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迂回之策
黄知涛也是受到了那种亲和力的影响,认为房遗玉是个志向远大的豪杰,尤以房遗玉挡在其身前,为他挡箭的时候,他更是在心中告诉自己,房遗玉这个兄弟,他交定了。
见房遗玉的武功不逊色于他,黄知涛本想凭二人之力,一同杀入船舱,解救船上的遇难者,却被房遗玉拉住,并劝说他跳海逃命?
这下黄知涛可是彻底愣住,之前的好印象,在这一刻化为乌有,消失的无影无踪。
黄知涛甩掉了房遗玉抓着他胳膊的手,冷冷道:“要逃你自己逃,我黄知涛才不做缩头乌龟!”
黄知涛继续道:“我还当你是值得我尊敬的真英雄——算我瞎了眼,堂堂七尺男儿,习得一身武功,又怎能坐视匪徒为非作歹,充耳不闻?这十数载的苦练,岂不白费?”
房遗玉哭笑不得,也晓得黄知涛是误会她了,她又何尝不想救这一船的无辜百姓?只是凭他二人又谈何营救?
这艘商船很大,足能容纳七百余人,根据登船人数估算,这艘船上少说也有四百以上的人,匪徒能做到不知不觉间将船给控制住,不被房遗玉察觉,少说也得拥有半数以上的人员压制才行,只有这般,他们才能自由运转这艘商船。
也就是说他二人所杀匪徒不过九牛一毛,还有不少匪徒在船舱里控制着商旅、船员,这些匪徒本就是手段卑劣之人,一但发现二人难以对付,船舱里的无辜百姓都会成为他们的人质。
那到时匪徒以人质要挟,鱼死网破,让二人不敢妄动,又该如何处理?
以那些亡命徒的手段,还想指望他们能跟二人公平一战吗?
房遗玉自问不能无视百姓性命,若遇到那种情况,与其受制于人,不若理智退避,假装跳海远遁,在暗中随船而行,只待夜幕降临,再利用二人武力优势,悄然上船,完全能在暗中将匪徒一网打尽。
房遗玉机敏过人,于瞬息之间,分析当下情况,做出了最为理智的选择。
只是黄知涛显然不能理解房遗玉的用意,反而对此生怒,气恼无比,一副恨不得将房遗玉砍成两半的表情。
房遗玉正欲解释,却见船舱中涌出三十来人,一个个凶神恶煞,手中拿着一把把凶器,押着几个妇女孩童上了甲板。
领头之人年岁已近五旬,是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手中大刀滴血,其上附着冤魂,他见周遭尽是尸体,狰狞道:“你们两个龟儿子,竟敢妨碍爷爷的好事,真厉害啊!识相就将手中兵器放下,不然爷爷我先干死两个娘们玩玩!”
房遗玉已经无法跟黄知涛解释,只希望他能保住性命吧!房遗玉深知在这种情况下,越是表现出对人命漠视,越能保证人质安危,大笑一声:“我房武自幼背井离乡,无依无靠,她们的死活与我何干?”
说话间,身子一闪,一头扎进茫茫大海之中去了。
当下情况,只能先退一步,才能赢得机会,至于黄知涛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这家伙很有正义感,值得交个朋友,当然,首先他得能活下来。
黄知涛见房遗玉跳海逃命,气得是浑身发抖。
那横肉大汉也没想到房遗玉会来这么一出,回过神后,发出一声嗤笑,心想:“这无尽大海,不着边际,且正值冬日,我就不信,在这饥寒交迫的情况下,真有人能在海上活下去!”
这般想着,凶目又瞪起黄知涛,喝道:“你这龟儿子到底投不投降?”
黄知涛为难的很,他若投降,只怕是凶多吉少,可若负隅顽抗,眼下这些人质——
横肉大汉见黄知涛面上阴晴不定,怒喝一声,一刀落下,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脑袋滚落在地,血溅五步,喷涌而出。
一妇人惊叫一声,竟挣脱控制,发狂的撞向了那个横肉大汉。
横肉大汉冷哼一声:“你找死!”
话音刚落,大刀已经插入妇人胸膛,而后用力向外一扯,直是开膛破肚,数个脏器一同滚了出来,血腥味弥漫甲板。
黄知涛眸中充血,也知眼前这些人都非易与之辈,今日他只有委曲求全,再想旁策了,狠狠瞪了眼横肉大汉,才将长剑丢在地上,放弃抵抗。
当夜,明月当空,海水泛着光亮,周遭景物,并没因夜幕到来而受到什么影响。
海风呼啸,房遗玉冻得已是浑身发抖,脑袋钻出水面,如今正是寒冬腊月,这海水冰凉刺骨,如同受刑一般。
房遗玉一直藏身船尾,船尾下方正是视觉死角,以这艘商船的构造来说,匪徒们是绝无可能发现她的。
在大船的右侧,挂着一艘小船,是用来应急的,房遗玉双脚在水中猛地一蹬,一把抓住小船边侧,攀爬上去。
她身怀超绝轻功,这等攀爬实是轻而易举之事,她更像花猫一般,几个弹跳,就上了小船。
海水确实冰冷,可房遗玉已然习惯,且在水中能够避免刺骨海风,只是这一出水面,被海风一吹,身上那浸湿的状态,更是让她牙齿噼啪作响,心道:“这帮混账害姑奶奶受这般委屈,今夜绝不饶恕他们!”
匆忙将身上衣裤脱了,把亵裤扭干,套在身上,湿衣服穿了比不穿还冷,若非房遗玉记挂廉耻,她索性脱光不穿,口含横刀,将腰带裹在胸前,一排飞刀暗器在月光下露着森然寒意。
凝神静听,除去呼啸海风,周遭并无旁的声响,想来也是,在这寒冬腊月,匪徒又非正规军队,谁愿意冒着刺骨海风在这甲板上站岗放哨?更何况此处是茫茫大海,压根不会遇见敌袭。
房遗玉顺着捆扎小船的绳索攀上甲板,见四下无人,悄然进了船舱,船舱中只有几盏油灯散发着微弱光芒,过道之间未有一人,却到处都是呼呼的鼾声。
房遗玉先是悄悄回到自己房间,竟也意外的从中听到打鼾声响,脑海中隐隐明白匪徒伎俩,定是先乔装成苦力,一到这茫茫海上,当即鸠占鹊巢,为所欲为。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大杀四方
船舱里的房间都是没有上锁的,房遗玉轻易的就摸了进去,在黑暗中依稀瞧见一人正在她的床上沉睡,鼾声给她指明了正确方向,伸手捂住那人嘴巴的同时,一刀划过其脖颈,割开喉咙。
而后寻了个火折,光明正大的点燃桌上油灯。
床榻上躺着的是一个精壮汉子,已是双眼瞪圆,似想看清是谁杀了他一般,喉管完全破裂,鲜血哗哗流下。
房遗玉在海中早已听到船上虚实,虽没亲眼见到这伙匪徒的罪行,可只凭想象就能猜到他们有多么的可恨,故而此刻下手毫无顾忌,杀的心安理得。
她在旁侧的柜子里拿出行囊,行囊已是乱成一团,明显被人翻找过,其中银钱一个不剩,只留下衣物和那陨铁腰牌,银钱定是被搜刮了去,至于为何没拿走陨铁腰牌,想必是因匪徒们不识货,不知这块牌子的价值,将之当成普通生铁了。
房遗玉注意到在柜子里还多了个包裹,好奇将它拎了出来,入手极重,且发出哗啦声响,不由一笑,她当然听出来了,那是银子摩擦发出的声响。
打开翻了翻,除去她自己的,还多了不少!
这波理财赚了,房遗玉抿嘴一笑,尽收囊中,随后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吹灭油灯,阴着脸逐一进入匪徒房间,让睡去的他们再不能睁开眼睛。
直至船舱中的三十多间客房都被她被寻了个遍,船舱里已然听不到丝毫鼾声,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血气。
来至船舱深处的楼梯口,上下皆可,房遗玉略作沉吟,听到上方传来巡逻的脚步声,选择向下走去。
是人都有优越感,匪徒也不例外,只要是领头的,就不可能不住顶层,就像俘虏一定会被关在甲板最底下一层一般,只有确保人质安全,房遗玉才能放手开杀,不然她将会和黄知涛一般,进退维谷。
房遗玉乘坐的商船上下一共四层,最下一层为人力驱动,必要之际,需要苦力在此划桨,甲板下的一层属于仓库,甲板上的一层算是客房,商人逐利,虽说载客只是蝇头小利,可对于他们而言,哪怕他再有钱,也是能赚则赚,而最上一层,就是船主的房间了。
过道和楼梯口都装有油灯,火光昏暗,却也能够照明路线。
房遗玉来至甲板下的仓库,仔细观察,发现这仓库之中灯火昏暗,周遭堆满货物,其中空旷处有三十几人在睡觉。
房遗玉心中暗笑,姑奶奶可保你们一觉睡到转世投胎。
正这般想着,却有些为难,他们集体睡在一处,想要一一将之宰杀,且不惊动旁人很是不易。
她正拿主意的时候,却意外听见仓库深处传来一阵嬉闹声,朝那处望去,只见最深处还有房间,那面灯火通明,嬉闹之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在这仓库之中并没发现俘虏的影子,应是都关在那里,那边嬉闹之人就该是负责看守的。
房遗玉心中计划着,不敢妄动,若是惊醒了睡着的三十余人,她还有信心能在最短时间里将其斩杀,让他们不能利用俘虏威胁自己,可如今若是惊动这些睡觉的人,深处那些醒着的看守便是再如何粗心大意,也定能察觉出外面声响,俘虏被其看守,她的速度就算再快,也难以赶在匪徒提取人质之前,将之斩杀。
“必须先处理掉里面的看守,才能对外面的贼人动手。”房遗玉心下盘算着,索性将心一横,收刀入鞘,直直走了过去。
她步子轻快,落地无声,一晃而过,并没惊动任何人。
当房遗玉来至隔间外,向其中看去的时候更觉好笑,原来这十来个值夜匪徒正围在一处赌钱,玩的不亦乐乎。
在这隔间里还有另一个隔间,其中昏暗无比,隐约能够听到其中传出痛苦的低吟,和些许哭泣声,房遗玉已是能够断定,俘虏尽在其中。
只要能够解决这十二个匪徒,就能确保人质安然无恙。
可问题是怎么才能在不惊动外面匪徒的情况下,斩杀这十二个看着彪悍且作战经验丰富的匪徒呢?还不能让一人逃脱。
房遗玉是深感头痛。
这时其中一位负责作庄的匪徒对着一个瘦高的匪徒道:“快选,到你了!”
瘦高匪徒上下摸索,哭丧脸道:“我没钱了,要不你先借我一些?赢了就还你!”
那负责作庄的匪徒如撵苍蝇似得,嫌弃道:“滚一边去,就你那运势,一晚上就没赢过,借你钱能还?再说了,我也不认识你,干完这趟咱们就散伙,我上哪儿找你要钱去?没钱就滚,别在这碍眼!”
房遗玉这一听可乐了,那人不明摆告诉她,这些匪徒都是临时召来的泼皮,彼此间都不认识吗?灵光一闪,将横刀搁于门外。
横刀在大唐算是顶尖好刀,寻常人是买不起的,更何况是他们这些穷酸泼皮,拿横刀进去指定露馅。
房遗玉先将头发弄乱,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而后装出一副急切模样闯了进去,搓手道:“带我一个,带我一个,我就说近来这手有些不听使唤,竟是好久没碰骰子了!”
