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顺藤摸瓜
房遗玉还记得风毅曾告诉她,有个人正在为乱党研制毒杀唐太宗的药物,根据黄知涛质问韩之永的情形来看,这曲姓毒医应该就是为乱党研制毒药的人,但他为何又要研制瘟毒,且只对姑苏这一城之人下毒手呢?
“莫非这其中有着什么隐情?或是从一开始,那曲姓毒医就没想过要给韩之永、风毅他们研发毒药,而是在利用乱党,假意效忠,其目的却是为了研究这种全新的瘟毒,用来对付姑苏百姓?”
这般想法在房遗玉的脑中闪过。
“这样!”房遗玉猛地击掌,道:“咱们分头行动,孙神医,你带着城中大夫研究病症,争取尽快攻克这诡异瘟毒,而我则去寻那个什么曲姓毒医,倒要看看他和姑苏到底有何仇怨,竟要毁灭一城之人,其心思实在险恶!”
孙药王等人表示没有问题。
房遗玉再度说道:“咱们各自行动之前,还是要将毒源找到才行。”
房遗玉自信一笑,心中已有想法,先前她是想不到有人会疯狂的要一举灭杀二十万人,故而调查毒源的时候,从没想过这是人为,只当什么天灾,或是哪处环境受到污染,可现在得到孙药王和黄知涛的提醒,已知是为人祸,脑子里也就清晰了。
既是人祸,那这毒源的范围也就缩小了。
没谁能在一夜间给二十万人投毒,定是用了什么方法将毒物下在了二十万人的日常用品上,衣食住行人之所需,而其中唯有食物可以下手操控。
二十万人必用的食物是什么?答案只有一个,饮用水。
这也解释了那些门阀世家得以幸免的缘由,世家门阀都有自家打的水井,自给自足,若想下毒首先要潜入他们的府邸,这样难度也就大多了。
而那些百姓的用水却是几十户甚是上百户人家共用一口井,只要将毒物投入井中,这几十上百户的人家就必会中招。
因为水井是公共设施,故而下毒简简单单。
房遗玉沉声道:“只有将毒物投入水井,才能让那二十万百姓在一夜间感染,孙神医你可以着重调查下水井,其中定是残存着那种瘟毒。”
又是瘟疫又是毒的,既然是两种毒素混合起来的,那索性就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瘟毒。
一众大夫相视一笑,一人抚须道:“瘟毒,这名字还挺贴切。”
孙药王当即对姑苏城里的水井展开调查,果然在水中发现一种古怪毒药。
孙药王也不知道这瘟毒是用什么药物提炼成的,但现在有了样本,研究起来就很容易了。
房遗玉将姑苏事宜交给牛进达总揽,救治的事交由孙药王一力承担,而她则亲自去追踪那位曲姓毒医。
根据黄知涛的叙述,房遗玉来到吴山,花费些许工夫,找到了那隐秘山谷。
探查一番,林中只有的声音,谷中空无一人。
房遗玉直接走向黄知涛所说的藏尸地,小心打开入口,一股烧焦的味道传出,藏尸地里尽是一片焦炭,腐尸已是化为灰烬,想来是实验成功后,那毒医就开始毁尸灭迹了。
如今线索全断,房遗玉也不急着返回姑苏,走进山上屋舍,检查是否有其他的蛛丝马迹。
几间茅屋装的都是些杂物,正房三间,一是正厅,一是药房,一是卧房。
正厅里只摆着几张草席,药房里有个道家丹炉,桌上摆着不少歪倒的瓷瓶,大多是空的。
卧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件,一方床榻一张案桌,桌上摆着文房四宝,极为简陋。
忽地,房遗玉发现桌案下的纸篓里团着几张废纸,心下一动,将废纸倒在桌上,捡起一团,慢慢拆开,只见纸上写了个‘死’字,书法练得不怎么样,可这字里行间却充斥着一股浓郁杀气。
房遗玉将余下的几个纸团纷纷打开,每张写的都是‘死’字,尽是出自一人之手,只是笔触不一,模样看着奇怪。
房遗玉想起前世学书法的时候,曾听她前世的父亲说过,书法是门高深的艺术,字里行间都能透露出写字之人当时的心境。
房遗玉的目光在这几个‘死’字之间反复琢磨,每个字大小形状各是不同,看着不像是在练字,而是在发泄自身的情绪,‘死’字中的杀气扑面。
房遗玉闭上眼睛想着曲姓毒医写这几字的心境,有种强烈错觉,认为他是在极度仇恨的状态下写出的这几个字,双眼缓缓睁开,看着桌上的字,嘴角微微扬起,先前感受到的并非错觉,而是这字透露出了曲姓毒医在写字时的意境。
房遗玉心说:“那姓曲毒医定是恨极某人,才会做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事,到底是谁,只要能找出他的仇家,定能将这个姓曲的给找出来。”
忽地,房遗玉灵光一闪,想到那个唯一受到瘟疫侵害的世家,潘家!
顿时想通一切!
潘家,是了,正是潘家!
潘家情况最为严重,极有可能是因潘家是其敌人,故而他才刻意下了重药。
只要寻到潘家问清来龙去脉,定能抓到幕后真凶!
房遗玉花了三日工夫,折返姑苏。
事态紧急,她未做丝毫停留,快马去了潘家,来至潘府宅院,却和孟娇撞个正着。
自从孟娇得知她的父亲染上瘟疫之后,就要求能来这亲自照顾父亲。
房遗玉念其父女情深也就同意,成人之美。
孟娇一身素衣,眼圈发红,显然是哭过,这感觉到撞了人,也不看是谁,忙欠身道歉。
虽说孙药王的解毒药能够减缓痛楚,可对治疗却是没什么进展,患者们还是日渐消瘦,尤以受灾最重的潘府更是这般,昨日潘府那个最为严重的患者,已是确认死亡。
毕竟是大规模的瘟疫,自是难以避免的出现了首例死亡。
去世之人生前是潘府的侍卫,每日巡逻、操练,故而体力消耗的快,相对别人水喝的也多,故而他才中毒最深,病症最重,没撑过去,自是直赴黄泉。
孟娇见已有死者出现,担心她的父亲也撑不下去,自是悲痛的紧。
第四百九十六章 陈年往事
房遗玉见孟娇哭的是雨带梨花,知是因其见孟言化承受无边痛苦之故,故而安慰道:“孟姑娘你且放心,孙神医已经抵达姑苏,疫情现在也得到了控制,你父亲很快就能康复的!”
孟娇知其只是蒙骗,话锋一转问道:“到底是什么瘟疫这般古怪?”
孟娇话一出口又忙解释道:“我偶然听到孙神医他们说是什么毒,可这不是瘟疫嘛?我——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
房遗玉表示理解,孟言化重病在床,孟娇身为女儿想要打听一下父亲病情也是应该的,再说也不是什么机密事,直道:“此番瘟疫并非自然产生,而是人为制造的。”
房遗玉将当下知道的情况通通告诉孟娇,自然也包括那曲姓毒医的事。
孟娇闻言一怔,似是想到什么,按压着太阳穴,低声说道:“姓曲,还是个大夫?”
孟娇忽地发出一阵惊呼:“莫非是他?”
“谁?”房遗玉见孟娇似乎认识那个曲姓毒医,忙将双手扣在孟娇的胳膊上,兴奋道:“你是不是认识他?那快告诉我!只要抓到他才能彻底解决此番瘟疫!”
孟娇默不出声,似在回想什么,过了半晌才道:“那人是叫曲——曲天心,是了,是叫曲天心,就是这名字!那是在七年前的时候,我那时才十二岁,好多事都记不太清,但那件事给我的印象却是极深,曲天心在姑苏的名头不小,他出身医学世家,在姑苏极具名望,别看他岁数不大,可因此自幼跟随其父学习医术,能耐不小,故而姑苏百姓都称他为小曲神医。”
“我记得那时候我姑母病重,正是曲天心的父亲给治好的,当时我们两家走的很近,我堂姐潘音予和曲天心更是青梅竹马,虽说还没结亲,但彼此两家都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曲天心不知从何处淘来一本叫什么黑苗什么毒的古籍,开始一心研究,不再治病救人,还玩起毒虫毒草,我堂姐最嫌弃那类东西,这就和他分道扬镳了。”
“不久之后,从关中搬来一户商业世家,似乎是姓刘,祖上和潘家有些渊源,两家打算重新结交,正好刘家有一子嗣,仪表堂堂极具文才,比曲天心可是强上不少。具体怎么样,我也忘了,总之没过多久我堂姐就和刘家订婚了,曲天心收到消息后就跑去潘家闹了一通,被我二姑夫,也就是潘家家主潘元则撵了出去,此后在婚期举行的前几日,刘家满门尽是中毒身亡,官府接手后,却也没抓到凶手,只得罢了!”
“我二姑夫怀疑是曲天心所为,却也没什么证据,只是与其断了来往,后面就发生了那件事——”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日,我随家父前往潘府做客,正是堂姐接待的我,领我在院中玩耍,曲天心不知怎么摸进了府里,希望堂姐能同他私奔,表姐本是不情愿的,我见曲天心像疯了似的,忙跑去喊长辈,不知他们两个说了什么,堂姐竟同意了,还愿同他走,正巧遇上赶来的二姑夫。二姑夫怒极之下将曲天心的双腿打断,丢在街上,曲天心的父亲被他给气死了,而后再就没了他的音讯,至于房姐姐口中那曲姓毒医到底是不是他,我就不能肯定了!”
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巧合,曲天心不但会医术,还得到了黑苗的毒书,又同潘家有着难解的仇怨,且在年轻的时候就有胆子毒杀情敌,可见他是个凶残角色。
诸多巧合,重合一处,那就一定不是什么巧合了。
故而房遗玉一语断定:“就是他!”
房遗玉对着孟娇拱手道:“多谢孟姑娘指点,若能擒住此獠,必为你记上一功!不知你堂姐现在在何处?我想同她了解下曲天心的具体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房遗玉说着也觉奇怪,早就听闻潘音予是江南第一美人,然而潘家此番遭难,其府中却不见绝色美女。
孟娇听此一问,面色有些古怪,叹道:“哎,不瞒房姐姐,我堂姐早在四年前就已病逝,你去哪里寻她?”
“病逝?”房遗玉有些发懵,她可是清楚记得西门追曾说亲眼见过潘音予,莫非他还看到鬼了?
房遗玉顿了顿,纳闷道:“但我那手下可是亲眼见过啊!”
孟娇摇头苦笑:“他看到的应该是我吧!这事还要另说,潘家的手艺,自古是传女不传男,且一代只传一人,我堂姐潘音予正是当代传人,只是四年前她患了不治之症,还未来得及将手艺传下,人就去了,而传承了几百年的潘家刺绣手艺也就此失传,世上无人再知其技法。”
“潘家以纺织刺绣闻名天下,如今手艺失传,对潘家自是打击无限,故而二姑夫他们将堂姐的死给隐瞒下来,且时不时的散布假消息,让旁人认为我堂姐仍旧在世,在需要‘她’出面的时候,都是我去顶替的,反正一直戴着头纱,旁人也不会认出。”
房遗玉在孟娇脸上打量一下,以孟娇的姿色也确实能配上这第一美人的称号,沉吟片刻后又道:“那就找潘元则吧!他或许知道些线索!”
