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汇报工作
房遗玉让西门追给左杰、吕大娘安排了住处,又让人回家通知了李元嘉和李月婉,让二人去魏国公府等她,这离家一年多,陪父母家人吃顿饭说说话,正是为人子女的责任。
房遗玉安排妥当,告别牛进达,独身进宫拜见唐太宗。
唐太宗正在御花园逗狗,一条黑色的猎犬,正哈吃哈吃的淌着口水。
唐太宗听房遗玉求见,面上一喜,心说:“够快的!”
唐太宗也不移架,请房遗玉入内,也就在房遗玉和少数心腹的面前,他才能这般肆无忌惮的招猫逗狗。
房遗玉大步走入园中,正要参拜。
唐太宗先行将房遗玉制止,道:“勿要多礼,这里并非朝堂,朕是你皇兄,别那么拘谨。”
唐太宗将狗绳递给身侧近侍,笑道:“弟妹在江南的作为,朕可是早从你同牛将军的奏折中了解了,你在江南做的很好!朕欣慰的很,能够不伤一兵一卒就粉碎那群反贼,救百姓于苦难之中,这其中经历定是精彩万分——过来,坐着说——朕这深宫就像是座巨大牢笼,旁的地方根本就不能涉足,各地的风土人情,只能从书上看看,你同朕讲讲,此番到底经历了什么有趣的事!”
唐太宗让人搬来椅子,送上水果点心。
房遗玉来的匆忙,也没用餐,刚才肚子还叫呢,也不扭捏,抓起块糖糕,大口吃了起来,垫吧下肚子才道:“这一路,确实发生了不少的事,也交了不少朋友!”
房遗玉从救人,再女扮男装冒充房武开始,又如何在海上遇到黄知涛,两人一同迎击乱党,又是怎的遇上风毅一行,如何与倭人对抗,又是怎的察觉风毅可疑,怎样取得风毅信任,又怎么去的昌国,怎么将乱党聚集起来,最后同牛进达在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将之一窝端下。
房遗玉的口才本就极好,那原本就精彩无比的经历,经她描述更是让人不能自拔。
唐太宗听的畅快,几在脑中将他当成房遗玉故事中的主人公,听到惊心动魄之处,为之担忧,听到大快人心的地方,又是为之激动。
尤以唐太宗听房遗玉说起在海上的那两场以弱胜强的战斗,更是让他额上冒汗。
而后房遗玉又说起瘟疫之事,其中经历也是曲折的很。
唐太宗听房遗玉说孙药王打算以身试药,不禁感慨道:“国医圣手,孙药王无愧神医之名!”
房遗玉有意为黄知涛、霍志刚他们一行求情,故而在讲故事的时候,也为他们说了不少好话,将黄知涛的正直、霍志刚的大义,以及他们在平定乱党和姑苏瘟疫这两件事中所立下的功劳,通通道出。
唐太宗沉默半晌:“他们的所作所为真可谓之当世豪杰,可惜成了乱党——”
房遗玉见唐太宗对二人并无恶感,心下一喜,继续道:“总体而言,此番南下虽说发生了大大小小的事,可托皇兄的福,尽是化险为夷。”
唐太宗抚须笑道:“那是你凭着自身本领逢凶化吉,同朕有什么关系?只是在这短短一载里,发生这么多的事,朕还真是料想不到,更是没想到,什么兄长的血脉,也是胡编乱造的事!”
房遗玉见唐太宗心情不错,试探道:“不知皇兄准备怎么处置黄知涛、霍志刚一行?”
唐太宗是何等智慧,一听房遗玉开口,便知房遗玉有心为他们一行求情。
房遗玉此番南下所立功绩有三,一是彻底铲除乱党,稳定大唐基业,二是抗击姑苏瘟疫,挽救二十万百姓于危难之中,三是无形中助唐太宗打压了世家的嚣张气焰。
这般功绩,随便挑一个都值得加官进爵、赏赐万金,房遗玉却一人连立三功,非但替唐太宗解决大患,还为大唐挽回巨大损失,且动摇朝中局势,让唐太宗迈出了打压五姓七望这世家领袖的第一步。
房遗玉立下这般泼天大功,唐太宗自也会卖她面子:“听你这么一讲,黄知涛和霍志刚的弟子们确实罪不至死,这样,你让他们戴罪立功,他们不是武功高强嘛!大唐不乏武林人士作恶,像他们这样的武林好手,寻常捕快府兵也奈何不得,这便是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至于霍志刚,他是乱党的幕后主使之一,威信极大,不能饶恕,可念在他关键时刻,弃暗投明,且抗击瘟疫有功,也是难得,朕便免他死罪,囚禁天牢二十载,不得赦免!”
黄知涛他们师兄弟翻不出什么大浪,谈不到能威胁大唐基业,放或不放意义都不大,而霍志刚却是乱党首脑之一,便是房遗玉求情也不可轻饶。
房遗玉早就料到霍志刚不能轻饶,可二十年也太久了些,要知道霍志刚现在都快六旬了,二十年后那都白发苍苍了,以当下的医疗条件,加之天牢的生活条件,他能不能熬过二十年都是问题!
房遗玉苦着脸道:“二十年,太久了吧?”
唐太宗眉头锁起:“嗯?这还不满意?”
房遗玉也知唐太宗其实很给她面子了,不然以霍志刚所犯罪行,灭满门都不为过,身为乱党首脑,看押二十载,已是法外开恩的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唐太宗突然笑道:“当然,若是黄知涛一行,能为大唐做出贡献,朕肯定也不能吝啬,必会减轻刑罚!”
房遗玉闻言一怔,见唐太宗一脸笑意,也是明白了,唐太宗这是想用免费劳动力啊!听说霍志刚弟子们个个能耐非常,想让其为大唐出力,这才用了这般手段。
只要他们将霍志刚牢牢掌控在手,就不用担心黄知涛一行不听使唤。
房遗玉颔首赞叹,唐太宗知人善用的本事已是臻至化境,他并不需要谁都忠诚于他,只要手下人能为大唐出力便好。
天色已是不早,房遗玉见同唐太宗谈的差不多了,也是归心似箭,忙向唐太宗辞行。
唐太宗也能理解房遗玉的心情,也未继续留她,只道:“记得明日,来宫里参加朝会。”
第五百一十二章 难以抉择
房遗玉突然停驻脚步,嘴角扬起,做出一副市侩嘴脸,道:“不知皇兄准备如何封赏弟妹?”
唐太宗接过近侍手中的狗绳,摸了摸大黑的狗头,意味深长的问道:“你先说说,你想要什么?”
房遗玉会心一笑:“这个啊!其实也就两个要求,职位要闲,俸禄要多,别的就无所谓了!”
唐太宗摇头笑笑:“说出个所以然,朕来听听!”
房遗玉有点不好意思:“倒也没什么,就是我现在手头事太多,没什么工夫陪元嘉和月婉,您看,我家二兄比我成亲都晚,现在我那二嫂都有喜了,再过几月我都能当姑母了。”
这是房遗玉回到京城后,从别人那听来的消息。
她二兄在她离开不久就同城阳公主完婚,半载以前,城阳公主已是确定怀有喜脉。
房遗玉得到这消息时,为她二兄成家而感到开心的同时,心里也是有些发酸:“弟妹我同元嘉成亲已有两年多,现在我还没个动静呢!平日里可没少受爹娘唠叨,时不时就给我和元嘉送来补品,就好像我们身子有问题似的,烦都烦死了。”
唐太宗见房遗玉说的有意思,笑的也是难以控制。
“现在这都落于人后了,也是该努力一下,故而弟妹这坚决不要实权官职,能给我些个人空间就好,皇兄也不想少个大侄子吧!至于俸禄嘛,元嘉自己有封地,他是够花,可我家那郡主花钱可是厉害,没钱养不起呀!”
房遗玉做出一副普天之下数她最惨的模样。
唐太宗眯眼笑起:“这你就放心吧!朕自有安排,不会把你累坏的!”
房遗玉笑着告退。
唐太宗目送房遗玉离去,逗弄着身侧黑犬,面上挂着笑意,低声自语道:“这死丫头,还和朕耍花样,当朕是蠢的吗?不将你这丫头身上的本领全给深挖出来,朕怎能善罢甘休?”
归家途中的房遗玉莫名打起寒颤,只觉后心发凉。
房遗玉出了太极宫,忙朝魏国公府赶去,这一年多不见家人,也不知父母、爱人是否安好,是瘦了还是胖了。
房遗玉心念至此,归家心情更为急切,见街上行人无几,直接策马驰骋起来。
来到魏国公府,房遗玉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由门房的家丁,飞奔冲入府内。
早在房遗玉出现在街角的同时,在门外守候多时的门卫已是远远瞧见,回去禀报了。
卢氏与李元嘉、李月婉还有大嫂二嫂一同来迎。
现在还不到放班的时候,故而房玄龄与大兄房遗直、二兄房遗爱现在均在各自的岗位办公。
“娘!”年余未见,卢氏同往昔并未发生多大变化,还是那么的健康慈祥,因再度见到爱女,精神高涨,看着比去年还好上不少。
房遗玉鼻子一酸,磕头拜下。
“玉儿起来,让娘好好瞧瞧——”卢氏眼眶都红了,扶着房遗玉左瞧右瞧,笑道:“还行,没瘦,还长高了,娘记得你年前离去的时候也就和娘差不多高,现在都超过一截了。”
房遗玉颔首笑道:“女儿岁数长了,又老了,可母亲却是依然如故,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精神。”
卢氏乐笑着拍打她一下:“你这孩子,就会逗弄为娘!”
说着又是笑道:“这还不是因为女婿还有月婉常来陪为娘聊天的缘故,那些妇人都可羡慕娘了,说我这女婿比亲儿子还懂事,说上辈子积德才让月婉跟了你!”
李元嘉和李月婉一个是亲王,一个是郡主,都有他们的封地税收,以他二人的身份,便是天天什么都不做,俸禄也是多到花不完,尤以李元嘉,身为大唐少有的亲王,他自受封,就有五千户的实封,比之丞相的千四百户翻出三倍有余,怎么样都能舒舒服服生活的。”
李元嘉和李月婉看到房遗玉也是松了口气,他们同房遗玉成亲时间不长,正该是增进感情的时候,可却聚少离多,这一分开就是一年多的滋味,叔侄二人可都受够了。
这时李月婉的贴身丫鬟香雪走过来道:“热水已经备好,不知王妃打算何时沐浴!”
房遗玉见天色已是不早,想着明日还要早朝,笑道:“就现在吧!明日早朝还要论功行赏呢!可不能误了!”
房遗玉趴在浴桶边沿,香雪穿着亵衣给她擦背。
原本她是不习惯别人帮着洗澡的,可随着时间推移,她也跟着腐败了。
香雪是武昌王府里经过训练的丫鬟,服侍人的本领自是不用赘述,在她的揉捏下,房遗玉只觉疲劳尽去,欲要昏睡。
出了浴室,房遗玉摆着身子,许久未享受到这般待遇,身子舒坦的很。
走在返回卧房的路上,房遗玉脑中却在想着睡哪个屋子。
按说应该是去李元嘉哪,毕竟他们两个还没有后代,房遗玉需要努力。
可李元嘉毕竟和她成亲已有两年多,而李月婉才不过嫁她一月,就同她分别了一年有余,于情而言,她该陪陪李月婉才对。
一人占情,一人占理,房遗玉为难的很!