那作庄的匪徒见房遗玉这副模样,也不当回事,他们这些人都是从各地招募来的无赖泼皮,个个都是大唐败类,他今天作庄运势极好,通吃四方,前面已经堆了小山一般的散碎银子,见有人送钱,自是乐意之极,笑道:“只要能拿得出银子,你就是爷!”
房遗玉掏出一把碎银,阔气的砸在桌上。
那作庄的见房遗玉这般阔绰,更是眉开眼笑。
那瘦高的匪徒转身欲要离去,房遗玉一把将其拉住:“怎么了?我刚来你就走?坏我运势啊!”
瘦高匪徒欲哭无泪道:“今晚运道背,全输没了!”
房遗玉塞给他几个碎银道:“借你些,九进十三出!”
赌瘾若是上来,那力度绝不亚于吗啡,瘦高匪徒哪还顾得上别的?直接挤进人群。
房遗玉站在其身侧,因瘦高匪徒腰间挂着把开山砍刀,而刀柄正在她伸手可得的方位。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一场误会
房遗玉从不沾赌,对当下这个时代的赌法不太了解,但她也不计较输赢,跟着别人玩就是了。
作庄的匪徒摇好骰子,所有人都紧盯盖着的三个碗,低呼道:“大、小、大、小、大——”
房遗玉不动声色的稍退一步,来至其中二人身后,伸手抓住二人脖颈,大力扯得二人头颅狠狠撞在一处,而后一掌扬起,快速劈砍于瘦高匪徒的后脑处。
在同一时间,一手抓住瘦高匪徒腰间的开山大刀,拔刀挥砍。
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未有丝毫多余动作,当三人倒地之际,余下九个匪徒才察觉发生了什么状况。
但还未等几人叫出声来,白光闪过,房遗玉的开山大刀凌空一扫,割破五人咽喉,另外四人的要害处也插着四把飞刀,在其叫喊出声之前,飞刀已然先行插入其喉咙。
十二个人除去尸体倒在地上发出些轻微声响外,再没发出其他声音,一切正如房遗玉先前在脑海中预演一般,分毫不差,将开山刀丢在旁侧,又把飞刀收回,在匪徒的衣服上将鲜血抹去,收入怀中,取回她的横刀,正欲朝里面隔间走去。
走至半路,忽闻其中传来细小的脚步声,周遭寂静无声,房遗玉却能清晰听到隔间其中有一人正在逐渐逼近。
“莫非还有一人?”房遗玉思绪百转,不露声色的藏身门外,心中大为好奇,对方的脚步越来越轻,就跟做贼一般:“难道被人察觉出了异样?”
房遗玉凝神静听,进入抱元守一的境界,这是将精神维持在一个毫无杂质的层次,可以说是将一切放下,放空,所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弃之身外。
人心犹如一汪泉眼,若有丝毫波动,泉眼便会浑浊荡漾起来,只有摒弃杂念,泉眼才能归原一汪清泉,这正是葵花劲最为神妙的地方,能让人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绝对冷静,从容淡定。
房遗玉的呼吸变得缓慢悠长,身子放松,所有感官一同发挥效用,不单五觉六识,就连全身毛孔,也处在极端状态,将周遭情况勘察。
一步,两步。
房遗玉眼未在看,却已感觉出一人正朝着门的方向逼近,且速度愈发的慢,动作愈发小心,能够肯定的是,那人在移动。
就在那人逼近门口,房遗玉长驱直入,挥拳直捣那人心房,这拳含内劲打出,一旦击中,拳上力量足以穿透肌肤,直至心脏,让那人心脏在瞬间停止跳动,一命呜呼。
砰地一声,原本必中的一拳竟没有打中,那人似乎早有防备,一掌将房遗玉的拳头接住。
房遗玉还未来得及看那人面目,那人已是左腿一抬,狠狠抽向她的腰部。
房遗玉身子向右侧一斜,而后还之一脚向那人小腹踹去,以牙还牙。
那人从容闪过,两指直插房遗玉双眼,狠辣无比,一招致命。
房遗玉万万没想到这人竟还是个高手,比起外面那些看守要强上百倍,为防他喊叫出声,出手也是凶狠无比,面对那人的插眼,房遗玉不慌不乱,右手一抬,以鹰爪扣住其手腕,猛地错开,瞬间将那人手腕掰开,随后房遗玉的左手也向前探去,抓向那人喉咙。
这招是在和李云成比武的时候,从他那学来的铁鹰爪,极为狠辣。
那人似乎见识过这门功夫,竟是临危不乱,身子猛的向后一撤,回脚踢向房遗玉咽喉。
面对这凌厉一脚,房遗玉也只得放手,只不过那人身子后倾,重心都聚在一只脚上,房遗玉只挥手一拨,就将那人按倒在地,正欲给其致命一击,却发现倒地那人竟是黄知涛。
房遗玉不由低呼道:“怎么是你!”
黄知涛摔倒在地,自当必死无疑,听房遗玉出声,也看清来人,怔了一怔。
同一时间,两人面上都闪过丝丝后怕。
先前二人只是打了个照面,在没看清对方相貌的短短几息之间,却频频互下杀手,每招每式都蕴含着巨大杀伤力,只要挨上一招,绝无活命可能。
若是二人彼此间的武艺差上那么一点,他二人之中必会有一人死于非命。
黄知涛担惊后怕之余,两只胳膊也传来刺骨痛楚,不由苦笑。
先前面对匪徒逼迫,黄知涛不得已而投降,表面上是被逼无奈,实际却是另有打算,他现今虽不过二十有五,却是个见多识广的老江湖,十六岁就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至今已近十载。
其阅历极为丰富,除去一身强悍武功之外,黄知涛还习得一身旁门本领,其中有招绳中脱困,任凭旁人将他捆绑得紧,他也能从那捆绑之中脱困而出,不需旁人帮忙,几根绳索是困不住他的。
黄知涛知匪徒心狠手辣,以他之力,要想营救这船上的人,显然是白日做梦,唯一办法就是寻到帮手,重新夺回这艘船的控制权,他故作束手就擒,任由匪徒将他押入船舱,和人质们关在一处,他也方便见机行事,寻机会反击。
这日夜里,黄知涛估着时间,想着应该差不多了,便挣脱绳索,打算营救,趁着看守之人玩得正欢,他先探察了一下敌我实力,发现被绑之人高达二百,可却多为乘客,大都没什么一战之力,细问之下才知道船上的水手苦力都被人带去最底下一层划桨去了。
黄知涛当下决定先将外面赌钱的匪徒解决掉,再救出底层的水手们,将之组建成一个反抗武装。
正在黄知涛想要慢慢接近舱门,瞧瞧有没有什么可乘之机的时候,外头忽地传来轻微声响,听着像是有人摔倒的声音。
黄知涛当即色变,脑中生出一个窝里斗的想法,那些做匪徒的人,常因分赃不均进行死斗,头目为独吞财物将下属杀之灭口的事,也是常有,故而黄知涛还当外面发生异变,正要悄悄过去一探究竟,却是见到有条影子闪过。
他看不着舱外的人,却能从烛火照出的影子,发现有人藏在门外,并且还发现了他。
第四百二十三章 通力合作
黄知涛先前是大为惊骇,万一对面那人出声叫同伙,他的全部计划都将告吹。
等了半晌,见外面那人没了动静,就一直在舱外藏着,故而心中猜测:“他刚杀了同伙,不方便叫人,这是准备在暗中偷袭我!”
这般一想,黄知涛当即来了精神,只要将外面那人杀了,他就能去救困在底层的那些水手,还免去了杀看守的麻烦,故而他缓缓移动,犹如一头准备捕猎的花豹,随时进攻。
故而房遗玉那必中的一拳,才被他给接住了。
黄知涛料到房遗玉突击,但没料到房遗玉的力道那般巨大,他以掌接拳,直让房遗玉拳上的内劲,震入手臂,右臂脱臼,本来以他武功全力抵挡房遗玉这一击,还不至于会负伤,可他压根不知外面那人是房遗玉,更不知其实力这般了得,武功还在他之上,故而以五成力道接下这拳,余下五成力道打算发出致命偷袭,其结果自是悲剧了。
右臂脱臼,难以使力,危机关头,只得以腿回击。
黄知涛拳脚功夫比不得他的剑法精妙,不像房遗玉那般全才,手上功夫他本就不是房遗玉的对手,更何况废了条胳膊,更是陷入被动,虽说绝招频出,可却是节节败退,最后连左手也被房遗玉给卸了。
房遗玉见黄知涛这幅模样,心中满含歉意,她也不知来人会是黄知涛,只当是在其中巡逻的匪徒,近前将黄知涛给扶了起来,将其胳膊掰直:“忍着些,有点痛。”
劈啪一声,将其右臂接了回去,左手腕骨也是一般,这接骨是军中的常见手段,房遗玉也学过,只是不精通,力道掌控不好,虽说能接回去,却是会给患者带来无数痛苦。
黄知涛痛的面目扭曲,强忍了下来,活动活动手臂,低声道:“你不是逃走了吗?怎么会——”
房遗玉笑了笑,正要回答。
黄知涛忽地想起房遗玉给他的印象,结合房遗玉出现在这的情况以及他的惨痛经历,恍然明悟,不等房遗玉说话,行道:“我懂了,你让我逃只是权宜之计,你事先料到他们会用人质威胁,知道咱们留下也毫无意义,先行逃走是为了夜里入侵?”
房遗玉笑着点头,这笑就像能令冰雪消融的阳光一般,让人看着极为自信。
黄知涛为之叹服,跟他的布局相比,房遗玉这招才叫做算无遗策,暗道:“论功夫我或许还能与之比较,可这谋略,却是望尘莫及,在他的面前,我就跟个初出茅庐的小娃娃似的!”
沉吟两息,黄知涛又道:“外面的情况如何?”
“还在掌控!”房遗玉将情况与之细说。
黄知涛听房遗玉竟一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做掉了近百号人,愣了半晌,心中对房遗玉的谋划,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打算以房遗玉为首,渡过难关,问道:“下面咱们该怎么办?”
房遗玉先前的计划只适合她单干,如今有了帮手,倒是可以重新安排计划了,稍作沉吟,脑中已有全新计策,低声道:“人质全在这吧!不知有没有能够战斗的汉子?”
黄知涛答道:“人质分为两拨,一些关在这,还有些身强力壮的水手在船舱底层,负责划桨,应是有二三十人看守吧!能战斗的也就是那些人了,若想借用他们的力量,得先将他们救出才行!”
房遗玉点了点头:“再救他们出来之前,要先将外面那些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几十人解决!”
二人先给舱内人质松绑,让其安静等候,不可出声,不可走动。
房遗玉带黄知涛出了内舱。
黄知涛看着外面的景象,见十二人死法各不相同,但是一气呵成,未露出丝毫动静,着实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也不知房遗玉是怎么做到的,用了什么办法。
房遗玉的目光在尸体上扫过,见那作庄的匪徒腰间挂着把长剑,便道:“那有剑!”
黄知涛会意,近前取剑入手。
房遗玉指着舱外那些熟睡的匪徒,低声道:“咱们下一步就是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他们宰了!”
黄知涛愕然道:“怎么可能?他们挨得这么近,若有异常,只要睁眼瞧瞧,就能发现咱们的!”
