遗玉存心收拾芒布杰尚囊,不曾想到房遗玉会将芒布杰尚囊收拾的这么惨,雷目怒瞪房遗玉一眼,责怪她过分了。无论怎么说,这芒布杰尚囊好歹也是吐蕃大相啊!
房遗玉神情故露委屈之色,然心中却是快慰不已,敢把主意打到李月婉的头上,怎可能轻饶这些吐蕃人?
与此同时,房遗玉更是在思索着该如何寻找长孙辅机那个始作俑者的麻烦。
房遗玉向来不是任人欺凌的性格,既然长孙辅机此番将她算计,那她若不将这仇报了,便会如芒在背,时刻难受。
唐太宗此时也展现出了极其优秀的表演天赋,满脸错愕的看着芒布杰尚囊,惊疑道:“这?怎么是大相?”
唐太宗命侍卫除去了芒布杰尚囊嘴里的裹脚布,同时给其松绑。
那团充满异味的裹脚布刚一离嘴,芒布杰尚囊当即干呕起来。
强忍恶心,芒布杰尚囊赶忙磕头请罪,哭诉道:“天可汗在上,吐蕃新立,兵弱马瘦,人口匮乏,如今正有强敌于阗对我国虎视眈眈,然我吐蕃实难有抗衡之力。因深知大唐兵甲强绝,适才起了贪念,望天可汗宽宏大量,放小人一马。”
芒布杰尚囊确实不俗,临此境地行事且如此果决。
当下铁证如山,若芒布杰尚囊矢口否认,必会引发唐太宗震怒,继而产生难以预料之后果。
然而芒布杰尚囊此时肯将事情坦白,并道出他行事之理由,表明他购买大唐兵甲的锻造之术,并非是要与大唐为敌,实则是为了保全自身,从而使得唐太宗能知其良苦用心,并且饶恕吐蕃的罪行。
于此危难境地,芒布杰尚囊竟能想出如此对策,可见其心智非凡。
“关于此事,朕自有主张!虎权,你且领尚囊大相去太医署诊治一下,梳洗一番,定要好生招待,绝不可轻慢!”唐太宗的言外之意,自是要将芒布杰尚囊变相软禁。
“还有——”唐太宗瞥了眼少府监青年,淡淡道:“把他扔去刑部大牢,朕不想再见到他!”
这句‘朕不想再见到他’等若给其定了死刑。
在程虎权带着二人离开后,唐太宗看向房遗玉:“侄女,你认为这芒布杰尚囊该如何处置?”
房遗玉未做思索,直截了当道:“叔父莫非没瞧出来这芒布杰尚囊的才智不亚于我大唐二相?侄女认为,能砍则砍,若是不能砍,也需将其监禁,此生不得再返吐蕃!”
唐太宗深以为然,重重点头。
昨夜虽折腾了大半宿,但房遗玉仍旧很早便去了学馆,她要将事情告知李月婉,只有这样才能使李月婉安下心来。
许是出门踩了狗屎,路上她竟与长孙娉婷撞个正着。
房遗玉瞧着长孙娉婷那满脸揶揄戏谑的神色,心里就火大,她敢断定,就是眼前这个贱人将她跟李月婉交好的消息告知了长孙辅机。
然而长孙辅机同样是个阴险入骨髓的贱人,他虽将房遗玉坑害,却不给他留下丝毫话柄。纵然唐太宗并未启用长孙辅机的提议,但却因他为大唐谋划未来而感到欣慰。
房遗玉见四下无人,随手拾起一粒石块,悄悄跟在长孙娉婷后方,直到长孙娉婷经过河边小桥之际,玉手探出,将石块弹向长孙娉婷的小腿麻筋。
石块没有丝毫偏差的砸上了长孙娉婷的小腿麻筋。
长孙娉婷身子一抖,直接失去平衡,摇摇晃晃朝小河里扎去。
谁知长孙娉婷两手翻腾,腰肢微扭,一时间竟未完全倒下。
此时突有一个小胖墩跑到近前,想要将长孙娉婷拽住。
谁成想长孙娉婷那翻腾的双手竟鬼使神差抓向了小胖墩的腹下处。
小胖墩吃痛尖叫,两个小胖手猛地一推,直将长孙娉婷按进了河里。
于此同时,且听撕拉一声,不知是那小胖墩用力过猛,还是长孙娉婷抓的太死。
竟将小胖墩的长袍扯成了两半,就连内里穿着的亵裤,也被其扯掉了几根布条。
小胖子见状一怔,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其声音用鬼哭狼嚎尚不足以形容。
而身为罪魁祸首的房遗玉更是楞了,她瞧了眼小胖墩腹下某物,脸色豁然一变,胃里酸水直翻,赶忙伸手捂着嘴巴,险些没将早饭吐出。
那小胖墩是新学期入学的同窗,是程知节那老魔头最小的儿子程怀贞,长相可谓是一言难尽。
这并非是房遗玉对其歧视,但她不得不承认,起先初见之时,房遗玉仅仅是与之对视一眼,便在其面前从此不敢抬头。她怕自己晚上睡不着。
然程怀贞的身型却是可以形容的,矮胖矮胖的,简直是小胖墩三字的代言人。
虽说程怀贞如今才十四五岁,却也差不多赶上出栏的母猪了。尤以如今来看,他的外衫已被长孙娉婷扯碎,将身型袒露的一览无余。
浑身除了肉还是肉,尤以上身的大肥肉,简直比身为女人的房遗玉还要雄伟,令其汗颜。
但房遗玉胸前的却是形状规整挺翘的装饰,而程怀贞胸前的肥肉,咳咳,房遗玉也不好形容,毕竟她也不好意思多看。
房遗玉装作一副什么也没看见的神态,从旁侧小巷绕远路去了弘文馆。
待房遗玉来到学馆时,李月婉已与李元嘉在学馆座位上相视而坐。
李月婉满脸担忧,而李元嘉则紧紧抓住她的小手,轻声细语的宽慰着。
李月婉见到房遗玉到来,自是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房遗玉轻叹一声,默默不语。
李月婉小脸煞白,长叹一声,也不言语,而李元嘉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只是将头垂下。
谁知房遗玉忽而嘿嘿笑道:“不负所托,我昨夜已将陛下说服,与吐蕃的和亲取消了!”
