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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汇金     贞观女相txt下载     贞观女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大帅的震惊

    努赤勒答道:“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他们应该还没想到咱们大唐会发兵西域,别说是他们了,即便是我,也没想到你们会来的这般快!”

    房遗玉也不觉奇怪,这沙漠的危险,远胜蜀地百倍,大唐的情报于此处怎可能传的那般迅速?

    即便龟兹已然得知萨尔沙被房遗玉所救,也不会想到大唐能说打就打,且来的这般迅速。

    茫茫大漠,浩荡的大军漫无边际。

    侯君集率领大唐十二万雄师终是步了房遗玉的后尘,进入了这片号称有死无生的大漠。

    他们所遇之情况比房遗玉先前遇到的更加痛苦,要知其兵马众多,故而行军速度极慢,走出半月,离蓝月泉却还有不短的距离。

    如今这进入大漠的第十六天,十二万大军已然出现损耗,有不少军卒掉队,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还有近千匹战马因缺水难以前行,将士们不得已只能将其杀掉,取其血肉备用。

    虽然大军里也有契苾何力这些走过此处的识路之人,可又哪比得了乌娜妮那位来回走上十数趟的向导?故而于前进途中,不可避免的走上了许多冤枉道。

    大漠中仍是那般死气沉沉,烈日照射于沙丘之上,沙砾之间不停散发着热气,滚烫的沙砾尽情吞噬着唐军的体力,几将其烤干烘干,令其腿软身疲。

    侯大帅此时仰首望天,刺眼的阳光照的他几欲昏厥,渗进鼻中的细小沙砾,令他连打了数个喷嚏,而那些远征的战马更是惨烈,尽如酷夏的野狗,伸着舌头,喘着粗气。

    侯君集现在是真后悔了,悔的要死。

    “也不知房遗玉那面怎么样了?”侯君集考虑的并非自己而是房遗玉,这般恶劣的环境,便是身经百战的他都快要坚持不住了,更何况是房遗玉那个小丫头片子!

    侯大帅倒也并非因为良心发现才后悔,只是在为他的前途担忧。

    房杜二人反对他为相,他对二人自是恨之入骨,只要逮着机会整垮那二人,他自是会不遗余力。

    然而房遗玉却并非那二人,侯君集清楚知道,房家那兄妹二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这故意诱导其出战的主帅自是百口莫辩。

    “哎!早知如此,就不该草率决定!”

    侯大帅先前也没想到这沙海竟这般恶劣,起先他还当此处比不得他当年追击吐谷浑,驰骋两千里时,所遇到的环境恶劣。

    直到如今才知这沙海比他当年所遇之情况还要严酷十倍百倍。

    当年侯君集所遇之情况也单是一冷,而此处的情况却是冷热交加,将人折磨欲死。

    “还需再走多远?”侯君集压低声音向契苾何力问道,为不使麾下军卒听见,他自是刻意的:“这已是第十六日了,也该到了吧?”

    “我也不能确定!”契苾何力摇头回道:“只能说咱们的行军方向没错,迟早都能走出去!”

    他是在六七年前走的这条路,此时只大概记得方向,然而细节却不是那么清楚了。

    二人正说话间,一匹快马突然出现于众人的视野之中,马上是位斥侯,穿得是大唐军服,满身是汗。

    “报!”那斥候嘶哑的声音于大漠中回荡,来至侯君集面前报道:“启禀大总管,房将军已于五日前抵达伊州,已确定周遭并无敌军,如今正向龟兹行去。”

    “当真?”侯君集扶起斥候,喜形于色,既然房遗玉无事,那他也就不用再被追究责任了。

    “开路大军损失几许?”侯君集的心思再度活动起来,既然房遗玉无碍,他便不会被被追究责任,心中担忧散去,自然又起了寻房遗玉麻烦的心思,只要房遗玉的兵马损失惨重,他便能动用主帅权力,将其训斥一番,而后以失职之罪,将房遗玉先锋大将的职位撤去,让她在营中留守。

    反正他手上有十二万大军,加上伊州、尉犁等接受大唐统治的数万夷人兵马可以调用,统共兵力高达十七八万,即便是不用房遗玉的那七八千人,也不会影响战局。

    班师回朝后,即便唐太宗问起他不用房遗玉的缘由,他也能直言房遗玉连开路大将都做不好,致使兵力损失惨重,他自是不敢使唤房遗玉。

    到那时便是唐太宗再如何偏袒房遗玉,房遗玉失职的这个事实摆在那里,唐太宗也不好多言。

    侯君集已然想好数个对付房遗玉的手段,正心头畅快,似乎他已经看见了房家兄妹寸功未立,灰头土脸回大唐的景象,也想到了房玄龄那气得要死的模样,暗爽不已,心中恨道:“谁让你等阻我相路,这便教你等知道得罪我侯君集的下场——”

    正在他满心快慰的时候,传信那军卒已然回答了他的问题:“回大总管,房将军闯过这沙海并未折损一兵一卒,只是在遇见流沙之际,折损了十数马匹。”

    那军卒的话令侯君集瞪大眼珠:“当真未折损一人?”

    侯君集的心中已然翻起惊天大浪,在这茫茫大漠之中,便是他也难以做到不损一兵一卒,然而房遗玉却——

    “当真如此!小的正是房将军下属,奉将军之命,来向侯大总管汇报军情。”那军卒交出龙武军的令牌。

    侯君集在确认其身份后,不禁呆立当场。

    旁侧的契苾何力也是大为吃惊,叹服道:“侯大帅这用人识人的能耐,我何力今日是服气了,真没想到,房将军身为女子,竟有这般能耐。起先我还误会元帅,以为元帅是对房遗玉有偏见呢!如今才知,元帅您是胸有成竹啊!”

    侯君集听闻此言,尴尬笑笑,面色通红,就跟那猴屁股似的。

    “龟兹军卒如飞蛾,大唐兵马如烈火,飞蛾扑烈火,转眼自成灰!”

    这首童谣不知在何时,已于龟兹八大城池中传开,短短几日工夫,已然传遍整个龟兹,尤以于龟兹国都更是人尽皆知,万人传唱。

    街上到处都是缉拿歌唱童谣的军卒,他们厉声呵斥,可瞧着那一个个少不经事的孩童,他们也下不去手啊!

第三百一十六章 龟兹动向

    龟兹军卒们不忍强抓孩童,便只能制止,然而他们刚制止一处,那童谣便又在别处响起。

    建筑宏伟的龟兹王宫。

    “到底是谁,谁在害我!”龟兹王兀庵宁愤怒咆哮着,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靠着嘶吼发泄。

    一众龟兹大臣伏于地上,他们都瞧的出来,此时的兀庵宁并非什么狮子,而是一条乱吠的野狗。

    兀庵宁之所以愤怒,并非因为有人触动了他的痛处,而是他在心虚,他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发现,为掩饰自身恐惧,只得不停嘶吼咆哮。

    “那童谣是谁传出来的?我要杀他全家,杀他全家!”