在房遗玉思索的时候,已于不知不觉中来至卧房,天色也渐渐暗下,到了就寝时间。
李元嘉和李月婉这叔侄二人也是别扭的很,以他们的关系,自然会为彼此考虑。
李元嘉打心里认为房遗玉该陪陪李月婉,毕竟李月婉为房遗玉自梳本就不易,这一分别又是年余,那就孤独感他是深有体会,作为李月婉的王叔,他确实也该让让。
李月婉的想法恰恰相反,她认为她同房遗玉住一起也造不出后代,而李元嘉和房遗玉成亲两载,还未有血脉诞生,故而她应当谦让的。
二人的想法都是礼让对方,却也不能轻易说出口。
毕竟他们都和房遗玉分开年余,如今相聚不易,自也都希望房遗玉能陪自己。
他们叔侄二人虽说能够理解彼此,可也都存着那么一丝丝的小心思,故而都未开口,默认将选择权交给房遗玉,让她自行敲定,这么一来他们倒是轻松,房遗玉的头可就大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上前听封
为了传宗接代的大事,房遗玉终是同李元嘉处之一室,一夜无眠。
房遗玉一大早,顶着一对黑眼圈,任凭丫鬟帮她梳洗,而后入宫去接受唐太宗封赏。
房遗玉入宫穿过太极门,先行来到太极殿旁侧的偏殿。
在唐太宗未准备好上朝之前,来参加朝会的官员是不允许进入太极殿的。
为照顾提前到的官员,在太极殿旁侧特设偏殿,供参加朝会的官员歇息等候。
房遗玉走进偏殿的时候,其中已有数十位大臣,三三两两聚在各处,各聊各的。
在殿中一侧,储君李高明正在同一些重臣拉关系,见房遗玉前来,眸中火光闪动,气得要死。
在殿中的另一侧,房杜二相正同尚书省的一众官员闲聊。
大唐的官场制度承袭于前朝的三省六部制,分别为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加之户部、刑部、吏部、兵部、工部、礼部。
中书省的领导为内史令,副手为内史侍郎,门下省的一把手为纳言,副手为黄门侍郎,主要负责纠核奏折,复审中书省诏书敕文,如若认定不妥,可退还或加以纠正,也称封驳。
这也是大唐初期最为开明的政策,大多朝代概以皇帝为天,可大唐却是不同,门下省的官员有权驳回皇帝决议,只要他们认定皇帝有错,就可将政策暂缓,这样能够避免因帝王之错而给国家带来巨大损失。
至于尚书省,则是大唐权力最大的机构,统领六部,集军政大权于一体,这个机构在大唐正如人的大脑、心脏,是大唐军政运作的核心,一把手为尚书令,但因唐太宗早年曾担过此任,故而无人再领,成为虚职,由副手左、右仆射代行职权,也就是大唐的左右二相,房杜二人。
尚书省这一小堆人聚于一处,随时都能改变大唐未来的发展方向。
房遗玉近前一一拜见:“杜叔父,曹叔父,刘大人、赵大人——父亲!”
尚书省这些官员都是房杜二人的党羽,对房遗玉这顶头上司的女儿,自是热切的很。
杜如晦抚须笑道:“侄女勿要多礼——你来的正是时候,叔父这正有事相求!”
房遗玉正要回话。
旁侧的房玄龄冷哼一声:“你同这丫头客气什么——下朝之后去尚书省一趟,我们有事问你!”
房遗玉翻了个白眼,心下嘟囔道:“你是我爹,说什么是是什么!”
房遗玉也知房杜二人是真有事寻她商议,直接应了下来。
随着朝会的时间愈发逼近,偏殿里的官员也是愈发增多。
就在外面的天上有些鱼肚白的时候,只听嘭地一声,宣布朝会开始的锣鼓声兀自响起。
偏殿中的百官听到声响,忙整衣列队,行进正殿。
文武百官有序的跪坐席上,待百官坐定,唐太宗才身着一身华美龙袍,大步行至堂上。
朝会也因唐太宗的到来,正式开始。
这朝会以商议国家大事为主,一开始也没房遗玉的事,只在旁侧听着,听着大唐近来局势。
因大唐近年来兵戈不停,发动数次十万以上的大型战役,使得大唐粮草、经济受到严重影响,经济主要依仗丝路,已是逐渐恢复,可在粮食储备上却是显得有些不足,分布于大唐各地的重要粮仓都出现亏空现象。
这明显是个危险讯号,粮草是一国之基,不可或缺的资源。
国家之所以储备粮食,正是为了防备突发事件,正如外敌入侵,突来的天灾,都是需要备足粮食,且数量不小。
若战争、天灾来临,朝廷拿不出足够的储备粮食,等待国家的只有灭亡一个下场。
大唐粮仓亏空,是必须尽快解决的重大之事。
文武百官针对此事议论纷纷,然而大都是些鸡肋的办法。
譬如魏徵的提议,既然是用之于民,那也可先取之于民。
虽说国家库存稀缺,可大唐的子民富足,家家户户皆有余粮,可以出资收购,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提议在更早的时候就有人做过,且成效非凡,只是有些指标不治本,虽说能填满粮仓,可却不能增加粮食产量,若是灾祸真的来临,情况并不会好上多少。
大唐想征战四方,就必须有用之不尽的物资作为后盾,很明显现在的大唐,并没那个资本。
因隋炀帝曾经的败家之举,现在的大唐虽说富足,可在人口上却有着明显的缺陷,物资难以快速增长。
房遗玉听着众臣商议,也为此烦心,心说:“早知有这一日,前世就该学学袁隆平爷爷的本事,也就不用再愁没粮食了!”
对这粮草之事,文武百官讨论了快两个时辰,想到的办法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能在真正意义上起到作用的主意却是一个没有。
唐太宗也知继续讨论下去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只道:“粮食增产的事,各位爱卿好好回去想想,此事关乎我大唐万世基业,不可轻视。”
殿下百官齐声应是。
而后唐太宗笑道:“散朝之前,朕要褒奖一位爱卿,她为我大唐立下了泼天大功。”
唐太宗话一出口,文武百官便知道唐太宗所说的这个她是谁。
无数目光聚在房遗玉的身上,她作为左屯卫将军,按说任务是训练麾下军卒,做好战前准备,没必要来参加朝会。
而房遗玉今日却是例外的前来参加,在此之前,朝中更是为她发生过一次激烈动荡,诸多迹象表明,房遗玉这么一个女子,又要加官进爵了。
羡慕嫉妒恨,百般情绪。
年岁未满双十,且是一女儿身,房遗玉的升官速度便是称之为策马狂奔,也是妥当。
唐太宗抚须笑道:“朕就不点名了,对于她的功绩,你们也该看在眼里,不费一兵一卒替我大唐解决江南乱党,更在姑苏瘟疫来临之际,总览全局,为我大唐挽回巨大损失,拯救二十万子民的性命,朕希望你等都能同她学习,有责任有担当,为我大唐呕心沥血。”
唐太宗脸色一正:“房遗玉上前听封。”
房遗玉来至大殿中央,俯身作揖:“臣在!”
第五百一十四章 谁敢不服
唐太宗嘴角挂着笑意:“云麾将军房遗玉受命南下,孤身入狼窝虎穴,潜藏乱党内部,兵不血刃解除我大唐内部之患,瘟疫爆发,爱卿挽救万千子民于危难,功盖天下,加封尚书省主事,特封长安公主,另赏黄金五百两,以资鼓励。”
房遗玉闻言有些傻眼,忙给唐太宗使小动作,先前说好的闲职,怎么现在给了这么个职位。
尚书省主事单论官阶,其实并不大,可其职权却非同小可,属于尚书省中的要员。
尚书省中以左右仆射为首,仆射之下又设左丞右丞、左司郎中右司郎中、员外郎、尚书省主事,分级来说仆射是宰相,最高级别,左右丞其次,司郎中、员外郎、尚书省主事属于三级司官,尚书省主事的地位犹在左右司郎中、员外郎之下,于尚书省属于垫底存在,然而尚书省作为大唐军政中心,大唐的核心机构,便是个门房都威风的很,更别说是手握实权的尚书省主事!
尚书省统御六部,处理天下军政,事情繁杂,做尚书省的主事岂不是要将自己给活活累死?
唐太宗对房遗玉的小动作置若未闻。
百官的反应比房遗玉还激烈。
虽说尚书省主事官职不高,可却直属尚书省,唐太宗这一任命等若将房遗玉引入尚书省,成为尚书省一脉,成了处理军政要务的天子近臣,以房遗玉的这种晋升速度,以唐太宗对她的偏爱,再过个三五年,被她在尚书省立足,岂不要成了史上第一位女宰相?
褚登善直接跳出来反对:“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房将军受陛下器重世人皆知,她以女子之身,身居左屯卫将军,加之科学院院长,集文武二职于一身,已是饱受非议。现在又将其引入尚书省,这是何道理?陛下宠爱韩王,又爱屋及乌宠信房将军,已是到了远超旁人的地步,如今又要将之引入尚书省,难免落得一个因私废公的说辞,臣恐天下百姓不服!”
褚登善这番话直指唐太宗对房遗玉偏爱过头。
唐太宗闻言面色巨变,一屁股从龙椅上跳起,喝道:“天下谁敢不服?”
房遗玉听了褚登善的话也很不是滋味,她并不否认唐太宗对她偏爱,只是这种偏爱又非她靠阿谀奉承换过来的,也并非是依仗一个韩王妃的身份得来的。
她有今日一切,靠的是她前世见识,真才实学,引起唐太宗的关注,偏爱。
大唐比后世更重视长幼尊卑,想要让人正视,最好的办法就是凭着自身的真本事,房遗玉当下所拥有一切都是凭着自身付出换来的,先是因她有本事,才得到唐太宗器重,而后又得到宇文皇太妃和长孙皇后的认可,这才拥有了韩王妃的身份,以及而今的地位,压根就不是因为嫁给李元嘉,才拥有了当下的地位。
二者虽是一前一后,可意义却差之千里。
褚登善的话显然就是把房遗玉说成了那种依仗皇帝隆恩才混到今日的佞臣。
房遗玉心里气不过,但在这朝上却也并未发作,只是暗自撇嘴。
李高明听唐太宗说要将房遗玉引入尚书省,吓得后心直冒汗,他同房遗玉血海深仇,势不两立,见她官职越来越高,虽心里着急,却也使不上什么力,他那储君的位子都没坐消停,眼下这时候他才不敢同唐太宗对着来。
而眼下听褚登善出言反对,面上登时露出一抹笑意。
只是他这笑意刚挂在面上,便听咔嚓一声巨响!
声音从他面前闪过。
唐太宗抓着桌上茶盏,狠狠一摔,喝道:“天下谁敢不服!”
因其起身的幅度极大,茶盏摔碎的声响非但震响了整个太极殿,更是连桌案上堆砌如山的奏折都震翻在地。
唐太宗雷目直视褚登善,再度重复道:“天下谁敢不服?”
褚登善被唐太宗这般激烈的反应吓到半死,不敢多说什么。
唐太宗环视殿中百官:“朕并不否认朕偏爱房遗玉,也知道你们其中有不少人有着这样的想法,但朕想不通,你们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天生愚蠢至极?你们能看到朕对她的偏爱,难道就不看那切切实实的功绩?”