“谁说他们能瞧见?”房遗玉跟黄知涛反问道。
黄知涛隐隐有些会意。
房遗玉阴笑一声:“稍后我会用飞刀,将烛火打灭,咱们摸黑过去,记好他们的方位,逐一下手,就算有人察觉异常,睁眼也瞧不见什么,再加之他们大梦初醒,迷迷糊糊间没可能想那么多,顶多出声问下情况,到时就捏着嗓子说声抱歉就是!”
黄知涛看见房遗玉的笑容,顿觉后心发凉,只觉眼下这家伙也太可怕了,为友还好,若是为敌,日后哪还能睡好安稳觉了?
二人记好方位,房遗玉本想掏出飞刀,后来摸到身上碎银,嘿嘿一乐,以暗器手法将银子射出,力道不大,却精准的打在油灯里,将灯芯压灭,原本有些光亮的船舱,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黄知涛见房遗玉露出这般漂亮的手法,再度为之失神,这暗器伤人不算真本事,可能像房遗玉这般打出转角弧度的,却是厉害。
这般技法极难掌控,房遗玉能做到这般,可谓高明的很。
黄知涛看了眼身侧的人影,心情复杂,暗道:“才智无双,武功超绝,他真是房武?”
见房遗玉已经向前走去,黄知涛忙删去脑中胡思乱想的情绪,凭着记忆,朝着目标走去。
果真如房遗玉所计划的一般,于漆黑环境下手,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即便有人于睡梦中惊醒,察觉出旁侧异常,可也因黑漆漆一片而忽略过去,压根想不到身侧的伙伴已经到阴曹地府报到去了。
房遗玉了结一人,向前迈了一步,却是不小心踩到一根凸起的东西,暗道坏事,那是人的指头。
漆黑之中传出一声惨叫。
这惨叫在子夜时分,极为响亮,顿将身侧几人惊醒,问起缘由。
第四百二十四章 营救成功
房遗玉灵机一动,忙出言道歉:“抱歉,抱歉,真是不好意思,也不知谁将灯给熄了,我想去解溲,不小心踩着你了——咳——”
房遗玉轻咳一声,假装受了风寒,声音嘶哑。
那几人一听也发现他们什么都看不见,骂了两句纷纷睡去。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房遗玉这般道歉,那被她不小心踩到的人也不好再追究什么,只让她小心些,换了个方位继续睡了。
房遗玉假意解溲。
黄知涛暗笑房遗玉机智,也趴在一具尸身上假意休息。
没过多久,周遭呼吸逐渐平稳下去,房遗玉又回来了。
二人继续做着还未完成的大业。
除了那个小插曲之外,并没遇到其他异样,就这样,三十多人再度于睡梦中被房遗玉送去了阴曹地府,有些人甚至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舱内的油灯再度点亮,昏暗中充斥着无边血气。
黄知涛看着那些死不瞑目的尸身,心中也是颤动不已,他行走江湖多年,也沾过不少鲜血,可还是头一回有这种异样感觉,杀人无声,比他和仇敌大战千合,将仇敌斩杀的感触还大。
房遗玉见黄知涛面带异样,笑道:“怕了?”
黄知涛摇头叹道:“没,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前杀人都是凭本事来杀,今日却是用这般手段,心里别扭。”
房遗玉会心一笑:“你这是正义感作祟,我懂,这个问题想下去也是个死胡同,就看你怎么想了!”
关于手段这种东西,房遗玉早就看开了。
君子手段那是戏剧中才会出现的事,若想将人救出,想要达成目的,唯一能靠的就是手段比敌人还狠辣,而非什么光明正大,那东西不当饭吃。
正如当下之局,若非房遗玉手段无穷,屡屡出人意料的将匪徒分化消灭,他二人又怎能站在此处对话?
黄知涛也是知道这点,难受归难受,可对房遗玉还是很钦佩的,问道:“怎么才能将底层的匪徒杀了?”
房遗玉并未直接回答,只道:“你会生火热饭吗?”
黄知涛点了点头,行走江湖,食物都是自己动手,做饭是必要本领之一。
房遗玉却是不同,身为女子从不下厨房,顶多前世嘴馋,学过些烧烤技巧,让她点火还好,做饭烧锅这种工作还真干不来:“那就行,上面有干粮,咱们去热热,送来就说宵夜,以咱们两个的本事,再多人也不怕,就担心他们分散开来,难以下手,若能将之聚集起来,那就不成问题了。”
房遗玉先前开展暗杀的时候,为防遗漏曾去厨房逛了一圈,里面没人,她因在水里泡了大半宿,水米未进,故而翻了一会儿,找到些干粮和水。
他二人来到船舱厨房,黄知涛负责热饭,房遗玉则在楼梯口放哨,现在刚过子夜不久,正是睡得最香的时候,故而未有什么异常。
黄知涛担心时间久了被人发现,将火烧的极旺,还不时用扇子扇着,不多时干粮已然热好。
他二人备好干粮,房遗玉将甲板上下的楼梯口用板子盖好,以防发出声响,传到顶层,只要他二人计划成功,以当前形势,就算匪首知道他们存在也无伤大雅,但若是不被发现,终究也是件好事,起码能起到奇袭之效。
房遗玉寻了把开山刀悬在身上,来至船舱底层。
船舱底层最为空旷,除了放些桨板之外,再无其他杂物,空荡荡的,有七八十人在两侧摇桨,周遭零星站着些持刀匪徒,面目狰狞,谁若敢偷懒,少不了挨上两脚。
房遗玉与黄知涛各自抱着一屉蒸笼,对匪徒们呼喝道:“兄弟们,都饿坏了吧!吃块干粮,垫垫肚子。”
这子夜凌晨正是人最容易犯饿的时候,一众匪徒早就饿的饥肠辘辘,只是他们都些小跟班,在这粮食珍贵的船上,他们哪有享受夜宵的资格,也就只能强忍着,现在一听这夜宵送达,尽是露出意外之色,蜂拥而上。
他们本能认为,这艘大船已被他们占领,船上都是他们的伙计,旁人都被他们擒住,不会有人来害他们的,压根没想到房遗玉和黄知涛会图谋不轨,这正是敌明我暗的最大好处。
房遗玉细数匪徒,一共十八个。
看着全无防备的匪徒们,房遗玉和黄知涛对视一眼,各自对彼此使了个眼色。
二人会心一笑,对那些吃的干粮的匪徒下了死手。
黄知涛长剑出鞘,劈砍数剑,剑光划过,荡破敌人喉咙,让其不发一言,就倒地身亡,他将师门剑法发挥的淋漓尽致,丝毫不拖泥带水。
房遗玉开山刀舞动,接连斩破六人胸膛腹腔,脏器掉了一地。
余下几个匪徒骇然万分,如梦初醒。
房遗玉一脚踹出,将砍刀踢到一人身上,又迅速跟去,将刀拔出,随手砍翻一人。
有三人离房遗玉最近,尽是慌乱无比,朝两侧爬去。
房遗玉摇头一笑,闪身追上一人,直将其头颅砍下,开山刀再度脱手而出,飞杀一人。
余下那人见房遗玉丢了武器,狰狞一笑,竟杀了回来。
房遗玉不慌不忙,眼见那人的砍刀就要将她斩杀的时候,身子一闪,竟将那人手中砍刀夺过,折回那人腹腔中去。
黄知涛在这时也解决了另外几人,顷刻之间,十八人已被他二人宰杀干净,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倒是那些被俘的水手苦力见生异变,发出阵阵惊呼。
匪徒们没来得及呼叫,却被那些水手苦力惊呼出声。
黄知涛忙道:“别喊了,我们是来救人的!”
房遗玉摇头苦笑,心知经此一叫,船舱顶层的那些人没可能听不见的,他们已然由暗转明,干脆不再打奇袭的念头,准备强攻:“匪徒残暴,你们若不拿起武器反抗,或许仍是难逃一死,再不就是去荒岛做他们的奴隶,为他们做一辈子的苦力,再也见不到你们的亲人,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充耳不闻,二是拿起武器,跟我们打上去!”
第四百二十五章 局势反转
房遗玉的这番话比黄知涛所说有用的多,黄知涛没上过战场,不懂人在困境之中所拥有的力量。
听房遗玉这般说来,那些水手苦力的眼中尽是露出强烈感触,一想到他们有可能会成为别人的奴隶,再也回不去自己的家,那种绝望的情绪形成了一股骇人的反抗精神。
水手们仅是沉默两息,就相继站出,寻到趁手的兵器,站在房遗玉身前,一个个红着眼睛,身上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气息。
人是自然界中,最高级的兽类,拥有智慧,也拥有逆鳞,被情感裹胁的他们,家人无疑是生命的全部。
行踪既已暴露,也就无需什么布局,反正他们已经拥有了不俗的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拥有强大力量,就可以无视计谋。
房遗玉起先行动之际就在甲板船舱杀了近百人,甲板下方那层她独自斩杀十二人后,又和黄知涛联手杀了三十六人,在这船舱底层二人又一起杀了十八人,再加上白天在甲板被房遗玉他们杀掉的十几人,共计一百六七十人,根据船主提供的消息,作乱的匪徒统共一百八九十人。
这也就表示如今匪徒不过只有二三十人,而他们除了六十几个被房遗玉激起血性的魁梧汉子,还有二百来个充场面的角色,他们完全能在正面对抗上取得绝对胜利。
若在这种情况下还布置什么阴谋诡计,那就真是多此一举了。
黄知涛早就憋坏了,听房遗玉打算强攻,当即舞动着手中血剑:“房兄,白天领头的那个混账交给我收拾!”
现在黄知涛的脑子里还依稀记得那个七八岁的小娃娃被匪徒头目砍下脑袋的情形,还记得那个妇人被其开膛破肚的景象,更记得那匪首狰狞大笑的嘴脸。
房遗玉知其心思,颔首应下,当下和黄知涛打着前锋,领着一众魁梧汉子向顶层冲去。
当他们冲上顶层的时候,舱内那些匪徒并没如想象一般四下逃窜。
匪徒们听到舱下的惊呼声,已然察觉异样,清楚敌众我寡的情况,却是没有丝毫慌乱,更以弓弩组成箭阵,顶住楼梯口。
房遗玉一众一时间竟攻不上去。
房遗玉心中不解,嘟囔道:“他们难道不是一群乌合之众吗?”
房遗玉低头沉吟,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这些人的动作这般迅捷,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夺取这艘商船,显然是有着严密计划,可成员之间却互不相识,且警惕性低下,难道这是故意混淆视听,表面上是个临时组成的暴力团伙,实际上却是某组织的特别行动?