    龟兹的大臣们皆不作声,他们自然也想知道,但这歌谣来的太突然,似乎是天神托梦一般,根本不知从何处入手。

    “一群废物!”兀庵宁破口大骂:“都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滚去抓人?”

    他对着面前的大臣们,一顿乱踢,将其赶了出去。

    在诸位大臣离去后,偏殿走出一位岁数约在五旬上下的妇人,衣着华丽,面容姣好,只是岁月也在其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甚是可惜。

    这妇人一身中原打扮,气质非凡,足以想象,在她年轻之时,定是个艳压十城的美人。

    她便是龟兹国主兀庵宁的母亲安西夫人,也是大隋朝的淑钰公主,当年兀庵宁的父亲白利尔斯曾臣拜杨广,并随之出征辽东,事后杨广将宗室女淑钰公主嫁给了白利尔斯为妻。

    安西夫人看着陷入无助境地的兀庵宁,长叹道:“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你派人劫杀商旅之际,娘便劝说过你,大唐势大,咱们惹不起,你偏不听,说什么天高皇帝远,何必看那大唐脸色行事。”

    “你真当龟兹离大唐相隔数千里,道路难行,大唐便不会大军压境?如今看来,大唐不但来了,至少还出了十数万大军,我龟兹壮年兵力不足三万又怎能抵抗?”

    兀庵宁的面上阴晴不定,脖颈上也是青筋暴起,却也无话可说,心叫后悔。

    龟兹占据地利,是丝绸之路的重要枢纽,极为重要,只因龟兹军事力量不俗,且拥有坚固城池,故而那些对其眼红的游牧民族,奈何不了他们。

    然而西突厥拥兵二十万,盟友万千,打掉龟兹并不困难,兀庵宁便觉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唐虽说强大,却也威胁不到他,而眼前的西突厥近在身侧,才是最大的危险。

    加之多年前,西突厥有大恩于龟兹,兀庵宁也只得与西突厥来往,结为盟友。

    西突厥的大汗赫乞隆有心将西域统一,重现当年突厥雄风,与大唐分庭抗礼,故而让兀庵宁截断丝路,斩掉大唐最为重要的经济来源。

    兀庵宁起先还挺畏惧大唐威势,可想通后也觉只要乔装成马贼,两地又相隔数千里,大唐也定拿他没辙。

    于是,应了西突厥的要求,接下了这次任务。

    那正应了那句古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兀庵宁的勾当终是被人发现。

    “陛下!”一位身披战甲的军将奔驰而来,扑倒于兀庵宁面前:“边境告急!大唐的先锋部队已然抵达我国边境!”

    兀庵宁听到这消息后,不禁张大了嘴,瞪圆了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喉咙,却是一字都说不出来。

    那将军所说的龟兹边境,便是胶郅峡谷。胶郅峡谷是胶郅道的出口,那胶郅道正是由伊州直通龟兹的一条道路,是龟兹的战略要处,只需跨过此处,便能真正进入龟兹境内。

    “唐军怎来的这般迅速?”兀庵宁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支撑他的最后一根弦也崩断了。

    眼前模糊,晕眩无比,于一阵惊呼声中,兀庵宁的身子一晃,几欲栽倒在地,好在先行扶住王宫立柱,才稳住没倒。

    在他们刚得到唐军压境的消息不久,龟兹大臣们便炸了锅,龟兹朝堂犹如一片闹市,主和派在叫嚣,懦弱的群臣在喊着投降,只少数人表露出死战到底的心思,却也没有应对之策。

    就在龟兹朝廷惊惶失措一筹莫展的时候,大唐的先头部队已然穿过了险峻的胶郅道。

    兀庵宁扶着王宫的窗沿,眺望着宫墙外的萧索街头,往日里这是龟兹最为繁华的地方,如今商贾流窜,百姓惶恐。

    “天要亡我龟兹啊!”如今大唐发兵龟兹的消息于西域传开,原本与龟兹交好的西域三十六国尽数与之断绝往来,即便西突厥也是一副若即若离的姿态,再无往日里那般愿与龟兹共存亡的架势。

    大唐对西域而言,是一个强大无比的神秘国度,面对大唐的无上威势,即便是龟兹本国的军队也失了战意。

    心中恐慌的兀庵宁双目无神,面上像是被炮弹炸过似的,稀稀松松,不见人样。

    安西夫人长叹一声道:“王儿,不如去求求邓化吧!在这关头,也只有我那外甥能救你于危难。”

    兀庵宁想起邓化,面上露出一丝希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西突厥汗庭,双河。

    赫乞隆于可汗的牙帐之中,双拳时而紧握,时而放开,心神不宁,他已得到了大唐进军龟兹的消息。

    血液沸腾之余,心中又有着恐惧,没有哪个国家比突厥还了解大唐的实力,当年突厥强盛之际,先联合波斯屠灭白匈奴,后与拜占庭结盟转攻波斯,放眼欧亚大陆,也是极强的存在。

    虽说突厥最终分裂为东西二部,但东突厥仍是横行于北地,而西突厥也是纵横西域,威势无人能挡,就连中原的汉人王朝也不得不向突厥俯首。

    然而自从大唐的唐太宗登基之后,只用短短几年光景,便一举荡平东突厥,连其大汗也都生擒至长安,大唐威势于那时开始,已然震动西域。

    尤以伊吾归附大唐之后,更是化为伊州,成了大唐进入西域的门户,大为方便。

    从那时开始,赫乞隆就知道他若想一统西域,那劲敌只有一个,便是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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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龟兹智囊

    西突厥这些年,极力维系着与大唐的友好建交,然而背地里却是时刻在打着一统西域,与大唐分庭抗礼的想法。

    尤以今年长安的那次阅兵典礼,令西域各国都见识到了大唐的神威,纷纷生出异心。

    看着那些倒向大唐的西域各族,赫乞隆意识到如果再让大唐壮大下去,西域将再无他的容身之地,这才鼓动龟兹劫掠丝路,令大唐失去稳定的经济来源,从而起到打击大唐的目的。

    可谁知事情竟这般不顺,本以为不会有差错的他们,却在短短月余时间里就露了馅,还引来了大唐的征伐。

    大唐的震慑固然令他惧怕,可骨子里那天生的狼性,却又令他有种热血沸腾的期待感。

    赫乞隆既想与大唐全力一战,可又忌惮大唐威势,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感觉矛盾的很,但很多时候,人都是这般矛盾。

    就在赫乞隆思考着战或不战之时,忽然收到了龟兹使者邓化求见的消息!

    “说我外出未归——”赫乞隆心知龟兹使者目的,在还没下定主意之前,并不想接触龟兹人,可随后又觉邓化这个名字极为熟悉,心头一动,忙叫道:“等等,那使者是谁,邓化?龟兹的邓化?快快,将他给我请进来!”