孟娇摇了摇头:“二姑夫也不在府中,瘟疫爆发之前,他因些生意的事去往广陵了——坏了,那姓曲的这般歹毒,定不会轻饶我二姑夫的。”
孟娇面上有些惊慌。
房遗玉先是一怔,随后却是喜道:“你说的对,在那姓曲的心中,潘元则是他最恨的人,他人定在广陵,且在找寻机会毒杀潘元则,这正是咱们将他擒住的大好机会!”
孟娇理解归理解,却有些担忧:“那我二姑夫岂不是性命堪忧?”
房遗玉自信道:“只要我去的及时,他就不会有事!”
房遗玉想了想,又提议道:“孟姑娘,此番你可否与我同行?我需要你帮我取信潘元则,只有潘元则肯配合,我才能将那姓曲的给抓住。”
孟娇忧心她的父亲,可转念一想,若抓不到曲天心,她守在这也是浪费工夫,旋即点头道:“行,我跟你去!”
第四百九十七章 罪己诏
二人来至驿馆,房遗玉牵来两匹高头大马。
孟娇面色尴尬,她一江南女子,世家千金,又怎会骑马?
房遗玉见她神色为难,也是明悟,示意其上她的马,二人共乘。
太极宫甘露殿。
唐太宗正坐在桌案后面批阅奏折,他早已得到房遗玉平定乱党的消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面上笑意也比以往多了不少,处理政务也是干劲十足,时不时在心里夸夸房遗玉那个弟妹有本事。
奏折上说的是些有关江南的事,因为乱党藏匿于江南一带,故而唐太宗近来经常关注江南动向,竟发现江南一地极有发展的价值。
那里稻田更胜关中,物产极为丰富,缺点就是地广人稀,若是人口能够有所提高,江南定能成为大唐的产粮重地!
大唐如今最缺的正是粮食,由于房遗玉在龟兹一战中打出了大唐威风,西域三十六国尽是胆寒,对大唐使团恭敬有加,对于途经西域的商旅也是给出了最大程度的支持,便是同大唐敌对的西突厥也是向大唐不断示好。
因丝路通畅,大唐在其中获得的利润不可谓不大,于经济上,大唐这几年往来征战的开销已是弥补回来,只是粮食却难以补回,这已成了当前大唐国务之中最为主要难题。
是否开发江南,已是成了朝中的关键大事。
唐太宗记得房遗玉曾经隐晦提过江南是块宝地,值得在那头动动干戈,只是他那时候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却觉有理,值得考虑。
正在这时,忽德房遗玉传来的九百里加急。
唐太宗纳闷的让近侍将加急送了上来,将信封拆开,身子抖了三抖:“姑苏瘟疫爆发,二十万人遭难!”
唐太宗南征北战,什么场面没见过,可这一听瘟疫二字,那是发自内心的颤栗。
对他而言,瘟疫并不陌生,反倒是熟悉的很,早先东征西讨的时候,横尸遍野的战场最是容易爆发瘟疫。
从前针对战场爆发的瘟疫,他们也只能将患者隔离,任其自生自灭。
毕竟多数人的生命,高于一切,一支部队不可能为了几个染病的军卒而延误战机。
听着虽然残酷,可事实上战败才是世间最残酷的事。
唐太宗身为一国之君,曾经的三军统帅,没少做这种事,故而对瘟疫恐慌的很。
往日只要几人染上瘟疫,就能造成极大恐慌,现在这一夜间二十万人尽皆感染,自古以来都从未听说过。
这已不是什么姑苏一城的小事,而是牵扯整个大唐江山的大事。
任凭唐太宗平日里如何从容,到现在也无法再保持帝王威严,骇然中透着几分慌乱,道:“快快,请房杜二相和魏徵入宫。”
房杜二人还有魏徵尽是唐太宗最依仗的左膀右臂,这般大事,自是要请教那三人。
三人刚下朝不久,这得到唐太宗传讯,皆是有些茫然,却也迅速赶至甘露殿。
唐太宗表情肃穆,将情况告之三人。
在得知这消息的瞬间,三人尽是惊呼出声。
“这是谣传吧!一夜间二十万人感染,前所未有!”房玄龄完全不敢相信。
杜如晦和魏徵也是一般。
房玄龄继续道:“按说这瘟疫多是发生于天下大乱的时期,三国与两晋年间多因战乱爆发,现今四海升平,哪来这般骇人瘟疫?便是史上最严重的两次瘟疫,也未至于此吧!”
魏徵闻言也是点头。
房玄龄所说的是史书上记载过的两次大范围瘟疫,伤亡皆在数十上百万,但那两次皆是缓缓扩散,逐渐爆发,像现在这种一夜间感染二十万人的瘟疫,他们听着就跟天方夜谭似的。
唐太宗沉声道:“此乃房相之女房遗玉传来的消息,不会有假,当世之中任谁也模仿不出那手房体。”
杜如晦和魏徵心知房遗玉不会假传消息,那此事定是无疑,二人尽是神情严肃,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房玄龄面色大变,担心房遗玉安危的同时,也关注江南局势,忙问:“那江南的局势如何?这般瘟疫定是造成了巨大动荡吧!”
唐太宗轻轻摇了摇头:“朕是万分庆幸派了遗玉南下,若非遗玉应对有方,此番将是一次动摇大唐国本的巨大灾难!好在遗玉于瘟疫爆发的当日就封锁了姑苏,且顺利的安抚民心,稳住局势,她又让孙神医南下,似是要与那瘟魔相抗。”
房玄龄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房遗玉能临危不乱,让他骄傲,只是瘟疫可怕,又岂人力能敌?若是在这当头,房遗玉受到感染,又该如何是好?
“这个疯丫头,又在胡乱逞能!”
唐太宗继续道:“遗玉在信中表示,二十万人每日的用药用粮数目庞大,粮食方面她已打开南大仓应急,可药材实在吃紧,希望咱们尽快支援。”
魏徵当即说道:“此事重大,越快越好!”
房杜二人也是表态赞同,只是事情做起来却不是那么顺利的,毕竟纸里包不住火。
姑苏发生瘟疫的消息很快传到京城,有的大臣想到唐太宗近来的动作,完全能够看出这瘟疫规模不小。
故而那些言官御史大夫纷纷在朝上进谏:“陛下连年妄动兵戈,导致上苍降罪,下天灾于我大唐,人力不能抵挡,妄陛下手书罪己诏,向上苍请罪,消无边业火,保大唐千秋基业,万载长存。”
言官们的话可将唐太宗说的是雷霆震怒,瘟疫在史上也不少见,故而古人常将其视为上苍降罪,而降罪的原因是皇帝昏庸,或是做了什么混蛋事,希望皇帝改过自新等等。
一般来说发生这种事,一国主君都会开坛祭天,请求上苍宽恕。
这些大臣们未必相信什么鬼神之说,可这么做法却是有着稳定民心之效,故而大多皇帝一般也都会顺从。
然而唐太宗却是不同,虽说他是个善于纳谏、肯于认错的皇帝,平日里只要他犯了错,都会虚心改过,但这瘟疫又不是他的错,让他来捏着鼻子认下,却是想都别想的事。
第四百九十八章 陛下的希望
“灾厄已至,身为天子怎能与天争斗?陛下,上苍已然降罪,您若一意孤行,怕是下场难以收拾啊!”吴姓言官一脸正气,苦口婆心的劝着。
唐太宗眸中闪过丝丝杀意,他察觉到闹事的大臣多少都和江南四大家族存在着关系,心中更是忿恨,猛地一拍案几,厉声喝道:“闭嘴,屁的上苍,屁的天子,都是混账话,朕告诉你们,这大唐的万里江山是我大唐将士用性命换来的,并非什么上苍恩赐,能守我大唐千秋基业的,也只有我大唐百姓,大唐子民,而非什么上苍!”
“朕才不稀罕做什么狗屁上苍的儿子,朕也没得到它什么帮助。你们说灾厄降临,是朕有罪?好好好,那朕今日就跟这贼老天斗上一斗,让他瞧瞧什么叫做帝王威严!此事不许再议,退朝!”
唐太宗心里憋着气,直奔长孙皇后寝宫,向他的贤内助说了朝中之事:“那些王八蛋,摆明了是要看朕出丑,向百姓们证明朕是因为没听他们劝阻,才导致瘟疫横行——”
“这明明是两回事,他们非要混为一谈,还不是想证明朕之前错了,他们才是对的——”
“真是岂有此理,遗玉说的不错,这些世家门阀依仗自身势大,互有姻亲,世家子弟只对自家忠心,对朕是轻视着呢!他们就是一群蛀虫,长此以往必出乱子,若不将他们这些败类除去,朕意难平!”
皇后给唐太宗沏了杯茶,和色笑道:“陛下息怒,消消气,以您的能耐除些败类岂不手到擒来?只是如今大唐方定,寒门子弟尚未有能力填补空缺,陛下是不愿动摇大唐国本,迟迟没动手罢了。”
皇后知朝中官员,几乎大半都是门阀子弟,若其一同罢工,大唐政务势必瘫痪,门阀势大,想将其铲平并非是能急得来的事,故而拐着弯的劝说唐太宗还需等待。
一旦寒门子弟能与门阀世家分庭抗礼,那也就不需再畏首畏脚了。
唐太宗也只是过过嘴瘾,要真想对门阀世家动手也不会和皇后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先前只是憋的难受,皇后又是他唯一的贴心之人,自是他的倾诉对象。
皇后给唐太宗按着摩,忽地叹道:“哎,我倒是有些担心遗玉,她也太不知轻重了,瘟疫那东西万分凶险,她若是有个闪失,元嘉岂不是——”
长孙皇后的话未有说完,然而其意思却已是明显。
“妇人之见!”唐太宗冷哼一声,随后又嘿嘿笑道:“朕与你的想法却是不同,朕倒是愈发欣赏那丫头了,此番南下,她不费吹灰之力全擒乱党骨干,全功而返,回来京城,自是少不了赏赐,而她也没有必要在回程途中插手姑苏之事,要知道在有心之人看来,她着实是接了一个烫手山芋,若姑苏出了严重后果,她身为江南安抚使,自是难辞其咎。”
“无忧你想,她本来可以直接回来领赏,可她却没那么做,反倒是临危不乱将这祸事担下,这说明她并不计较得失,她只想凭着自身力量救助大唐子民,为大唐挽回损失。”
“朕可以和你直言,文武百官,那些男子中有责任感的不少,可能做到遗玉这点的却是屈指可数,她既然有心担下,那朕就敢相信她能将此事完美解决。”
“呵——那些废物不是想看朕出丑吗,那朕就让他们瞧瞧,朕才是能笑到最后的那个,那丫头每次都很出人意料,一次又一次的给朕惊喜,想来这次也是一样!”
长孙皇后掩嘴轻笑,又调笑道:“那若是遗玉让你失望了呢?”
“啊——”唐太宗想着他在朝上的狂话,竟也语塞。
事倒不大,没人敢拿他如何,只是这脸可丢大了。
唐太宗暗自嘟囔:“臭丫头,千万别让朕出丑啊——”
广陵西寺,本名平山寺。
平山寺始于南朝,已存在数百年,历史上大唐鉴真法师在东渡瀛洲之前,就是这平山寺的方丈。
潘元则来至西寺内里,面目虔诚,寺中的迎客僧前来接待。
潘元则双手合十,恭敬拜道:“见过大师,如今姑苏瘟疫横行,家人尽是被困城中,在下还望能于贵寺吃斋礼佛,侍奉佛祖,以保我族人平安。”
那僧人上下将潘元则大量一番,见他身穿一身麻衣,面上露出轻蔑之色,双手合十回礼,而后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只是有些不巧,本寺近来正在重新修缮,不宜接待外来施主!”