房遗玉越想越觉可能性不低,只待将商船停泊于一处荒岛,将不相干的人通通杀了,只留下真正心腹,那船上的财物他们就能独吞,且不留一丝痕迹。
故而被房遗玉干掉的那些人是乌合之众,可匪首与其身侧的近卫却是受过严苛训练的。
这般想着,房遗玉再度生出疑惑,不知这伙人和隐太子余党有没有关系,他们正是急需钱的时候,故而做这不法勾当。
见房遗玉沉默不语,黄知涛还当她没什么好主意,干脆道:“不若这样,我上去吸引箭矢,你们利用其上弦的间断,冲杀上去。”
“不用!”房遗玉冷笑一声:“我有办法逼他们一战。”
房遗玉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一个拖字。
这法子听着很蠢,可在当下这个时候来用,却是最适合不过。
只因这船的厨房在甲板中间这层,顶层虽说豪华,可却也只能看不能吃,那里面既没水也没食物,匪徒们撑不了多久,而房遗玉他们人数众多,却是能够轮流休息。
顶层的那些匪徒仅有二十余人,他们之所以能够僵持下来,只是因为他们拥有弓弩这等利器,故而他们必须时刻瞄准楼梯口。不然房遗玉一行抓准机会就能冲上来,他们的优势也将不复存在。
若瞄准一两个时辰还好,时间久了,他们能坚持下去才是怪事。
加之在房遗玉发动总攻之前,位于劣势的匪徒们,精神将会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越拖得久,对他们而言越是不利,反之也是一个道理。
房遗玉他们有的是时间,可顶层的匪徒们却会陷入两难境地,处境极为不妙。
面对当下这种情况,只要不是蠢驴就一定会拼死一搏,除非他们真是蠢驴,当然那就更是容易了,耗到他们力竭,举旗投降,还能省下一番工夫。
果然在两个时辰后,匪首猜到了房遗玉的用意,无奈之下,只得先行展开攻击。
近距离之下,弓弩的威力已是不在,如房遗玉预料一般,所有箭矢都向她和黄知涛射来。
匪徒们反败为胜的机会就只有一个,擒贼擒王,只有射杀带头反抗的,他们才能将弱者震慑住。
然而房遗玉事先就已经知会过黄知涛,让他提前做好准备,面对激射而来的箭矢,二人皆是从容避过。
那些射出弓弩的匪徒瞬间就被待命的水手苦力们围了起来,他们本就气恼匪徒将他们视作奴隶一般,因受房遗玉激励,他们为了能够回家,动起手来可绝不手软,将十余名匪徒乱刀砍死。
这明显是次极其失败的反击,房遗玉看的有些莫名其妙,这么毫无安排的乱来,岂不等于葬送唯一的活命机会?
“江湖事,江湖了!二位可有胆量与我一战?”正在这时,上面传来阴沉嗓音。
房遗玉闻言失笑,心道:“这人是傻子不成?在这种敌弱我强的情况下,只需一拥而上,顷刻间就能将上面的几人斩杀,谁会傻到和他们单挑?”
房遗玉刚有此想法,就听身侧传来冷笑:“正有此意!”
黄知涛说着还真向顶层走去。
房遗玉见状一怔,半晌后才有些理解,这正是江湖中人的处事方式,绿林人士和她可不是一路人,思想和作风全然不同,想必那匪首正是看准这点,才故意让属下送死,为的就是证明他们单挑的决心。
第四百二十六章 昔日豪杰
房遗玉想了想,又看了眼因杀人而有些后怕的水手苦力,握紧手中横刀,也跟着走了上去。
那些水手苦力虽有匹夫之勇,可毕竟没受过正规训练,让其一拥而上,固然能将匪首砍死,可他们无法做到通力配合,难免会出现大规模伤亡,这些人都是无辜的百姓,家中有妻儿老小,没必要再让他们冒险,与其那样,还不如用江湖方式解决。
房遗玉虽不是绿林中人,可对她的武艺却是极为自信。
故而在房遗玉经过几番思量后,她打算亲自会会匪首,顺便探探此事和隐太子余党有没有关系。
上了顶层,房遗玉放眼四顾,入眼的是个阔广厅堂,其中摆设整齐,四周共有八个隔间,每个隔间的面积比之下方客房都要大上两三倍不止。
房遗玉不由苦笑,这船舱顶层和客房有着鲜明对比。
客房的摆设就跟后世的那些吝啬商家如出一辙,简陋且拥挤,恨不得多多赚钱,多多益善,而船主自己的隔间却是奢华无比,极为大气,还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一上来,房遗玉就瞧见了站在他们身前不远处的几人。
一人她见过,正是白天押着人质威胁他二人的横肉大汉,那把开山刀正在其手中转动,看似粗大不灵便的胳膊,竟是轻巧无比,在其身侧还有一人,是个罕见的九尺巨汉,那身子比之寻常人要高上两头,论壮硕也是少有人及。
房遗玉的目光有意错开那人的脸,只因他长得实在过于可怕,纵然房遗玉久经沙场,见过无数残酷景象,可现在仍是不忍目睹,这巨汉的脸上尽是伤疤,五官早就毁了个彻底,鼻子长成两截,左脸抠出一个大洞,几能看见其中的牙齿舌头。
这都不算是最吓人的,最吓人的还是要其右脸上从额头到脖颈的那一道深深疤痕,那道疤穿过他的眼睛,将右眼劈碎,而没办法合上,只剩下一片灰白,模样实在令人胆裂,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受到这般创伤,将之变成当下这副模样!
当房遗玉发现,那丑陋汉子的一只独眼正死死盯着她,眸中尽是暴戾之气,以及浓郁杀机。
那杀气让人不寒而栗,只有在战场上斩首万人,才有可能拥有这般骇人的气势。
见房遗玉跟了上来,黄知涛低声道:“小心了,这人名叫鲁豹,早年是刘黑闼麾下的猛将,外号鲁杀神,武功超绝,凶残无比!紫金关五龙会曾与大唐第一猛将秦叔宝相遇,二人恶斗六十回合,方才败阵,他脸上那些伤疤就是被秦叔宝留下来的,据说伍登反叛刘黑闼,率众投唐后,鲁豹遁入深山,终年与野兽为伍,苦修武艺,就是要寻秦叔宝一雪前耻!”
房遗玉也是大感意外,紫金关之战,秦叔宝正值壮年,武功正是巅峰,号为大唐第一,能与之缠斗六十回合,实在了不起。
同时房遗玉也意外的看了眼黄知涛,黄知涛二十有五,紫禁关一战时,他不过十来岁,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
不过房遗玉也没多想,笑道:“小事一桩,咱们一人一个,快些解决!”
又对着丑汉鲁豹笑道:“丑东西,是不是没能耐对付秦老将军,这才龟缩起来,做了这偷鸡摸狗的营生?”
丑陋汉子鲁豹独眼瞪得溜圆:“啊呸,你会为你此言付出惨痛代价!”
字句吐出,尽是充满狠毒之气,先年败于秦叔宝之手,让鲁豹极不服气,故而此事向来是他的痛点,只要有人提及秦叔宝,掀起他脑海深处不愿回忆的记忆,那人就没可能再见到第二天的太阳,至少到现在为止是这样的。
房遗玉也不急着开战,继续笑道:“说大话谁不会?你这样子也就只配做做偷鸡摸狗的勾当了——就你还想寻秦老将军报仇?你也配?”
鲁豹气得嗷嗷大叫:“明明是那老不死的龟缩长安,不然我早就将他给剁碎喂狗了,别以为他躲着不出来,爷爷我就拿他没招,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终有一日,爷爷我会杀进长安,将之秦家老小斩尽杀绝!”
鲁豹高声呼喝,将手中大刀乱砍一通。
房遗玉见鲁豹发狂,心下一冷,秦叔宝怎么说也算是她半个师父,对鲁豹这话也是恼怒异常,可心中却在琢磨他这话中的含义:“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终有一日,爷爷我会杀进长安。”
这话里的等着、终有一日、杀进长安,很是耐人寻味。
鲁豹在等什么?他先年的伤势早已康复,看他模样应是武功大进,而秦叔宝这些年一直受伤患侵扰,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听鲁豹的话,表明他并非不想寻秦叔宝复仇,只是秦叔宝平日里深居简出,他寻不到机会罢了。
秦叔宝身为大唐元勋,身侧侍卫极多,鲁豹寻不到机会,也是能够理解,所以等待机会出现,才是他该做的事,可鲁豹非但不在京城等待机会,还跑来这里劫商船,他说的等是指什么?
终有一日,算是解释了前面的等着,说明他并非空话,并非没有一点计划,他有他的打算,他在等一个契机出现。
至于是什么契机?自然就是他所说的杀进长安了,他在等那个百年不遇的机会。
长安是大唐京都,鲁豹却说他在等待杀入京城的机会,这无疑是说他有谋逆之心。
谋逆自是有同伙,只凭他这么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事。
在这江南除去隐太子余党还会有谁谋逆?
房遗玉思绪百转,隐隐察觉到唐太宗的计策见效,这些乱党见唐太宗一年多的时间都没动静,终是忍不住活动起来,他们造反需要用到钱,恰恰这劫掠商旅正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房遗玉还想继续套话,身侧的黄知涛却是高声道:“房兄咱们速战速决,别和他浪费口舌了!”
黄知涛长剑刺出,一点寒芒,击向了他的目标。
第四百二十七章 压着打
鲁豹见黄知涛动手,也不废话,直奔房遗玉冲去。
房遗玉面对这来势汹汹的鲁豹,也只得全力应对,心中肯定这鲁豹与隐太子余党有关,是条可以利用的线索。
“呀!”鲁豹爆喝一声,手中大刀于空中掠过一道骇人利芒,似是能够割开长空的一击,直至房遗玉面门,意图将之砍碎。
房遗玉将横刀由鞘内拔出,顶着鲁豹前冲的威势,化作疾风,穿过二人间丈余空间,向攻来的鲁豹劈砍过去。
黄知涛深知鲁豹厉害,始终在留意房遗玉动向,不愿见她横尸当场,此时见房遗玉抢先攻去,不由骇然。
鲁豹能够力撕狼熊,房遗玉已在言语上激怒了他,此番含怒击出,那力道自是惊涛骇浪,以房遗玉的小小身板又怎能与之角力?