    赫乞隆忽地态度大变,只因邓化是个人物。

    龟兹邓化在西域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他本是中原人,是龟兹太后安西夫人的外甥,早年于龟兹担任镇国大将军兼左部大相,是龟兹无二的重臣。

    他之军略于西域堪称无敌,在邓化当权之际,龟兹虽说仅有十五万人口,三万军卒,可却是无人能敌,便是西突厥当年拥兵十五万,也要退避三舍。

    要知曾与西突厥实力对等的九姓铁勒,曾兴兵六万攻打龟兹,邓化只用三万兵马便将六万来犯之敌几乎全歼,而龟兹军队伤患却未至三千,直令九姓铁勒元气大伤,只因后期邓化与兀庵宁政见不和,被兀庵宁撵出了朝堂。

    赫乞隆还记得自曾派人去请邓化,只要邓化肯归顺于他,他便提拔邓化为一部酋长,却并未得到邓化应允。

    赫乞隆正处于迷茫之际,如今听听邓化这智者的想法,或许能让他尽早下定决心。

    年近花甲的邓化看上去就是个糟老头,须发皆是半白,背脊微躬,然而赫乞隆却不敢怠慢,热情的招待着,让邓化坐在兽皮木椅上。

    “大唐军队进犯西域,先生可有对策?”赫乞隆跪于地上,摆出一副中原人的做派,举手投足之间,客气的很,只是他披头散发,一身蛮夷打扮,显得很是怪异,有点沐猴而冠的意思。

    邓化摇头笑道:“这还要看大汗您如何去想,大唐是何等强大,而龟兹却是那般弱小。大唐嘴上说是为龟兹而来,可却带了十几万兵马压境,据老夫所知,尉犁、伊州也会出兵相助,其兵力最多可达十七八万。”

    “而龟兹人口举国相加也不过十五万,大唐若当真只为龟兹而来,何需这般兴师动众?正如大汗一般,您若有心攻打龟兹,会倾尽突厥二十万军?”

    邓化的声音很轻,语速也很慢,可却是让赫乞隆的心头一惊:“先生是说大唐另有图谋?不单为取龟兹,而是为我西突厥?”

    邓化抚着白须:“老夫虽不敢肯定,可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当今西域也只大汗一人值得大唐这般对待,老夫的看法是,即便大汗避而不战,大唐也一样会找西突厥的麻烦,一个由头很好找的。”

    赫乞隆忽而一笑:“先生这话怕是有虚,你为让我突厥出兵才这般说的,我西突厥可是以游牧为主,只要拖而不打,他们又能奈我何?我就不信唐军还敢深入漠北?别的暂且不提,就是那粮道便可拖垮其大军。”

    被赫乞隆点破意图,邓化也不意外,仍是从容道:“老夫不否认我的意图,也不否认大汗的谋略高明,也能避开大唐的军队,不受损失。然而大汗您想过没有,如今的西突厥可是西域三十六国的无冕之王,依附大汗的国家为数不少,皆需仰仗大汗的鼻息生存。”

    “至于大唐对西域的控制却不值一提,只几个微末小国依附,大汗您占据地利人和,于此处远胜大唐。您若举国遁走,无疑是承认西突厥不比大唐,到那时西突厥的颜面何存?大汗将大业置于何地?”

    “况且大唐征伐龟兹的用意,正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其目的无非是要制霸西域,掌控西域。大汗一逃,龟兹必亡,龟兹一亡,大唐便将占据龟兹,于龟兹设立都护,将国土扩展至西域。”

    “大汗您可以想想,若是到了那个地步,西域三十六国还会依附畏惧大唐的您吗?完全可以断定,他们非但不会等您归来,反倒是会成为您的敌人,大汗今生便别想再制霸西域,您将会如颉利一般,成为大唐的阶下囚。”

    赫乞隆动容起身,高声道:“先生这话极有道理,我听懂了,此战必打,可到底要如何打,我却不知。敢问先生可有妙计?大唐的军队,不容小觑啊!”

    邓化从容笑道:“大败唐军倒也并非不可能,此番大唐的统军元帅乃是大名鼎鼎的侯君集,此人是大唐军神的学生,用兵之能,于大唐可稳居前列,西域三十六国无人是其对手。然而打仗并非只靠实力,众多因素都要考虑在内。”

    “大唐国都到龟兹相距数千里,粮草需要数月才能抵达,且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我等不需战胜大唐,只要能将战事拖上一载,大唐必然吃不消,只得退去。”

    “胶郅道是从伊吾至我龟兹的必经之路,险峻无比,只需派上十万大军镇守其中,再遣弓弩手于四周山岭驻扎,任凭大唐军队强大,也奈何不得咱们。”

    赫乞隆也知胶郅道之险,直呼妙哉。

    邓化提醒道:“只是在此之前,还须除去大唐的八千开路部队,他们现在已经抵达胶郅谷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不占天时地利

    赫乞隆听说开路部队才八千人,根本不以为意,傲然道:“我这便遣麾下大将率军八万,前去围剿,而后便于胶郅谷驻守,余下大军也将陆续抵达!”

    西域的冬天格外寒冷,拇指粗的雪花,连续泼洒了五六日,层叠的山岭尽是换上冬装,万里原野尽是洁白,行于路上远望,也不知哪处是天,哪处是山。

    胶郅谷,房遗玉跃上高处,打量起这巍巍山谷,见其中的胶郅道,危石无数,浑然天成,狭窄如巷,险峻异常,实是一处防守天险。

    房遗玉心中大喜,嘴上叹道:“龟兹当真是无人了,若派上一支万人精锐于此驻防,咱们绝无机会通过!”

    旁侧的伍元、刘正则也是一脸赞同。

    伍元笑道:“或许是咱们来的太快,他们没那个时间准备吧!”

    “也是有这个可能的!”房遗玉听伍元说到此事,面上尽是得色!

    他们在伊州歇息了两日,领了些备用物资,就又往龟兹行去。

    从伊州到龟兹需要经过一条长达六百里的胶郅古道,正如书籍记载一般,这条古道险峻无比,极难行军,好在此处并非沙漠,昼夜温差也不大,也无饮水之忧。

    房遗玉大军经过此处时,正值寒冬腊月,平均气温皆在零度以下。

    原本这寒冬腊月并不适合出征作战,然而龟兹却是触动了大唐的经济命脉,犹如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大唐为避免更大损失,为避免龟兹做好战斗准备,才出乎意料的选在这寒冬腊月征讨龟兹。

    这般恶劣的天气对于房遗玉等人而言,无疑是一项巨大考验,但他们连沙海那处死地都闯过来了,自是不惧这胶郅古道。

    房遗玉为鼓舞士气,开始教麾下军卒唱歌,一首首经过她改编的‘团结就是力量’、‘咱当兵的人’不断于大军周遭回荡,冷了就跑动驱寒,累了就唱歌转移注意力,几乎每日都能行上八九十里,六百里的胶郅道他们只用了不到八天的时间,就走到了尽头,到了这胶郅道的出口,胶郅谷。

    房遗玉见胶郅谷地势险峻,心中骇然,叹道:“若我是兀庵宁,必向突厥借兵,于此处修建防御工事,只需十万大军,便能抵御百万雄师。”

    而后房遗玉领着伍元、刘正则开始探查地形,爬上临近的山崖,由上至下看去,见山谷两侧山崖高达十数丈,难以攀爬,再向四周望去,周遭景物一览无遗,丝毫异动都能清晰可见。

    若派遣一支大军堵于此处,再由两列弓弩手于两侧山崖向下放箭,必是无人能敌,任凭大唐军队何其了得,也难破此局。

    房遗玉思索良久,也觉自己面对这般阵势,同样无计可施,束手无策。

    于是向身侧问道:“我若有六万军卒,五万于这谷口建造防御工事,据守于此,再派一万弓弩手,攀上山崖两侧,若换做你们,可有对敌之策?”