潘元则见其为难,叹道:“既是如此,老夫也就不强求了,这有二十两银饼,权当为贵寺添些香火钱吧!”
二十两银饼在后世就是小十万的钞票。
那僧人见潘元则出手就是二十两银饼,态度登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先前那轻蔑之色早已散去,热情招呼:“施主切莫着急,小僧这话才说一半,本寺虽不宜接待外来宾客,可我佛慈悲,还是有地方招待虔诚信徒的,姑苏爆发瘟疫小僧也有耳闻,近来是日诵数遍经文,为姑苏祈福啊!”
潘元则将那僧人面上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虽是鄙夷,可面上却是笑道:“那就多谢大师了!”
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二十两银饼递与那僧人,道:“这些算是伙食费,还望大师每日将斋饭定时送来。”
那僧人将银饼收下,态度更为热情,直道:“必须得,必须得。”
就在潘元则身后不远处,有双充满怨毒的眸子正死死盯着他的后心,正是从黄知涛手中逃脱的曲天心。
曲天心自幼在医学上展露出过人才华,七八岁的时候就有小曲神医的称号,可谓前途无量,然而这一切都在那年那日发生改变。
曲天心那日在山上采药,于一处断崖下看见一个身着奇异装束的死人,那尸体已经腐烂,在其不远处散着一本古籍,名叫《黑苗毒经》,其中记载着数千毒虫毒草的搭配用法,其内容对一个精通医术的医师而言,可谓千奇百怪,又充满魔力,吸引他探索。
第四百九十九章 毒医往事
苗疆云梦十万大山向来多丘陵少平地,山脉连绵,地势险要,丛林之中毒虫毒物数之不尽,苗人在千百年以前就生活在那般恶劣环境下,经过无数年的琢磨研究,苗人的蛊毒就同中原的岐黄之术一般,深不可测。
《黑苗万毒经》是苗人千百年来的智慧结晶,由苗人中最善用毒的黑苗人合力完成,其中记载的东西玄妙无比,是极为宝贵的经验。
从古至今这本《黑苗万毒经》都被黑苗各宅视为苗疆至宝,由黑苗首领贴身收藏,但因黑苗一脉与白苗发生战争,《黑苗万毒经》被人盗走,最后竟是落到了曲天心手上。
按说身为大夫,对这种满是毒物的‘破书’,应该直接销毁,避免其传世害人,但曲天心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黑苗的毒,不光能用来害人,还能用来救人,或许比不得中原医术博大精深,可也有其特色。
《黑苗万毒经》其中也确实记载着用毒物救人,以毒攻毒的方法,只是那类秘方,用料古怪,是正统医术永远的敌人。
曲天心酷爱学医,故而沉迷进去,不管不顾的吸纳着全新知识。
又过三年,曲天心医术大进,便是他父亲都不能医治的疑难杂症,他都能够治好!
在研究医术的同时,曲天心自是不可避免的学会了《黑苗万毒经》中的毒术,只是他身为医生,向来以治病救人为己任,故而也从未施展过那毒术。
直至一日,曲天心得知和他两小无猜的潘音予要嫁人了。
曲天心彻底懵了,他这些年没日没夜的研习医术,就是为了超越他的父亲,成为江南名医,有足够底蕴去潘家提亲,然而就在他要成功的时候,潘音予却嫁人了,这让他怎么受的了?
曲天心不解,自是要上门讨个说法,却被潘元则挡在门外,连潘音予的面都不给见。
潘元则的做法并没有错,他的爱女出嫁在即,怎能让其同旁的男人幽会?可此举在曲天心的眼中却是成了遮掩之态,他认为潘音予是爱他的,只因受到强迫才应下那门婚事,心中之火也因此燃烧。
对于曲天心这种行事极端的人而言,入魔是件很容易的事,他学习《黑苗万毒经》是为救人,初衷无需置疑,可在当下这种情况,他却是入了魔,用他学来的毒术,将潘音予的‘婆家’,悉数毒杀。
自打他开始用毒,曲天心就同原来的那个小曲神医划清界限了。
曲天心原本以为只要能毒死刘家人,潘音予就还是他的小媳妇,可他错了,潘元则仍旧不肯让他去见潘音予。
情急之下,曲天心在潘家寻到一处狗洞,找到潘音予想要同她私奔,可却被潘元则抓住,打断双腿,丢出潘府。
这事传遍姑苏,姑苏百姓都在笑他,说他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平日里深受爱戴的曲父,也因受不了旁人的指指点点,活活给气死了。
曲天心伤心至极,可他还是在等潘元则能够同意他们二人的婚事,直至某一日,他得知了潘音予的死讯。
潘音予是患了重疾才去世的,可在曲天心的心里却是认为潘音予是被潘元则给逼死的,就是因其不同意二人婚事。
曲天心恨潘元则阻挠他同潘音予的婚事,恨潘元则逼死潘音予,也恨姑苏那些愚蠢百姓气死他的父亲,仇恨让他丧失理智,一心报仇。
其实以曲天心当年的毒术,只要毒药足够,弄死全姑苏的百姓并非难事,只是他不想让那些‘坏人’死的痛快。
《黑苗万毒经》中记载着一个黑苗部落用来审讯敌人的毒药,这毒并不致命,却能让人痛痒欲死,直至将自己身上的肉通通抓下。
那滋味天下自是无人能够承受的,用这般手段报复,才合曲天心的意。
只是其中的毒物只有云梦十万大山才有,且数量稀少,以他当时的毒术还不能完美配置。
故而他离开姑苏,深入十万大山,一边研习毒术,一边收集毒物,直到年前折返姑苏,于一次偶然他结识了韩之永、风毅,二人打算谋反,自是希望从他手中得到能毒死唐太宗的毒药,而他的某些研究也还需做个实验。
三人一拍即合,相互利用。
直至前不久,他这瘟毒实验成功,由他独自研制的瘟毒,瘟中有毒,毒中带瘟,便是黑苗的大长老亲自过来也是无计可施,曲天心相信当世无人可解此毒。
当曲天心将毒药下入姑苏水井,正得意着,本想好好瞧瞧潘元则和城中百姓的惨样,却是发现潘元则已于日前离开姑苏。他不甘这般结果,便一路尾随潘元则来到广陵寻常下毒时机,奈何始终都没寻到机会。
这日潘元则来到西寺为姑苏祈福,曲天心自也跟了过来。
还是那个僧人负责迎接,曲天心掏出五十银饼要求在西寺吃斋念佛。
那僧人暗笑这两日财神是一个接一个的来,用对比潘元则更好的态度,将曲天心领去客房。
正在这时,一少年忽地与他撞在一处。
曲天心身子不稳,倒退三步,即后就觉胸前一凉,面色巨变,正要去抢,却发现自己摸了个空,定睛一瞧,是个嬉皮笑脸的少年正抓着他怀中纸包,和他做着鬼脸。
“还我的书!”曲天心面上阴晴不定,那贴身纸包里面装的,正是他视为命根子的《黑苗万毒经》。
曲天心忙追上去,可那少年动作奇快,身子连闪数下,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曲天心寻人无果,沉默良久,心说:“音予已是不在,我若继续研究也无意义,早晚都是一死,那毒经我也用不着了,音予你等我,一旦大仇得报,我就下去陪你!”
曲天心不再去寻那偷书的人,跟着僧人去了客房。
客房整洁无比,曲天心满意的很,状若随意似的问道:“隔壁住的可是潘元则,潘家家主?”
那僧人念了声阿弥陀佛:“正是潘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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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 医者仁心
纵然房遗玉心中有气,也不好拂孙药王面子,一脚将之踢开,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铁盒道:“这里面装的就是瘟毒,你先瞧瞧,看看能否根据毒药求得解药配方!”
孙药王接过小铁盒,嗅嗅气味,又倒了些放在手心,以手指摩擦,不知在做什么,盯着粉末,时而眉头紧锁,时而低头沉思。
过了半晌,孙药王忽地惊呼道:“这——这是碧元花——我知道了,我先前思路没错,这所谓的瘟毒就是假象,其实这只是让一人身上接连患上两种病状,不会有错,是我们用错了方式方法,应先解毒再除瘟疫。”
房遗玉听的发懵。
原来孙药王在房遗玉追寻曲天心的这几天里,已经多次开展对那瘟毒的研究,经过反复琢磨,孙药王认为他们先前陷入误区,将事情给复杂化了,忽视了最为浅显的东西。
毒药和瘟疫混于一处,未必就能融合产生全新病症,与其将之视为一种令人头大的绝症,还不如分开救治。
故而孙药王无视患者体内剧毒,先行医治其身上瘟疫,只是药一服下,那患者病情急剧加重,盏茶工夫就过世了。
那次实验让孙药王意识到他的思路不对,然而今日获得毒药本体,才发现其中配有碧元花,当即有所明悟,并非是他思路错了,而是他用错了方式方法。
和毒药相比,瘟疫更为骇人,故而孙药王率先想到的是医治瘟疫,而非解毒。
孙药王对症下药,其中未有丝毫纰漏,却是没想到患者体内含有碧元花的毒素。
碧元花是生长在云梦泽里的一种毒花,这种毒花药性不大,常人吃下只会恶心干呕,难受几日,自身就会将其携带的毒素排出体外。
只是这碧元花药性虽小,可却是寒邪之物,而治疗瘟疫则需要一味叫做鳢肠的草药,鳢肠叶片长圆状披针形或披针形,无柄或有极短的柄,两面被密硬糙毛,鳢肠全草入药,有凉血、止血、消肿、强壮的奇效,但其药性酸寒,也是寒邪之草。
碧元花的毒性同鳢肠的药性于体内相冲,自会产生全新毒素,让人瞬间猝死。
孙药王怒视曲天心:“定是你熟知碧元花与鳢肠的药性,有意将碧元花混入毒药!”
曲天心龇牙咧嘴,忍着痛苦笑道:“没想到当世还有医者能够瞧出,真是了不起,没错,我就是为防有你这种厉害医生,特将碧元花混入毒药,没想到你只凭感触就能辨出碧元花,这能耐我是万不能及,只是你想辨出旁的药来,就没那么轻松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虽未制过解药,却知要医此瘟毒,必先去毒,而后解瘟,你不知我毒药用何所制,也就无法救治这姑苏百姓,除非——哈哈哈!”
曲天心话里有话,满含深意!
孙药王面上阴晴不定,忽地狠狠一咬牙,竟要将手中粉末往嘴里塞去。
房遗玉见事情不妙,忙将孙药王手中粉末打掉,惊道:“孙神医,你要干什么?”
孙药王面上平静:“他说的没错,此毒来自苗人,我从未见过,也不知解法,可我相信时间药草,相生相克,就没有无法化解的毒,若想解毒,必须知道这毒药是用什么东西配制,只有亲身尝试,才能精准的做出判断,从而寻出化解之法。”
“不行,那么做太危险了!”房遗玉心生敬意,一个医者,能做到这个地步,着实不易。
孙药王摇头笑道:“我自知其中险恶,可我学医不就是为了悬壶济世吗?为这姑苏二十万生灵,纵然死去又有何妨?我不能保证自救,可我相信凭我一生所学,于死前定能寻到解药制法!”