黄知涛想要提醒,却是来之不及,瞠目结舌,终是没能叫喊出声。
鲁豹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房遗玉一出手就是全力猛攻,但他对自己力道极为自信,也没收力防守,打算以力破力。
哐地一声巨响,震慑当场。
而后的一幕黄知涛算是惊呆了,那和黄知涛对战的敌人也是呆立当场,止住攻击,骇然的看着那场极为罕见的交锋。
楼梯口处偷偷围观的水手们,本因身材高低之故,为房遗玉担心的很,可随后却是狂喜。
“房武英雄真厉害!”有的人已是忍不住高声喝起彩来。
二者硬拼一招,竟是鲁豹没承受住打击,倒退五步,这才稳住步伐。
回顾先前交锋。
二人武器破空,传来一阵急啸,牵动众人心神,当两把兵器接洽之际,众人原本以为会吃亏的房遗玉却是催力劈出一刀,而鲁豹却只将大刀挥至半空,随着碰撞的声响,身子一震,整个人都如受到了强横力量的侵袭,站之不稳,倒退五步。
房遗玉这刀只因毫不留手,才造成这般可怕威势,弊端是后继无力,不能追击。
若仅是比拼力量,房遗玉自是万万比不了鲁豹的,而她这招却是实实在在的在硬拼过程中占据上风,这并不归功于她的力道,而是其速度与机智在对抗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高速行驶的货车怕什么?赶寸的小石子。
大货车被小石子撬动,却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只因货车的相对速度大,被小石子撬起后,会变的难以控制,直接影响到行驶安全。
房遗玉力克鲁豹,就是找到了一个发力点,她虽力量不够,可她也不是静默不动的小石子,她还有速度,利用身法俯冲,将自身的速度与力量结合起来,劈出强势一击。
这还仅是以力量而言,房遗玉翻倍力量也不足以撼动鲁豹那全力一击,可房遗玉精通借力打力之法,对力道的控制可谓是出神入化,她在鲁豹下刀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了鲁豹的力量薄弱点,在鲁豹那刀还未完全辟出,力道还没完全发挥出来的时候,先行将刀劈砍在了薄弱点上。
房遗玉这刀,精妙无比,一闪而过的横刀,于最适时的时间将鲁豹的攻势一击打乱,那力道远远比不得鲁豹的一刀,成了攻无不克的奇招,直将鲁豹劈的倒退五步。
房遗玉的力量比不得鲁豹,可她能窥探出鲁豹招式之中的节奏关键,一刀砍在他的薄弱之处,将之攻势打乱,瞬间取得优势。
鲁豹面上阴晴不定,毕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被房遗玉这么一个瘦成麻杆的小辈一刀逼退,气得狂叫,再度攻去。
房遗玉近来习得不少刀法,却从未用来与敌对抗,今日遇见高手,刚好可以一试,见鲁豹挥刀杀至,继续以刀对刀,迅速还击,二人刀锋尚未相触,就已发出阵阵呼啸之音。
房遗玉这刀法名叫撼山刀,虽说听着一般,却也是门不俗的绝技,重攻轻守,狂霸无比。
鲁豹一刀挥出,力拔千斤,有开山裂石之威,然而与房遗玉的横刀接上,却觉力道被生生顶住,无法输出全力,心感讶异,他早已觉出对方的力道并不大,可却能屡屡挡下他的全力劈砍,这般事情,着实是前所未遇。
鲁豹一心要寻秦叔宝复仇,这十数载间苦练武功,终是觉得小有所成,可今日却发现他自恃能够独步天下的武功,竟连一个小年轻都对抗不了,心中那份憋屈,着实让他气的直跳脚,可又对房遗玉没什么招。
鲁豹一咬牙,又接连强攻数招,却仍是碰不着房遗玉痛点,每每刀悬空中,力道还未击出,房遗玉的刀就已先行砍在他的刀上。
一身神力,难以施展,鲁豹埋头十余年苦功,一出手却是徒劳无功,自是极为烦躁。
房遗玉却是那么的从容,竟拿鲁豹练起刀法来,各种刀**番使出,将鲁豹逼得手忙脚乱,稳占上风。
那些胆大的水手已经走上船舱顶层,在远处看着,且数量越来越多,他们见房遗玉稳操胜券,纷纷喝起彩来。
呆立半晌的黄知涛看的发懵,早知房遗玉武功高强,却不曾想竟高明到这种地步,成名已久的鲁豹竟被她这般玩弄。
若说黄知涛惊愕,他旁侧的高楠更是被吓得浑身发抖,他二人早有定计,黄知涛年岁不大,却成名已久,绿林之中颇有名望,高楠的功夫不错,却深知自身并非黄知涛敌手。
故而打算先挡黄知涛一时片刻,让鲁豹先杀了那名声不显的房武,而后合二人之力,一同斩杀黄知涛。
他二人如意算盘打的响,深知房遗玉和黄知涛是这艘商船上水手们的唯一希望,一旦他们死掉,那些废物水手,压根不足以和他二人对抗。
可谁曾想名声不显的‘房武’竟这般了得,打的鲁豹毫无招架之力,心中不安之余,却见黄知涛被二人激斗所吸引,看得着迷,高楠面上闪过一丝阴险,猛地一刀,砍向黄知涛脖颈。
黄知涛行走江湖已有多年,大小战斗无数,不知斗过多少高手,只听身后风声乍起,便知高楠在向他下黑手。
第四百二十八章 轻松破敌
黄知涛冷冷一笑,回身一剑接下高楠这招偷袭,摇头道:“自不量力!”
而后也不再分神,施展毕生所学,对付眼下敌人。
黄知涛剑法灵便,章法飘忽不定,让人难分虚实,将长剑优势尽是发挥出来。
高楠的功夫本就逊色黄知涛不少,又因心知自己不是黄知涛的对手,胆色全无,这偷袭不成,哪还敢硬拼,只得不停防守。
常言道,攻击才是最高的防守,一味地防守必是落了下乘。
面对那等精妙剑法,又岂是他能防守得了的?对碰数招过后,高楠小腹处露出破绽,黄知涛长剑一抖,扑哧一声,剑尖刺入肋下寸余,高楠小腹登时血泉喷出。
黄知涛一招得手,向高楠周身又是一阵急攻,十数招后,高楠小臂又中一剑。
黄知涛恨高楠手段歹毒,故而出手可谓毫无保留,这一被他取得上风,自是招招致命。
高楠越打越慌,忽地惨叫一声,被黄知涛刺了个透心凉。
黄知涛杀了高楠,也不看他的尸身,继续看向房遗玉和鲁豹的激斗。
黄知涛这虽是率先分出胜负,可房遗玉那里更是早早锁定胜局,只是在拿鲁豹喂招,磨练她新修的刀法罢了,毕竟隐太子余党蛰伏十数载,他们能招揽到鲁豹这般好手,那江湖奇人定也不会少,故而这功夫强上一线,总是好事!
但房遗玉见黄知涛已经结束战斗,也不好继续拖延,笑道:“蠢货,姑——小爷不陪你玩了!”
房遗玉章法一变,已然使出撼山刀的杀招,刀光划过,鲁豹半条胳膊都被他一刀斩下,若非房遗玉意图从鲁豹口中打探出关于隐太子余党的线索,这一刀断的就不是胳膊,而是要他的命了。
房遗玉知其力量惊人,即便断条胳膊也是个威胁,分别在他四肢划上巨大伤口,让他无处使力,而后又派医者给他疗伤。
黄知涛近前道:“这般恶人,留在世上只会残杀更多无辜百姓而已,死了也是活该,救他作甚?”
房遗玉笑道:“我看此事没那么简单,若我预想不错,这鲁豹背后定是有着一个神秘组织,兴许是专门做这一行的,不然有些疑点难以解释,留着他或许还能问出些什么。”
房遗玉自然没有说出鲁豹干系乱党之事,只是表示她怀疑鲁豹仅仅是个小头目,在其背后很有可能存在一个幕后黑手,甚至是一个组织。
房遗玉拿出孙药王制作的止血神药,给鲁豹止住血,让人将他关了起来。
立政殿的占地面积很大,却无奢华装饰,连陈列摆设都看不到多少,周遭墙壁上挂了不少字画,俱是出自当世名家之手,任意一幅拿出去贩卖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若非亲眼所见,谁都不会相信这简朴的殿宇竟是当朝皇后的居住之所。
唐太宗正趴在软塌上享受着皇后的侍奉,那双柔嫩小手在他身上不停按着,那手法绝对是练过多年的水准。
唐太宗舒服的很,面上尽是享受的表情,因他惩治了长孙辅机,朝中那些自恃功高的老臣们也尽是安分下来,近几个月来,就跟小猫小狗似的,没再让他操什么心。
俗话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两天不抽皮肉发馊,很多时候就应该敲打敲打他们才行。
不过就算如此,这大唐帝国每日运作也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便没有那些老臣寻他麻烦,还是讨不到什么清闲。
尤以各地开设书坊的事,这建造书坊是寒门子弟的福音,但对于那些世家门阀却是种重创了,他们依仗自己掌握着超人一等的知识,这才处处压寒门子弟一头。
纵然寒门子弟人数众多,可因先天条件之故,除非是那种生而知之的人才,不然才干远远比不得那些世家门阀所培养出的弟子,但只要寒门子弟拥有和他们一样的学习条件,寒门必将崛起,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世家门阀向来瞧不起寒门子弟,又怎会甘心让寒门子弟爬到他们的上面?
现在有唐太宗支持,那些世家门阀不敢明面反对,可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那些世家门阀可以在暗中耍手段,难对付的很,那些世家门阀时常联姻,关系好到不能再好,一人有难八方支援,便是唐太宗也需得顾全大局。
对此唐太宗也是大感头痛,想着怎样才能让大唐摆脱那些世家门阀的控制。
“陛下——”唐太宗正思忖间,长孙皇后忽地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无忧这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唐太宗伸手握住身上的柔荑道:“你我夫妻之间,有话直说便是——”
长孙皇后手头加了些力道,慢声细语道:“其实是元嘉托我问的!”
唐太宗身子一滞,酸酸道:“那丫头才不过出去几个月而已,元嘉就那么紧张?先前她出征将近一载,也未见他如此。”
他最宠的皇弟心中只有那个死丫头,这才走不到三个月就急成这样,他这皇兄近在咫尺,这么久都不来拜下,真是白疼他了。
长孙皇后见唐太宗隐有不悦,嘟嘟囔囔的,多年夫妻,她哪能不知自家丈夫心里在想些什么,唐太宗在私下,尤以在她面前,时常会做些小孩子才会干的事。
譬如说,唐太宗在朝上受了魏徵的委屈,火憋在心里,难以发泄,就会跑来她这,跟她报怨:“朕要砍了魏徵这个蠢贼!”
其实唐太宗若真对魏徵起了杀心,以其手段,以魏征那无休止的触犯龙颜,就算他有九条命也不够唐太宗杀的。
唐太宗没杀魏徵,而是跑来长孙皇后这里抱怨,叫囔着要砍了魏徵这个蠢贼,这跟小李治受到委屈,跑来她这倾诉又有什么区别?唐太宗难道还真会砍了魏徵不成?
长孙皇后莞尔笑道:“好了,陛下,元嘉那不是为您跟玉儿着想吗?你那般器重玉儿,若元嘉时常回宫,旁人又会怎么想?他们会说是因为元嘉的关系,才让陛下这般器重玉儿,无论对陛下,还是对玉儿,总归是不好的!”
第四百二十九章 可托付之人
唐太宗也知皇后所言有理,可心中却觉得他的帝王威严受到藐视,怒道:“谁敢乱讲,朕给他剁碎喂狗!”
长孙皇后也知唐太宗只是说说罢了,也不当真,继续道:“元嘉那孩子这般焦急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啊!征战在外,起码时不时还有个音信,玉儿这一走,也不知她在做什么。陛下您自己说说看,作为玉儿夫君,元嘉能不忧心吗?玉儿也是,连封书信也没有,就是再忙,无忧也不信她连写封家书的时间都没有!”
唐太宗摇头叹道:“这你可错怪那丫头了,哎,怎么跟你说呢?此番任务凶险,她是断然不可暴露自己身份的,在没有完成任务之前,她连自己名字都用不得,更别说是写什么家书了。”
长孙皇后闻言神色一变,低呼道:“莫非还有什么生命危险?你到底让她去干什么了?”
这话一出口,长孙皇后也知失言,她当了十几年的后宫之主,从不过问政事,但因此事干系到她当亲儿子对待的李元嘉,一时口快,问了出来,忙摇头苦笑道:“陛下就当无忧什么都没说过吧!”
唐太宗拉着长孙皇后坐在他的身侧,道:“你总是这个样子,咱们夫妻一场,有什么不能讲的?告诉你也行,免得你跟着瞎操心!”