    听房遗玉这般发问,伍元、刘正则二人相继色变,各自沉吟开来。

    伍元摇头道:“除去强攻,似乎别无它策!”

    刘正则也是面露难色:“除去另寻小路,也就只能绕道而行!此处过于险峻,有万夫莫当之势,强攻实为下策,咱们远道而来,正是疲乏之军,强攻此地绝不可取。”

    见伍元、刘正则二人也没好的对策,房遗玉更为苦恼,也不搭话,下山寻了萨尔沙和乌娜妮,问他二人还有没有其他通向龟兹的道路,或是能绕过胶郅谷的路径。

    乌娜妮并不清楚。

    萨尔沙则是肯定答道:“没有其他路的,从伊州到龟兹只有一条胶郅道,是为必经之路。”

    房遗玉得到这个答案,沉吟良久,而后便让伍元广派斥候于周遭三十处游弋探查,以防龟兹、突厥袭击,又让伍元领着八百人于北崖搜索,而刘正则领着八百人于南崖搜索,分开查探地形,绘制地势图。

    伍元皱眉道:“龟兹也没在此处设防,咱们这般小心谨慎,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

    “不,绝非小题大做!”房遗玉严肃道:“他们今天不派人来,不代表明天也是如此,龟兹国力不俗,朝臣中未必没有能人。咱们不能将希望寄托于敌人的愚笨,那是兵家大忌。”

    “你知诸葛孔明、司马仲达二人吧?他二人皆是军事奇才,诸葛孔明技高一筹,与司马仲达的首次交锋就取得了甲首三千的胜利。司马仲达知自己不如诸葛孔明,故而采取了最为正确的战略,只守不攻,原因就在于北魏耗得起,而西蜀不行。”

    “咱们的情况跟西蜀一般,龟兹和突厥耗得起,而咱们的粮道长达数千里,耗出半载已是极限,若突厥踞守此处,即便我大军再如何强大,面对这般天险也是束手无策。日子久了,我军却会因后继无力,不战而亡,他们却不战而胜。这是大唐进军西域的首战,咱们不能败,大唐更不可以败!”

    房遗玉知道当下的大唐对西域的控制力实在蔫弱,根本比不得西突厥,若是败给西突厥,大唐必将失去对西域的控制权,西突厥也会因此战,名声大噪,继而一统西域,与大唐分庭抗礼。

    伍元、刘正则见房遗玉这般重视此事,也都不敢大意,领命去了。

    连续寻了两日,大军将周遭地皮翻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小路捷径。

    房遗玉心中焦虑,只得亲自出动,专寻那无路的密林,希望能开辟出一条捷径,能让那十二万大军抄小路行进,可却始终无果。

    本来房遗玉还准备继续搜索,可时间已经不允许她继续了。

    因为这日她已得到消息,西突厥的八万兵马已然朝他们的方向冲杀过来。

    “撤退!”房遗玉未有丝毫犹豫,选择了战略转移,胶郅谷的地势极为奇特,就像水瓢似的,一头宽一头窄,宽的那处对着胶郅道,窄的那处则对着龟兹边境。

    这境地令人极为无语,从胶郅道里打出来难入登天,从龟兹往里打却是无险可守。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不为所动

    在这地势不对等的情况下,以八千人与八万人对抗,明然是不理智的行为。

    故而房遗玉早已于兰玉岭选了处易守难攻的天险,用来抵御突厥大军侵袭。

    更重要的是,还可将西突厥兵马引离胶郅谷,让唐军的大部队可以自由出入。

    只要大军能够穿过胶郅谷,避开这处险地,以侯君集的能耐,对付西突厥绰绰有余,而在他对付西突厥的同时,房遗玉也能暗度陈仓,前去攻伐龟兹。

    对于征伐龟兹,房遗玉已经有了初步计划,在还未抵达胶郅谷前,她就已派人潜入龟兹大城之中散布童谣,相信以大唐威势,龟兹八大城之中已然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兰玉岭是塔里木盆地中的一处高岭,此处植被丰富,不但易守难攻,更有利于姜襄就地取材,他手下可尽是些能工巧匠,众人凑于一处,那便是有着取之不尽的攻防器械。

    西突厥总体来说并非国家,而是个有着十几大部组成的部族,每个部落首领都有一把金刀,故而称之为金刀领。

    其中以赫乞隆的部落最为强大,故而是公认的大汗,余下黑穆、伊母、撒拉提、闳卓、瓦木家、赫曼奴等部落皆为从属。

    此番带军的大将正是黑穆部落的头领黑穆启,他是赫乞隆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骁勇无比,向来是先锋大将的人选,此次也是一般。

    听说房遗玉带兵夺路而逃,黑穆启得意无比:“世人皆说唐军以一当十,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面都没见着就逃了。”

    随行的邓化却是摇头赞叹:“此言差矣,在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逞强并非理智做法,而这敌将知进晓退,不可轻视,但他也太小看我邓化了,黑穆酋长,还请你放弃追击,将兵马调回胶郅谷,就地修建防御工事。”

    黑穆启闻言愕然:“老家伙,这是为何?”

    黑穆启自恃勇武,压根就不将邓化这老头放在眼中,若非赫乞隆让他以邓化为首,他才不屑和这老家伙一道呢!

    邓化懒得跟黑穆启这个大老粗计较,悉心解释道:“酋长勿要中了他们的奸计,唐军之所以逃跑,并非因为怕了咱们,而是不让让咱们注意到胶郅谷的险峻,好让主力大军安稳通过。”

    “这胶郅谷是咱们能够抵御唐军的唯一天险,只要胶郅谷不失,大唐就奈何不得咱们。任凭侯君集手段通天,也别想通过这胶郅谷,咱们虽然打不赢唐军,却是耗得起,就如北魏的司马仲达一般。”

    黑穆启听不懂邓化在叭叭什么,也不知司马仲达是哪个乌龟王八,瓮声道:“那他们该如何处置?”