李月婉这才幡然醒悟,她是被房遗玉给耍了,转悲为喜,抓起桌上笔架就向房遗玉砸去。
李元嘉亦是不禁生怒,伸手欲抽打房遗玉。
“要命啊!”房遗玉惊呼一声,却早有防备,伸手将笔架和李元嘉的嫩手一并接住。
第八十四章 做媒
见房遗玉将自己嫩手握住,李元嘉俊脸不禁泛红,如同日暮的火烧云一般,当真可谓奇景。
周遭同窗并不知具体情况,男男女女俱是嫉妒的看着她三人,毕竟类似此番情况,几乎每日皆有反复。
“行了,先别闹了!”李元嘉到底是有君子之风,不想被旁人白捡笑话,低声呵斥。
“得令!”看着颇有家主威严的李元嘉,房遗玉轻笑一声,将李元嘉的嫩手松开,又将笔架递给了李月婉。
待三人落座,李元嘉好奇问道:“你是如何将皇兄说服的?”
要知李元嘉得知消息后,先是在甘露殿跪求了唐太宗两个时辰,其后又去找皇嫂说情,却始终无法动摇唐太宗的决定。
然而房遗玉出面却将此事解决,李元嘉一双星目里尽是好奇之色,甚至有些钦佩。要知唐太宗极讲原则,若非能使他心口皆服,他是绝对不会朝令夕改的。
“天机不可泄露!”房遗玉呈高深莫测状,却并未告知李元嘉真相,倒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可就算告诉李元嘉也没有任何意义,或许还会因高原环境引发新的疑问。
房遗玉自己对高原反应都尚不了解,万一再被李元嘉难住,她岂不是自讨苦吃?
李元嘉并未强求,李月婉倒是不满的冷哼一声,却也无心追问,随后三人再次笑闹起来。
其实只要李月婉能不远嫁吐蕃,他二人又哪会在意房遗玉使得什么办法。
不多时,学馆中开始传起了关于长孙娉婷的言论。
版本层出不穷,甚至有人开始传言,长孙娉婷倾慕程怀贞,妄图强行与其发生关系,撕碎程怀贞长衫亵裤,致使程怀贞恼羞成怒,将长孙娉婷丢进了河渠中去。
房遗玉闻言心中自是狂笑不已,但也觉似乎有些对不住程怀贞。
不论程怀贞容貌体态如何,毕竟也是个看重脸面的男人,如今被长孙娉婷当众扯碎了亵裤,对他日后为官从军皆是不利。
当然啦!长孙娉婷原本大家闺秀的名声,从今往后那才叫一个不堪。
李元嘉满脸错愕:“这是谣言吧!长孙娉婷她,她不应该如此啊!”
长孙娉婷毕竟和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人品且不论,待他却是真心,虽然李元嘉心中对其厌恶,但此时遇到这等境况,不免为其担心起来。
房遗玉可不打算参与其中,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情。
待上课的洪钟声响震起,长孙娉婷快步冲进了学馆。
此时她已换了一套罗裙,并且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番。
面对学馆内的窃窃私语,长孙娉婷俏脸发寒,默然不语,目光隐隐指向程怀贞的座位,见他迟迟未来,似乎松了口气。
“不能出什么大事吧!”房遗玉心中纠结,若是因此出了什么大事,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房遗玉正这般想着,孔老头已走进学馆,准备授课。
因心念程怀贞之事,房遗玉始终心绪不定。
李元嘉和李月婉自都察觉了她的异样,纷纷呈担忧状,目光不时的瞥向房遗玉。
然而就在这时,房遗玉突闻一声爆喝:“长孙小妖妇,敢欺辱俺老程的宝贝儿子,快给俺老程滚出来。”
那爆喝如惊雷般炸响,程知节领着七个大儿子,簇拥着最疼爱的小儿子程怀贞,凶神恶煞的直冲学馆。
“程老魔,这是弘文馆,教书育人的圣地,你速速给老夫退去!”敢打扰孔颖达授课,别说什么程知节,纵然是唐太宗来此,他也不会给其好脸色看。
谁知程知节将孔颖达一把拎起,往身后狠狠一甩:“你这直娘贼边呆着去,俺老程可没空跟你耍嘴皮子!”
程知节此时不管不顾,对孔颖达完全不予理会,挥手令儿子们将他推出了学馆。
长孙娉婷见状自是吓得花容失色,转身欲逃,却被程知节抢先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其高高举起,怒道:“敢羞辱俺老程的宝贝儿子,纵你是个丫头,俺老程也收拾你!”
程知节正欲将长孙娉婷向地面摔去,却被程怀贞死死抱住老腰,将其制止。
只见程怀贞满脸黑红,乞求道:“阿爹,莫要伤她!”
程知节闻言一愣,惊愕道:“儿子,你不会是瞧上这死丫头了吧!”