孙药王之所以被人称之为药王,自是因其对草药的认知,于当代无人可出其右。
房遗玉自然也信,只要孙药王毒药入口,定能分辨出毒药成份,只是曲天心发明的瘟毒融合中医药理、黑苗蛊毒,二者融合,极为厉害。
曲天心将毒药倒在井中,受到无数地下水的稀释,还能那般凶残,令一众神医名医无计可施,若是这么直接服用,那后果可想而知。
孙药王能否根据其中成份研发解药不说,便是他能寻到对策,也未必有时间再救治自身啊!故而房遗玉对孙药王的行为,并不认同。
只是孙药王这番话却是让房遗玉动容的很,悬壶济世是他的理想,为理想死去他无怨无悔。
曲天心见孙药王未曾犹豫就要服毒,面上也露出复杂情绪,他似乎看到了他的祖父、父亲,世代江南名医,在他年幼时不也是这般教他的?身为一位医者,医术反倒并非最重要的,医德、仁心,才是立世之本。
眼前这人和他们好像!
房遗玉寻不到什么理由劝阻孙药王,可却认为事情还未到那一步,忽的想起曲天心先前所言,忙道:“这毒药还是不要尝试,那混账东西泯灭人性,同牲口无二,怎会好心告之我等治疗方法?想必这其中定有猫腻,极有可能是他故意引导,应该是他见你只凭感触就能分辨出其中药草,知你医术通天,担心你坏他大事,这才诱骗你服毒辨识,勿要中了他的圈套。”
孙药王闻言沉默,为救姑苏这二十万生灵,他死也无妨,可若事情不成,他也受到牵连,先行身亡,那就非他意愿了,稍作沉吟,又道:“可这已是最后的希望,若再继续拖延,局势只会愈发糟糕,无论多么凶险,我也想试试。”
房遗玉摇头道:“既是最后的希望,那就等穷途末路的时候再说吧!到那时,我一定不会阻止,只是现在你必须活着,城中虽有百名医师,可我只相信你有化解瘟疫的本事,这毒药我先替你收着,若真到那日,我再给你!”
房遗玉趁孙药王不注意,先行将装着毒药的小铁盒夺了过去。
孙药王见房遗玉话中没有商量的余地,加之毒药也被其夺走,便不再强求,点了点头:“那先这样吧!我去看看先师当年游历苗寨时留下的笔记,看看能否有所发现!”
第五百零二章 相依为命
正所谓一语点醒梦中人,孙药王这随口一提,却让房遗玉脑中灵光闪过:“笔记?你师父曾留有笔记?”
“嗯?有什么问题吗?”孙药王满头雾水,直言道:“我们这些游方医生,都会备些书册,将遇到的疑难杂症记录下来,日后可整理成册,为后人留下见解指点,造福后世。再说人的记性也没多么好,将些经验记录下来,就算忘记了,也不是白费工夫,加之咱们这些医者,任何举动都干系到患者性命,药的用量必须记在册上,时常看看,以免造成误差害了人。”
房遗玉那头喜道:“既然医者都会做册记录,那这个混账肯定也有,他自创新型病毒,一次一次的做实验,没有详细记录肯定是不行的,只要咱们寻到他的笔记,那这有关瘟毒的配制岂不一清二楚?”
孙药王闻言眸子一亮。
曲天心却是仰天大笑:“别痴心妄想了,那些资料我早就毁了,岂会让你们得逞?”
“不会的!”房遗玉反驳道:“谁都不会轻易毁去多年心血,加之你事先又不知道能被我给抓到,故而不会将研究成果无端毁去!”
房遗玉的语气万分肯定,直视曲天心,从其面上看出一丝怯意,那种被人看个通透,所产生的露怯。
这是人之常情,谁都不会例外!
房遗玉将曲天心的包裹拿出,翻个底掉,其中除了换洗衣物,还有些药盒药瓶,装着各式各样的药物,有毒药有解药,却是没见到什么笔记或是相关的书册。
“难道是我想错了?”房遗玉稍作沉吟,近前去搜曲天心的身,将他外衫脱了,却也只在他身上找到些钱财,并无其他发现。
曲天心不屑嘲讽:“都说毁了,你还不相信,要是不想受到牵连,还是乖乖退出姑苏吧!”
“你给我闭嘴!”房遗玉气急之下在曲天心的胸前踹了一脚,将他踹翻。
不再理他,房遗玉想起在西寺的时候,一个少年从曲天心的怀里盗走一个纸包,那纸包的大小和寻常书册差不了多少。
曲天心将他配制的毒药解药放在包里,将钱袋随便挂在腰上,却将那纸包贴身藏在胸前,足以证明那包裹比旁的东西都要重要,不是他的成果心血,还会是什么?
想到这里,房遗玉一把抓过曲天心前襟,将他拽起,喜道:“我若是没猜错,你是把你的笔记贴身藏在胸前了吧!巧的是在西寺你被一少年,将东西顺手牵羊了!”
曲天心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却仍是嘴硬道:“没,没有的事!”
房遗玉见曲天心露出这般神色,更加肯定自身猜测,派人将曲天心看押起来,而她则再度策马,赶往广陵。
那个从曲天心怀中顺手牵羊的少年房遗玉之前见过,正是那日她在江阴等候张志、蔡军、曾进、魏戈四人时,于街头戏耍那威猛汉子的小鬼,只是不知他怎会出现在广陵。
房遗玉来到广陵,直接寻上广陵刺史,请他帮忙。
不出半个时辰,一则从广陵府衙传出的消息震惊广陵内外,前些日子闹得城里大户人心惶惶的的盗圣被捕了,午时将在府衙审理那个穷凶极恶的贼偷。
房遗玉并不知那少年来历,广陵作为江南一大重镇,想要在这城中寻到一个陌生人无疑是希望渺茫,与其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找,还不如引那小鬼上钩,既然他自称小盗圣,那极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小迷弟,若是得知偶像被抓,定是会赶来探个究竟。
广陵城外有处小村落,从外观看,破落且贫瘠。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沿着坑坑洼洼的土道,来至村子深处的一座只有两片草屋的院外,笑着喊道:“吕大娘,粮食我买来了,还带来三斤肉,咱们见见荤腥!”
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家听到那少年的声音,拄着一根曲折的桃木走了出来,眯眼笑道:“杰娃快来,大娘做了双新鞋,你试试合脚不!”
这对话的两人正是住在这村中的一对老少,皆是举目无亲之辈。
吕大娘今年刚过七旬,家人早在隋末的战乱之中死了个干净,她也在逃难时摔断条腿,过着苟延残喘的日子。
那少年名叫左杰,今年十五岁,脸上始终挂着笑,身上充斥着乐观向上的精神,他的情况同吕大娘差不多,也是无依无靠,自打记事起就忘了家人在哪,只知他是个小叫花子,靠着乞讨为生。
他身上唯一的变数就是在八九岁时,遇上一位老叫花,老叫花也不知是真有能耐,还是被人追撵多了,身上有套古怪身法,能让他的身手肉眼难寻,躲过敌人攻击,加之他平日里也没少被人追撵,故而也练就了这么一身保命功夫,后来还学会了偷盗的本事。
许是过惯了苦日子,左杰深知贫苦百姓家的日子,故而只盗那些衣着华丽的富人银钱,且盗来的钱物,他只留下简单的吃穿用度,大部分分给了吃不上饭的穷人,他也不多留,实实在在的劫富济贫。
十年如一日,逍遥自在,虽说其日子不好过,可却因生性乐观,倒也快活。
几个月前,左杰流浪来至广陵,在这小小村落遇上了吕大娘。
那日吕大娘因路滑摔倒,险些丢了性命,左杰将之救起,用他吃饭的钱寻来大夫为其治病,悉心照料,吕大娘康复后,他在吕大娘的身上感受到了些许亲情,故而留了下来,一心照顾老人家。
只是这劫富济贫成了习惯,但凡遇到不平事,他都想插手管上一管。
几月前,左杰听说盗圣事迹,心里那叫一佩服敬仰,幻想他有朝一日能同盗圣一般,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故而也给自己取了个诨号,叫做小盗圣,想着以后若能遇到盗圣本人,定要拜其为师,学上些绝活。
左杰嬉笑着将吕大娘搀扶进屋:“大娘的手艺那么好,定是合脚!”
左杰让吕大娘坐下,桌上已备好冒着热气的饭菜,于桌上一角,还放着两本书册,这是左杰前些日子的收获。
第五百零三章 戏耍小鬼
那日想着劫富济个贫,见一青年出手大方,典型的世家子弟,还当是头肥羊,然而回家一看,就只是两本书册,他不识字也不知其中写的什么,索性丢在一侧,也不理会了。
左杰陪吕大娘吃过饭,又去了广陵城,他手上的钱财都已分给了穷人,需要寻些肥羊开荤,刚一进城,却听到有关盗圣的消息!
左杰听说他偶像被官府抓住,他的第一个想法是绝无可能,只是那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且府衙表示公开审理,想来也不会是空穴来风,稍作沉吟,打算前去一探究竟,直朝府衙赶去。
许是因盗圣名头响彻广陵,故而左杰来到府衙的时候,周遭已是聚集了大量百姓,分堆围在一处处议论纷纷,谈的都是有关那个盗圣的,距离公开审讯的时间还有些工夫,然而府衙门前的好看处,却早早被人占据。
正想着凭借自身窄小身形挤进人群,抢个好地方,却察觉有人拍着他的胳膊,回头一看,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飒爽女子,正笑吟吟的瞧着他,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左杰眨着眼睛,确定他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子,面露惊疑:“你是——”
左杰多年的流浪经历,让他对危险有着一定预知能力,知道眼前这女人并非易于之辈。
那飒爽女子正是房遗玉,自打她让广陵刺史放出消息后,就一直府衙门外大量着过往行人,因为那小鬼干系到姑苏二十万百姓的生命安危,她不敢有丝毫马虎,将过路百姓一一用目光扫视,在左杰刚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被她发现了,房遗玉给了左杰一个笑脸:“你不认识我,可我却知道你——小盗圣!”
左杰面色大变,心说:“坏了!”
虽说他平日里干的是劫富济贫的好事,可到底是贼偷,违法乱纪,此处就是府衙,这个飒爽女子莫非是官府的人,想要擒他领赏?
左杰神思百转,起了跑路的念头,佯装错愕道:“你在说什么?婶婶你认错人了吧!”