    “不必理会!”邓化冷笑起来:“区区八千军卒,难成大器,只要咱们利用地势将大军困住,这八千兵马无法获得补给,只有一死。”

    胶郅谷,邓化看着眼下这险要地势,心中已感胜券在握,这地方实在险峻,此处的一切,似乎是为了针对大唐而形成的天然屏障。

    邓化本就是中原人,只因表姨嫁到了龟兹,成了龟兹皇后,享尽殊荣,自大隋分裂,他也随之来到龟兹发展,对大唐的军事实力,自是熟悉的很,更深知大唐的强大在于众多方面,其中关键便是器械、军士、将领。

    中原自古以来能人辈出,隋末大乱,更是涌出无数英雄豪杰,如今离动乱结束不过二十载,那些为大唐平定天下的大将们依旧健在,他们个个身经百战,无论是智谋或是经验,都是天下顶尖。

    侯君集身为如今的大唐军方第一人,智勇双全,只论军略,西域三十六国也无人可抗。

    邓化对于自身的谋略虽有些自信,却也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能比得上侯君集,面对那样的对手,本就是场大劫。

    大唐的军卒也是非凡,那些虎狼之师,东征西讨,战南战北,背负着大唐荣耀的他们,不惧死亡,令敌人极为头痛。

    器械更是无需多言,大唐的科技水平,稳居世界之首,兵甲器械,少有异族能挡。

    然而因为此处胶郅谷,大唐的优势将荡然无存,此处只一条险路,并无用谋布阵的条件,任凭唐将了得,面对这般境地,也是束手无策。

    此处出口狭窄,谷内宽阔,唐军只能分批出来,可出来后却要面对百倍于己的突厥大军。

    即便唐军骁勇无敌,也没办法以一当百,至于兵甲也是一般,就算大唐的兵甲再如何坚固,对头上飞来的箭矢、火油也是毫无办法。

    在这般地势之下,唐军的长处,将会被完全克制,加之唐军粮道绵长,运输不便,必会惨败。

    在突厥大军占据胶郅谷的那一刻,胜利已是十拿九稳。

    “黑穆酋长,将那些马匹都放去山谷左侧的空地圈起来吧!此战不需战马。另外再尽可能的备上些火油,运至两侧山崖,有备无患嘛!再备上两万弓弩手,分成两队,随时攀上山崖准备战斗。”

    邓化本想让弓弩手在山崖上驻扎的,然而山崖上并无遮风挡雪之处,而今又处于寒冬腊月,冷酷异常,唐军大部队也不知于何时抵达,弓弩手若在上方受冻,必会影响其实力。

    邓化冷静的指挥着一切,事关布防俱是亲力亲为,将守备安排的妥当。

    黑穆启对邓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家伙虽是不屑,可对赫乞隆那位大汗的命令却是不敢违背,让麾下副将听邓化指挥,他则独自遛马去了。

    这情况反倒是给了邓化的发挥余地,使他能够一展所长,根据他的设想,全方位的布置防御工事。

    兰玉岭。

    房遗玉、伍元、刘正则等人自是得到了突厥大军的动向,尽是骇然。

    他们可是见过胶郅谷的险峻,深知胶郅谷关乎大唐此番西征的胜负,尽是焦急不已。

    “突厥根本就不想理会咱们,已将兵马全部调往胶郅谷。显然已经意识到胶郅谷才是此战关键,以那里之地势,即便是侯大帅也难以攻破,咱们需得想对策解决,不然万事休矣!”刘正则神情严肃,当下境况显然已是迫在眉睫。

第三百二十章 责任重大

    伍元也是一脸忧容:“不光如此,咱们所携粮草只足一月之用,那便意味着,一月之内若不同侯大帅汇合,不需突厥动手,咱们都难以支撑,可这胶郅谷又岂是一月光景就能攻破的?”

    “事到如今,就别指望侯大帅了,大军所遇之境况,比我等更为严峻,咱们好歹能够自由行动,他们却会被牢牢困在胶郅古道,难以动弹,所以咱们应该想着如何将胶郅谷夺回,助大军出来,而非指望他们来救我们。”房遗玉并未露出丝毫焦虑,冷静的分析着当下一切,她知道情况越是危急,越要保持冷静,不能乱了阵脚。

    “但咱们只有七千兵马啊!”二兄虽然蠢,却也并非傻瓜,他也知以七千硬战八万大军的下场,更何况对方兵力远不止八万,后续大军还未到达。

    他并未将姜襄手下那千名工匠算进去,当然,那些工匠制造器械虽是厉害,可若打起仗来只会拖龙武军的后腿。

    “咱们可不止七千人马,龟兹能借兵,咱们也能借兵的嘛!”刘正则手抚青须,看着房遗玉道:“将军,尉犁离龟兹不远,受我大唐统治,且与龟兹不和,他们自知唇亡齿寒的道理,想来是会出兵相助,只是尉犁人口不多,能有个两万军卒就很不错了。”

    房遗玉闻言喜道:“这确是一个办法,有两万总也比没有强!胶郅谷地形犹如水瓢,虽不怕由外向内攻打,却是怕从后包抄,若是能多两万兵马,咱们完全可以与被困在胶郅古道的侯大帅双管齐下,兴许能够破阵!”

    房遗玉说的轻巧,却也知事情并不会这般简单,突厥坐拥二十万大军,如今才来八万,尚有十二万未至战场,龟兹也有三万兵马可用,等刘正则借来兵马,突厥那十二万大军基本也会赶到,双方实力悬殊,能否撼动突厥大军还是个未知数。

    “这样,刘兄你去一趟尉犁,与尉犁国主陈说利害关系,向他借兵,我们这再另想对策!”房遗玉果断做出了决定。

    刘正则神情严肃:“将军放心,我定不负使命,你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房遗玉微微颔首,点了数十护卫,保刘正则安全。

    房遗玉与伍元、吕敬威则另想办法。

    是夜,房遗玉难以入睡,去隔壁营帐跟伍元打了个招呼,说她出去走走。

    离开营地,房遗玉宛若山间鬼魅,于林中极速飞驰,左右的树木沙沙作响,足见其速度之快。

    房遗玉自从突破葵花劲二层之后,所施展轻功的速度已然不次于一般战马全力奔行,若房遗玉内力全开,即便是汗血宝马也不一定有她快,只是难以长久罢了。

    大约过了快两个时辰,房遗玉已来至胶郅谷外,见其中敌营灯火通明,守备严密,也不敢过度深入,只是用轻功攀上旁侧峭壁。

    来至一处崖边,房遗玉眺目四顾,于月光的照耀下,周遭山势蔓延无边,奇峰无数,于晨雾下若隐若现,尽显幽奇,在她的下方正是西突厥连绵数十里的营寨。

    要以弱兵破敌,须知地方营帐的布局及军力虚实,而后抓住敌方布局中的漏洞,一举击溃,房遗玉今夜便是来查探敌军虚实的。

    房遗玉于崖壁上凝神眺望,将西突厥营帐的分布图大致记在了脑海之中,见西突厥军中的营帐层叠错落,一支支巡逻士兵井然有序,完全能够看出这布营之人,韬略非凡。

    房遗玉也不禁赞叹道:“没想到突厥人在军营的布局上也有这般造诣,了不起呀——咦——”

    房遗玉微皱眉头,发现一丝异样,这大营的布置处处展露着中原人的痕迹,想来不是出自突厥人之手,定是另有高人,也许就是那个看破自己计划的人。

    “麻烦了!”