程怀贞那双肥厚的黑手搓来搓去,重重点头。
程知节只得将长孙娉婷放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臭小子,你这是什么审美?那房家丫头文武双全,你不去用心追求,却对长孙家的死丫头动了心思?”
“算了!既然俺老程的儿子喜欢,那你这死丫头就当俺老程的儿媳吧!”程知节一把拍在长孙娉婷肩膀,轰然将其震趴。
程知节这老货武将出身,一掌之力不说开碑碎石,却也有着数十斤的力道。
长孙娉婷本就是一柔柔弱弱的千金小姐,挨此一掌又如何能够安然无恙?
程知节见状眉头一皱,轻蔑道:“这死丫头柔柔弱弱,生养儿子都费劲,怎配做俺程家的媳妇?乖儿子,要不你重新考虑考虑?爹倒是认为房家丫头挺好,才能本事不输男儿,可比这只小瘟鸡强多了。”
房遗玉听闻此言,浑身寒毛尽皆炸起。
这番戏剧的反转足令房遗玉瞠目结舌,原本她还觉得可笑,心中甚至有几分落井下石的意味,暗忖:“既然长孙辅机想给本姑娘的小情人弄去和亲,那本姑娘干脆也投桃报李,给你宝贝闺女送去一位打着灯笼也难找的良配。”
谁承想程知节其实相中的是她!
就那程怀贞的身形,谁若是嫁给了他,还不得被他给活活压死?
房遗玉的俏脸,霎时惨白。暗下决心,若是程知节继续胡说八道,她就照着他后脑勺来一板凳,将其拍晕。
毕竟程知节的言语,实在骇人,纵然房遗玉没有心梗之类的症状,却也禁不住他如此恐吓。
只见程怀贞瞥了眼房遗玉,叹息道:“房家姐姐确实良配,正如长孙姐姐一般,但怀贞已被长孙姐姐摸过那里,既有了肌肤之亲,那怀贞,怀贞也就非她不娶了!”
第八十五章 胡搅蛮缠
程怀贞刚一开口,房遗玉差点没被他吓趴下,直到后面几句一出,房遗玉才长舒口气,呈放心状。
摸了摸前额,房遗玉发觉其上都被程家父子吓出了几滴冷汗,心道这老程家,还真是出尽妖孽。
李元嘉看着眼前这滑稽一幕,朝房遗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而李月婉更是直接露出惋惜神色,似在为房遗玉遗憾。
房遗玉桃眸一凛,怒视那叔侄二人,却是引得二人笑意更盛。
被程知节拍倒在地的长孙娉婷可算爬了起来,她摸了摸似已肿胀的柳肩,强颜欢笑欠身道:“程伯伯,小女对您家小公子之事,实在抱歉,但那毕竟是误会一场,娉婷也无心对程公子做出那般事,实在——”
当长孙娉婷说到‘实在’之际,已几近哭出,看了眼正在身侧痴心守望她的程怀贞,竟不禁后背发凉,胃中似有酸水翻涌,大有一副要吐的模样,却被她赶忙咽下。
“误会?”程知节咚地一声,一脚将旁侧课桌踢翻:“你他娘的还敢说是误会?你这小蹄子将俺儿子亵裤扯得稀碎,岂是一句误会就能了事?”
程知节将长孙娉婷的罗裙前襟一把抓住,将她拎到了自己近前,吐沫星子乱喷一通:“我看你这小浪蹄子真是活腻了,要不要俺老程将你这衣裙扒了,骑马拖你在长安城里绕几圈,再和你道声误会?”
长孙娉婷闻言朱唇抖个不停,在大唐谁人不知他程知节混世老魔的名号?就没他程知节不敢做的事儿。若真将他惹的失了心智,或许真会将她扒光,马绕长安,全然不会顾及她是不是女子。
长孙娉婷倒吸一口凉气,忙摆手道:“程伯伯,小女——小女并非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程知节将长孙娉婷拎在掌中晃了晃,不耐烦道:“你这死丫头说话一点不爽利,你有想法就说,俺老程可没什么好耐性。”
长孙娉婷犹豫道:“那个——事关婚姻这等大事,自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娉婷自无法乱下决定。”
“这还不简单?早说不就得了,逼得俺老程动粗!”程知节抻手将长孙娉婷放了下去,又道:“俺老程便是怀贞的亲爹,至于你这丫头嘛,身为俺老程的儿媳,儿媳半女,自也算是你爹。看看,这父母之命有了吧!”
“再就是媒妁之言!”程知节的大眼在学馆里扫视一圈,伸手将旁侧看热闹的柴芳菲抓至近前,接着道:“这丫头是平阳公主的闺女,身份地位皆有,乃是媒人最佳人选,俺老程决定,这媒人就定她了!”
“丫头,你可愿为俺程家保这媒?”程知节的大眼死瞪柴芳菲,沙包大的铁拳已然举起,且不时有噼啪声响于指缝传出。
柴芳菲面对眼下这仗势自是吓得腿脚发软,岂敢说个不字?那副涂满厚厚脂粉的面孔连连向下点着。
“甚好,如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俱全,你这丫头也可叫俺老程声公公,答应嫁俺家怀贞了吧!”
程知节这番不讲理的言论,着实令房遗玉目瞪口呆,她见过霸道的人,却未曾见过这般霸道的人,见过青皮无赖,却未曾见过这般比青皮无赖还无赖的。
然而房遗玉自也暗呼痛快,尤其见长孙娉婷那副既不想答应,又不得不答应的模样,心中不禁哼起:“今天是个好日子——”
“啊!俺知道了!”程知节忽地露出一副恍然明悟的神色,龇牙咧嘴道:“你这死丫头,八成是不想嫁俺家怀贞,适才这般想尽借口推脱?”