早年唐太宗还没登基的时候,因战功赫赫受到了隐太子的觊觎,说他打算谋反,唐高祖当时也信了,那时候唐太宗还在四处征战,是长孙一人顶着巨大压力,在宫中走动,好生伺候公婆,这才给唐太宗赢得了解释的机会。
唐太宗对长孙皇后是又爱又敬,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无人能够取代的。
哪怕在房遗玉的前世,长孙皇后故去之后,二人之间的这份感情仍是如此。
在当下这个时代讲究父不祭子,夫不祭妻,可唐太宗一个帝王,却是无视了这一点,甚至还在宫中建了一处楼宇,整日都要眺望安葬于昭陵的长孙无忧,虽说在魏徵的劝诫下,唐太宗最后哭着将高楼拆了,可心中的思念却是丝毫未减。
虽说唐太宗为人好色,可真正能让他动用真心的,也就只有长孙无忧一人,唐太宗对她那是无条件的信任,故而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听后呆滞了好一会儿,隐太子和唐太宗的恩怨,她是最清楚的一个,没想到玄武门之变非但没将恩怨了结,反倒是另一番恩仇的开始,沉默良久,她才忧心道:“这般说来,玉儿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唐太宗不能确定,却是安慰道:“无忧放心,那丫头武功高强,人也聪明,生了个七巧玲珑心,前些日子连你兄长那老鬼都栽到了她的手里,不会有事的,朕还不至于让自家弟妹去送死,应当相信她才对!”
长孙皇后早就知道长孙辅机和房遗玉之间的事,一面是她的兄长,一面算是她半个儿媳妇,帮谁都不好,对此也是大为头疼,对唐太宗的惩治也没有什么怨言,但听唐太宗称她兄长老鬼,登时就有些不愿意了,嗔怪道:“说谁老鬼呢!”
“啊——”唐太宗忙道:“是房遗玉那死丫头给舅哥取得外号,朕一时不查叫出口了,无忧要怪就怪她吧!和朕没关系。”
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唐太宗彻底将房遗玉给卖了。
房遗玉不在京城,长孙皇后也不便追究,只道:“陛下对玉儿就这么有信心?要知那些贼人可是蛰伏十数载了,玉儿毕竟是个女孩子,在某些事的处理上未必比那些男人有经验!”
“他们?不行不行!”唐太宗一口否决:“单说文武,满朝都没几个能比得上那丫头的,再论心机智谋,更是不用说,能担当此任的满朝仅有几人,却无一人比那丫头合适,朕想说要完成这项任务非但要靠智慧,还需有些缘法。”
“你想想啊——那些贼人在京城蛰伏了这么多年,谁也没发现他们的存在,那丫头买个院子却是让她给撞上了,且一举歼灭,这便是缘法,缘法到了,他们会自动寻上来的,故而朕始终认为能为朕断去心腹之患的,唯有房遗玉一人。”
碧螺春茶行,武曌闺房。
武曌与武知两双眼睛无聊对望着。
“哎!”武曌叹了口气。
“哎——”武知也学着叹了一声。
“哎!”武曌再度叹了一声。
“哎——”武知又是学着叹气。
武曌一个粉拳砸了过去:“一边待着去,别烦你姐,有气憋着呢!”
武知委屈抱头道:“不见情人就拿小妹出气,姐姐最坏了,不理你啦!”
武曌之所以选择从商,只因先前走投无路,需要一门营生来维持生计,而后那般努力却是想让房遗玉刮目相看。
可如今房遗玉凭空消失,武曌只觉浑身没有干劲,所有涉及商业的事都安排了下去,让手下接管了。
“到底去哪了?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武曌有气无力的趴在桌案上,回想着生辰那天的景象,不禁傻笑出声。
杨氏走进房来见武曌这副模样,无奈摇头道:“曌儿,明则来信了,她说你若心情不好,不如去江南散散心,那的风景很好,不若你去那走走?”
武曌本是不想去的,可心中却忽地一阵颤动,鬼使神差的点头应了下来。
在房遗玉二人擒杀所有匪徒后,当即受到了大侠英雄般的待遇。
无论在什么时代,江湖侠客都是受人敬仰的,尤以这个时代的英雄,更是地位尊重。
房遗玉、黄知涛只凭两人就救了他们一船二百多条性命,且在清点尸身的时候,船上众人一共寻到了小二百具匪徒尸身,房遗玉二人在面对近二百名匪徒,且保全他们人质不受伤害的情况下,将他们安全营救,这般辉煌的战果,着实让人产生无上敬意,且发自内心的崇拜着。
房遗玉现在在船上无论走到哪儿,但凡是遇上了人,认不认识都会跟她热情的打着招呼,道一声房大侠。
第四百三十章 下步计划
这艘商船的主人是个圆滚滚的大胖子名叫孟福,挺着个跟怀孕似的大肚,手路攥着两颗白玉珠,不停的在手中转动,一瞧就知是个奸猾之人,还是在奸诈一道很出彩的那种。
孟福原本自恃身份,二人初登船之际,对他们全然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而今却是百般讨好,恨不得亲自在旁侧侍奉着,就差没开口叫爹了。
房遗玉二人的住处也从客房被孟福搬到了顶层的豪华套间。
对他这种奸商,房遗玉和黄知涛都是没什么好感,只跟他客套几句。
黄知涛身为江湖中人,不习惯跟这类奸商打交道,借口气闷去外面甲板转转。
房遗玉想从孟福口中了解一些情况,也只得耐着性子与之闲聊,假装无意间问道:“这船上只有四百来人,怎么一下子混上来小二百个匪寇?”
孟福那殷勤的大脸,略做停顿,难为情道:“说来确实惭愧,我们孟家在江南做的是矿产生意,走的是兖州到广陵的路线,房大侠也知道,这矿石沉重,需要好些苦力,南方的经济并非北方这般发达,我们也是难得去上一趟,故而每每运货的时候,都是临时招些苦力,这次也是一样,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孟福一脸悔恨,其实按照家族规定,临时招募的苦力需要在姑苏当地百姓中雇佣,带至兖州协助运送矿石,起码知根知底,然而孟福只是孟家支脉,并非嫡系,故而平日里多以捞钱为主,孟家的产业和他无关。
这从姑苏雇佣苦力前往兖州,吃住不说,便是前往北方的途中也是要支付工钱的,细算开来,也是一笔不少的费用。
孟福存着捞钱的心思,自是不愿那般,他将货船改为半商半客的商船,以载客来赚取额外收入,同时也不想多支付苦力一分钱,故而自行改了规矩,不在姑苏雇佣苦力,而是直接前往兖州雇佣地方百姓,这样还能省下一大笔的雇佣费用。
孟家之所以要求在姑苏雇佣苦力,主因本地人知根知底,别的也没什么,孟福一直以来,也没遇到什么事,故而愈发自如,只是这夜路走的多了,终是遇到鬼,这次正是他自食苦果的时候。
虽说因房遗玉和黄知涛的存在,他们并没受到什么损失,可那小二百具的匪徒尸体,加之几人伤亡,足以让孟家蒙羞,孟福本就属于支脉,今日发生这般事情,他的地位更是堪忧。
见孟福一副愁眉苦脸的神情,房遗玉心下暗笑,其中缘由也能猜到一些。
房遗玉最善用兵,兵法中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故而此番南下之前,她对江南的大型势力可谓是有过一番了解。
她不仅知道江南孟家在江南是和潘家齐名的一大家族,更知孟家有一才女,名叫孟娇,自幼便有生而知之一称,长相据说也是美若天仙,貌比西施。
房遗玉还记得,这个孟娇在不久之后会成为唐太宗的婕妤,且是皇后过世后唯一一个得到唐太宗真心的人。
江南矿产稀少,孟家垄断江南的矿产行业,所有铁匠都需从孟家这里购买原料,以孟家的财力哪需从兖州临时招募苦力,明显是因这孟福贪图钱财,惹出了这么一件祸事。
几句话的工夫,房遗玉就已知前因后果,心知鲁豹等人只是利用孟福贪婪的性格,从中设局,孟福就如傻子一般,什么都不知道,问也白问。
将孟福送走,房遗玉关上房门,私下琢磨和孟福的这番谈话也算是有些收获,商人重利,可嘴却严的很,虽说古代鱼龙混杂,便是太平年代也会有些不法之徒干着偷鸡摸狗的勾当,但矿产贵重,在行商之际,孟家人不可能搞的人尽皆知。
可事实上那些匪徒不但事先知道孟家人行商的路线,更是深知孟福生性贪婪,事先从各处招来泼皮做了万全准备,足见那些乱党在没被发现的十数载中,下了不少的功夫。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房遗玉分析的没错,那些隐太子的余党早已经打起江南豪族的主意,在各大世家安插心腹,只要她能顺藤摸瓜,定能将那些乱党尽数歼灭。
至于鲁豹,房遗玉也曾私下审问过,可鲁豹什么都不说,嘴硬的很。
房遗玉知道对付鲁豹这种经历过生死的硬汉,严刑拷打都没有用的,也没对鲁豹逼得太深,她现在最大的优势是身在暗处,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便于她暗中察访,若表现过于急切反倒是会暴露自己的存在。
依照大唐律法,鲁豹这等行为已是重罪,必是死刑无疑。
唐太宗对子民宽容无比,曾说死刑之重,关乎人命,须分外重视,故而曾下旨对死刑犯人进行五重复审,死刑犯人在定罪之后,还要向唐太宗报告五次,每次都需严格审查情况,才能判断是否需要执行死刑,正显示其对子民性命的重视。
这般一来,天下所有处死刑的罪犯都要经由唐太宗这个国君,亲自复审五次才能决定是否处以死刑。
将死刑的核准之权收归于手,才能有效的杜绝冤案发生。
死刑只适用于那些非杀不可的重犯,鲁豹就是这类人,按照规定,死刑犯需押送京城,查清缘由,复审过后,再于来年秋后问斩。
房遗玉这般决定的原因有二,首先她想瞧瞧隐太子余党是否混入官场,成了封疆大吏,若是广陵的刺史公正,必将鲁豹判处死刑,而后押送京城,若是这广陵刺史已经被人收买,或是其根本就是乱党,定会有别的动作,或是灭口,或是放走,若当真如此,事情可就严重了,一地刺史在大唐可相当于一地市长,是一地的行政主官,若这样的人都被乱党拉拢收买,大唐可就岌岌可危了,但这也只是房遗玉防人之举,其可能性根本不大,关键还在于后面那个原因,便是引蛇出洞。
说到鲁豹,他可以说是个难得的人才,是员虎将。
第四百三十一章 抵达广陵
曾与之对战过的房遗玉深有感触,虽说鲁豹并非她之敌手,可却仍旧不能低估这位猛将的价值。
这就好比房遗玉和伍,单论武功房遗玉肯定是稳胜伍元,可冲锋陷阵之际,她却是不如伍元了。
伍元骁勇善战,习得都是在沙场搏命的技艺,而她房遗玉学的却是单打独斗的功夫。
鲁豹也是如此,他之武功,他之经验,一但上了战场,将会是不弱于程知节、牛进达的猛将,冲锋陷阵,所向披靡。
隐太子余党本就生活在暗处,人才补给远远比不得朝廷,他们没理由放弃鲁豹这么一个人才,一旦得知鲁豹失手被擒,不出意外,必将派人救援,且是在送往京城的途中。
擒住鲁豹,是房遗玉南下给那些藏在暗处的余孽们准备的见面之礼。
商船在海上航行了两日,终是回到了原本的航道,且已临近广陵。
这日一早,房遗玉来至甲板,刚走出船舱就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天蒙蒙亮,海上的日出分外美丽,那金黄的光辉,倒映于海上,使得水天之间,被一种神圣气息所笼罩,就如天地间给洒下一层金沙一般,令人目眩神迷。
一道身影立于船头,正是黄知涛。
“知涛!”房遗玉喊了一嗓,走到近前,二人在船上并肩作战,关系近了不少,已是关系亲密的‘兄弟’。
“武兄!”黄知涛回了一声:“再有两三时辰,咱们就能到广陵了!”