“房遗玉在抗击吐蕃进犯之际,出奇策,歼强敌,在西征龟兹之际,她以七千军卒全歼突厥八万军,收龟兹,迫降交河城,功盖千秋,这般战绩,诸位爱卿,谁能以男子之身做得到呢?这般万世之才,朕偏爱器重,又有何错?”
“自房遗玉担任科学院院长一职,发明新纸,创造活字印刷,发明火药,改良制式装备。诸多成果无不表明她房遗玉有能力,有资格担当这科学院院长,你们谁敢说自己比她要强?不不,只要你们谁能有房遗玉一半的本事,朕便撤她职位,换你们来做。”
“至于加封尚书省主事,朕又怎会没经过慎重考虑?房遗玉在姑苏抗击瘟疫的所作所为,足以证明她有能力担当此任!”
“朕最后重申一次,房遗玉有今日地位,全然在于她的功绩,在于她的付出,她所得到的,也都是她应得的,故而谁若是再让朕听到这种不过脑子的话,休怪朕严惩不贷。”
唐太宗震怒的咆哮声于殿中回荡。
褚登善见状更是不敢言语,房遗玉简在帝心,虽其官职不高,可都是些实权,手掌大军,操控科技,日后又要参与军政要事,这让文武百官眼红之极,由于房遗玉女子为官本就异类,于朝中无甚根基,也无势力支持,故而大多官员都认为房遗玉有今日地位皆因唐太宗偏爱,本能忽视了她所立下的汗马功劳。
如今听唐太宗提起,殿中百官顿时无话可说。
只是魏徵突道:“韩王妃的功绩有目共睹,然而她身兼左屯卫将军,科学院院长,而今陛下又让她兼任尚书省主事,处理大唐军政,会不会使她难以兼顾?毕竟人力有时穷,韩王妃年岁尚浅,这般重任加身,臣恐她难以应付。”
第五百一十五章 骑虎难下
魏徵为人正直,这话也并非存心针对房遗玉,如他所言,房遗玉手中权力极大,既要掌管两万军卒,又要负责科学院的事宜,现在还要加入尚书省,参与军政要事,这三个职位对大唐而言俱是重要,现在却堆到一人身上,他恐适得其反,造成不好的后果。
唐太宗明白魏徵的意思,沉吟两息:“玄成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但能者多劳嘛!朕还是相信房遗玉有这个本事。既然玄成怀疑她的能力,那正所谓手底下见真章,这尚书省主事她若能做下去,对大唐而言也是件大好事,且证明朕慧眼识人,若是做不下去,那就怪朕用人不当,主事一职撤去便是!”
唐太宗表面上妥协,可心里却是对房遗玉信心十足。
每个人的能力各有高低,有的人便是将天下重担交予,他也能处理的井井有条,有的人便是交给他一件小事,都会让他忙的脚打后脑勺,寸功难建。
房遗玉正是前一类人,她的能力在于知人善用。
单拿军队而言,军中繁杂之事数之不尽,然而房遗玉做的却是轻松加愉快,她不需要对每一个军卒进行管理,只要她牢牢掌控住伍元、鲁国义和她二兄这几位就足够了。
科学院也是一般,房遗玉只需控制些头目,让他们自主研发,诸多事宜也用不着她来操心。
房遗玉此番下江南,一走就是年余,然而她麾下的部门却是没有产生丝毫混乱,由此可见她在用人上还是蛮有一套的。
房遗玉是那种能放权偷懒就绝不多管半分闲事的性格,想要将她累翻,着实不易,故而唐太宗对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唐太宗都把话说到这了,文武百官自也不敢再有异议。
房遗玉这尚书省主事也是确定下来。
朝会结束,房遗玉大步冲到甘露殿。
始作俑者的唐太宗正在堂中看书,见房遗玉怒气冲冲,面上露出一丝饱含深意的笑容,装傻充愣道:“弟妹,对朕的安排可还满意?”
“满意你奶奶个腿!”房遗玉心里暗骂一句,面带苦色道:“这,尚书省,哎!我的皇兄啊!那可是大唐最为忙碌的地方,还是在家父手下,我纵然想偷懒都是不成,您把我调入尚书省,那哪是赏赐啊!”
唐太宗雷目一瞪,叫骂道:“你这丫头可别得便宜卖乖,尚书省那可是大唐的最高机构,你要能在尚书省立下跟脚,将来成就难以限量,女承父业,也未不可,这都不行,那你还想干什么?”
这女承父业的意义可是非同小可,老头子房玄龄是大唐首相,统御六部,所有官员梦寐以求的职位便是这个宰相,无数人因这位子,做出过人神共弃的事,可想而之,这其中的诱惑力是有多大。
然而房遗玉却压根没想过,宰相不宰相跟她可没关系,撇撇嘴道:“我还真是不稀罕,哪有闲职轻巧!”
唐太宗饱含深意的笑了笑,点头道:“那也行!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了,那朕索性成全你,先前不是说了还有观察期吗?到时候就说你,没能力身兼三职,朕再给你安排个闲散职位好了!”
房遗玉闻言一怔,想着褚登善在朝上说的话,暗道:“若在这个时候自己认输,岂不会让那些看不起我的老东西耻笑?岂不是自认仰仗关系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偷偷瞄了眼唐太宗,见这位大唐陛下正老神自在的看着奏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房遗玉只得咬着牙道:“别别,不蒸馒头争口气,我还真不想被那些老东西看扁了,这尚书省主事,我干了。”
唐太宗抚须笑道:“这就对了,你这丫头就像那贪玩的汗血马,不抽几鞭子,不撒欢跑!行了,不闲扯了,朕安排你做这尚书省主事并非临时起意,是经过仔细考量的。先前朝上的情况你也知道,朕如今既缺粮又缺钱,有丝路支撑,花些时日,钱财倒能补充回来,只是这粮,却是我大唐目前的最大困境,纵然朕有心成为这无尽大陆的皇帝,可眼下没有足够粮草作为后援,说什么都是空谈。”
房遗玉轻轻点头,表示理解。
唐太宗沉声道:“故而朕近日来都在琢磨,是否可以改变往日里那套陈旧的发展体系,从根本解决问题,朕记得你曾说过开发江南一事,近来朕也了解了一些江南的情况,发现那一带确实不错,良田肥沃,最适种植水稻,故而也起了大力开发江南的心思,在此之前朕同你父亲、杜叔父也曾有过商议,可这毕竟是个关乎大唐未来发展的决定,故而他们也不敢贸然决定,说到底,他们对江南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房遗玉记起先前房杜二人找她去趟尚书省,八成是要询问江南情况。
唐太宗继续说道:“说实话,其实朕对江南,了解的也就是个皮毛,但你这丫头就跟那火井县令似的,说的东西虽说古怪离奇,但回头想来却也都成事实,你曾说江南一旦大力发展,将会远胜中原,若旁人说这话朕定不理会,可从你这丫头嘴里说出来,还真不能将它当耳旁风,故而有了开发江南的念头,朝中官员也就你对江南最为了解,朕想听听那江南到底有何出彩之处,能同中原相较!”
中原自古以来都是龙兴之地,从炎黄二帝开始,一直都在天下占据超凡地位。
大秦因关中而强,大汉因河洛而昌,大唐也因陇右而无敌天下。
在世人眼中,中原是九州罕有的龙脉,天下只此一处。
房遗玉敢说偏远江南能同中原相较,说出去是没什么人会信的,也就唐太宗这位千古明君能大胆接受房遗玉那超前思想。
房遗玉闻言便知唐太宗已是有意发展江南,心中大喜,将脑中资料大概整理一番,道:“我这年余皆在江南,对江南一地的情况自认足够了解,那一带濒海临江,水源充足以致物产丰富,称之天府之国也不为过。”
第五百一十六章 开发江南
“若是这么说,同关中也没什么区别啊!”唐太宗闻言插嘴说了句,毕竟在他心中还是偏着关中的,谁让关中才是大唐的根基所在。
“倒是如此!”房遗玉也不急着否认,关中渭水横流,而渭水又是黄河源头,仅是雍州一带就有十几条支流,单论水资源关中并不会逊色江南多少,只是——
“只是——”房遗玉眯眼笑道:“说起气候二者就不能比较了,皇兄或许不知,每片地域的气候降水,同农作物的长势,都是息息相关的,无论气温过高还是气温过低,都不适合粮食的生长,降雨多了是,降雨少了也是,这正是各地上缴粮食,数量不一的缘故,一般来讲粮食的收成好坏,全看天公作不作美。”
这个方面唐太宗自是不了解,他也是门阀世家出身,祖父又是柱国又是国公,他自幼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对农业知识毫不了解,他知粮食的收成同气候有关,却不知会造成那么大的影响,至于详细的更是不曾听过。
当然,唐太宗早就习惯了从房遗玉的嘴里听到新鲜内容,故而此番也没怀疑房遗玉言语的真实性,只在面上露出了浓郁的好奇神色。
房遗玉继续道:“经我四下走访,发现江南一地的气候极为独特,气候温暖潮湿,非常适合农作物生长,也适合人的生存,而关中在这方面就远远比不得了。加之江南那一带雨水不断,雨量充足,比之中原岂是胜过一筹?”
房遗玉本想说些前世的知识,可又怕说了唐太宗也不懂,也就随意说了些浅显易懂的。
唐太宗沉吟半晌,道:“你说的这些朕虽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可仔细想来,倒也有些依据,朕登基至今已有十数载,这些年间,朕自问不负子民,对百姓生计极为看重,故而这哪里发水,哪里旱灾,朕全都知晓。”
“这些年间,难免会发生些自然灾害,贞观七年有次洪水甚至淹进了宫门,而江南一地却少有天灾发生,便是有,也是因堤坝塌陷,祸也难及江南腹地。”
唐太宗从桌案上抓起一本奏折,丢给房遗玉查看。
房遗玉一把接过奏折,见落款是户部尚书,其中记载着各地粮税,将大唐各地上邀的粮食数量从高到低记录下来。为首之地是益州,尤以成都一地,其次陇右,紧接着是中原河洛,而后是兖州、江左一带,江南多地概要排在二十名开外。
后面十几页记载的又分别是前面几年的明细表。
前茅者时有变动,时而河洛,时而陇右,时而益州,江南却始终排在二十名开外。
房遗玉本是不解,搞不懂江南各地为何会排在这等位置,随后仔细想了想,却是恍然明悟,这本折子才是唐太宗下定决心开发江南的缘由。
大唐在粮税上有着极为合理的制度,朝廷并不强迫百姓上缴多少粮食,而是按收成,按比例收缴粮食,故而百姓的收成好坏直接关乎粮税数额。
陇右、益州、河洛、兖州这些地方不但有着著名良田,也是各州人口密集之处,耕种的百姓数量多,上缴的粮税自然也是远超旁处。
江南地处偏僻,人口也是稀少的很,同人口众多的大州相比,自是看着逊色的很,也正因此才让朝廷忽视了江南的潜力。
可其实只要认真查看,还是能瞧出其中不同的。
江南粮税虽非第一,甚至连前二十都排不进去,可那只有十四万农民的余杭,其上缴粮税却远超不少拥有二十几万农夫的地域。
排在余杭上方的地域,少说都是拥有三四十万农夫的重镇,若以人头平均来算,江南各地都能排入前五前十,且在近几年中,江南各地非但没被拉下,且各有增长。
可见当真同房遗玉所言,江南气候适宜,故而产量远比别地要多,一旦江南人口增加,耕地增加,其实力自会展现出来。
就在房遗玉明悟的时候,唐太宗继续道:“朕虽然不太能懂你说的那些,但事实就在面前,江南在人口稀少的情况下,却依旧能够保持粮税增长,绝非凑巧,正如你先前所说,是因江南的特殊气候造成,朕也相信,一旦江南发展起来,其粮食产量将碾压益州、中原。”
房遗玉点了点头:“这是必然现象,江南的土地无论是开垦好的良田,还是闲置的荒地,都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因其特殊气候,江南的稻米成熟极快,往往在一年中能够收割两季、三季。这点也只有江南能够完成,故而我一直认为若想解决大唐的粮草问题,必须先振兴江南农业!”