他老程还算长了半斤脑子,终是想到了眼下所面临的困境。
程怀贞闻言自是嚎啕大哭,一步一颤地向外跑去。他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宛若牵引着炸弹的火线,使得程知节几欲爆发!
“你这丫头,行,有能耐!”程知节指着长孙娉婷,气得浑身发抖,在学馆内来回踱步。
“果真好胆,俺老程以往还真是看轻你长孙家了,谁想你这丫头竟还是个熊心豹子胆?”
“贪图俺儿子俊俏容颜,当众将他亵裤扯碎,图谋不轨。然而到头来竟换个翻脸不认人?真当俺程家人好欺负?气死俺了!”
程知节蒲扇大掌对着长孙娉婷一把扇去。
而在程知节的这番威势下,长孙娉婷被震得腿脚酥软,甚至难以站立,突地瘫倒在地。
但也幸是这般,她才意外躲过了程知节这一巴掌。
哐的一声,程知节此掌拍在了长孙娉婷身后的木门上,竟将木门拍了个稀烂。
这掌若是被他打实,那即便长孙娉婷有九条命,也必去其一。
房遗玉连忙起身,喝斥道:“老货,你还真想打杀她不成?”
房遗玉虽厌恶长孙娉婷,但二人间却是没什么深仇大恨。
李元嘉自也起身叫道:“程老兄,莫要放肆!”
程知节先前也只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适才下手不知轻重,如今经二人一喝,顿也反应过来。
“俺若一掌将其拍死,都算是便宜这丫头了!”程知节猛地一跺脚,向学馆外喝道:“龟儿子们,给老子滚进来!”
他将学馆外的七兄弟喊进了屋内,手指长孙娉婷喝道:“就是这小浪蹄子占了你们小弟的便宜,如今却是吃干抹净,打死不认。你们几个看着办,只要不弄死就行!”
程知节将缘由道出,那些长得同程知节几无二样的小程知节们,登时爆跳如雷,纷纷用不堪言语叫骂。
李元嘉提议道:“程老哥,莫不如让本王皇兄来裁断此事!”
“裁断个屁,此乃俺老程家事,纵是陛下又如何?他也无权掺和!”程知节已下决定,换做谁来,这面子他也不会给。
程怀默身为大哥,自得第一个冲上去,照着长孙娉婷的腰眼就是狠狠一拳。
这货同他爹没什么两样,既不知怜香惜玉,下手更是不知轻重。
此拳直将长孙娉婷轰出丈余,撞倒数张课桌,竟使其喷了口嫩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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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居安而思危
长孙娉婷花容失色,泪水横流,同程家这群牲口压根没有道理可言,哭叫道:“你们别打我,我嫁,我嫁给他还不成吗!”
房遗玉看着丑态百出的长孙娉婷,心中亦是为她难过,但却是有几分猫哭耗子的意味。
先前她还想着,待今夜傍晚便潜入长孙辅机的府邸大肆破坏一番,出出心头恶气,然而此时见长孙娉婷这般模样,心中的邪火早已烟消云散了。
程知节这般难缠,已够长孙家喝一壶了,她也没必要再掺和进去,况且此事并非容易了结,虽说长孙娉婷此时满口应允,但怕也只是权宜之计,回家向老狐狸寻求对策亦是板上钉钉之事。
然而程知节却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家伙,别说唐太宗拿他没辙,纵然是长孙辅机那老谋深算的贼人,也未必能治的了他。
长孙娉婷这位程家媳妇八成是跑不掉了,谁承想房遗玉在不经意间,竟保了个大媒,看来她还有些媒婆的天赋未被发掘。
想着身躯娇柔的长孙娉婷,再想着身形浑圆的程怀贞,房遗玉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栗。
正如她先前所料,程知节前脚刚志得意满的离开弘文馆,长孙娉婷后脚便状若疯癫的冲出了学馆,回家去寻她老爹长孙辅机了。
程家小儿似妖魔!
长孙辅机固然没亲眼见过程怀贞,但这句长安盛传已久的闲话,他倒也有所耳闻。
长孙辅机同程知节那一干武将本就互看不顺眼,又怎会让他唯一的女儿嫁给程知节那老混蛋的儿子?旋即拉起长孙娉婷,入宫寻他皇后妹子说情去了。
长孙辅机心知此事他女儿并不站理,若是去找唐太宗,唐太宗怕也拿程知节没办法,若要解决此事,也只得去寻长孙皇后。
然而纵是长孙皇后出面,程知节也丝毫不给面子,反而耍赖道:“你们就只会欺负俺,是不是看俺老程好说话?皇后娘娘,并非俺老程不卖你面子,但此事太过严重,且不说俺家小儿,若是韩王被人当众扯碎亵裤,你这当皇嫂的又该如何?虽说俺老程的儿子没韩王那般尊崇,却也并非谁都能欺负的。”
长孙皇后对此也能沉默,虽说事出意外,但亵裤被撕这件事情,着实关乎到一个男人的颜面问题了!
“俺老程说实话还看不上长孙娉婷这儿媳呢!那死丫头哪配做俺老程的儿媳?俺老程本来相中的是房家丫头,奈何长孙娉婷下手比较快,加之怀贞也对其倾慕,概也只得如此了!”