左杰说着还伸手向房遗玉的眼睛挥去。
婶婶?房遗玉听着这个和她丝毫扯不上关系的称呼,不禁苦笑,加之这当头遭受袭击,还当左杰手中藏了什么,本能退避,躲去危机。
然而就在房遗玉后撤的瞬间,左杰那身影如游鱼一般,猛地朝旁侧窜去。
房遗玉抿嘴一笑,这小鬼还真够聪明的,抓住人的本能反应,借机打算逃跑。
左杰这想法倒是不错,可惜他遇到的是房遗玉,同房遗玉比速度,那可真是活腻歪了。
房遗玉不疾不徐,有的话不好在这街上明说,在其身后缓缓跟着,既不被其拉开距离,也不过于逼近,二人保持着相同速度,朝人多的地方奔去。
左杰状如游鱼,于人群之中闪动,速度却丝毫不减,房遗玉的身形更为俊逸,当真是闲庭信步,悠哉前行。
房遗玉本想着左杰年纪轻,体力跟不上,跑上一阵就会承受不住,自己停下,然而谁知这小子跑了六条街大概六七里地,那步子却是越来越快,根本不见疲色,眸中露出些许探究之意,想瞧瞧那小鬼到底有多大本事,提了不少速度。
左杰心里是有苦说不出,从前被人追赶,只需不大会儿工夫就能将之甩的很远,可现在却同遇上克星似的,任凭他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将身后那女子甩开,那女子就像黏上他似的,紧紧缠着,他加速那女子也加速,他减速那女子也减速,显然是在戏弄他,他的驴脾气上来,也起了与之一争高下的心思,见那女子逼近,直接闪身进了小巷,迈开大步,越来越快,刹那的工夫就将房遗玉甩出几十丈,
房遗玉见那小鬼还能加速,心下诧异,还想摸摸这小子的底,再度提速逼近。
二人就跟赛跑争第一似的,追逐不停。
虽说左杰打小是乞丐,练就一身极为不凡的体力,但又怎比得上那身怀绝世轻功的房遗玉?他又跑了五六里地,终是难以支撑,两腿一软,身子向前扑去。
房遗玉见事情不妙,忙将速度提到最快,先行出现在了那小鬼的身前,将之扶住。
左杰瘫软在地上,气喘吁吁,见房遗玉面色如常,气息不变,心下佩服道:“我真是服了,广陵知道我的人都称我飞毛腿,现在看来,这尊称非你不可,广陵府衙何时多了你这么个骇人的婶婶。”
房遗玉听他将自己误会成了捕快,笑道:“我不是捕快!”
左杰眼睛瞪的溜圆,惊道:“你不是捕快追我干嘛?”
房遗玉摊开了手:“你要跑,我就只能追喽!行了,不说了,我找你其实是有事相求,前些日子在西寺,你从一男子怀中掏走一纸包,那其中装的是什么,是书册吗?”
左杰一脸警觉:“你怎么会知道?”
房遗玉闻言喜出望外,只要是书册,想来其中就有曲天心制作瘟毒的心得,忙问:“书册在何处?我有大用!”
“不行不行!”左杰摇头拒绝道:“所谓盗亦有道,那东西不是你的,物归原主还行,给你不成。”
房遗玉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金条:“书册给我,这个给你!”
左杰面上尽是轻蔑之色。
房遗玉见这小鬼岁数不大,竟能不为利益所动,心下大生好感,面上却是佯怒道:“你再不将书册给我,我就将你扭送官府!”
左杰心生惧意,可依旧咬牙坚持:“不行,我有我的原则,纵然你抓我坐牢,我也不会将书册给你!”
房遗玉摇头一笑,竟拿这小鬼没什么办法。
打量一眼这小鬼,见他面上虽有玩世不恭之相,可其眉宇间却存着一股正意,想来是个知晓事理的,将实情告知,应是不会乱传,故而将姑苏疫情如实说出,并表明身份,将利用盗圣名头诱他出现的事也给说了。
左杰闻言一呆,起来叫道:“你这老女人,怎么不早说?没想到那两本书册,竟这般重要,快快,你随我回去,我这就去拿来给你!”
第五百零四章 一丝曙光
随后左杰又小声嘟囔道:“我就知道盗圣那么厉害的人,不会被官府抓住的!”
得知盗圣没事,左杰也是心下大安,想着姑苏城里受灾的二十万百姓,拖着他那酸涨的双腿,领头向城外走去。
房遗玉让左杰不用着急,急也没什么用,江南地处偏远驿站稀少,近些日子,她坐镇姑苏稳住江南局势的同时,还四下传达命令,各地奔波稳定民心,且征集牛马运送那二十万人使用的药材,几将江南驿馆的空余牲畜通通借走。
驿馆无换乘马匹,房遗玉所骑乘的九百里大宛马也被她接连于姑苏、广陵之间,折返数次,已是疲惫不堪,需要休养。
必须给马足够的休息时间,让其恢复体力,才能更快的回去。
并非房遗玉不知事态紧急,只是有些事并非能急的来的,故而合理安排,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
当下房遗玉的马正在休息,傍晚方能动身,她有充足的时间,去取曲天心留下的笔记。
同左杰来到城外村落,左杰将纸包里的两本书册拿出。
房遗玉接过审视一番,一册是《黑苗万毒经》,其中讲的都是些毒虫毒草,看纸张的破损程度,想来年代久远,心说:“这东西就是让曲天心走上歪路的邪书!”
另一册没有封皮,其中内容乱七八糟,正如房遗玉所想,这就是曲天心所记载的笔记,其中大都是他的用毒心得,翻至末尾,果然有他配制瘟毒的经过,用药和份量都记载的一清二楚。
“这正是我要寻找的东西,谢啦!”房遗玉的手激动发抖,这东西关乎二十万百姓的命,当今天下,数它最重要。
左杰摇头笑道:“能为灾民们出一份力,我也很开心。”
此时里屋的吕大娘正拄着桃木棍出来,招呼道:“杰娃,这是你的朋友?来屋坐坐吧!”
房遗玉看了眼吕大娘,问道:“这是你祖母?”
左杰摇着头,将二人关系简单说了下:“虽说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可大娘待我极好,我早就下定决心,将她当成我的祖母奉养。”
房遗玉深深看了眼左杰,对吕大娘招呼道:“算了大娘,我那还有急事,这就走了!”
房遗玉冲着左杰眨了下眼睛,意味深长的笑道:“不出意外的话,咱们很快就能见面了,我先回去了!”
房遗玉笑着将两本书册放入怀中,扭身离去,出村的时候回望一眼,心说:“小鬼,可别让姐姐失望!”
房遗玉一直以来,都存着个心思!
她当下的目标是以自身能力让大唐八方来朝,名垂千古,成为强过奥斯曼帝国、蒙古帝国的强大王朝,不会像前世那般,居无定所。
这么一来,她盗圣的身份就很容易被人察觉,因为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只要有她的地方就会有盗圣出现。
故而房遗玉需要个替身,一方面能帮她打掩护,二者也能为她办些常人不能做到的事。
房遗玉的几个心腹皆非凡人,却没一个有着练习轻功的天赋,故而到现在她也没寻到心仪人选。
左杰的出现,让房遗玉眼前一亮,这小鬼非但耐力惊人,且步伐稳健,正是练轻身功夫的好苗子,左杰若能通过她的考验,将来定会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当日夜里,房遗玉的九百里大宛马已是恢复体能,她也就不再停留,策马向姑苏赶去,手中笔记关乎二十万人的性命,丝毫不能耽搁。
只用两日时间,房遗玉就赶回了姑苏,在她离开的这五日里,伤亡人数已经高达六百四十二人,和之前的百人相比,又翻了整整六倍,足见情况难以控制。
孙药王等人急的不行,见死亡人数直线攀升,俱是心力憔悴,难以入眠。
城中那些幸免者也是闹得人心惶惶,生怕自己受到牵连。
孙药王见房遗玉急匆匆的闯入大门,面上满是希望的直言问道:“将军如何?可有寻到笔记?”
房遗玉激动点头,从怀中掏出那本笔记:“就是这个,我已经看过,其中将配制瘟毒的毒草用量,记载的一清二楚。”
见房遗玉幸不辱命,真的带回了曲天心的笔记,孙药王面带喜色,一把将之抢过,翻至末页,正是曲天心配制瘟毒的心得,其中详细记载了他配制瘟毒时所遇到的难题,以及瘟毒形成的过程。
其中一些理论让孙药王大开眼界,也是明悟,惊呼道:“竟是这样,我懂了——哎,这曲天心还真是个鬼才,他若能将这份天赋用于医道,可是天下之福啊!”
房遗玉见孙药王还感叹起来,忙道:“孙神医,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到底能不能配制出解药,可就全靠你了。”
孙药王将手上笔记一收,笑道:“解毒如同治病,如今能够对症下药,必可药到毒除,现在这毒药的配比都摆在眼前了,若是不能配出解药,老夫的脸面何存啊?”
孙药王从容的很,面上神情已是稳操胜券。
房遗玉闻言大喜,催促道:“那神医还不快些动手!”
孙药王心中焦急并不次于房遗玉,当即召集百位名医,将抓药熬制的过程吩咐下去。
房遗玉不通医理,还当只要有毒药配比就能制成解药。
其实并非如此,岐黄之术有如兵法,相生相克之余又存在变数,十数种毒草配制的毒药,并不是说只用十数种解药混制就能化解。
因毒药在配制的过程中,会根据其药性强弱,融合彼此,继而产生全新药效,解药也是如此,多种解药汇于一处,药效能够抵消,也会使药效产生变化,不能起到药到毒除的作用。
故而就算是知道了毒药的配比,纵然孙药王医术通天,也是需要经过反复实验的。
好在孙药王是为一代神医,医术超凡不说,对草药的了解才是他最为拿手的好戏。
根据毒药的融合药性,他不断以各种草药的配制,利用解药的融合药性解毒,虽说不能一举解决,可也能沾上边,能抑制瘟毒,只是距离完全治愈还需要些时间。
第五百零五章 危机解除
孙药王废寝忘食的研究了三天两夜,却仍是没能研制出解毒配方,但也并非全无进展,这三日仅有二十名重患病故,较之前些日子,病情算是暂时稳定住了。
房遗玉对于解药的研发进程极为关切,但见孙药王眸中血丝满布,神情疲累,还是忍不住劝道:“孙神医,这么熬太伤身体,你都三天两夜没休息过了,再这么下去,你的身子会先垮掉的,还是先睡上一觉吧!解药的事不急一时,你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连你都垮了,姑苏的百姓就真的没什么希望了。”
孙药王不停摇头:“不不,就差一点,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就是还没想到合适的对策,我对瘟毒的成份已是了如指掌,多数的毒草也已被我破解,只是其中有五类毒虫,让我失了办法。”
房遗玉疑惑追询:“哪五类毒虫?可是蝎子、蜈蚣、檐龙、蟾蜍、长虫?”
孙药王摇头道:“蝎子、蜈蚣、长虫、蟾蜍都对,而檐龙实则是无毒的,民间所流传的檐龙尿剧毒,入眼瞎入耳聋,接触皮肤会引发溃烂,这些尽是不实之事。檐龙虽有小毒,可对人体却没什么大危害,最后一种实是网虫,曲天心在瘟毒中加了这五类毒虫的毒液,毒液和毒草混合,产生种全新毒素,一时间,我也难以寻到应对之法。”
孙药王的能耐在于治病救人,对毒虫了解不深,且十万大山因地域因素,那边的长虫、毒蝎、蟾蜍、蜈蚣、网虫等俱是比中原毒虫更为厉害,毒性也是更加强烈,这也让他难以做出正确的应对方式。
房遗玉闻言一顿:“那不知可否用夙梨、千杀草、厌藤、月尾、雄黄来解除这些毒。”
孙药王一头雾水:“这都是些毒物,对人体有莫大危害,将军是从何处听的?”