唐太宗闻言动容:“当真如此?”
在大唐耕种水稻,概是以一季为主,百姓们便是有时间也没那胆尝试,多是利用田歇,种些应季蔬菜,没有重复耕种水稻的情况,故而一年收割两季,在当下而言,是骇人听闻的事。
“这点我能担保!”一年收割三季还需研究研究,但以那江南的特殊气候,一年收割两季稻米,还真是手拿把掐的事。
“若当真如此,朕还必须开发这江南不可了!只要粮草足够,朕何愁不能征伐海外!”唐太宗豪情干云,江南在他眼中只是个工具,他真正要做的是成为天下共主,征服那些不臣大唐的国度。
房遗玉突然笑道:“皇兄,我说了这么多,其实还没说到关键,要知江南的田地只是开发江南的一个原因,但真正缘由还其后的金山银山。皇兄,丝路是我大唐经济命脉,但您可知丝路为何会给我大唐带来那般的丰沃利益?”
唐太宗沉吟半晌,道:“许是因国家之间的通商吧!各国物产不一,我大唐稀疏平常的丝织品,在西方国家却是比黄金还要昂贵,而那些国家常见的玩物,在我大唐也是能卖到供不应求。其中的区别之处,自是为彼此带来巨大利益,故而丝路上商旅不绝,我大唐也可从中取得各类税收,收益匪浅。”
第五百一十七章 迈入核心
房遗玉提醒道:“既是这般,皇兄何不开辟出几条海上丝路?汪洋的彼岸也有数不尽的国家,也可与之通商,较之西域丝路,海上运输且更为便利,故而遗玉认为,海上丝路将会比西域丝路拥有更大的价值。”
房遗玉这番话彻底让唐太宗动容,这件事他从未想过,要知一条丝路就已让大唐获利万千,若是再来上几条,那大唐经济又会是什么样子?
“当真可行?”唐太宗面上浮现兴奋神情,以他那天塌不惊的承受力,在此刻竟不能自已。
“自是可行!”房遗玉重重点了点头,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海上丝路比之西域丝路要快捷百倍,取代西域丝路只是时间问题。
“皇兄,先年张子文出使西域,开拓丝路之际,朝中反对之人不在少数,然而汉武帝全力支持,这才有了丝路诞生,他之成功,不正是为我大唐做了榜样?我相信只要能开辟海上丝路,所得利润绝不少于西域丝路,大力发展江南,正是一石二鸟的便利法门。”
唐太宗嘴角一挑:“朕被你说的有些心动!”
房遗玉闻言会心一笑,发展江南能够做到钱粮两得,能从源头解决大唐日后面临的两大困境,岂容唐太宗不动心?
唐太宗沉吟半晌,又道:“既然你对发展江南这般上心,想必心中已是有了充足准备,那这些日子你将思绪整理一番,写成奏折呈上来,过些日子咱们在朝会讨论!”
房遗玉挑衅一笑:“这次我非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知道我们女人的厉害!”
辞别唐太宗,房遗玉依约去了尚书省。
尚书省坐落于太极宫中,此间草木并不繁茂,却自带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
房遗玉还是首次来这尚书省,想到她即将成为这其中的一分子,面上可是愁苦的很。
其实对她而言,加入尚书省好处一堆,全无坏处。
朝廷是天下最复杂的地方,若想在其中发展,才能只是一部分,资历、政见相同的友人也是至关重要的。
房遗玉的资历微末,政见相同的友人更是一个没有。
她如今能混的有声有色,关键还在于她父亲的关照,杜如晦的欣赏,唐太宗的偏爱,不然就凭她那女子的身份,面对长孙辅机、魏徵、褚登善那等级别的政敌,想要混出名堂,概率绝对比登天还要小些。
房遗玉如今所缺的正是个小团体,一个拱卫她的小团体,用白话讲就是党派,大唐初期在唐太宗的治理下,并未出现党派之争,但政见相同的友人相互扶持,却也在所难免,而房遗玉所缺少的正是这么个小团体。
从前的房遗玉有两个职位,科学院院长和左屯卫将军,左屯卫将军是军职,在李勣、程知节、秦叔宝、尉迟恭这一众武将心中,房遗玉的地位非同一般,只是朝政大事与军部干系不大,李勣、程知节、秦叔宝、尉迟恭他们也不大能说上话。
科学院院长虽是文职,可麾下都是些匠师,于政事上根本不能为房遗玉带来丝毫便利,反倒是因那些腐儒将科技视为旁门左道,更不与之往来。
可以说房遗玉在朝中一个盟友都没,能混到今日可以说是个官场奇迹,可一旦她加入尚书省就大有不同了,尚书省是大唐的核心机构,领军之人一是她家老爹,二是对她青眼有加的杜如晦,有他二人在,房遗玉能够轻松融入尚书省,成为核心中的核心,同尚书省里的其他官员同进同退,于朝中扩大话语权。
若是有人想要针对房遗玉,也就等同于针对尚书省,与尚书省为敌的下场可是极为可怕的。
加入尚书省的房遗玉等同于多了一副保护伞,故而说她进入尚书省,对她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是房遗玉闲适惯了,实在不想再受到过多管制,日后管着她的再不是好好先生李勣、秦叔宝,而是她严厉的老爹,她实在不愿想象以后的日子,会多么惨痛。
开发江南干系重大,影响大唐未来数十年的发展走向,故而房杜二人下了朝后也没干别的,就一直等着房遗玉到来。
他二人都是老人精了,先前在朝会听唐太宗任命房遗玉为尚书省主事,就知发展江南应是可行,也就想着将日后的重心放在江南,想从房遗玉口中探听出一些相关事宜。
听传报说房遗玉到来,二人面上各是一喜,忙让人请她过来。
房遗玉来至议事堂,因她也不是外人,故而彼此见面也没过多客套,她老爹直接问起江南之事。
杜如晦倒是同她客套了几句。
房玄龄摆出一副老子是你爹的架势,让房遗玉将她心中所想一一表露。
发展江南是大唐的头等大事,便是唐太宗作为一国之君也不能自己决断,但若能将尚书省这权力核心拉过去,成功率将大大增加,房遗玉此时也是不遗余力的将她之意图和江南优势告与两人。
房杜二人同唐太宗一般,都是接受能力极强,智压一代的人物,虽然房遗玉所说他们未必全能理解,可江南优势却是听的明明白白,眸中各是异彩涟涟。
杜如晦稍作思索,已是有了决定:“这开发海上丝路应是可行,毕竟国情不同,需求自是不同,海外万国也定有我大唐所需的物产,反之我大唐也有海外万国所需之物件。西域丝路便是例子,异国商旅愿不辞辛苦,万里而至,也就没有理由不去选择更为便利的水路航运,至于种植两季稻米,古来从未听说,想要让百官信服,着实不易。”
房玄龄微微一笑,已是有了对策:“这还不容易?眼下江南的一季稻米已是种下,咱们可任选一地用于试验,只要年底成功,来年便可大批量操作。”
二人你来我往,显然已是认可房遗玉发展江南的提议。
杜如晦想了想,补充一句:“侄女,回去后将此事好好规划,书成奏折上奏,此事关乎我大唐未来走向,万万不能大意。”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世家异动
房遗玉颔首一笑,表示理解,关于此事她早有备案,自是信心十足。
杜如晦目送房遗玉离去,面上尽是羡慕之色,同身侧的房玄龄打趣道:“虎父无犬女,你家这丫头前途无量,至少咱们两个是远远比不上喽!”
房玄龄却是忧心忡忡,长叹一声:“哎!玉儿毕竟是个女子,表现的这般耀眼,对她而言,未必是件好事啊!”
“你是担心她成为众矢之的?”杜如晦听了房玄龄的叹息,也是了解老友顾虑,摇头笑道:“我却不这么认为!你说两个才华横溢的人,一人不畏强权,行事只认原则,只要认定自身无错,便不向强权低头,无惧无畏。另一人明明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左右逢源,顾前顾后,行事谨慎。他们谁更值得陛下信任?毫无疑问,必是前者,正如侄女一般。我认为她的这种行事方式正是她的仰仗,陛下待她那般特殊,又未尝没有这个原因?”
房玄龄也觉有理,先前没看透这些,只是因关乎他爱女,关心则乱罢了。
房遗玉回了府邸,从门房口中得知有一对男女前来拜见,正于前厅等候。
听门房口述,应该是黄知涛和他的师妹霍念念,唐太宗君无戏言,在答应房遗玉的请求后,依照与她的约定,并未为难霍志刚的几个弟子,在其授意之下,都给悄然放了。
行至前厅,果真见到黄知涛和霍念念就在厅中落座,李元嘉和李月婉正在替她招待客人。
见房遗玉到来,李元嘉念及昨夜,神情有些恍惚,李月婉却是有些吃味,没给她什么好脸看。
房遗玉置若未闻,有外人在呢!
“黄兄,霍姑娘!”房遗玉近前招呼。
虽说房遗玉是擒拿霍志刚的始作俑者,但黄知涛、霍念念也都是恩怨分明的人,也没想着将这帐记在房遗玉的头上,毕竟房遗玉身为朝廷中人,捉住他们这群乱党也是合乎情理的事。
房遗玉在姑苏瘟疫退散后,曾表示会为志刚武馆的弟子说情,对房遗玉的话他们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霍志刚所犯之罪是足够满门抄斩的,他们这些弟子又都是乱党骨干,按照历朝历代对反贼的处置方式,他们生还的概率等同于零。
故而在押往京城的路上,他们一行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
可现在非但他们一行平安无事,霍志刚也是意外豁免,逃得一死,还有重返自由的希望,原本的必死之局竟意外得到宽恕,他们自不会认为老天开眼,都明白是房遗玉出力了。
他们自是感激万分,故而在离去之前,以黄知涛二人为代表,专程赶来道谢。
房遗玉让二人坐下:“抱歉了,未能说服陛下再宽限些时日。”
黄知涛摇头苦笑:“王妃这话当真羞煞我等,我们今日能够生还,已是陛下的莫大恩赐,怎敢再奢求旁的?在下今日来此也是代表师兄弟们向王妃道谢的。”
“当真感谢王妃为我等所做一切,黄知涛无以为报,日后若有用的着我等的地方,必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黄知涛为人信守承诺,此话一出,足以表明其心意。
房遗玉颔首一笑,黄知涛言以至此,若是拒绝,难免有瞧不起他的意思,但房遗玉救他们也非是为了什么报答,故而此时既不拒绝,也不应下,只是笑道:“行吧!刚巧手头有件事,只你能办!”