“总之这事没得选,长孙娉婷那小蹄子若不想被俺给打死,就得择日嫁给俺儿子,或者将俺老程抓去砍头也行,若不尽早将此事解决,俺也不活了!”程知节竟趴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长孙皇后拿他是全无办法,纵然唐太宗闻讯赶来立政殿,面对那副要死不活模样的程知节亦是满心无奈。
那老货根本也不要个脸皮,加之一把年纪,既打不得,骂也白饶,同他摆事实讲道理,更是不如对牛弹琴。
面对程知节这老无赖,唐太宗夫妻二人以完败告终,最后反倒是改劝起长孙辅机,催他认命。
长孙辅机万般无奈的看了眼长孙娉婷,他也是爱莫能助了,毕竟长孙娉婷可是当众扯碎了程怀贞的亵裤,这可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这下,长孙娉婷这辈子是完了,彻底完了!
房遗玉下学回了府中,寻到房玄龄,询问起了芒布杰尚囊的处置方案。
房玄龄抚须笑道:“虽说有几个思想陈旧家伙,提议宽恕芒布杰尚囊,好在陛下圣明,以动摇大唐国本的罪名,将芒布杰尚囊终生监禁,且禁止吐蕃探视。”
房玄龄言罢,目光赞赞赏的看着房遗玉,女儿在此事上的表现,已远远超出他的预料,见爱女能耐非常,他的心里自是乐得开了花。
房遗玉听闻唐太宗做出正确决定,自也长舒口气。
史料上对芒布杰尚囊的记载并不多,但深究之下可以发觉,若是没有这个人的存在,那便没有松赞干布的前半生,而没有这个前半生,自也不会有什么后半生了。
对松赞干布而言,芒布杰尚囊就好比他的再生父母,而吐蕃稳求发展的国策,也皆由芒布杰尚囊所制定,其对吐蕃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
只要将芒布杰尚囊困住,松赞干布几若自断一臂,无异于削掉吐蕃半壁江山。
但据房遗玉所知,松赞干布也是位心气与天比肩的枭雄,况且芒布杰尚囊对其而言意义重大,为将芒布杰尚囊救回,吐蕃与大唐的战争已是不可避免。
“父亲,咱们房家可有忠心赤胆的私兵?年岁不能过大,还必须要确保忠诚!”房遗玉虽不想过早插手朝堂事,但李月婉险嫁吐蕃一事,却是令她有了些紧迫感。
她需要积蓄自己的势力,不然仅凭父亲房玄龄的背景,总会遇到解决不了,甚至束手无策的难事。
“自是有的!”房玄龄重重点头:“为父虽是文臣,早年却也曾跟随陛下征战四方,身侧不少亲兵,他们皆曾替为父挡刀挡剑,可信无比。”
“天下安定后,为父便将他们留在了魏国封地。相信即便十数年弹指一挥间,他们及其后代,也会保有足够的忠诚。”
“此外贞观二年,长安大旱,蝗虫四起,造成极大危害。为父曾收饥寒交迫之少年足有数百,既受为父的活命之恩,想来也是可信,可是玉儿你问这些作甚?”
房遗玉和声笑道:“若女儿所料不差,相比不久之后,吐蕃必会举兵来犯,女儿心想在此之前,仿那平阳公主的娘子军,亲训一支奇兵劲旅,以便助女儿于战场建功。”
房玄龄看着房遗玉,眼神中含义深邃,犹豫许久,终是忍不住发问:“玉儿可是想好了?其实凭着陛下对你的器重,必是愿意为玉儿安排一个手握实权的女官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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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前程
初唐时期门阀世家林立,几乎将朝堂之上的大部分实权掌握,对官场形成了垄断。
寻常百姓若想封侯拜相,那几与痴人说梦无异,除非他的名气大到,足令深居太极宫里的唐太宗都听说过。
另一途径便是在殿试中拔得头筹,余下也只得是投奔世家,继而才能得见高官,得到高官们的赏识。
而房遗玉虽为女流,却深得唐太宗器重,唐太宗也曾多次于私下同重臣们通气,话里话外要许给房相之女一个摆得上台面的官职。
“女儿主意已定!”房遗玉含笑摇头道:“女儿并不想只在陛下身侧为其出谋划策,既然女儿有能力,那何不遵从自己意愿?况且吐蕃与大唐的战争,或许便是女儿一飞冲天的机遇,还望父亲成全。”
房玄龄闻言老泪横流,情绪激动道:“玉儿巾帼不让须眉,父亲自不会扯你后腿。还有那个奇兵劲旅,为父也知玉儿心中有数,便也应下了。”
房玄龄自觉女儿的存在,或许能够使他在青史上的贤名再平添一笔,心有快慰,自是哈哈大笑起来。
至于房遗玉所说的奇兵劲旅,其实也正如后世的特战大队一般,早在中国古代的战争中,特战大队的身影已不少见,譬如战国时期的魏武卒,东汉末年的陷阵营,东晋时期的北府兵,唐朝初年的玄甲军、南宋岳家的背嵬军,元代成吉思汗的怯薛军,以及明代戚继光的戚家军。
其中东晋北府兵、大唐玄甲军、南宋背嵬军、元代怯薛军和明末夷丁突骑被举为古代五大精锐部队,未尝一败的岳家背嵬军更是名列魁首。
无论是唐太宗的玄甲军还是岳将军的背嵬军,显赫战功比比皆是,举之不尽。
譬如唐太宗亲率三千玄甲军,剿灭王世充十万大军,再如小将岳云率领五百背嵬军硬撼金国五十万主力,于金军阵中来回冲杀数十回合,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终在五千背嵬军援助下,一举击溃金军。
无论是玄甲军还是背嵬军,皆是百战神兵,只是将其战绩道出,便足能令闻者肃然起敬。
然而房遗玉此次准备组建的奇兵劲旅却与他们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她此番想要组建的奇兵劲旅,并非是他们这种精锐之师。
房遗玉要组建的是支不为旁人所知的隐秘部队,既不露脸,也不使人知晓他们的存在,只做沙场之上的最后底牌,在必要时期,能够做到挽回大局,取得关键性的成果。
想要如此并不简单,但对房遗玉而言,却也并非难事!