黄知涛已是有些归心似箭。
房遗玉早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他的不少事,出言打趣道:“是急着回去见你的小师妹了吧!”
黄知涛面上微微泛红,没作答复,算是默认,过了半晌才问道:“对了,武兄到了广陵有何打算?”
房遗玉直接回道:“先在广陵逛逛吧!广陵作为我大唐东南的一大城市,我还是头一回来,无论如何都要逛上一逛!你呢?”
黄知涛有些不舍道:“我要转船去余杭——”
黄知涛欲言又止,却还是没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房遗玉听出其话中的淡淡离别愁绪,笑道:“听说余杭风景如画,尤以西湖钱塘至美,既是来了江南,这余杭可不能不去,待我拜祭断老之后,必回南下余杭,到时你我二人可畅饮一番!”
黄知涛闻言喜道:“若真能如此,可就太好了!”
许是天空作美,风刮得不小,船速飞快,才过了一个半的时辰,房遗玉所乘的商船已经抵达广陵渡口。
广陵在大唐所指的就是江都这一个郡,与三国时期那遍布江南的大州不同,自古以来,这广陵都是中原东南的第一重镇。
虽说比不的京城陪都,也不及巴蜀、江陵,可却占着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优势。
这优势和隋炀帝大修运河有着不可或缺的关系,先年隋炀帝为了激发江南一带与洛阳之间的互动,连续挖掘通济渠、邗沟、永济渠,挖通江南一带的运河,最后将四条将运河连接起来,成了一条贯通中原大地南北,长达两千公里的大运河。
这条大运河是中国古代历史上最伟大的工程之一,对后世经济文化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然,虽说隋炀帝的出发点是好的,可他却是一个志大才疏的理想主义者,他看出大运河对国家未来的贡献,却没看出挖掘大运河会给国家带来什么样的伤害,他前后征集了数百万的苦力,虽说完成工程,却是将国家拖垮了,也给大隋百姓带来了无边灾厄。
到头来这项伟大工程全然便宜了大唐李家,也托那位暴君的福,如今的江南因航运便利,而分外繁荣。
房遗玉走在大街上,体会着与关中完全不同的风土人情。
因长安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大都会,在街上随时都能瞧见打扮奇异的外邦人,且关中向来民风彪悍,在街上走着,身配刀剑的壮士数之不尽。
而这广陵却是有些不同,逛了大半天连一个外邦人都没瞧见,路上佩戴武器的人是极为少见,除去数量众多的百姓之外,房遗玉看到的大都是些身着文士服的书生,不时的扇上两下,也不知在这寒冬时节,是太热还是怎地。
这刚一抵达广陵渡口,黄知涛便告辞离去,从广陵到余杭有着现成的客船,黄知涛归心似箭,并未做丝毫停留,只是诚挚邀请房遗玉抽空往余杭一叙,且留下联络方式。
余杭与姑苏齐名,在江南也是数一数二的重镇,房遗玉知自己必是少不了去一趟的,故而也是一口应下。
行走在这广陵大街上,不少行人都在讨论孟家商船被劫,死了二百号人的事,这离船靠岸才不过短短两三时辰的工夫,已是衍变成了无数版本,但凡是个路人都将房遗玉和黄知涛吹成天神下凡一般,更有甚者,说他们二人一人吹了口气,就将那小二百的匪徒尽数斩杀。
听到这些谣传,房遗玉当真有些无语,许是因古代娱乐活动少,需在茶余饭后寻些趣事扯扯闲篇,故而这传谣的水平比之后世还要胜过三分,如今闹得满城风雨,倒也是情理之中。
因船上死了小二百人,船主孟福也知难以隐瞒,在船靠岸后,直接就去报了官,将船上的情况告知广陵府衙。
若说乱世死个二百来人压根算不了什么,可现在是太平盛世,大唐一年下来的死刑犯都不过十来人,这一下小二百人的死亡指标,着实有些骇人。
此事一经传开,当即在广陵引发轰动。
房遗玉不想出席作证,反正有二百多位的证人,也不差她一个,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是有些担心匪徒同伙会在鲁豹去府衙的路上动手,故而于暗中护送,直至亲眼瞧见捕快将鲁豹押入府衙,心里的大石头才算落停。
大唐的官职体系庞大无比,尤以地方吏治。
刺史虽为一地总管,统管军务政务,可麾下却分出数个部门,有副手佐官,还有负责监察本州官吏,相当于御史大夫的录事参军。
第四百三十二章 购买礼物
广陵的司法参军就是主刑法的官员,一听事情如此之大,立刻通知了广陵刺史,广陵刺史闻讯后,哪敢怠慢,只用了半炷香的工夫就赶到了府衙,下令即刻开堂审讯,且在旁侧听审。
大唐地方府衙审讯犯人是全公开的,能让百姓们随意观看。
房遗玉赞叹大唐官员办事效率的同时,也在旁侧听了整个审理的过程。
眼下这案子共有二百三十个证人,可谓人赃并获,审讯只是走个形式,除非这广陵刺史有问题,不然绝无可能轻判。
正如房遗玉所想,广陵刺史和司法主管还是相当公正的,在详细询问了事发经过后,依照大唐律法,将鲁豹判处死刑,择日运送京师,接受唐太宗复审,来年秋后问斩。
鲁豹判决死刑是在房遗玉意料之中的事,她颔首一笑,也知那些乱党还没那般神通广大,将爪牙伸到一方大吏的位子上来,如今也只等地方府军将鲁豹送往京师了。
当下闲来无事,房遗玉也展开了对这广陵的游览,体验广陵的风光之余,也想如玩主机游戏一般,看看能否触发什么隐藏剧情,寻到些线索,以便继续完成任务。
只是这现实毕竟不是什么主机游戏,贼人也不会主动送上门来,除去感受一番此地风光,吃了些特色小吃之外,并没遇见什么值得上心的事。
在一家口味不错的小饭馆填饱肚子,房遗玉忽地想起家中的两个爱人,想起家中父母,心头惆怅得很,不由的叹了口气,感慨道:“我离家已有三月,不知家中是否安好——不,就算不能写家书透露我的行踪,可许送些小物件报个平安总是可以的!”
想到便做,房遗玉当即动身前往广陵市集。
广陵市集自是不能跟长安两市相比,但因水路通畅,南方的稀有玩意在这里都可以买到,相对而言还是很不错的。
房遗玉逛着集市,看着那些个来自于南方各处的稀罕玩意,琢磨着买些什么送回去好。
送给家人的礼物,房遗玉自然不愿应付了事,故而一家一家的仔细挑选,尽量买些又好又适合的。
李元嘉热衷书画,房遗玉给他买了方紫灰色的歙砚砚台,这歙砚古代四大名砚之一,紫灰色的歙砚尤为罕见,极其名贵,李元嘉定会喜欢。
李月婉通晓音律,尤好琵琶,房遗玉就在集市上寻到了一本古代乐谱,将之买下。
卢氏吃斋礼佛,房遗玉就给她请了尊金玉菩萨。
走了小两个时辰,房遗玉大包小包买了十数样的物件,大兄房遗直一套古籍,二兄房遗爱一身南洋软甲,房家长孙的彩瓷小兽,连伍元、李玄之等人也捎带了些。
几是能想到的都买了,唯独房玄龄这礼物难以寻觅。
房玄龄身为当朝首相,位高权重什么都不缺,他并非贪财之人,讲究实用,若买贵了,反倒会遭他埋怨,房遗玉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该送他什么好。
胡乱走着,房遗玉来至一处当铺,心下一动,扭身走了进去。
在古时候,当铺算是极有特色的店铺之一,为急需用钱的人救急,在典当物品之际,会立好字据,规定一个时间,若在规定时间里没有赎回,那这东西就归当铺所有,当铺再将收到的那些典当物件转手贩卖,从中赚取差价。
房遗玉前世时常能在影视剧中瞧见当铺老板压榨穷苦人的戏码,其实这也属于一种你情我愿的交易,怨不得谁。
房遗玉走进当铺,想瞧瞧有没有适合房玄龄的物件。
这铺子很大,光柜台就有五个,东西两侧一个当,一个赎,中间三个挂着售字匾额的柜台,能来当铺买旧物的顽主通常是识货的富家老爷,受到的待遇都是极好的。
房遗玉表示要瞧瞧有什么好物件。
柜台前的一位胖先生当即让给位子,给房遗玉介绍身后那些柜台上的好宝贝。
柜台上的珍奇玩意还真不少,琳琅满目,房遗玉耐心看着,眼眸忽地一亮,发现一件晶莹透亮的水晶杯,心下大喜,想起一些有关品茶的趣事。
记得前世来江南旅游,在茶馆品尝碧螺春的时候,听店里的老大爷曾介绍过碧螺春的饮用方法,冲泡绿茶并不需要讲究什么紫砂壶之类的泡具,主要看的是茶杯。
饮用极品碧螺春,当用玻璃杯泡制,便于欣赏名茶被冲泡时的外形变化,只要茶具透明,在茶叶经过浸泡之后,才便于观察茶叶在水中舒展变换的过程,爱茶者们多戏称之为茶舞。
房遗玉在心中嘟囔着:“爹爹最爱饮用碧螺春,这碧螺春是绿茶,最适合用玻璃器皿泡制,只是玻璃在当下这个时代还不盛产,可水晶却是其最好的替代品,用之饮茶想必如同玻璃器皿一般。”
“这个水晶杯多少钱?我要了!”房遗玉开心的很。
当铺东家沉吟两息,道:“十个银饼!”
房遗玉从怀中掏出八个银饼道:“就八个,你也别还了,若是卖,你就给我包好!”
房遗玉再怎么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东西值什么价,她心里早就有数,她不反对店铺老板从她这赚钱,毕竟是做生意嘛!有来有往,总要让人家赚些,可也不能将她当猴耍,她可不甘心做冤大头。
当铺老板一听也知遇上了明白人,不再还价,让小厮打包放好。
正在这时,一个挺着大肚子的胖子进了店里。
这人的相貌让房遗玉都不禁为之侧目,这一座比李惠褒、程怀贞都要壮硕的肉墩子,这胖子也就比房遗玉高上半头,圆滚滚脑袋和胸脯之间几是瞧不见有脖颈存在,他肤色麦黄,一对八字胡须,一双眼睛小的跟晒干了的桂圆似的,四下乱转,一副贼相,身上却穿着一身奢华大氅,黑熊皮毛做的,将他这肉墩子身材从头身上包到脚下,大致估摸,那皮大氅少说要有个三五十斤重。
那皮大氅虽大,却仍旧被那胖子的肥硕身躯撑得鼓鼓囊囊,似乎随时都能撑开似的,像极一头笨熊。
第四百三十三章 无价之宝
房遗玉来到大唐已有三载,终是又遇到一个能在体型上和那百济姜承焕相较的人物,虽说这胖子不高,可看他身形体重,概是不下五百斤,比之那被她虐惨的姜承焕,也差不了多少,都是那相扑选手级别的。
看着这人那张比脸盆还要宽上一分的肥脸,房遗玉有些似曾相识,感觉在哪见过。
那胖子一步一晃,向往挪着步子,似乎对他来说,走路都是件需要竭尽全力的事情,但他脸上却露着一种满足的表情,就像是捡了金元宝,一朝致富一般。
见房遗玉正一脸呆滞的看着他,胖子高昂着脑袋,轻蔑地哼了一声。
这哼声中夹杂着无数情绪,既体现出被卑微之人无礼看待的不敬之举,为尊贵的他带去不悦,又展现出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
听这胖子一声哼响,房遗玉才回过神来,心中暗道:“好家伙,狗熊都能站起来了!”