“在这书上看的!”房遗玉从怀中掏出《黑苗万毒经》,道:“这也是曲天心的东西,他的笔记给你了,这书在我手里,这些日子闲的时候,就在旁侧随手翻看,权当增长见闻——”
房遗玉翻开《黑苗万毒经》,指着前几页的内容道:“这里写的,夙梨是长虫爱吃的毒果,若是被长虫咬了,可将夙梨碾碎,涂抹至伤患处,可解其毒。千杀草的汁液有毒,可只要将其涂抹在伤患处,便可解蜈蚣之毒。”
“再有毒蝎、蟾蜍、网虫也是同样的道理。蟾蜍喜欢于厌藤中栖息,蟾蜍分泌的毒液可用厌藤解之,毒蝎喜欢聚集于月尾上吮吸汁液,而雄黄则是网虫的克星,书上说这五类毒都可以用来医治相应的毒虫之毒。”
孙药王闻言面上一动,他以前从未接触过此类学问,一看便知他如年少的曲天心一般,沉迷其中了。
这并非是说黑苗的毒术医术有多高明,只是因其对孙药王而言,是种全新理念,人对新知识的探索总会有着莫大乐趣,孙药王也是如此。
这新奇的解毒方法让孙药王为之耳目一新,也给了他全新的治疗思路,喜道:“我有了全新想法,想到对付那五类毒虫的方法了,这次定能成功。”
孙药王受到《黑苗万毒经》的提示,依照他的全新想法,终是寻到解毒之法,发明出了毒药与草药相融的解药,经过在动物身上的初步测试,已是信心满满。
这日,孙药王决定在人体实验,初步试药的是五位重病患者,他们已是病入膏肓,濒临死亡。
就在他们喝下全新解药之后,经过半日的等待期,这五人的神色已是大为好转。
孙药王正在为服药的病患把脉,是否奏效就看这一哆嗦了,于万众期待之下,孙药王将病患的手埋入被子中去,扭身笑道:“毒素已消大半,再服上两剂,余下毒素可清。”
“真是太好了!”周遭围观的人尽是欢呼雀跃。
房遗玉心头大石落地:“恭喜了孙神医!”
孙药王面上也挂着喜色:“若是无房将军支持,单凭我一人怎能取得这般成效,如今毒素除去,瘟疫也就不是难事了。”
在而后的五日,城中病患都服用了孙药王最新研制的解毒药,消灭了体内毒素。
在此后的几日,再没出现一个患者逝去。
正如孙药王所说,瘟毒的关键在于毒而非是瘟,如今毒素已清,瘟疫自然不是难题。
孙药王曾经有过处理瘟疫的经验,加之此番瘟疫并非黑死病、天花之类的难缠种类,还是有办法医治的,就是瘟疫治疗起来过于麻烦,需要耗费时间罢了。
瘟疫的事房遗玉就帮不上孙药王什么忙了,单纯坐镇姑苏,充当后勤补给,在病情稳定以后,倒也空出工夫去处理她自己的事,首先便是让西门追测试左杰品质,试探他是否真的不为外物所动,是否是个可造之材。
其实房遗玉对左杰的信心还是挺强的,尤以亲眼瞧见他所居住的地方后,更是对其大为赞赏。
以左杰的身法和行窃能力,虽说比不得她那般高深,可也算是一把好手,左杰要想改变他的生活,提高生活品质,其实并不困难,可他却仍旧过着那般清贫的日子,可见其自控力极强。
自控力强,也就代表左杰能够坦然面对各类物质上的诱惑,故而房遗玉对那个叫左杰的小鬼很是看好,也许这跟她急需一个替身也有关系吧!
房遗玉还在空的时候写了几封家书,在家书中姑苏情形详细说明,有落款是李元嘉、李月婉的,有房玄龄和卢氏的,自然也有唐太宗的。
广陵城。
左杰在街上乱逛,眼睛四下打量,想寻只肥羊宰杀。
这几已成了左杰的惯例,面上看着游手好闲,其实他心里也挺为难的,却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左杰不是没想过找份工作,踏实生活,好好奉养吕大娘,而事实上他在之前也这么做过,虽说他不认得什么字,可胜在机灵,说起来工作并不难寻,只是所得银钱着实有限,虽说够维持他同吕大娘的生活,可再想接济他人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第五百零六章 侠肝义胆
要知虽说大唐富足,可江南毕竟远离京城,属于偏僻地带,朝廷并不重视此地发展,经济水平较为落后,贫穷百姓为数不少,虽说还不至于衣不蔽体,可还是有一些百姓只能维持基本生活,若是出了什么变故,日子直接就会变得很难过。
左杰自幼孤苦伶仃,然而他天生是个乐天派,并没产成那种对社会不满的性格,最看不得旁人受苦,尤以同他一般穷苦人,故而也不再打工,因为他速度快,手脚利落,行窃极少被人发觉,就算被人发现,也只会留下一个背影,寻常人还真抓不住他。
此时左杰正走在街上,挤在来来往往的人流当中,寻找目标。
左杰的下手目标其实也是有着不成文的规定,譬如说胖人,胖人行动速度慢,便是被发现了,也难以追上,再之就是那种衣着华丽独身一人,且神思不属,钱袋丢了也不自知的蠢货。
在西寺的时候,曲天心正是后面那种,他的一门心思都用在报仇上,且心事重重,正是最好的目标。
正在这时,左杰忽地瞧见一个合适目标,在他前方不远处,有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衣着华美,手中拎着块玉璧,一副世家纨绔的装扮,面上也挂着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
这人正晃晃荡荡的迈着八字步,与左杰出手的条件全部吻合,观察良久,发现这男子的腰间是鼓起来的,想来自是把钱袋藏在那了。
左杰见状喜出望外,假装无意的逼近那男子。
机会来了!
那男子晃晃荡荡,神气的很,根本不知腰间被人割开一道口子。
左杰来至巷角无人的地方,掏出厚重的钱袋,呲牙一笑,心说:“这几有三斤重,怕是有百多通宝了,这南巷的李伯病了,西市的刘叔三十有八了,还没娶亲,村里的狗蛋从生下来,还没穿过一件新衣,这回通通解决!”
左杰拉开钱袋,人都惊呆了,那里面装的哪是什么通宝,竟是一块块的银饼。
在大唐,银饼通常一块一两,而三斤就是三十两,十两银饼等于后世的四万块钱,三十两银饼也就等同于十几万,这在后世都算得上是笔巨款,更别说是在大唐。
左杰也是有些傻了,这才意识到他真是宰了头肥羊,确定说,是头肥到不能再肥的肥羊。
这一大笔巨款,该做什么好呢?
李伯的医药费,刘叔娶亲的钱,狗蛋的衣服,还能再给他们带些吃的,还有蔡老伯的耕牛老死了,他们一家人,以人力拉犁,真是可怜,再给他们买上头牛。
村里的道路坑坑洼洼也没人修缮,吕大娘就是因为那路才摔瘸的,如今他有钱了,自然要好好修修,再就——
左杰想了很多能够用到钱的地方,却是没想过他自己!
房遗玉的家书是用九百里加急传送回去的,虽说姑苏距离京城相隔遥遥万里,可也不过是半月的行程。
房遗玉的几封家书分别送到了各个收件之人的手中,自从得知江南爆发瘟疫,房遗玉亲临姑苏主持大局,李元嘉和李月婉的心中就再难平静,瘟疫于史上并不少见,可却从未记载过哪个官员敢于向瘟疫亮剑,因为瘟疫给人类带来的只有大恐怖。
房遗玉这般举动绝对是千百年来第一人,李元嘉和李月婉既为他们的爱人骄傲,却又寝食难安,担心房遗玉染上瘟疫,日夜担惊受怕,若非唐太宗不允,他二人真想赶往姑苏,和房遗玉同进同退。
当下得知房遗玉一切无恙,瘟疫得到有效控制,俱是喜出望外,激动到难以附加。
李月婉嫁给房遗玉同没嫁也无甚区别,仍旧是个少女,仍旧是那般活泼开朗,笑吟吟道:“这还真是个大好消息,我去告诉父亲母亲!”
李元嘉一把将她拽住:“别瞎忙了,你还不知她?能给咱们写家书,自是不会落下父亲母亲,父亲母亲没准比咱们更早知道这消息呢!”
正如李元嘉所想一般,魏国公府早就热闹起来,他们得知房遗玉并未受到传染,反而带领神医战胜瘟疫,做了件光耀门楣的大好事,全家尽是动员起来,去祠堂祭祖。
唐太宗是最晚收到房遗玉那家书的,先前在朝堂上把话说的太狂,他那心里也是忐忑的很,瘟疫事关二十万人的安危,又干系江南局势,不能出丝毫差错。
本来这就已是动荡天下的大事,现在还牵扯到了大唐的未来前景。
大唐能在世界上有着当下的地位,纯是靠武力打出来的。可就是有那么一群人,认为大唐今日光景,是靠文治筑就,而非武力。
大唐每每对外用兵都会有人蹦出来阻止,假若这次的事不能善了,那些文人定会将瘟疫的罪过定性因大唐年年征战,导致上苍震怒,日后大唐再想对外出征,将会面临极大的阻力。
房遗玉的成败,因他那日在朝堂上的一番话,上升成了足以影响大唐前景的大事。
正在这时,唐太宗收到了房遗玉来信,这并非奏折,而是封写给皇兄的家书,没什么恭维的话,房遗玉只将她那头的近况详细说来,又说了几句俏皮话。
唐太宗见房遗玉竟真将此事摆平,腾地站了起来,抚须大笑:“这丫头,真有能耐——哈,朕倒是要瞧瞧,那些混账还有什么话讲——不行,那么做也太便宜他们了,朕这次就沾沾弟妹的光,好好搅合搅合!”
这日唐太宗寻来了房玄龄,与之商议良久。
次日一早,唐太宗上朝的时候神思不属,满是不安神色,忧心忡忡的将姑苏近况告知群臣,只是他说的可并非什么好消息,而是几月前的‘近况’。
姑苏瘟疫爆发,极为严重,已有二十万人受到波及,希望朝中群臣能给个应对之策。
此消息传开,朝堂里都炸了锅,就跟炸弹爆了似的,尤以那些迷信无比的大臣更是面露得色,认为他们的理念没错,尽是要求唐太宗下罪己诏,向上天请罪,反复在说战事不可再起。
第五百零七章 江南事了
唐太宗心里可是乐开了花,这些混账闹的越厉害,等房遗玉彻底解决姑苏瘟疫后,他们摔得也就越惨,他佯装盛怒:“什么上苍降罪,朕压根就不信这些,也不想再听到这些,朕要的是对策,不是你们这种自欺欺人。”
那些言官、御史大夫才不管这些,迷信的人为数不少,一个劲劝说:“人力有时穷,最好的对策就是让上苍熄火。”
面对那乱做一团的文武百官,房杜二人正闭眼假寐,魏徵也是仰头数着吊顶上刻画的金龙数量。
还有不少人察觉出事情不对,默默在旁侧卖呆装傻。
只有些难以揣摩圣意,不能进入权力核心的言官们在口若悬河,且大都世家门阀出身,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
其实他们在朝中争吵的时候,姑苏的瘟疫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
他们有着充足的药材,足够的医生,大量的援手,在房遗玉的统领下,也算齐心协力,染上瘟疫的百姓们都纷纷好转。
类似于黄知涛、石开、钟楚桐、霍念念这些病情不重的,早已康复,二十万人,已经有十六万人确定康复。
房遗玉也已呼吁百姓,将城中水井填埋,重新开凿水井,以保城中水源健康。
姑苏水源丰富,挖井取水极为容易,在全城百姓齐心协力之下,不过半月,姑苏城里就多出了八百口新水井,已是能够解决,城中百姓的饮水问题。
在这半月内,又有两万百姓在治疗当中康复。
这场巨大灾祸,历时五个月,终是在房遗玉、孙药王以及一众医生、百姓的全力配合下,完全消灭,根据最终统计,染病患者高达二十万四千六百余人,而去世者,却不过八百人!