要知《葵花宝典》中除去记载白玉堂的奇异内功葵花劲,同时还记载了葵花派的大量内功心法,以及白玉堂结义兄弟的一些轻功武艺。
或许这些比不了葵花劲,却也是些不俗的功法,只要房遗玉麾下的奇兵劲旅能学有所成,必会成为一支极为恐怖的私兵。
唯一令房遗玉顾虑的,也只有忠诚,正因内功乃是她在大唐赖以谋生的核心,所以房遗玉可不希望带出一批白眼狼来对抗她。
但房遗玉很快便打消了这个顾虑,要知内功一道讲究聚沙成塔,滴水穿石,细分之下足有数种。
房遗玉自身修炼的葵花劲在内功心法当中便属顶级,余下的葵花派功法不乏一流。除此以外还有些简单的呼吸吐纳之法,乃是入门内功,弊端是即便修上三四十载,成就所达亦是有限。
所以房遗玉可以先传授麾下入门的呼吸吐纳之法,其后再另择忠心之人,传授葵花派的一流内功。
葵花派的一流内功共计十三层,还可将层层分离,传于麾下,若想修习更上层的内功,便要取得相衬的功勋以及足令房遗玉放心的忠诚。
若麾下真有人习到第十三层,那人定已是为房遗玉卖过无数次命的战友,对于那般战友,她房遗玉怎还会有什么戒心?
况且到那时候,房遗玉的葵花劲必已修炼到了极高境地,试问当今天下又有谁能拿她如何?
房玄龄贵为大唐首相,食邑三千户,然因其封地于魏国,所以房遗玉必须亲至魏国挑选私兵。
既然心已定下目标,房遗玉便干脆利落的向弘文馆递去了退学申请,反正女子读书也不会同男子一般封赏为官,再继续亦是白读。
房遗玉向李元嘉和李月婉告别,叔侄二人虽是不舍,却也知意中人非寻常女子,又得唐太宗器重,所以也并未过多挽留。
李月婉只最后叹息道:“遗玉姐如今离了弘文馆,日后再见可就难了!”
李元嘉虽未说话,但其炯炯星眸中却闪着同一个想法。
房遗玉出言安慰道:“别叹气啊!多笑笑。我又不是不晓得任城王府在哪,至于太极宫,我也有陛下给的入宫令牌,不是来去自如嘛!”
李月婉听房遗玉如此说道,也一展笑颜:“那咱们可这么说定了!”
李月婉将小指伸出,示意房遗玉拉钩,房遗玉笑着点头,同样伸出小拇指与她拉起晃了晃。
李元嘉语气坚定,沉声道:“本王等着你!”
自从宇文皇太妃做主命房遗玉给舞剑图题了诗,李元嘉便知晓房遗玉对他亦有心思,故而这言行举止也大胆起来,若是换做以往,先前这话决计不是他这君子所为。
“那要不你也来拉下?”房遗玉将自己的小拇指再次伸出。
李元嘉自也将小指伸出,双指碰撞合在一处。
再之后,房遗玉又向伍元告别。
伍元虎目圆瞪,看着房遗玉错愕道:“这弘文馆待得不是挺舒服?退学作甚?”
房遗玉也不拿伍元当外人,便将来龙去脉道与他知晓。
伍元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赶忙起身,一脸大喜:“妹子你没开玩笑吧!咱大唐真有仗要打?”
“按照我的推测,大抵如此!”房遗玉重重点头,她此番推断不敢保有十成把握,但八成绝对是有的。
伍元二话没说,当机立断道:“那你等等我,我跟妹子一同前往!”
话音未落,伍元已开始收拾起他的东西。
第八十八章 远行
伍元看着房遗玉向他投来的惊疑目光,他边收拾,边答道:“我同你二兄一般,热衷沙场点兵,但我二人不同的是,我自幼习武,父母并未阻碍,且十分支持。”
“而我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如我祖父、父亲一般,征战沙场,建立不世功勋。但先前军部嫌我年岁小,禁止我从军,而如今我已十六,若是国之将战,岂能少了我伍元?”
伍元脸上尽是激动之色,看来他想征战沙场的想法早已不是冒出来一次两次了。
先前若非是得罪了程知节,唐太宗为避免他这小枪王再生事端,才强行命他来弘文馆修学,否则伍元才不会到这里来浪费生命。
二人相继递了退学申请,回去路上,房遗玉向伍元问到未来打算。
伍元咧嘴笑道:“先回去重温下兵书,多练练武艺,等待一展拳脚的机遇到来!”
说罢他还挥手做了个举枪刺敌的姿势。
“妹子你呢?你文韬武略不输男儿,想必也是要做番大事的。”伍元旋即问起房遗玉。
“遗玉打算先至魏地,招些从前跟随我父的私兵,训练一番,再就听父亲讲,陛下似乎要在朝中给我安排个职务,等任命下来再另做打算吧!”房玄龄倒是将房遗玉不想在朝中为官的事情给唐太宗隐晦透露了,但唐太宗却坚决不允,至于会给房遗玉安排个什么样的官位,就要看他自己的想法了。
伍元闻言心生一意,笑道:“不若这般,我去妹子麾下做个兵卒如何?”