黄知涛正襟危坐道:“全凭吩咐!”
房遗玉咯咯笑道:“叫声房兄听听!”
黄知涛闻言愕然。
房遗玉摇头笑道:“黄兄今日过于生分了,咱们可是患难交情,你这王妃叫的实在生疏,不入耳,还是原来的相处方式更合我意!”
黄知涛本就江湖中人,洒脱的很,对房遗玉这么个天下少有的奇女子,早就有了惺惺相惜的挚友之感,只因欠她大恩,才需得以礼相待,听她这般说来,也是放下拘束,与之畅谈。
范阳,古称涿州,这里有一个天下无人不知的姓氏,卢氏。
五姓七望是大唐最著名的七大门阀世家,他们在天下士子所处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
五姓七望中的卢,指的就是范阳卢氏,房遗玉母亲的娘家。
范阳卢氏出自姜姓,因封地卢邑而受姓卢氏,秦有五经博士卢雍照,子孙迁居至涿地,以范阳为郡望,后世称之为范阳人。
真正为卢氏扬名的始祖乃是东汉著名大儒卢植,卢植开创卢家基业,他之子孙卢毓位至北魏大司空,其后人皆累居高位,卢氏成为中原北部一品高门。
卢氏发展至隋唐时期,已是历经数百年光景,这数百年累积下的名望、人脉,造就了卢氏今日的无上地位。
范阳城郭,人迹罕至处有座饱经风霜的老宅,其占地面积极为广袤,足有数十亩,可谓楼宇千百,恢宏壮阔。
高门大户之前,两头威武石狮庄严对坐,只是石狮身上满是不同坑洼,那是经由雨点冲刷的痕迹。
滴水石穿,可以试想这座老宅所形成的年代。
一辆漆金马车由远至近,由四匹高头大马拉动,于寒风之中穿行,看着神骏的很,连拉车的马匹都有这般气概,足以想象这车上主人的身份是何其尊贵。
马车于老宅门前停驻,漆金马车的帘子掀开,一位中年男子,露出一张威严面孔。
中年男子看了眼老宅上挂着的匾额,其上写着卢府二字,挥手招呼下人,递上拜帖,表露其身份。
拜帖上方书着清河崔广普。
清河崔氏,这是更胜范阳卢氏的强大门阀。
崔氏于战国时期就在历史长河中占据一席之地,累出齐国公卿,其后世子弟中最为著名的莫过于崔伯渊,崔伯渊曾仕北魏三朝,位至大司徒,参与军政要事,对北魏统一中原北方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被后人称为南北朝第一军事谋略家。
千年传承,清河崔氏于天下门阀世家当中,正是当之无愧的魁首,仅在唐朝,崔氏之中就出过二十三位宰执之相。
第五百一十九章 崔卢密谋
东汉时期袁家四世三公听着地位崇高,但同崔氏相比,真是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唐太宗有心打压世家门阀的地位,命朝廷官员修订《氏族志》,然而朝廷官员在《氏族志》中,还是将崔氏列为天下一等,可见于天下士林的心中,崔氏之威更胜唐太宗。
崔广普才智通天,为当世一流之才,他虽非崔家家主,但族中大事多由他来决断,已是公认的下一任崔家家主。
随行侍卫送上了用金漆烫出的红叶帖。
在大唐,拜帖就是其主人身份的象征,金漆所烫的红叶贴正是当世最为尊崇的拜帖。
五姓七望互有姻亲,同气连枝,卢府门房收到拜帖,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先将崔广普请入家主会见尊贵客人的茶室,又派人去通知卢家家主。
茶室之中,崔广普正悠闲的品着顶级碧螺春,感受着其中的浓郁香气。
一阵足音响起,一位耄耋之年的白头老翁正拄着桃木龙头拐从偏门进入,在其身侧还跟着一位俊美青年。
白头老翁一身朴素的儒生服饰,留着花白长须,眼皮微眯,偶尔闪着丝丝锐芒,一眼看去就知他非凡人。
俊美青年年纪概在二旬许间,英俊潇洒,风度翩翩,面上始终挂着自信的笑,只是他的眼眸生的有些过于独特,如鹰隼一般,给人一种强烈的攻击性。
崔广普起身拜道:“广普拜见卢老,经年未见,卢老还是这般强健,天下之喜啊!”
卢老本名卢世滴,已是八十有三,同崔广普祖父交好,是门阀世家中辈分最高的,堪称硕果仅存,深受五姓七望敬重,论学识他也是碾压天下大儒的半圣,称他为当世儒家第一人也不为过,名望极高。
卢世滴摇头一笑:“广普无需多礼,老夫的年岁终是要到头了,很多事情都是力不从心,未来还是要落在你们年轻人的身上——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的曾孙卢陵夷——陵夷过来,见过你广普伯父。”
卢陵夷行礼问好,谨遵礼节,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崔广普听过卢陵夷的大名,知他是卢家年青一代中的第一天才,因此备加关注。
忽地,崔广普瞳孔猛然一缩,啧啧赞道:“这孩子英气鄙人,眼若鹰隼,天生奇相,金鳞岂是池中物,卢家当大兴啊!”
卢世滴摇了摇头:“广普过誉了,这小子可不成,难担大任,他呀,生而少圆滑少沉稳,见长之处只在一阴毒,能让其对手身化白骨,可这阴谋比之阳谋,终是落得俗套,他也只能活在暗处,若是推上前台,就无甚用处喽!”
卢陵夷面上不喜不怒,仍是笑眯眯的站在旁侧。
崔广普暗道佩服,这卢陵夷他虽未见过,却是早已听说,对其长处弱点也是早有了解,卢世滴年岁已高,却仍能明辨是非,看清卢陵夷的本质,实在高深,他心中也是庆幸此番来对了。
卢世滴开门见山道:“广普也非外人,就不要拐弯抹角了——让我猜猜,可是关乎李家小二的?”
崔广普面上凝重:“卢老明辨,李家一直以来都同我门阀世家有着一层特殊关系,李二忌惮我等势大,存心打压,可又因我等家族人才济济,朝廷的七成官员尽是我世家所出,李家不得不依靠我等的力量,故而也没胆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以免造成天下动荡,数百年来,一向如此,世家门阀同历朝历代的皇家都处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点面,谁都不会打破,彼此间也无祸事发生。”
“可自打李二登基以后,那所谓的平衡已是开始摇摆,不得不说,李二雄才大略,远胜五百年来任何一位帝王,他并不同我等直面对抗,而是迂回扶持关陇地区的门阀世族,同我等这些老牌世家对抗,我五大家族同气连枝盖压天下,早已是众矢之的,中原和江南几大门阀反倒是乐的咱们两虎相争,故而多以看戏的姿态面对我等之间的争斗。若单是这样,我等也是不惧,毕竟关陇门阀根基薄弱,固然陇西李氏得到李二支持,但对有着千年基业的我等而言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只是近来,一个人的出现,彻底打破了我们双方的平衡——”
卢世滴跪坐席上,闭目听着崔广普诉说,听闻其言,紧闭的眼皮猛地睁开,眸中闪着碧亮光泽,一个名字呼之欲出:“房遗玉!”
卢陵夷听到这名字,面上忽地一寒,说起来房遗玉同他还是表兄妹的关系,故而房遗玉的名字不止一次于他的生活中出现,激的他升起一股要与之一较高低的欲望。
崔广普一脸严肃,他对卢世滴说出房遗玉的名字自是不觉意外,毕竟房母卢氏可是卢世滴胞兄的亲孙女,加之房遗玉三年扬名,其存在几已成了各大门阀的噩梦,以女子之身展惊世之才,很难不名扬大唐。
“正是她,房遗玉!”崔广普复述一遍这个名字,普普通通,然而在他心头却是重若万斤:“房遗玉一介女流,却是千年来难寻第二的奇才,她之智谋才干,远胜同龄男子百倍,她创造的新纸,足让天下寒门子弟用上廉价纸张考取功名,她所创造的活字印刷,使得书册价格降到一个极点,让天下寒门子弟都能有书读,有文章写,她提出在各地修建书馆的提议,让寒门子弟尽是能够学到必要的学问。长此以往,我能断定,不出十年八年,寒门子弟必能同我等门阀世家一较高低,甚至全面超越。房遗玉只做了这么些‘小事’,就打破了千百年来历代皇家都做不到的事,卢老——咱们不能再拖了,若不开展反击,不久之后,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下场。”
卢世滴也知当下事态刻不容缓,沉声道:“老夫还没糊涂到那个份上,当下形势我也并非不知,只是我们根本就不能轻举妄动,虽说房遗玉厉害,可李二更非凡人,若说房遗玉是个刁钻的剑客,李二就是剑客身后的千军万马,咱们贸然出手,只会落人话柄,给李二发难的机会,广普来此定是有了想法,不妨直言!”
第五百二十章 毒师毒计
崔广普颔首一笑:“卢老睿智,正如您所言,咱们不能出手,可有人能代咱们出手,且最为符合咱们世家未来的发展方向。”
“谁?”卢世滴接话问道。
“魏王——李惠褒!”崔广普眸子发亮:“李惠褒想要登上龙椅,他的对手正是我们敌人,关陇集团的长孙辅机,只要咱们能够全力支持李惠褒,既可为我等未来打下根基,又能拔掉房遗玉这个眼中钉,断李二助臂,让他自顾不暇,再无对付我等的精力!”
崔广普的话引来了一阵沉默。
卢陵夷颔首沉思,在想着什么。
卢世滴满是褶皱的脸上却无什么表情。
过了半晌,卢世滴开口道:“广普,你这是在赌啊!”
虽这般说着,但他随后却是一笑:“有意思!”
卢世滴生于南北朝晚期,作为一个局中人参与了大隋的幻灭,再到大唐的强盛,这八十余年经历了无数风雨飘摇,早已养成了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的从容,崔广普的提议虽说惊人,可还不足以让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色变。
崔广普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忙道:“李二想彻底消灭我世家之心,已是路人皆知。凭借房遗玉为他创造的有利条件,加上其手段,一旦摆脱对天下门阀世家的依赖,便会毫不犹豫的向我等下手,真到那一步,我等连退路都没了。”
门阀世家中人自幼被灌输家族利益高于一切的观念,万事以家族为先,天下之事,对他们而言远比不上家族利益。
唐太宗想对付他们家族,便是他们的生死大敌,崔广普口中满是李二,丝毫没有应对皇帝的敬重之意,反倒是仇视的很。
“眼下来看,咱们也并无它法,只是——”卢世滴很快就做了决定,门阀世家虽然强大,可同唐太宗这位一国之君相比还是稚嫩的很,覆灭他们只在翻手之间,若不趁门阀世家之力还能让唐太宗心存忌惮的时候,寻条生路,一旦朝廷摆脱对门阀世家的依赖后,他们将再无与之抗衡的能力。
只是这毕竟涉及皇家,干系到门阀世家的生死存亡,卢世滴也不可大意:“这李惠褒当真能做个明君?”