这既是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瘟疫,同时也是控制最好的一次瘟疫。
在孙药王处理好最后一位患者后,房遗玉还不放心,继续观察半月,确定无误后,才将关闭了五个多月的姑苏城门打开。
虽说房遗玉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安抚百姓,可随着时间推移,江南各地百姓的不安也愈发强烈。
说是小范围的瘟疫,可姑苏却已经整整五个月没了音讯传出,这怎能服众?
就在这迫在眉睫之际,姑苏城门正式打开,各地的百姓们纷纷返回家园。
这次瘟疫的严重也如实传入各地百姓的耳中,听的各地百姓后心发凉,然而他们非但没有被人欺骗的感觉,反倒对房遗玉的敬重愈发浓厚,对在这危机关头,守住姑苏不让瘟疫蔓延的大唐雄师感激不已。
在口口相传之下,房遗玉在江南的千家万户,已是被立了无数的长生牌位,受到数十万人焚香膜拜。
在姑苏城门打开的当夜,房遗玉在府衙外的露天广场上宴请了那些没受到瘟疫波及的人,他们大都是世家门阀的族人和府中侍卫丫鬟,当然还有所有被她请来的医生。
这次宴会并没有长幼尊卑,只是场单纯的庆功之宴。
房遗玉举起酒盅对着广场上的千余人笑道:“大家皆说此番大获全胜,我房遗玉功不可没,可我却觉这话中有着极为严重的错误,此次瘟疫之规模,前所未有,之所以能够将其击退,并非一人两人的功劳,一人之力在这等灾难面前,可以说是螳臂当车,如今能取得这般胜利,实际上是我们所有人的功劳,你们的功劳不弱于我,因为我先前使用的手段实在没有人情味,所以今天我要跟你们说声抱歉,另外感谢你们的付出,若是没有你们的付出,断然不会有今日之胜利!”
广场上静默良久。
其中一人高声喊道:“将军言重了,若非将军提点,我吴应凯今生恐怕只能做个无所事事的二世祖,是将军让我明白单会吟诗作对,并非真本事,起先的时候,我尚不能理解将军您的用心,因我出身的缘故,少有照顾他人的经历,心里时常抱怨,可现在见那些生命能够康复,击退病魔,那种感觉真的很美好,是我从未经历过的,我现在已经能够理解帮助旁人的快乐!”
吴应凯起先因孟娇对‘房武’有好感,对房遗玉的意见也是很大。
由于吴应凯什么都不会做,故而他被分配的任务是打扫卫生,打扫卫生不需要什么技术,可让他这么个从未干过活的富家子打扫卫生,其中痛苦可想而知。
因为他们之中的人手本就稀缺,故而也没什么情面可言,做不完事就没饭吃,赶着他做事。
不出几日,吴应凯的双手亦是磨满血泡,为了不被饿死,吴应凯咬牙坚持下来,经过此番磨练,他竟有了很深的感悟,感受到生活不易,内心理想有了全新改变。
其实不光是吴应凯,姑苏城里的大部分二世祖们,都是被长辈宠大的,从小到大从未受到过任何挫折,也没经历过什么磨练,这小半载的磨砺对他们而言,实在是次难得的机会,很多人都有了全新的生活目标。
故而吴应凯这带头开口,赞同的声音便不断响起。
房遗玉属实没想到会有这般效果,也是意外一笑,她尚不知因此番历练,吴应凯和城中一些体验了民间疾苦的富家子弟,从此静下心来,潜心学习,成了大唐的有用之才,有人成为一地父母官造福一方,有人甚至成了京官,与房遗玉同列朝堂,这还多亏房遗玉提点。
当然,这自都是些后话了。
房遗玉是于年前南下,因隐太子余党和瘟疫,房遗玉已在江南晃了一载有余,早已归心似箭。
当日夜里,她就打算于次日轻装北上了。
霍志刚、黄知涛一行人虽在抗击瘟疫上立有大功,可他们的身份到底还是乱党,房遗玉仍是将他们囚禁起来,准备押往京师。
虽说房遗玉有心为他们一行求情,可也要公事公办,回了京城再说。
次日一早,房遗玉正在院里练功,忽闻府衙之外传来乱糟糟的声响,心中惊疑:“这又发生了什么事?”
房遗玉收了剑,想要探个究竟。
第五百零八章 万物有灵
姑苏刺史张宗阳迎面而来,一脸苦笑:“将军,也不知谁将你的去向泄露了,如今府外聚集了万余百姓,他们都希望能为你饯行。”
房遗玉闻言一呆,忙走出府衙,只见府衙外的百姓人头攒动,哪是什么万余人,少说五万人以上,他们将府衙通往城门的几条大街堵得水泄不通,且人数还在不停激增,城内百姓正在不断赶来。
百姓们见到房遗玉,尽是高声呼喝,发出激动的喊叫声。
有人甚至跪拜于地,活命之恩,毕生难忘!
假非房遗玉在姑苏主持大局,面对这般规模的瘟疫,相信也没什么人有那般魄力一己担下,他们的下场难逃一死。
而房遗玉却如寺庙里的女菩萨似的,救他们于危难之中,给其生机,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在那种危难关头,便是真的菩萨也给不了他们这些帮助,百姓们的情感是最真实的。
房遗玉对他们恩重如山,他们自也表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情感。
房遗玉看着眼下这数量愈发增多的百姓,突然觉得她这小半载的努力没有白费。
牛进达听闻消息也来到了房遗玉的身侧,见此一幕感慨道:“为官之人一生所求,不正是为了国泰民安,为了百姓脸上的笑容?”
房遗玉也是附和道:“牛大哥说的对,你我为官,为的正是百姓脸上能够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为了保证他们的脸上始终能够挂着笑容,咱们必须要不断的战斗,为之换来安稳的日子!”
牛进达认真的点了点头:“为了这个愿景,老哥我将奋战一生,直至马革裹尸还——”
眼下这些情绪激动的百姓,不管房遗玉怎么劝说,都不能使他们止步,也只好随他们意了。
就在房遗玉整理行李的小半时辰里,姑苏城相送的百姓已达十三万,几是全城出动。
偌大的姑苏城聚集不下,他们便排成两列守在北上的官道上。
十五六万的百姓夹道送行,队伍从姑苏排到江阴,一条官道足有三十里地,左右满是前来欢送的百姓。
这一路上房遗玉都在想着姑苏百姓带给她的感动,她本来只认为她做了该做的事,并没想要得到什么回报,然而姑苏的百姓却是这般热情,让她意外之余,也是备受感动,心里也是极美。
这种感动一直持续到抵达广陵,房遗玉在广陵城外向牛进达提议扎营。
眼下离日落还有些许工夫,并未到达扎营的时间,但在广陵城外扎营的话,正好还能进城吃顿酒菜,牛进达也不急着赶回京城,自是愿意,且邀请房遗玉前去共饮。
房遗玉颔首笑道:“牛大哥相邀,妹子怎敢不去,只是我在姑苏还有些私事处理,大哥先行一步,我稍后就来。”
房遗玉在广陵停留的真正原因,正是来寻左杰,前些日子西门追就开始对左杰开展了测试。
检验内容分为两项,正是寻常男人最难忍受的两份诱惑,钱财和美女!
历史上有无数人为了钱财失去本性,有无数人抵抗不住内心欲望,成为美色的俘虏,故而这两项是最为考验自控力的。
西门追起先安排人以钱财试探,再又请来风姿绰绰的青楼花魁勾引,最后的结果都是左杰无动于衷。
诸多迹象无不表示左杰心性非凡,自控力远超常人。
凭借左杰表现出的自控力,加之他自幼磨砺出的体能,再加上他在身法方面有着一定天赋,只要培养的好,定能成为一个可堪大任的栋梁之材。
这般人物,岂有放走的道理?
房遗玉来至左杰居住的村落,她已从西门追的口中得知左杰在村里忙着农活,并未进城开工。
来至茅草屋的附近,只见左杰正舞着家伙事儿给泥地松土,笑着打起招呼。
左杰见房遗玉到来,忙走出菜园,对她恭敬拜道:“草民见过房将军!”
消息的传播速度远比行军快的多,在房遗玉还未抵达广陵之际,姑苏的小道消息便已传达。
因房遗玉先前如实相告,左杰也是深知姑苏的瘟疫严重,故而时常留意,前几日听到瘟疫解除,房遗玉救回了二十万以上的江南百姓,这般功德远胜他千倍万倍,平日里不喜和官府打交道的左杰,对房遗玉也是充满敬意,如今见到房遗玉更是发自内心的诚恳拜道:“姑苏的情况,我早已听说,恭喜将军击溃瘟疫,救下江南百姓。”
房遗玉摇头笑道:“我只是尽下自己的职责罢了,若无你那两本书册,又怎能成功?这其中的功劳,自是有你一份,你有什么想要的奖赏,尽管和我说!”
左杰嬉笑道:“将军肯不追究我的罪责,我已是知足,岂敢要赏赐?我反倒是觉得这次的事是命中注定,那个叫曲天心的混蛋泯灭人性,可他却遇上了将军和我,注定了他的算计落空。嘿,既然是上苍安排我来做的,那赏赐就不要了。”
房遗玉眯眼笑道:“话虽如此,可赏赐却不能不给,说句实在的,你那三只手的手法过于拙劣,不堪入目,想和我学学吗?我教你几手看家本事!”
左杰瞪圆眼睛,有些不服气:“什么过于拙劣?那可是我最得意的拿手好戏!”
房遗玉摇头一笑,也不解释,只道:“你瞧好了!”
房遗玉伸手拍拍左杰胳膊,撤回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口钱袋,她用手背遮着,左杰尚未察觉:“你那钱袋可还在?”
左杰面色一变,向腰间摸去,钱袋早已消失不见,随后他那眼睛有些痴傻的盯着房遗玉手心。
房遗玉此时已然翻过手掌,露出其中的钱袋。
左杰惊呼道:“怎么可能!你这是什么手段?”
房遗玉也不答话,再度拍了拍左杰的胳膊,再收回的时候,手中钱袋已是不见踪影。
左杰伸手摸了摸腰间,才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他的钱袋又已经被还了回来。
房遗玉再度拍了拍左杰的胳膊,待她将手收回去的时候,手上又多了条挂坠。
第五百零九章 有人欢喜
左杰这回是彻底傻了,那挂坠自是他的,曾经是吕大娘儿子的遗物,也是吕大娘送给他的礼物,被他贴身收藏,挂在脖子上,埋在内襟里,别说旁人,便是他也做不到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将挂坠取下,更何况房遗玉的动作都是在他眼皮底下做的,这种情况下他都不能察觉,实在是——
左杰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已然算不得什么看家本领,足可谓之神乎其技。
“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左杰的面上有些呆滞,身子有些颤抖。
一个惊人想法在他脑中浮现,指着房遗玉颤声道:“你——你是盗圣——”
左杰面上阴晴不定,先是有些难以接受盗圣是个女人,可随后却又肯定道:“肯定是你,不会错的,除了盗圣哪还有谁能这般了得——”
左杰期待的看着房遗玉,希望能从她这得到想要的答案。
房遗玉微微一笑:“还算你有眼光!”