    房遗玉由上至下,目光于大营之中来回扫视,寻找突厥大营的破绽,见这般布局也不禁嘟囔一句。

    中原人向来爱打阵地战,两军交战之际,通常都会找到一个易守难攻的天险驻扎大营,进可攻,退可守,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长此以往,中原人对大营的布局摆设,愈发完美,较之其他国家的营地而言,要严谨的多,几是不留破绽。

    西突厥是游牧民族,向来讲究其疾如风,战斗的宗旨就是能打就打,打不了就跑,层叠密布的大营,反倒是会让他们束手束脚,无法于第一时间撤走,在这种情况下,西突厥对大营向来是没那么看重的。

    而此刻在房遗玉面前的这片大营,可以说是座精细无比的堡垒,并非是说毫无破绽,只是其破绽小到几乎可以忽视,难以给敌军造成致命伤害,虽说也能利用,为敌军造成一定伤亡,可兵力上的巨大悬殊,却足以弥补这一切。

    房遗玉在崖上反复研究突厥布置的营帐,无意间扫了眼大营的后方,怔了半晌,突然猛地一拍脑门,低喝道:“对了,可以这样!哪需向尉犁借兵,只凭我手头这七千劲旅便能破他这八万弱鸡。”

    房遗玉想到了破敌之策,直将崖下那八万突厥兵马划成了弱鸡!

    兰玉岭。

    伍元站在一处能够眺望四方的高地上,四处张望,神情略显焦急,看着金黄的太阳已然挂起,周遭尽是冰雪融化的景象。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然而房遗玉却还未归来。房遗玉昨夜找他,说是要出去溜达一圈,伍元当时也没在意,认为当下情况险峻,身为主将的房遗玉需承担莫大责任,独自静静,也是好的,反正以房遗玉的武艺,平常人也困不住她。

    只是伍元万万没想到,房遗玉这一去,正如石沉大海了无音信,足足六个时辰,半天过去都不见人影,自是焦急的很。

    身后忽有脚步声传来,房遗爱来至伍元身侧:“我妹子还没回来?”

    伍元轻轻摇了摇头。

    房遗爱可是比伍元急的多,愁的来回踱步,半晌后忍不住道:“伍元,你说我妹子她会不会——”

第三百二十一章 妙计心生

    “莫要胡说!”伍元面色微变,忙出声喝止:“以遗玉的武功即便遇上危险,也能全身而退,咱们先别多想,不要将遗玉失踪的事传扬出去了,以免军心动荡,再生变故!”

    伍元话虽说的强硬,可却像在为自己打气。

    他还要再说,传令的亲兵突然跑过来道:“伍将军、房校尉,将军请你二人前去议事!”

    伍元、房遗爱尽是一惊,齐声道:“妹子(遗玉)回来啦?”

    那亲兵被他二人问的莫名其妙,点头道:“确是房将军吩咐的!”

    伍元、房遗爱对视一眼,快步走去。

    议事之处不在帐内,几个粗大的树桩就是他们现成的桌椅。

    房遗玉已在树桩上铺好一张巨大地图,见伍元、房遗爱二人快步走来,笑道:“伍兄、二兄,你们快来看!”

    伍元、房遗爱见房遗玉无恙,各是松了口气,可见房遗玉身上完全湿透,腿上满是绿色青苔,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去哪了?一夜未归,还造成这样!”

    “这事先不提,正事要紧!”房遗玉再度招呼二人上前,面上满是自信之色,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伍元来至树桩前一看,奇道:“这不就是前些日子,咱们绘制的地图吗?为这地图咱们折腾数日,将这细节描绘详尽,大路小道全都绘了下来,可惜没找到通往胶郅古道的捷径,白白忙活一场,最后还是被突厥占据了胶郅谷!”

    “怎么说是白忙活一场?行军打仗,只要是能借力的举措,都不算白忙活,此番也是如此,破敌关键正在这图纸上!”房遗玉手指地图,侃侃而谈:“你们瞧,之前我就讲过,这胶郅谷如同一个大水瓢,越是深入胶郅古道,道路越是狭窄,越是深入龟兹,道路便越宽!”

    “我昨夜闲来无事,去了趟突厥大营,发现其大营皆布置在水瓢当中,胶郅谷虽然很大,可容纳八万大军,却是显得有些拥挤了。他们这般布营,显然是准备将兵力聚集一处,用此力量来阻挡我大军前行。”

    伍元听房遗玉说她闲来无事,亲自去突厥大营查探,不禁摇头苦笑,可随后听她说西突厥意图,也点着头道:“很正确的决定,只要能将我大唐的主力军阻挡,此战便等于他们获胜,若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然而他们忽视了一处,那便是我等存在!”房遗玉接下伍元的话,面上露出诡诈笑容:“他们将全部力量都聚集在了胶郅谷,聚集在了胶郅古道与胶郅谷的连接处。前军实力强大,也就意味着后方薄弱,伍兄可还记得这条小路——”

    房遗玉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道斜线,那斜线的尽头处正对胶郅谷。

    伍元微微点头,这是他前几天发现的一条能够抵达胶郅谷的小路,隐秘的很,只有野兽行迹,并无人类迹象。原本他还高兴了许久,还当找到了条可以通行的道路,最后却是空欢喜一场,那小路确实能够抵达胶郅谷附近,可彼端却在山的另一边,压根就不是他们所需的,通往胶郅道的捷径。

    当时那种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体会,令伍元印象极深,记忆犹新。

    “这小路能助我等抵达胶郅谷附近,杀突厥个措手不及!”房遗玉一掌拍在地图,发出一声脆响。

    伍元沉默半晌,想着房遗玉的办法,最后提出疑问:“有两个问题!”

    “那小路的彼端在十几里外的山脚下,你一人或能避开突厥斥候,能从咱们所在的兰玉岭抵达那处山头,然而七千人马却是难以做到,七千人实在显眼,只要咱们一动,便会引起西突厥的注意,从其表现来看,他们之中必有能人,不太可能留有漏洞!”

    房遗玉赞叹着点了点头:“关于此处我也注意到了,故而回来的时候并未原路返回,而是从那小路翻山回来的,我连翻四座高山,沿途做了标记,才回到这里。”

    “故而咱们也不需下山,只需根据我回来的路线,便能在不惊动突厥斥候的情况下抵达胶郅谷,他们绝不可能注意到我军行动的。”

    “另外有路?”房遗爱对二人讨论的事是一窍不通,先前也未插上话,终是寻到个机会问了一句。

    房遗玉笑道:“路自是没有,然而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才有了路,既然前人能够开路,咱们也一样可以,只是麻烦一些罢了,但我相信咱们龙武军上下七千人,还不至于被条破路给难倒!”