卢世滴是为儒家典范,虽以家族利益为重,可他也不愿支持个昏聩之君,落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崔广普如实说道:“李惠褒的能耐或不如李二那般,然其喜好儒学,推行仁政,在这点上,好战的李二自是与之不能比,他对儒学的研究,极为深厚,假若登基为帝,可为仁君,当下大唐储君的人选,莫过于李高明、吴王李厶和魏王李惠褒。李高明的支持者以长孙辅机为首,长孙辅机是什么人,我等尽是心知肚明,便是李二对我等网开一面,给我等一条生路,以长孙辅机的性格,也不会善罢甘休。几是能够肯定,李高明一旦继位,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李厶为人有唐太宗之风,知人善用,若为皇帝也可成有为之君,然而他与寒门子弟交往甚近,他若登基对我们世家也是不利,唯有魏王李惠褒对我等百般示好,我几是想不出不扶持他的理由。”
卢世滴颔首道:“合情合理,眼下形势迫在眉睫,依附李惠褒确实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老夫赞同,广普,直说你来范阳的目的吧!”
崔广普笑道:“李高明不得圣心,天下皆知,过了年便是李二的四旬寿诞,大唐这般强横,彼时定是万邦来朝,热闹非凡。只要李惠褒能在那时候讨得李二欢心,于外邦使团面前盖过李高明,必有望将之取代,我听闻卢老手中藏有王会稽的《积雪凝寒帖》,故而特来一求。”
卢世滴摇头苦笑:“广普啊,你可真是来要我老命的!”
王会稽,古往今来书法界的第一人,他之字帖于市面上万金难易。
《积雪凝寒帖》是王会稽的佳作之一,其中暗合造化之意境,或许比不上他的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可也是足以流传千古的佳作。
卢世滴甚爱那字帖,将之视为生命。
唐太宗酷爱王会稽的墨宝世人皆知,崔广普的言外之意,自是想让李惠褒用《积雪凝寒帖》来讨唐太宗的欢心了。
卢世滴心中滴血,却也派人将《积雪凝寒帖》取来,交予崔广普,毕竟同家族利益相比,这《积雪凝寒帖》就显得过于廉价了。
崔广普得偿所愿,满意离去。
卢陵夷掺扶着卢世滴,忽道:“曾祖,孙儿想前往京城,为我卢家出一份力。”
卢世滴沉默良久,终道:“也罢,雏鹰长成,终是有着独自翱翔的一日,你之才智,老夫很放心,有你于暗中谋划,李惠褒登基的机会将会大大增加。”
卢陵夷摇头一笑:“曾祖误会了,孙儿可不想成为李惠褒的幕僚,在其麾下孙儿并无用武之地,倒是听说储君李高明同房遗玉有着深仇大恨,故而孙儿有心为李高明效力,用上一招借刀杀人。”
卢陵夷的刀既指李高明也指唐太宗,要杀之人正是他的远房表妹,房遗玉,也可顺带捎上个李高明。
尽管唐太宗才是打压门阀世家的主谋,但他毕竟是皇帝,无人能将他如何,故而其助臂房遗玉才是世家的最大敌人。
房遗玉两次三番阻碍世家发展,已成五大家族的心腹大患,必须将之除去,只是房遗玉深得唐太宗器重,想将之除去,着实不易,若是普通人,还真难办到。
李高明恰恰不是个普通人,身为大唐储君,他是最有可能做到的。
要知道唐太宗身为千古一帝,为登基杀兄弑弟,近些年所取得的成就也是令世人为之瞩目,寻常人根本别想在他的眼皮底下耍手段。
李高明同房遗玉死磕的后果只有两个,一是房遗玉身死,李高明受到牵连,失去储君之位,二是房遗玉棋高一着,李高明功败垂成,仍是失去储君之位。
前者一石二鸟,后者也能让卢陵夷渔翁得利,这正是他选择辅佐李高明而不去辅佐李惠褒的缘故。
第五百二十一章 朝歌坊
若是成功,卢陵夷借李高明之手,斩杀房遗玉,李高明也将自食其果,若是失败,他仍是借唐太宗、房遗玉之手,除掉李高明,为李惠褒创造了机会。
由此可见卢陵夷之心,可谓毒入骨髓,令人颤栗。
此时正在同黄知涛闲聊的房遗玉,后心忽地一阵发凉,暗自奇怪:“自从败了长孙老鬼之后,就再无这种感觉了,这是什么情况?”
房遗玉想不出缘由,索性晃晃脑袋问道:“黄兄,不知你们今后作何打算?”
黄知涛笑道:“云游四方,我同念念商量好了,一边游历大唐的万里河山,一边配合各地官府缉拿要犯,行了,咱们后会有期,有缘再见!”
房遗玉笑着将黄知涛二人送出大门,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忽然一阵强烈预感,等彼此再见的时候,定会再有一番精彩纷呈的故事发生。
次日天明,房遗玉收到二兄邀请。
天香楼,房遗玉在京城的一众好友尽是在此,她二兄房遗爱自是不用说,伍元、李家兄弟、李玄之、程家的几个兄弟,还有鲁国义等一众心腹也都聚集于此。
房遗爱举杯笑道:“这酒宴本该在妹子归来的当日举办,但伍元说了,妹子离家年余,应先陪陪妹婿、月婉,这才推到今日,妹子可不要挑二兄的礼!”
这年余未见,二兄可是成熟许多,许是他要当爸爸了,身上越来越有成熟男子的气质。
据房遗玉了解,二兄的婚后生活很是美满,许是大婚当日李元嘉的行为触动了唐太宗,后来他下了道圣旨,表示大唐以仁孝治国,在长者面前,皇亲国戚也当履行孝道。
那圣旨一下,各个嚣张跋扈的公主王爷都收敛许多,原本性子温和的公主们更是同普通人一般好生侍候公婆。
阳城公主自幼受到皇后的严厉管教,身上并无恶习,故而房遗玉对他的这位妻子,还是极为满意的,风月场所都不再去了。
房遗玉想着二兄在历史上的悲惨婚姻,再看看现在,真是由衷为她二兄能摆脱李漱那位魔女而感到开心,只是心中也不免多想:“到底谁能有幸娶到那极品货色?”
想着曾在她床下意图听她和李元嘉洞房的疯丫头,房遗玉心下恶寒的很,怜悯起李漱未来的夫婿。
房遗玉举杯笑道:“各位兄长的心意我已收到,阔别年余,错过不少事情,二兄的婚礼,伍元儿子的百天宴,我在这一一补上,每人先敬三杯,权当自罚了。”
众人皆知房遗玉酒量奇佳,从未醉过,故而都跟着起哄,说错过了他们的什么什么。
房遗玉连饮数十盅,仍是面不改色,同他们畅聊。
李玄之说到兴起之时,也不顾男女大防,搂住房遗玉的肩膀道:“妹子这一年不在京城,可是亏死了,你可知你错过了一场什么样的盛宴啊!”
房遗玉好奇一笑:“这让你说的,我心里都痒痒,不知是何等盛宴,让你这般推崇?”
伍元接话道:“那可是公孙琪嘉的剑舞,我当时也去看了,说是精彩绝伦也不为过。”
李玄之讲话素来夸大,伍元却是实在的很,连他都这般讲,可真是将房遗玉的兴致给勾出来了,正欲追问,忽闻街上传来阵阵惊呼:“舞剑的姑娘来了,大家都去看呀!”
房遗玉一听公孙琪嘉的剑舞,本能想起她从崖下拾得的那块铁牌,想着前世的公孙大娘,自也想到了诗圣那首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
心中嘀咕:“不知这公孙琪嘉同前世那公孙大娘又有何关联?是同为一人,或者——”
这般一想,房遗玉也觉自身想法可笑,要知道公孙大娘可是唐明皇时期的人物,前后相距百多年,又怎能同为一人?只是她们都姓公孙,且所长皆为剑舞,二者之间并非没有关联。
房遗玉也擅长使剑,故而对那精彩绝伦的剑舞也是来了兴致,而今听外面传来琪嘉姑娘的消息,心思活络起来,问道:“这舞剑的姑娘可是那公孙——”
房遗玉欲问李玄之,然而话未说完,就见那家伙将头伸出窗外眺望,活活一脑残粉的模样。
不光是李玄之,二兄和程家的几个葫芦娃也是一般,一众人挤在窗前,你推我搡,将临街的窗子堵个严实,唯有伍元、鲁国义、李家两兄弟仍是坐在座位上,淡定饮酒。
伍元接过房遗玉的话:“应该不是,她们是前朝朝歌坊的传人——”
“朝歌坊?那又是什么东西?”房遗玉茫然不知,想来是什么出名的风月场所,在古代那些女子可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统称为妓,像她们这种女子便是再怎么出名,也不会被载入史书的。
伍元见房遗玉真不知道,便为她解释道:“朝歌坊是前朝最著名的歌舞勾栏,其中有一头牌复兴公孙,擅长舞剑,据说其剑术神乎其技,于前朝名噪一时,就连隋炀帝那暴君也知其名,将之招入宫中献舞,后来更是将朝歌坊聘为皇家舞坊。”
“只是前后不过半月,朝歌坊就被隋炀帝以乱党罪名,尽数斩杀,一个也没放过。其中原因谁都不知晓,市井倒是有所传言,说隋炀帝意欲将公孙纳为妃子,而公孙誓死不从,以利刃割伤隋炀帝,这才导致朝歌坊衰亡。”
“不知是何缘故,在两个月前,一位姿容绝色的女子,打着朝歌坊的招牌出现在了平康坊,以绝艳剑舞震彻京城,而后她又在京城连演三场,除去首场人气稍有欠缺,此后两场俱是人满为患,尤以末了那场,只够容纳万人的空地,愣是挤下了七八万的观众,还有不少人挤都挤不进去,十六卫为此出动了所有的巡逻军卒,维持现场秩序。”
房遗玉听的咋舌不已,惊叹道:“实在是难以置信!”
李云启也是跟着点头:“先前我也觉传言偏颇,后来没禁住玄之邀约,一同前去看了,这才知什么叫无风不起浪,那剑舞着实精彩的很,能震撼整个京城也是情理之中!”
第五百二十二章 有趣的事
李云成补充道:“那公孙琪嘉不仅舞资惊世,便是剑法也一般不凡,我祖母说她之剑法甚至能同遗玉一分高下,武功也不输我等。”
被几人轮番一说,房遗玉对那公孙琪嘉更为好奇,搔搔耳朵,悔道:“那我还真是错过了一大盛况——哎,你们让开,给我腾个空位,我倒要瞧瞧这公孙琪嘉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得到你们的一致认可!”
一众‘好色之徒’面对房遗玉的发话,尽是置若未闻,他们的心神全被那个公孙琪嘉吸引去了。
房遗玉单手按于最为壮硕的程怀默后心,稍稍用力,翻身跪于他之肩头,探着身子向外望去。
程怀默自幼习武,身上能负千斤之力,房遗玉的这点微末重量,着实不放心上。
房遗玉向街上眺望,她所在的天香楼本就处于京城的繁华地段,人来人往,这一生些变故,更是只能用人头攒动来形容,心下也为公孙琪嘉的人气佩服不已,从传出她要出现的声音到现在不过短短盏茶功夫,然而街上却已聚集数千人,宽阔长街聚满面带喜色的百姓。
于长街中央一道浅紫色的身影吸引住了房遗玉的眼球,在街道尽头,有数十位东宫的武士簇拥着一位身着浅紫罗裙的女子缓缓前行,浅紫色的罗裙于风中荡漾,给人种神秘魅惑之感,房遗玉还未回过神来,那身影就已消失在了一处转角。
房遗玉有些失神,她所看到的只是个背影,竟给她记忆尤甚的感觉,心中不住叹道:“光是一个背影就这般动人心弦,令人难以忘怀,想必也是位风华绝代的奇女子吧!”