至于那胖子的轻蔑神情,房遗玉并不放心上,对于他这种人实在懒得计较。
肉丸子得意一笑,直朝中间那柜台走去:“郭掌柜,我瞧中那颗明月珠给我打包了,我要了,说个价吧!”
肉丸子财大气粗,俨然一副不把钱当回事的派头。
郭掌柜不敢怠慢,恭敬道:“孟东家,那并非小的不卖给您,只是这白字黑字写的清楚,典当之人要在一月后赎回,现在还未到期呢!”
房遗玉闻言瞥了肉丸子一眼,会心一笑,这孟东家姓孟,颇有几分孟福模样,想来也是孟家的人,难怪这般嚣张。
封建社会历来是重农轻商,商业在经济中占的比重是相当的低,另有士农工商之传统,商人地位比之农人还要低上几个档次。
然而大唐却是个极为开明的朝代,是历史上少有的不歧视商人的王朝,非但不看轻商人,且为商业发展提供了不少的有利条件,进一步体现了唐太宗眼光长远。
在唐太宗的鼓励下,贞观年间的商业有了长足发展,新兴商业之城一个接着一个,在当时世界闻名的大城,半数之上都集中在大唐。
只是事情都有两面性,商人地位的提高,在增进经济发展的同时,也难免让一些暴发户仗着他们有钱就目空一切。
眼下这个孟东家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因其身家深厚,养了些泼皮打手,任谁见他都要腿软,故而也让他养成了一个目中无人的习惯。
房遗玉本不想掺和,可耳中却不可避免的听那孟东家叫喝道:“屁的没到期限,那穷鬼在三十日前的未时四刻,将那明月珠拿来典当的,现今已有一月,期限早就到了,你速速卖我!”
古时候是一年十二月,一个月有五周,一周有六日,一日有十二时辰,一个时辰八刻,三十日刚好一月!
郭掌柜闻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孟东家佯怒道:“郭列,你这老家伙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想让我去你东家那告你一状,你才肯将明月珠卖我不成?”
郭列心中有怨却也不敢言,面上尽是谦卑之色,孟东家叫做孟超然,是孟家主脉的后人,负责孟家在广陵的产业,虽说为人贪婪,嚣张跋扈,可在商业一道却极为老练,是广陵商场的巅峰人物,因其喜爱珠玉,故而有个外号叫孟珠玉。
一月之前,天长县的著名孝子冉飞宏因其母病危,为救治家母,故而将家中祖传宝物明月珠送来典当。
那颗明月珠有拳头大小,晶亮剔透,未有丝毫杂质,于黑夜之中可做照明之物,实为价值连城。
郭列鉴别珍宝已有三十余载,他却难以确定这颗明月珠的价值,能让他评价出的只有无价之宝四个字,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个穷酸的货郎,竟能拿出这等至宝。
瞧冉飞宏老实憨厚,郭列做主收下明月珠,给他典当了五两银饼。
他并非存心贪图冉飞宏钱财,而是希望冉飞宏能在一月之内,将这至宝赎回,郭列实在不忍心从冉飞宏这江南有名的大孝子身上赚这丧良心的钱。
谁成想此事被孟超然给知道了,欲要将这至宝收归己有,表示愿以百两银饼买去,且找来郭列的东家向其施压,其东家一听明月珠只值五两银饼,压根瞧不上眼,直接应和下来。
郭列年近六十,儿子早年患了重病,不治而亡,家中只剩一对孙儿,长孙即将成婚,幼孙读书也需要钱,他是家中的支柱,离不开眼下这工作,故而只能借口说不能坏了规矩,影响店铺声誉,以此拖延时间。
郭列实在不想让这等至宝蒙尘,落入那孟超然的手中,可时至今日,他也是无可奈何,难以支撑,见离未时四刻还有些许工夫,还想再拖一拖:“孟东家您误会了,我可不敢呀!实在是规矩不允许,我这也是没办法,您瞧离未时四刻还有些许时间呢!”
孟超然见当真如此,也没了话,只道:“量你老小子也不敢,我就在这候着,就不相信那穷鬼能在这最后时刻拿出五两银饼过来!”
房遗玉不知前因后果,听的是满心疑惑,可既然已经买到了心中礼物,也无心多管闲事,笑着走出铺子。
走过几条街,忽见一个相貌敦厚的青年,手里拿着根金簪,朝她这面飞奔而来,险些要与她撞上。
房遗玉身子一闪,避了过去。
那憨厚男子忙停住脚步,折返而回,连忙道歉:“抱歉,抱歉,没撞到你吧?我赶时间!”
这人神情慌张,躬身赔着不是。
房遗玉摇头一笑,岂会与之计较,只道:“注意些,在这街上,若是撞了人,虽不妨事,可也影响不好!”
憨厚男子连连称是,不再疾驰,只是相较常人还是走的快了些。
房遗玉正扭身欲走,却见周遭有七八个身份不明的人在向她这面指着,而后就见他们向那憨厚男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房遗玉心中颇为好奇,索性止住脚步,瞧瞧他们想要干些什么,是否对那憨厚男子不利。
第四百三十四章 路见不平
砰地一声,那几人之中的一位魁梧中年和那憨厚男子撞在了一处。
憨厚男子只是晃晃,可那魁梧中年却是倒退数步,一下摔到地上。
憨厚男子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忙近前搀扶,还不等他走至近前,那伙人已将他围成一圈,对其说教,憨厚男子有苦说不出,只得不停道歉。
房遗玉看的清楚,那憨厚男子经过她的劝说已经放慢速度,是那人刻意撞上来的,况且这人和人之间稍稍碰撞一下,根本不能造成这么巨大的反应。
房遗玉看不过去,快步走去近前,一把扣住那只要推搡憨厚男子的手:“我在旁边看的一清二楚,是你们自己找事!”
房遗玉手上的力量不大,可内劲却已化作数根绵针,由那人肌肤渗入,直刺骨髓。
周遭人对视一眼,竟一同朝房遗玉挥拳打来。
憨厚男子愕然大叫:“都别动手,都是我的错,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砰地一下,那憨厚男子竟挡在了房遗玉的身前,用他的脸替房遗玉挨了一拳。
房遗玉本打算小施惩戒,可憨厚男子挡在她的身前却是让她无法还击,见憨厚男子被砸的那半张边脸已是隆起,鲜血顺着嘴角流出,出手可真不是一般狠辣。
见状房遗玉也是大怒,直接使起葵花掌,登时劲风四去,在每人身上都拍了数掌,内劲直入其体内,将之揍翻。
对于这群不讲道理的泼皮,房遗玉下了狠手,内劲将会在其体中肆虐数日,剧痛也会伴随着他们数日才会逐渐消除。
“你没事吧!”房遗玉颇为无语的看着这憨厚男子,没什么实力,还强出头,为她挡拳。
憨厚男子强笑道:“木四,木四——”
因受到重击,他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踏门木四八!房古踏门八——”
房遗玉摇头笑道:“没事的,就是小施惩诫,你呢?你不是还有要紧事?”
房遗玉这般一提,憨厚男子登时惊醒,先是告罪一声,而后离去,朝着她刚刚走出来的当铺走去。
在那憨厚男子刚走进店铺的同一时间,那个肉丸子一般的孟东家,手上抱着个木盒大笑走出。
房遗玉前后关联起来,恍然明悟,她忽然觉得,她想管闲事了。
孟超然钻进一个宽大的八抬轿子,忙将帘子拉上,左右帘子也被他掩的紧实。
正值隆冬二三月,天色发阴,现在帘子一拉,这轿子里更显阴森。
孟超然也不在意,反而面色激动,双手颤抖,想要打开盒子,很是紧张。
这木盒里的明月珠他并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当铺掌柜说过,曾家当铺是广陵最大的当铺,铺子里有四个掌柜,其中郭掌柜的资格最老,坐镇铺子,平日里不为利益所动,是个人才,只是不为孟超然所用。
余下三人地位要比郭列逊色不少,故而心中各有想法,远不如郭掌柜那般忠诚,极易收买。
孟超然多次请那三人赴宴,只希望他们在收到好物件的时候,能在第一时间通知他,让他避开竞争者。
在明月珠出现的那一日,孟超然就分别从那三人口中得到了冉飞宏典当明月珠的消息,并从三人口中,得知郭掌柜对明月珠的评价,价值连城。
郭掌柜打小在当铺当学徒,十几岁就在当铺里打零工,二十多岁正式上手,成了著名的鉴定大师,至今三十余载,从未出过什么差错,孟超然一听他这个评价,心思不免活络起来。
孟超然多次要求购买,想要见识一番这被称之为价值连城的明月珠,只因郭掌柜不允而告终。
现在这明月珠终于是他的了,心念此处,孟超然的手上已经打开木盒盖子,刹那间,明月珠所发出的耀眼光芒登时将轿子里照的如白昼一般。
孟超然见状倒吸一口凉气,终是明白了这价值连城的含义,只见那明月珠呈现出一片黄绿之色,其中看不出丝毫瑕疵,在这昏暗之下,散发着耀眼光辉。
着实惊人!
孟超然激动的跟打了鸡血似的,硕大的躯体不住抖动,半晌后才道:“神物,真是天地神物啊!”
他本就喜爱珠玉,对珠玉的价值了如指掌,他收藏了小二十年的珠玉,各类宝物不下数百,聚在一处能让漆黑夜色如同白昼一般,可他现在却发现他这么些年收集的那些珍贵珠玉和今日买来的这颗明月珠相较,那就是屎!
孟超然咧着大嘴,死死抱住怀中木盒,竟将那人头般大小的木盒按进了他的小腹里去,一脸要与宝珠合二为一的架势。
“爷,咱到家了!”轿子被人放下,随着传来下人的汇报之音。
孟超然深知财不外露,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更知以他现在的身份还不够拥有这般神物,忙将木盒塞入怀中,死死抱着,生怕它飞走。
下了轿子,孟超然跟做贼似的,四下看了几眼,忙朝家中走去。
府中管家迎了上来,禀报道:“老爷,家主和娇小姐来了,正在厅里候着呢!”
孟超然闻言面色一动,心说:“动作真快!”
因孟福贪婪,导致孟家发生这等大事,孟家家主震怒,前来广陵亲自处理此事,孟超然早已得到消息,却没料到他们来的这么迅速。
孟超然本想着先将明月珠藏好,然而孟家家主为人霸道,他不敢让其久等,可也不放心将这等宝物交由下人,只得随身抱着,不敢让宝物离身,跑着来至正厅,一个极具威严的中年人与一貌比西施的绝色佳人正在其中交谈。
正是孟家家主孟杰和他的宝贝闺女,打小有着才女之称的孟娇。
孟杰看向孟娇的时候,面上尽是溺爱之色,见孟超然到来,见他牢牢抱着一个木盒,问道:“又买你那宝贝去了?”
孟杰对孟超然的喜好了若指掌,一语道破其去向。
孟超然在孟杰这家主面前也是没了平日里的傲气,唯唯诺诺,就跟得了软骨病的狗一样,平日里的傲气早被他丢到九霄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