左杰浑身一颤,想着房遗玉先前说要教他本领的话,忙跪地拜道:“弟子拜见师父!”
这般强人传授技法,怎能不愿?
这下倒是换房遗玉傻了,她可从未动过收徒的念头,先前只是认为左杰是个可造之材,不愿他白白浪费自身天赋,与其暴殓天物,还不如由她来收为己用,成为她的心腹。
房遗玉怔了怔,忙将左杰扶起:“拜师倒也不必,其实我今日过来,就因观你是个可造之材,想要收为心腹,你的能耐越大,对我也就越有用,想不想和我去闯闯这个精彩的世界?”
左杰眸中闪着光亮,若有改变自身的机会,谁会愿意做一个废人?左杰是个孤儿,打小受尽冷落,虽学有一身本领,却也都是些下三滥的,没谁会认可他的存在。
虽说左杰生性乐观,豁达得很,不在意旁人看法,可他在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有人认同他的存在,只是多年以来还从未有过。
房遗玉是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房遗玉说他是可造之材,对左杰而言无疑是最大认同,说的他血脉喷张,正欲应下,却是想起吕大娘,面上一黯道:“我自是想追随将军,可吕大娘一人孤苦伶仃,我不能割舍!”
房遗玉见左杰有情有义,心中更为欣赏,笑道:“将她带去京城不就行了?”
左杰兴奋的一蹦三尺高:“我这就同她商议。”
吕大娘将左杰视为亲孙,自是不愿误他大好前程,虽说她并不想离开老家,可也答应下来。
房遗玉能收到左杰这般人才,心中自是喜的很,安顿好他们祖孙二人,便入广陵城赴牛进达邀约,与之共饮。
牛进达身为武将,脾性直爽,只要是合得来,那就是过命的交情。
房遗玉虽为女子,可显然已被牛进达认可。
二人于城中酒馆,开怀畅饮,谈天说地。
在房遗玉看来,牛进达只是运气没那么好,可若给他机会,必会龙腾九天,成为大唐军方的核心人物,在官场上有其为友,也将是大有裨益的事。
二人酒足饭饱,并肩回了营帐,休息一夜,于次日再度出发赶往京师。
遥遥万里,非几日能够抵达,就在大军行程走至一半之际,有关瘟疫的消息就已通过九百里加急,先行送至唐太宗手中。
唐太宗拿到房遗玉送回的信件,此番房遗玉写的是奏折,不同于之前的家书,故而规格严谨,将姑苏情况一一回禀,就连十数万百姓夹道相送的事情也记录其中。
“啪!”唐太宗把奏折往桌案上一摔,而后激动站起,走动不停,激动的情难自控。
二十多万人染病,却仅有八百余人病故,这般成绩已是不能用耀眼二字就可以形容的。
在唐太宗的眼中,江南瘟疫就如同一场惊天大战,到底是全军覆没,还是堪堪惨胜,都是难以预料,然而房遗玉却用最好的成绩向他证明一切,在大战之中,双方一个交锋,阵亡人数都远不止八百。
这个数字和染病百姓的人数相比较,实在是相差太大了,就连唐太宗这见多识广的一国之君都有些难以相信,可这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容不得他质疑。
唐太宗爱不释手的拿起奏折,再度翻看起来,喜不胜收,面上比取得一场大战胜利更为激动。
次日一早,唐太宗昂首挺胸的来至太极殿行早朝。
看着分列左右的文武百官,唐太宗不禁长叹:“朕今日这心情既是高兴,又是复杂,瞧着你们,朕都觉得朕在用百姓的血汗,养了一帮无能硕鼠。”
唐太宗越说越怒,几要指着百官的鼻子臭骂一番。
堂下百官尽是被骂的有些莫名其妙,但也知当下龙颜大怒,他们纵是心中不忿,也不敢表现出来,都纷纷装起了缩头乌龟。
唐太宗看着堂下百官,心头大乐:“朕如此形容你等,你等可不要心里不服,朕今日就让你等口服心服。”
唐太宗掏出一封奏折,狠狠的摔在桌上:“这是房遗玉不久前发回的奏折,其中详细介绍起姑苏情况。”
听唐太宗这么一说,文武百官登时明白唐太宗的怒火从何而来,有的大臣开始幸灾乐祸,认为唐太宗先前不听他们劝说,现在是自作自受。
唐太宗雷目圆瞪,俯视百官,沉声道:“此番姑苏瘟疫受感染者高达二十万余,死亡八百,余下百姓尽数康复。”
当唐太宗说出这个骇人的消息,文武百官也尽是瞠目结舌,正如唐太宗起先得到消息的时候一般,几是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
便是房杜二相也是如此,虽说他们早已得知姑苏瘟疫会被平复的情报,可却是没想到成绩竟是这般斐然,对视一眼,二人均是抚须笑起。
杜如晦笑称虎父无犬女,房玄龄也是得意的很,毕竟他有个别人没有的好女儿。
至于余下的官员可就没有他二人这般好心情了,尤以那些说上苍降罪,让唐太宗下罪己诏的言官、御史大夫们,尽是面如死灰,面上尽是忧心唐太宗找他们算账的表情。
第五百一十章 有人愁
“朕不知你等听到这消息是否惭愧,可至少朕为你们感到脸红,为你们的无能汗颜。”唐太宗平日里没少受言官刁难,在大唐言官说什么都不算罪,故而言官是能够畅所欲言的。
也意味着在唐太宗纳谏之余,就算是些风吹草动,不确定的事,言官都能表露自身意见。
唐太宗生性好动,平日里在处理完政事后,爱好就是遛鸟,逗狗,甚至出宫玩乐,缓解紧绷的精神,可每每这个时候,都会有言官指指点点,似乎他做什么都是玩物丧志,罪不可赦。
故而对那些谏官,唐太宗是又爱又恨,在他们推动大唐昌盛的同时,也为他带来一堆麻烦,如今能够出口心中恶气,着实痛快的很,情绪亦是愈发激动,指着堂下百官道:“十九岁,一个十九岁的女子,听到瘟疫发生,在和她毫无瓜葛的情况下,主动承担下来,这点你们谁能做到?面对瘟疫爆发,一个十九岁的女子,想尽办法,与天斗与地斗。”
“而在那个时候,你们又做了些什么?还上苍降罪,唯有朕下罪己诏,灾难才会散去,这般无知言语也亏得你等能说出口!现在你们看到了吗?拯救姑苏的并非什么上苍,而是朕的弟妹,我大唐良臣。朕当初若是听了你们的鬼话,一心指望那什么上苍,姑苏说不准都被屠了城了!”
百官默然不语,尤以那些劝说唐太宗下罪己诏的大臣,更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唐太宗点名道:“卢糜、崔志、郑铎你三人有何话讲?
他三人是五姓七望中,排名三甲的大门阀,是大唐五大姓中的直系,他三人在朝中担任言官,同进同退宛若连体,此次劝说唐太宗下罪己诏,他三人的声音最大。
被点到名字的三人慌张的走了出来,不知该如何应对。
唐太宗冷哼一声:“瘟疫爆发,国难当头,你三人不思救百姓于水火,反倒是劝朕放弃救援,视人命如草芥,一心让朕下罪己诏,到底是何居心?莫非我大唐百姓死伤殆尽,才合你们意不成?”
卢糜、崔志、郑铎三人吓得两腿瘫软,跪伏于地。
唐太宗冷哼一声:“大唐收拿百姓血汗,不养你三人这等无视人命的朝中废物!”
当即唐太宗便下旨,将卢糜、崔志、郑铎三人免去职务,永不录用。
唐太宗本来只想羞辱下五姓七望的士林领袖,让他们明白大唐王朝并非是他们几家就能操控的。
然而房遗玉此番干的实在出色,她所作出的成绩同危害相比,直可将之掩盖,这不光是在抽那些劝唐太宗下罪己诏的大臣耳光,同样也是在他们心头狠扎一刀,故而唐太宗因此改变决定,想要来次狠的。
波及二十万人的大规模瘟疫只付出八百人病逝的代价,可若放弃救治,下罪己诏,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历史上发生过的类似情况并不少见,却从未听说哪个帝王求着上苍散去瘟疫,瘟疫就能散去的,先前瘟疫横生,越是放任其产生的危害也就越大。
唐太宗一个罪名丢过去,直指卢糜、崔志、郑铎三人乱政,无视二十万条人命的死活,无疑是对他三人背后大门阀的一次强有力打击。
此事一旦传开,世家门阀必会被冠上草菅人命的罪名,被天下百姓诟病。
五姓七望之所以会被唐太宗忌惮,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他们威望无两,是天下各大家族的楷模,可现在他们走了这步臭棋,已是成了自掘墓穴的恶果。
唐太宗本就有心打压五姓七望在士林的地位,现在有了眼下这个机会,又岂会错过。
就在卢糜、崔志、郑铎被革职之后,姑苏瘟疫的事,也正式在京城,在大唐境内盛传开来。
儒家最重仁政,以民为本是儒家学说的核心。
假若房遗玉此番失败,世人便会认定卢糜、崔志、郑铎是对的,从而对唐太宗和房遗玉生出不满,认为他们拿百姓的命开玩笑,到那时身为一国之君的唐太宗不会如何,可房遗玉必将受到举国文臣的诛伐。
然而幸运的是,房遗玉她成功了,她的成功也就代表着卢糜、崔志、郑铎三人是错的,他们放弃援助逼唐太宗下罪己诏的提议并非是在救助百姓,而是在坑害百姓,草菅人命。
这事一经传开,非但是天下百姓对卢糜、崔志、郑铎等人痛恨不已,便是儒林文士也不齿其行径,尽是纷纷上奏叱责卢糜、崔志、郑铎等人愚昧无知,对唐太宗的英明表示崇敬。
五姓七望的人经由此事,数百年积累下来的声望都受到了极为严重的影响。
最后还是五姓七望的家主联议,出面将卢糜、崔志、郑铎三人逐出家族,表示其提议与各大家族无关。
这般欲盖弥彰的举动,又能瞒得过多少人?反倒是更近一步的让那些儒生文士看清了世家门阀的嘴脸。
五姓七望牵扯甚广,唐太宗早想对其下手,始终没什么机会,但这次托房遗玉的福,利用这突发的瘟疫,狠狠打压了五姓七望的嚣张气焰。
经过房遗玉此番折腾,她在姑苏的行为也是天下皆知,在儒生和百姓之中的威望也是愈发震耳,一时间风头无两。
过年在汉人心中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能回家同家人过个快快乐乐的大年,是最为幸福的事。
去年的时候因为要加急处理隐太子余党,故而房遗玉早早南下,大年初一也未同家人一起过,眼见年关将至,说什么都不能错过那团聚的日子。
不单是房遗玉有着此心,牛进达和麾下一众军卒也是如此,他们都想着赶紧回家团员。
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旅,牛进达身为一代名将,带出的兵自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是些悍勇劲旅,于行军速度上也是不俗,他们这大部队日行夜宿,终是在年关之前,腊月二十四日这一天返回京师,赶上了个年尾,也能顺利如愿的和家人吃上团圆饭,共度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