这般想着,房遗玉心中升起浓郁的懊悔之感,毕竟没能瞧见那女子的正脸,实是人生一大憾事。
李玄之见房遗玉面带遗憾,笑道:“妹子放心,公孙姑娘于十几日前离开京城,而今却去而复返,与太子府走到一处,在我看来八成是李高明想为陛下祝寿讨喜,才将之请回。若真这般,妹子何愁见不到她?更不愁看不见她的表演,以妹子的才情,没准到时候还能引为知己呢!”
房遗玉翻了个白眼,并未理会,明明是这混球自己想上,却因为惧内,平日里只能过过嘴瘾,不敢越雷池半步,妻管严指的就是这位大哥。
值得一提的是,李玄之的正房妻子,也是卢家的人,房母卢氏的远方表侄女,驯夫的能耐不比她那表姑差。
房遗玉在这不禁为李玄之默哀三秒。
“真是混账!”程家小六子气愤叫骂:“人比人得死啊!还说什么另有要事,我看她也是个攀龙附凤的货色。”
小六子这话一出,他的几个兄弟也纷纷附和起来。
李玄之闻言大为不满,道:“琪嘉姑娘怎么得罪你们几个混球了?”
“哼!”程家的葫芦兄弟中,稍微沉稳些的要输大哥程怀默,只听他道:“半月前,小六子亲自寻上她,希望她能在年初一的时候,来家里为老爷子表演,让老爷子乐乐,可她却说另有要事,不能在京城久留,还将小六子揍了一顿,哼,换成太子府的人就是不同,还推脱什么要事,摆明就是瞧不起咱程家,先前听到她的名字我还不信,没想到真的是她!”
房遗玉翻了个白眼:“是不是用强碰上硬茬子了?”
她知程家葫芦娃的霸道,也相信那公孙琪嘉不会无缘无故同程家人动手,想到程家几兄弟的性子,直将事情经过猜透。
程怀默恶狠狠道:“虽说小六子有错在先,可她动手就是不对!”
程家老六打不过公孙琪嘉这才被揍,这若是人家对手,被欺负的就是人家弱女子了。
房遗玉心知肚明,却也无心同他们讲道理,和程家的人讲理无疑是对牛弹琴,也懒得费那吐沫星子,只是心里却很奇怪,程家小六子的功夫非同一般,公孙琪嘉能打赢他,就没道理打不过李高明派去的武士。
正所谓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手下,李高明性子恶劣,他手下的武士也强不到哪去,程家小六子都请不走的公孙琪嘉,凭什么就被李高明的手下请回来了,明显有些不合逻辑。
公孙琪嘉回绝程家说是另有要事,难道那事同李高明有关?
房遗玉的观察力,联想能力可用骇人形容,她之思维本就活跃,察觉可疑之事总是忍不住深入去想,公孙琪嘉的存在已是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不符合正常人逻辑的举动,更是让房遗玉生出种想要一探究竟的兴致。
“公孙琪嘉,原本名声不显,却只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名震京城,到底是她别有目的,还是我多疑了?到底是意外,还是巧合呢?”房遗玉微微一笑,发现一件好玩的事,心说:“回头让西门好好查查此人,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来头,究竟有着怎样的目的。”
回到府中,房遗玉即刻安排下去,让西门追去查公孙琪嘉的底细,见时间还早,又去了趟长安县,去了安置左杰的村子,传授他内功和修习身法的要诀。
虽说左杰才刚刚入门,但从其表现能够看出,最多一年,左杰就能成长为房遗玉最为得力的助手。
回至京城的第六日就是除夕夜,守岁的日子。
由于房遗玉去年没回娘家过年,今年便同李元嘉、李月婉到了魏国公府,陪双亲一起守岁,一大家子欢乐无比。
只是而后的几日较之往年要冷清不少,只是例行拜年,并没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宫里倒是忙碌的很,只是并非为了过年而忙。
正月甘五日,那日正是大唐陛下唐太宗四旬的寿诞,宫廷内外为了这次寿诞,已是近乎放弃过年一般。
随着时间推移,于京师街头已是能够明显察觉外来使团愈发增多,万邦都因畏惧大唐威势,于这重要时刻尽是派出使团,上表他们各国对大唐的友好。
这一日,房遗玉意外收到一份厚礼,一份来自羊同国的厚礼。
第五百二十三章 远方来客
年假眨眼过去,房遗玉利用这几日空闲,将发展江南的方案整理成册,写了本长长的奏折,将规划洋洋洒洒写下,为保万全,她还特地先将奏折给自家老爹过目,让他帮着润色,瞧瞧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房玄龄直接参与了贞观初期的重要改革,且在其中占据重要地位,于改革发展的方面经验十足,故而给出了十分有用的建议,让房遗玉发展江南的计划更为周详,虽说不能确保万无一失,但大方向绝对是没问题的。
年假过后,朝会的时候房遗玉将这份发展江南的奏折递了上去。
几乎完美的改革方案让朝中那些想瞧房遗玉笑话的大臣们,尽是吃惊不已,眼镜碎了一地。
唐太宗于用人上极有一套,虽说文武百官政见不同,背后的势力不同,彼此间矛盾不小,但朝中并无奸佞之臣,都是为国家着想的良臣,就算有反对房遗玉提议的,也是为了大唐的根本利益。
发展江南终是是利国利民之举,唐太宗、房杜二相以及一众尚书省官员的全力支持之余,同为宰相的魏徵竟也出乎意料的成为此次提案的有力支持者。
魏徵于朝上说道:“我大唐经济来源主要在于西域丝路,此为我朝优点,亦是缺陷,正如龟兹一役,龟兹一个弹丸小国都能断我朝之命脉,未来实在堪忧,当下我大唐对西域丝路过于倚重,故而发展新的经济命脉,迫在眉睫。依照房主事之言,于大洋彼岸尚有无数邦国,若能与之建立往来,必能促进我大唐经济的蓬勃发展,至于两季稻米,臣前所未闻,但既然房主事敢于奏折之中书出此言,想必不是胡言乱语,若是成功可利千秋基业,便是失败也没什么,不妨试试。”
房遗玉向来对魏徵成见不小,从起先的闯宫开始,魏徵就开始和她作对,她要举办天下会武魏徵反对,提议严惩吐蕃魏徵反对,征讨龟兹魏徵还反对,就像诚心同她为敌似的。
故而就算这老家伙在史上名气不小,房遗玉向来对他也是嗤之以鼻的,如今见他全力支持,也想到房玄龄曾经说过的话:“玄成虽说为人古板了点,但他那尽忠职守的心,为父也是佩服的很,朝上你俩政见不同,为父不管,但你若在朝下使什么手段,休怪为父收拾你!”
“看来这老家伙倒也并非那么讨厌!”房遗玉瞥了眼正极力赞成发展江南的魏徵。
此事既得唐太宗默许,房杜魏三大宰相的赞同,少数几个保守派的大臣又怎能阻碍大势,这关乎大唐千秋基业的大事,在房遗玉的提议下,于文武百官的赞同中敲定。
只是决定此提议的人,除去房遗玉,根本没人能够想象到这大力发展江南会给大唐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便是后来的唐太宗因年事过高,禅位太子之后,孙儿问他这一生做过的最为正确的决策是什么。
唐太宗斩钉截铁的答道:“重用房遗玉,发展江南——”
只是所有的事并不会一直顺利,有些被忽视的问题也在执行的过程当中暴露出来。
首先这最大的问题就是船只问题,想要开展海上贸易,造船技术必须强大。
然而这正是大唐的短处,这倒并非是因大唐造不了船,相反,当下这个时代,大唐的船舶制造技术是世上最为顶尖的,只是没法入海罢了。
大唐的船只多用于水战,早年河间郡王李璥平定江南时,曾大修战舰,操练水师,彼时唐军所造的艨艟战舰,其上可乘两千军卒,自甲板起,楼阁高达十五丈,战舰上俱是配备投石车、穿云弩等威力巨大的攻城武器。
李璥借那战舰之威,灭南梁,破广陵、余杭,平定江南,立不世之功勋。
这一艘能容纳两千军卒的战舰是何等强大,驰骋于长江运河是何其雄伟。
然而就是因为大唐的战舰重视江战、湖战,这才失了航海之力。
这般大型的战舰,一日所需粮草便是不少,一年所需粮草更是多了去,这航海来回少说一年半载,两千军卒所需的粮草反倒是成了种种负担。
故而大唐当下的战舰,根本不能在海上远行,要想开拓海上丝路,这海上的运输工具货船,就成为房遗玉等人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
这事若是换做旁人接手,便是花上十年二十年,也造不出一艘能在海上远航的货船,然而房遗玉却是不同,她有着前世的知识经验。
说到这,还要归功于房遗玉小时候玩过的一些经典船只模型,虽说模型是假的,但制造商为了追求最高品质,各类船只模型都是一比一仿真,什么前桅、尾桅,大桅横方型帆船、双桅三角帆船、多桅横方大帆船等,诸多样式她都记得清楚。
自然还是同往常一般,细节方面房遗玉记不清楚,但她能将船只大概构造绘画下来,而后再请大唐顶级的造船匠师集体研制。
有大概版图,造船匠师们只要在细节上下些工夫,这远航货轮就一定能够造出。
房遗玉将手头工作处理好,特地前往造船场勘探一番进境,见匠师们已是逐渐领悟理解,面露欣慰的策马回府。
来至造船厂外的街角,一队异族人突然挡住了房遗玉的去路。
见状似是来头不小,都是些刀甲傍身的勇士。
一位面善的老者从人群后方挤出,右手横于左胸,恭敬行礼道:“尊敬的王妃,不知能否耽搁你些时间!”
房遗玉的桃眸在老者面上逗留片刻,只觉他面熟的很,从其衣着打扮来看,应是天竺那面的人,一道靓丽身影在她脑中闪过,记起这老者的身份:“啊——我记起来了,你是羊同大相,努——努什么佩?”
那面善的老者笑道:“王妃真是好记性,在下正是羊同大相努沙佩。”
房遗玉的眼睛在人群中快速扫视,并没见到她脑海中的那道靓丽身影,不禁失望道:“大相,玉洁公主没过来吗?”
第五百二十四章 西南近况
努沙佩摇头叹气道:“公主自是十分想来,只是国主近日身患重疾,身为其子女,玉洁公主只得留下侍奉。”
房遗玉面上颇有遗憾失落,有了李元嘉、李月婉这两个爱人,她已是满足的很,但对那万里之遥的玉洁公主,却始终存着几分挂念,想着玉洁公主过的如何,想她是否已经嫁人。
努沙佩微微一笑道:“公主在我过来之前,曾托我带上一封信件和一样礼物,说要送到王妃手中!”
他说着便从怀中掏出封信,又招手让人牵来一个小东西。
房遗玉登时双眼放亮,直视那小东西。
小东西是条狗,确切说是条标准的雪獒。
小东西的头颅硕大,颈部鬃毛围成一圈,活像只威武的公狮。
努沙佩看房遗玉面露欣喜,笑道:“玉洁公主说王妃甚喜动物,尤好猫犬,恰好我部特产正是獒犬,说什么也要让我带上一只送给王妃。王妃可勿要小瞧这小东西,獒犬也分无数种,这小东西是雪獒中的王者,我们称之为海蓝兽,其爪如虎,啸如狮吼,是最为尊贵的獒犬,其凶悍可斗狮虎。尤以这种身上带着淡蓝色的海蓝兽,更是海蓝兽中的王者,便是我部之中,也就仅存那么三两只罢了,若非玉洁公主铁了心要送,若非王妃对我羊同身负大恩,这海蓝兽是说什么也舍不得送的!”