房遗玉自是一怔,伍元的武功她怎会不知?这位看起来就生猛无比,战起来更是如同古之恶来,横扫一片。
若论单打独斗,房遗玉自信能赢伍元,可若是上了战场,房遗玉确信伍元杀敌形成的威慑,绝对会远胜于她,小枪王的名号可不是谁都能冠上的!
这般人物无论去哪,即便不是将校待遇,起码也得是都尉起步,做房遗玉麾下的兵卒,实属屈才。
然而伍元肯如此提议,自也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伍元之所以在长安城里过得还算惬意,那是因为唐太宗顾及其父昔日投靠之情,适才对其关照有加。
但伍登毕竟是刘黑闼麾下的降将,其后又永镇南阳,所立功勋比之秦叔宝、尉迟恭、程知节等人自是远不能相比,更不要说同房玄龄这等唐太宗的左膀右臂相提并论了。
拿房遗玉的二兄房遗爱做例,虽说他弃文从武,可凭借房玄龄的权势地位,只若房遗爱行了冠礼,朝廷便会马上给他安排个合适职位,使其为大唐效力。
然而伍元却是享受不到这等待遇,他若要从军,也只得前往军部登记,或是拜托秦叔宝、尉迟恭这些与其父有旧的老将,寻关系为伍元安置个职务。
虽说以伍元的本领,若要寻得上司器重,且对其委以重任,其实不难。但伍元生来心气高傲,与李高明、李惠褒那兄弟二人甚至如出一辙,极难与他人和平共处。
除非是那种能力本事俱佳之人,伍元才肯与之倾心结交,但若伍元所分配部队的上司本事尚不如他,他必然会心生异样,甚至不肯诚心为其效力。
然而房遗玉与他的关系却是不同,虽说房遗玉只是一介女流,但他二人相交已过半载。
在这大半载里,伍元武艺上对房遗玉是屡战屡败;击鞠队明明是他所创建,如今那些队员们却皆对房遗玉马首是瞻;谈及兵法谋略,房遗玉同样远胜于他。
从二人相识以来,房遗玉所展现出的个人能力远超伍元,伍元自是对房遗玉佩服的五体投地。
所以伍元才宁肯在房遗玉麾下做个马前卒,也不愿去那些本事尚不如他的将校手下当都尉。
见伍元不似玩笑,房遗玉颔首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若妹子能手握兵权,自将拉你入伙这事放在首位。”
二人心中虽各有理想,却是一条道上的人,随后笑着道别,各做准备去了。
房遗玉当日归家,只是稍作准备,便已动身前往房玄龄封地,随行之人的且有房府老管家房元明,以及二十有余的随从侍卫!
房遗玉与房元明并骑前行,房遗玉路上自觉无聊,便向旁侧问道:“房爷爷,爹爹的封地在魏国何处?”
房元明自七岁起,便在历城房氏充作家丁,可算上是历城房氏中最年长的一辈人。
在房玄龄少年时,房元明已被房遗玉的祖父房彦谦,提拔成了历城房氏的大管家,一直追随房玄龄东奔西走,做至如今。
他已为房家效力超过七十载,便是房玄龄和卢氏对房元明也要恭敬称上一句房老,故而房家三兄妹皆视其为祖父。
房元明呵呵笑道:“在兖州境内,也就是曲阜那一块地方,离咱老家历城也不远!”
房遗玉闻言桃眸一亮,大喜道:“曲阜可是千古宝地呀!在遗玉印象之中,那可是儒家圣地,不但土壤肥沃,更是才俊广聚之地,自古便有曲阜多英才一说。”
房元明颔首赞叹:“陛下对老爷视之甚重,封地自是不差!”
房遗玉很想知晓房玄龄以往的事迹,便恳求房元明讲给她听,房元明也觉路途困闷,便为房遗玉讲起了房玄龄加入秦王府之后的事情。
史上对房玄龄的记载虽然详尽,但他毕竟身为谋臣,诸多诡计暗谋是不能记于史书的,所以从房元明口中道出的那些鲜为人知的故事,足令房遗玉听得有滋有味。
二人谈笑的工夫,一行已出潼关,此时正值晌午,烈阳高挂。
房遗玉见房元明的体力似有不支,见近处刚巧有个歇脚的凉棚,便对房元明笑道:“房爷爷,遗玉体力不支,有些乏了,不若我们去那处凉棚歇歇?”
房元明闻言会心一笑:“大小姐有心关照老夫,老夫岂有不从之理。”
房遗玉便命随行侍卫牵马喂食,而她则与房元明朝凉棚处走去。
时过午时,凉棚下的十数张大桌几已坐满过客,既有往来的商队,也有即将远行的异邦人。
第八十九章 一双妙人
除此之外,倒还有不少身形悍勇,携带兵刃的大汉,显然是游侠一般的人物,因大唐百姓尚武,故而他们这种人并不少见。
房遗玉身侧的侍卫率先嚷道:“店家劳烦空出套桌椅,我家小姐打算在此歇个脚!”
房遗玉赶忙伸手制止,责怪道:“如今出门在外,所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也没必要那么讲究。你带他们去旁侧的林荫处歇息——大叔,麻烦帮我寻两个座位!”