    伍元恍然明悟,也知道了房遗玉为何会弄成这般模样,只用了六个时辰,不但从此处抵达胶郅谷,更是连翻四座山才回来,这是人能做到的?

    伍元自知常人断无可能做到此处,然而轻功盖世的房遗玉却是有着这份超人本领。

    伍元也认同了房遗玉的话,紧接着道:“可你也别忘了,敌人足有八万大军,论兵力是我等十倍以上。尽管出其不备,可以取得奇效,可也不足以击溃突厥大军,若是能造成半数混乱,已是了不起的壮举,可若另外半数赶去支援,那咱们的下场可就——”

    伍元的话没再说下去。

    房遗玉听了后却是放声大笑:“此处不需伍兄担心,我有神兵天助,足以一举冲垮突厥大营。”

    “神兵天助?”伍元、房遗爱对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胶郅道。

    大唐的十二万雄师,浩浩荡荡,见首不见尾,面对那朔朔寒风,无畏的前行着。

    侯大帅看着挂在天上的太阳,不满的叫骂一句。

    这时候的日头非但没有给他们带来丝毫温暖,反倒因为融化了积雪,令他们更加寒冷。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鸟不拉屎,晦气,真晦气,气死个人!”

    侯大帅一生戎马,身经何止百战,却还是头一次这般郁闷,自打从大唐出发,行了上千里到了阳关,又再过千里沙海,抵达伊州,还未做几日歇脚,又来到了胶郅道这么个鬼地方。

第三百二十二章 翻山越岭

    足足两个多月的时间全用在这行军上了,更可气的是明明还未遇到过一个敌人,十二万大军就因沙海和胶郅道的险峻,折损掉了千余军卒,三千战马。

    这般事情,侯大帅这位身经百战的名将还是头一次遇见,那种感觉,令他憋屈欲死,就跟吃了大便似的,没脸见人。

    契苾何力缩了缩脖子,道:“侯元帅,咱们已经过来一半了,只要穿过这胶郅道,咱们就能深入龟兹了。哈哈,房将军他们应该早就到了胶郅谷吧!她那行军速度还真是可以,就连我也是佩服的很啊!”

    侯君集面色有些难看,却是未有反驳,便是他也得承认房遗玉的行军速度确实很快,非但是快,且是稳的很,无论是沙海还是胶郅道,都没听说房遗玉所率的龙武军出现异常。

    虽说带领十二万大军和率领八千先锋军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但身为新人的房遗玉却能拥有这般战绩,着实是不容小觑。况且他侯大帅可以确定一点,就是他在房遗玉这个岁数的时候,远不及房遗玉万一。

    侯君集不愿在此问题多谈,然而契苾何力却未察觉,自顾自道:“房将军身为开路大将,定是最早与龟兹兵马接触,不知她的表现又将如何,真是好生期待啊!”

    侯君集面色微变,冷笑道:“表现再好也是个女子,不堪大用,怎会懂得用兵之法?只要她不丢我大唐的颜面,已是万幸,难道还指望她取得什么辉煌战绩?何力将军,你将房家那丫头看的太高了,本帅看来,她八成是躲在龟兹边境,等我大军前去呢!”

    一处叫不出名字的地。

    房遗玉正领着七千龙武军在山中艰难行进。

    此地之所以无名,并非是因不值一提,而是因过于险峻,平日里无人来此,故而也没有闲人来给它取个称谓。

    在这鲜有人迹的地方,今日却是出现了大量人踪,一个个看着神色疲乏,眸中却尽是神采。

    看着矛盾,其实不然。

    疲乏是因翻山越岭,体力不支所致,神采十足却是因这些人的眼中充满斗志,意志坚定。

    房遗玉在和伍元、房遗爱定下计划之后,当即叫来姜襄,让他去周遭附近虚张声势,而她则亲领七千劲旅,只带五日干粮,轻装疾行。

    自兰玉岭出发,房遗玉这一众部队,转向东南赶路,翻山越岭不曾停歇。

    树林之间,林木层叠,直插天际,到了晚上星月不见,两眼抹黑,可为了抢占先机,众人只得摸黑赶路。

    首日还好些,到第二天的时候,气候生了变化,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于寒风之中横竖乱飞,待这雪越下越大,七千名军卒一边吞吐着白气,一边于大山的密林中穿行,随着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大步行去。

    正如房遗玉所说那般,此处根本就没有路,他们现在走的小径,其实都是房遗爱开辟出来的。

    二兄他一身神力,就跟超人似的,他手持陌刀,横劈竖砍,那些碗口粗的小树无不应声而断,众人就于这由人力开辟的山道之间穿梭。

    在这种恶劣条件下,他们用了两天时间,开辟出了一条全新的道路,翻越三座大山,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来到了地图上记载的小路,只需顺着这条小路,他们就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冲入胶郅谷。

    在众人抵达的那一刻,天上的大雪也停了下来,风也渐渐小了,给他们减轻了不小的负担。

    在此处由伍元换下了二兄开路。

    二兄做了两天两夜的人形推土机,任凭他体力惊人,此时也都觉得,双臂发沉,颤抖不止。

    “不会有事吧!”房遗玉伸手扶住二兄,一脸担忧。

    二兄呲牙一笑,拍着胸口道:“妹子放心,二哥我好的很!”

    当日正午,众人来至山顶,他们此时只需下山便能抵达胶郅谷附近,然而此时并非是进攻良机,为避免打草惊蛇,众人先于山顶歇息。

    将疲惫不堪的大军安顿好,房遗玉带着伍元,借助山林遮蔽,抵达了胶郅谷山崖观察敌情。

    此时大雪已经停了,胶郅谷中的空地上尽是雪白,突厥大营分为两个部分,八万大军聚于营帐之中,在其一侧的空地上圈着十余万匹战马,它们正聚于一处,吃着草料。

    西域马耐寒,对它们而言,这般气候根本就不算什么。

    “妙极!”房遗玉看着仍是三日前那般的敌营,发出一声低呼,这几日来,她最担心的就是突厥将领心血来潮将大营改了,令她徒劳而返,如今看来却是她想多了。

    回至山顶,龙武军继续修整,直至夜晚,众人吃饱干粮,养足精神,开始等候命令。

    “召集尚能作战的士兵!”房遗玉伸手抓了把雪,在脸上蹭了蹭,权当洗脸了。

    大军聚于山脚的山坳里,大多疲惫不堪,于雪地里狼狈的站着。

    房遗玉来至军卒们身前,清着嗓子,严肃道:“首先咱们要保持安静,不远处就是敌营,若是声音大了,咱们怕是要死在一起,去阴曹地府报到了。”

    一个小玩笑,便令所有军卒咧起嘴来,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弛,面色不再像刚刚那般严肃,在这等恶劣情况下,保持一颗平常心是再重要不过得了。

    房遗玉继续道:“你们听我讲,我要说的是,前面就是目的地,只要咱们下了山,就不用再走山路,也不用再受冻了!”