房遗玉闻言喜出望外,忙近前将海蓝兽抱在怀中。
谁料海蓝兽竟伸爪按住她的胳膊,一口咬住衣袖,那上好丝绸织制的衣裳,竟被小东西撕裂开来。
房遗玉见状也是呆住,这其中需要的力气可不小,小东西可不是一般厉害。
房遗玉酷爱猫狗,故而对獒犬还算了解,也知海蓝兽这个品种,海蓝兽的性子比寻常的雪獒要暴躁的多,极易发怒,也更具攻击性,任何一种獒犬都不是海蓝兽的敌手,寻常的獒犬虽然也很凶猛,有着极强的防卫能力,但其对主人十分忠诚,可海蓝兽因为具备我识,故而比獒犬更为聪颖,更难驯服。
房遗玉怀中的海蓝兽最多不过三四个月,离成年还远着就有这般力量,将来斗狮斗虎定是不成问题!
只是无论房遗玉怎样安抚,都不能让小东西安静下来,反倒是越摆弄越狂躁,不多时,她的双只袖子都已经被这小东西给咬掉了。
房遗玉求助似的看向努沙佩,努沙佩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王妃还是将它先放下来吧!海蓝一旦认主,今生便不会再认二主,故而这一路上我们为了防止这海蓝兽认主,只能用暴力的方式对待它,使得它现在脾气还暴躁的很,王妃必须坚持照料令它感动,才会认王妃为主,不然就算杀了它,它也不会听话。”
房遗玉听努沙佩这样一说,才面露不舍的将小海蓝兽放回地上。
小东西呲牙跑向旁侧的无人处,面露警惕,那身淡蓝色的毛发尽是竖起,只因脖颈套着项圈绳索,它也不能逃跑,模样看着可怜极了,房遗玉是心疼死了。
沉定心神,房遗玉将努沙佩一行请入府中叙话,让人送上茶水糕点,问起吐蕃近年来的情况。
这两年她事物繁忙,也没怎么留意吐蕃形势,今日见到努沙佩,这才想起吐蕃还有位雄心壮志的明主,起先因吐蕃地势缘故,她劝说唐太宗避战,以谋取利益为上,迫使吐蕃割让青海湖以北,让其付出惨痛代价,换回和平。
然而房遗玉的心里却是清楚的很,那位吐蕃的国主野心极大,是不甘平凡的英杰,一旦吐蕃强盛,必会成为大唐之大敌,故而她对吐蕃的情况还是蛮在意的。
羊同与吐蕃之间始终摩擦不断,二者的关系一直处于敌对地步,从努沙佩这定是能够探知吐蕃消息。
努沙佩身为羊同大相,其才干自是非同寻常,听房遗玉如此问来,也知房遗玉心中所忧,知大唐对吐蕃也未完全掉以轻心,心下暗喜。
要知羊同虽在西南拥兵十余万,也非寻常的可欺之国,然而吐蕃却是更强,虽说吐蕃经岷山道一役,实力衰退,兵力已是不再远胜羊同,然其将领勇武,文官多智,羊同比之要逊色不少。
尤以吐蕃国主松赞干布可谓文武全才,自十二岁继位起,松赞干布大杀四方,仅尝一败,羊同国地处偏远,地广人稀,实难寻到一位能同松赞干布抗衡的领袖。
吐蕃对羊同向来也是虎视眈眈,只因房遗玉在其中牵线,使得羊同与大唐建立了友好邦交,不敢轻举妄动罢了,可只要是吐蕃称雄西南的心思不亡,羊同有朝一日必要与吐蕃一战。
大唐不肯坐视吐蕃壮大,也就意味着日后吐蕃攻打羊同之时,大唐定会插手制止,有大唐作为羊同的保护神,小小吐蕃又能如何?
努沙佩当即就将吐蕃近来情况告知房遗玉。
房遗玉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松赞干布也太悲催了,又或是因为芒布杰尚囊在松赞干布心目中的地位太高所致,起先为让吐蕃应下大唐的条约,她特让人仿造芒布杰尚囊的字迹,挑唆松赞干布进攻蒙舍诏、塔库里,没想到这松赞干布还真是听话,经过年余备战,在房遗玉西征龟兹那年,就开展对蒙舍诏国的入侵。
蒙舍诏国可并非什么软柿子,任人拿捏,虽说蒙舍诏国还是个奴隶制国家,但那正是后世的滇南全境,外加缅甸、老挝等部份土地,地势极为凶险,蒙舍诏人又擅于用毒,占尽各种优势。别说什么吐蕃,便是大唐,不出二三十万的主力军,一年半载也拿不下来,故而吐蕃自是悲剧,碰了硬茬子。
近两年来,吐蕃连续发动四次突击战,规模最大的一次,兵力已是达到十二万人,堪称举国出征。
虽说每次大战,吐蕃都堪称战绩斐然,打过几次大胜仗,然而最后都会因深入蒙舍诏国的腹地,而产生各种事先未有预料到的情况,被迫退兵。
第五百二十五章 一封信
经过两年的接连战争,让吐蕃同蒙舍诏之间结下了难以化解的仇怨,两国交战已成了喝水吃饭一般的事。
房遗玉当年一招祸水东引,今日已见奇效,于她前世有着赫赫威名的吐蕃国主,在这两年之间,将国力打的羸弱不堪,几是用尽他多年积累下的资本,后世那个大唐的劲敌吐蕃帝国,已是失去了最佳的崛起时机。
话虽如此,但房遗玉还是不敢小瞧松赞干布这般天命之子,暗道:“既然羊同想抱上我大唐这条粗腿,不妨利用他们继续监视吐蕃的举动,以防其突然壮大,成为大唐的障碍。”
房遗玉将努沙佩送出府邸,同聪明的人交谈就是轻松愉快,羊同比不上吐蕃,房遗玉又不愿见吐蕃崛起,二人一拍即合,虽未明说,但对彼此之间那个秘密合作却是心照不宣。
房遗玉独自一人来到后院凉亭,拿出玉洁公主给她的书信,刚看开头几字,心里就直觉暖乎。
开头三个字便是“好想你!”
“嘿,我这汉字写的还行吧!从头到尾都是我亲笔写的呢!回来羊同后,我总是在想你,特别特别想,大唐有个成语,叫爱屋及乌,我想多多的了解你,就请了个大唐来的先生,学习大唐文化,就是想着能亲笔给你写写信。”
“在之前我也曾寄出过几封,可惜没有收到任何回信,就连送信的人都没再回来,也许是因路途遥远,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也希望是这样,若是你明明收到了,却不给我回信,我真的会伤心的。”
“在前些日子,我得知有使团前往大唐为天可汗祝寿,真是把我高兴坏了,无数夜晚都没有睡着,总想着再次相见的情形,在想你会不会把我忘了,有没有想念我。”
“遗憾的是,父王病了,大祭司说他撑不了多久,也许很快就要受到天主召唤,服侍天主去了,我很想去大唐,很想再见到你,但我又不能扔下父王不管,我——没办法离开!”
“收到我的礼物了吗?你要好好待它,希望每当你看到它的时候,就能想起我,就像我看到你遗失的那块玉牌会想起你一样。”
“嗯,我还在遵守着我俩之间的誓言,以后也是如此,直到我将你忘记!”
玉洁出生异族,天性率真,在信中将所有思念尽数表露。
房遗玉将信反复看了数遍,感受着信中的浓浓情谊,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回忆起惜别之际,玉洁公主所说的誓言。
“我不知道我对你的喜欢能坚持多久,但只要我忘不下你,就绝对不会嫁人,是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我也不知道!”
房遗玉想到这话,只觉胸口发闷,似乎欠了谁几百万似的。
“哎,想那些做什么?若不付诸实际行动,想什么都是徒劳无功。”房遗玉拳头攥起,似是下了什么决定。
海蓝兽模样可爱的很,虽说小小的时候就有几分威武如狮的气概,让人想把它抱在怀中爱抚不停,只可惜这小家伙的性子过于顽劣,对谁都很凶,不是上爪就是上嘴,让房遗玉头大的很。
好在努沙佩在离开前,已经让驯犬的师傅给房遗玉指点了一些驯养技巧,自然也包括认主的法门。
海蓝兽拥有我识,天资聪慧,能听懂人言,自是能看清人的意图。
别人对它好坏,它能分辨的清清楚楚。
悉心照料海蓝兽的第一人,一定会被其视为主人,只要表现出极大的友好,让饱受‘残害’的海蓝兽,感到温暖,小东西就会忠心于她,直至主人去世,它也会绝食而亡。
这也是海蓝兽数量稀少的缘故,寻常雪獒根本做不到这点,只有其中王者——海蓝兽才能这般通灵。
房遗玉依照训犬师傅教授的方法照顾小东西,她本就喜欢猫狗,便是训犬师傅不教,她也会尽心照料,经过这般连续喂养十余日,小东西头回对房遗玉摇起尾巴,已不再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可将房遗玉乐得一蹦三尺,兴奋的就跟小娃娃似得。
李元嘉却并不喜欢这小东西,因为小东西在入府的第二天就将他的小橘猫给咬伤了,若非胖橘闪身爬上院里的柏树,没准都被咬成一条死猫了。
李元嘉看着那血忽淋拉的橘猫,可把他心疼坏了。
虽说房遗玉也喜欢橘猫,可眼下明显是更心爱那小东西,维护的很,李元嘉也不能追究什么。
李月婉倒是很喜欢那小东西,可惜它凶残的很,让李月婉也只能在远处看看。
随着唐太宗寿诞的逼近,京城也是愈发繁华热闹。
万邦使团云集于此,整个京城上下都呈现出一副盛况。
房遗玉身为左屯卫将军,近日来也是忙碌的很。
左屯卫负责京城东北部的守备,这面恰是大唐招待异邦使团的位置。
前来的使团多是在自己国家地位尊崇的人物,有不少还是彼此的敌对势力,他们居于一处,难免产生纠纷,再械斗。
几日来,光是房遗玉亲自解决纠纷的械斗就已超过六起。
这日,房遗玉在军营中处理军务,又得到了外邦使团互斗的消息。
“这群混账,没完了啊!”房遗玉想让伍元去处置,只是临时寻不到人。
二兄这时主动请缨,表示交给他没问题。
房遗玉翻了个白眼,让二兄处理这事,只会将事态搞大,不得已只能亲自去上一遭。
来至事发地点,见二人在街上厮打一处,拳拳见血,出手狠辣,房遗玉定睛一看,见其中一人她还认识,正是早年想跟她抢李月婉,让她欺负到不行的拔灼,另一人也是个魁梧壮汉,看打扮应是西突厥的人。
二人打红了眼,不知发生什么,竟让彼此打出杀机。
“都给我住手!”
薛延陀和西突厥都不是什么好饼,一个在北一个在西,占据着极为广袤的土地,拥有强大势力。
当然,眼下来说他们的势力还远远比不得大唐,可若大唐发生什么变故,陷入困境,他们的势力自是会变得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