房遗玉最不注重大唐的这些繁文缛节,更是厌恶旁人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房元明见状眼中闪过丝丝欣慰,谁若认为自己身份高贵,而目空一切,那这人也绝成不了什么大事,但若是有过人的身份背景以及才华,反倒认为自己与旁人平等,且能踏实谦逊的对待他人,那这般人物,来日必可成就大事。
东侧一处方桌上的老爷子此时扭头看来,两道如箭般的目光在房遗玉脸上扫视一番,随后笑道:“好个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老夫这还有两处空座,姑娘若是不介意,不妨共饮一番!”
房遗玉打量着那老爷子的相貌,心肝不由惊颤,那老爷子本已达到一个须发花白的高龄,可其讲话时却是底气十足,更令人惊骇的是,这老汉的身形竟比程知节还要魁梧几分,左右手臂概有房遗玉四条大腿粗壮。
老爷子上身完全袒露,虬龙般的肌肉宛若钢铁铸造,在他的身侧正竖着柄九尺长的陌刀,以及一尊硕大非凡的铁葫芦,陌刀重量估摸不下百斤,而那铁葫芦盛酒之重,怕也要三五十斤。
若非老爷子那头花白须发以及他那皱纹丛生的脸庞出卖了他,房遗玉是打死也不信这人会是个老人。
房元明自也露出惊疑神色,他活了近八十载,还是首次遇见这等人物。
此时那位老爷子正满脸笑意的与房遗玉对视。
在老爷子对面坐着的是位中年男子,看模样也是位非凡人物,看模样年约四旬上下,身着黑色长衫,面容似如刀削斧凿,威风无匹,于他座下长椅上横摆着两把混天镗,镗尖散发着丝丝冷意,令人望而胆寒。
他二人的搭配虽说奇怪,但也显得融洽无比,仅凭气势便能令人望而却步,其武功远不是如今的房遗玉能够与之相比的。
尤以那须发皆白的老爷子,若是不用轻功闪躲,只正面与之硬抗,房遗玉恐吃不消他三招。
但房遗玉仍是笑着坐了过去,或许这二人很强,比张出尘更是要强上数倍,但她房悠悠也不是吃素的。
房遗玉深信自己只要再苦练十载,便能达到她前世的水准,彼时这二人已绝非是她的对手,所以房遗玉并不认为如今他们就比自己强到哪去,也便没太在意。
“小丫头,这贵胄子女,老夫见的多,揍过的也多,但能让老夫想请喝酒的,你是首位,老夫敬你!”那白发老爷子从桌上拿过一个大碗,又拎起他的铁葫芦向外倒出一碗。
刹那间酒香四溢,很快便弥漫了整个凉棚,那味道直冲口鼻,浸人肺腑,谓之百里溢香。
“这是?”房遗玉深吸口气品味酒香,啧啧道:“这酒少说藏了百八十年吧!”
“确切讲,是百二十年的醉仙酒!”
房遗玉闻言心中极痒,好酒自是藏得越久越香,自到大唐以来,房遗玉都被那些如白水无异的清酒喝烦了,如今得见这珍藏了百二十年的醉仙酒,房遗玉自是不能错过,右手端起大海碗,穿肠入肚,一饮而尽。
当酒顺着口腔直入胸腹,醉仙酒特有的柔香芬芳、味美甘醇足令房遗玉大呼痛快。
那老爷子见状心中赞赏不已:“好丫头,够爽利,老夫再敬你!”
说着就给房遗玉又倒上满满一碗,房遗玉再度一饮而尽,直至她连饮三碗,那老爷子才肯罢休!
“这般美酒,却落于粗鄙之人手中,着实可惜!”正在房遗玉大呼痛快,那老爷子大赞爽利之际,在她二人的邻桌处,传来了声声嘲讽。
房遗玉转眼望去,见那人只是个大腹便便的行商,也不以为意,随意笑笑并不理会。老爷子似也不屑与之交涉,干脆对其视若不见。
房遗玉右手侧的中年男子见房遗玉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不禁好奇,连手头喝酒的动作都缓缓放下。
行商见无人理会,便近前道:“这位老汉,你这醉仙酒实乃极品,不如割爱于我——”
然而他话未说完,便扑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
不知何时,老爷子身侧的那柄九尺长的陌刀已出现在了那行商的面前,且无声无息并不突兀,似乎他那陌刀原本就横在那里一般。
且那陌刀的刀锋正顶着行商的鼻头,无坚不摧的陌刀,竟没给行商带去丝毫损伤。
房遗玉心中暗赞不已,老爷子举刀刺出的动作俱被她看在眼里,那动作并无丝毫迟疑,而老爷子自始至终都没回首去看,仅凭听音辨位的功夫,便已做到这般精准,可见他的武功,于当世也该是排的上名号。
“滚远点!”老爷子语气冷厉的闷喝一声。
行商的脸色忽白忽红,却也不敢再多说废话,赶忙回到了自己座位。
“前辈好功夫!”房遗玉出言赞叹。
“丫头你也不俗!”老爷子的神情逐渐缓和下来,对房遗玉笑道:“在你这般年岁,老夫尚远不如你!”
房遗玉瞥了眼铁葫芦,模样似有些意犹未尽。
老爷子手指虚点房遗玉,笑道:“旁人若老夫瞧的顺眼,方有资格喝上一碗,唯有真正懂酒之人,老夫方会请他喝上三碗。咱们若是有缘,待来日相聚时,老夫再请你痛快饮上它三碗!”
这醉仙酒唯有大碗痛饮方能体会其中滋味,若是房遗玉心疼美酒,小口小口的细细品尝,老爷子也不会请她痛饮三大碗。
房遗玉自知不能得寸进尺,便不在意饮酒一事,只与老爷子天文地理的闲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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