    一句稀疏平常的话语,却引起了军卒们一片骚动,他们也是人,并非铁打,穿过沙海,越过胶郅道,这两日又连翻四座高山,虽说并没有人出现意外,可身体却几乎是到了极限。

    患上伤寒之人为数不少,冻坏累坏的就不下三百人。

    众人对于西域的这类环境、气候,尽是打心眼里排斥,如今听房遗玉这般一说,尽是欣喜无比,若非众人先前经过提醒,只怕那欢呼声都能直传数里,将附近的突厥大军给吸引过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神兵天降

    房遗玉压压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大家也别高兴太早,我还要告诉你们,就算我不说你们也该清楚,在附近有着大量的敌人,数量比我们要多得多,人数是我们的十倍往上,且尽是些养足精神的劲旅,再瞧瞧我们,累的半死,体力所剩无几。”

    众军卒听到房遗玉这么讲,原本的狂喜终是消散下去,安静听着他们的统帅继续讲:“只是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干粮也快吃完了,想要活命几无可能,唯一的生路就是和敌人战斗,随本将一同打败他们,吃敌人的牛羊充饥,抢敌人的大帐御寒!”

    “退则死,战必生——”房遗玉目光坚定,挥着手臂,将内力凝于双目扫视周遭。

    这一扫射,在当下,只能用震慑心神来形容,那满是神光的桃眸中蕴含着强大的自信,其中那令人信服的力量,叫人心甘情愿听从房遗玉的指挥调遣。

    一支军队的强大,关键在于其凝聚力如何,士兵的凝聚力很大程度建立在对将领的崇拜上。优秀的将领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麾下军卒,产生无上勇气,将领表现出的那种一往无前的气魄,正是军卒们的强大动力。

    房遗玉本就甚得军心,加之路上的相互扶持,她的表现更是令所有军卒心悦诚服。

    此时她身上展露出的信心,直接成了这些军卒,背水一战拼死一搏的动力。

    “最后本将要说的是,尽管我们处尽劣势,但我房遗玉,也就是你们的将军,仍旧有十足的把握带领你们取胜,有十足的信心战胜敌人!只要你们相信我,听我命令拼杀,明日此时,就是我们享受胜利喜悦的时候!”

    “出发!”

    在房遗玉的号令下,近七千的军卒,脚步坚定,向谷外走去。

    当众人抵达谷外的时候,正值天黑。

    房遗玉召集伍元、房遗爱、吕敬威三人:“如今咱们已经弹尽粮绝,已无退路,只有以那十万战马为先锋,将敌军阵营一举捣毁,才有可能博得一线生机。伍元你领两千人绕道马圈左侧,吕敬威你领两千人绕至马圈右侧,二兄随我从正面潜入。”

    两军交战,有如弈棋,有时只在一招之差。

    邓化智谋可算当世俊杰,可他却是低估了房遗玉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她对时局的把握。

    正如伍元所说,邓化并没犯错,他的布置合乎情理,充分展现其睿智,然而没犯错不代表没漏洞,被安排在大营后方的十万战马就是他的最大破绽,也是他失败的导火索。

    伍元、吕敬威摸黑来到马圈两侧,根据房遗玉布置的三角战阵,对马圈展开包围。

    “冲啊!”七千军卒齐声爆喝,按照他们的计划,快速冲向各自目标,声势惊天动地,一时间那宁静详和的夜空,就如平静的湖面扫起了机枪,稀里哗啦。

    马圈处并非无人镇守,可也就几百军卒罢了,不是聊天就是闭目小憩,听到那惊天动地的呐喊声,纷纷惊得呆立当场,尚未反应过来就已被密集的箭矢射翻,他们哪会想到房遗玉的大军能神兵天降,匆忙之间还想抵御,然而武器尚未拔出,就被狂冲至此的龙武军砍翻。

    房遗玉指挥着三千人如虎入羊群一般扑入马圈,顶在最前的是排成一列的百名长枪兵,犹如发疯的野狗,举着长枪向前方猛突,挡在先头的敌人首当其冲,瞬间被长枪刺穿。

    在出来之前,房遗玉为每人都配了个火把,且再三嘱咐,必须贴身收藏,不可弄湿,就在大军冲入马圈的那一瞬间,七千火把几于同时点燃,火光漫卷夜空。

    龙武军分散而行,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点燃突厥战马。

    刹那间火焰肆虐,浓烟滚滚,直插天际。

    战马的身上着了火,触碰之间相互引燃,十万马奔腾,那场面极其宏大。

    战马恐惧的鸣叫着,火光与痛感令它们疯狂。

    面对那三面环伺的冲天烈焰,战马们已然失去理智,只能朝一个方向跑去!

    那就是——突厥八万大军的营帐!

    万马奔腾的声势已然浩大无比,那成千上万的马匹同时奔跑的景象就那么壮观,声势就那么惊人,那十万匹战马呢?

    西域最好的马场便归西突厥所有,而西域有极为盛产马匹,故而于行军作战之际,突厥军卒大都一人携带两匹战马,极为常见,八万人的大军,马圈里至少也困了超过十万匹的战马。

    火焰是生物的天敌,即便强如虎豹,也避免不了其怕火的习性,更何况只是些马匹?经过龙武军的放火驱逐,十万战马如疯了一般冲向胶郅谷内。

    火烧战马正是房遗玉整个布局中最为关键的一环,也是最妙的一环。

    以七千军卒撼动八万大军,且是防守严密的大营,无疑是痴人说梦。

    然而十万匹火焰马却是能够轻易办到,这也正是房遗玉口中所说的天降神兵。

    十万战马在七千龙武军的驱赶下,直直撞进突厥大营。

    因大唐的主力部队迟迟未至,突厥军卒这些日子,除去修筑防御工事,也无事可做,早已没了防备之心,在这冰冷的寒冬深夜,自是都早早睡去。

    当突厥军卒被那十万战马奔腾所发出的声响惊醒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甚至来不及走出大帐,就已被马群连人带帐踩成肉酱,麻布帐篷顿时染成血红。

    偶尔有些从帐中钻出抵抗的突厥军卒,见此情形,也纷纷吓得丢盔弃甲,夺路而逃。他们听声音还以为是有敌袭,准备迎战,可一见那如潮水般的无边马群,哪还有什么抵抗之心?

    只是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还没跑出几步,就被身后的战马撞飞出去,而后也是难逃一死,化身肉泥。

    数不胜数的战马见人便撞,任你武艺高强,面对这些横冲直撞的惊马,也只有一死。

    最为恐怖的是那些火焰马,其所到之处尽起大火,毛发本就容易燃烧,无数战马挤于一处,相互点燃。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大获全胜

    有一匹就有两匹,而后十匹——千匹——万匹——

    短短时间,数万战马受到波及,数万火种于营地中冲撞。

    战马们所遇营帐无不燃烧,火蛇肆虐,声势极为骇人。

    房遗玉欣赏着她的杰作,畅快大笑,一边手持太阿剑斩杀那些侥幸存活的残敌,一边手持火把驱赶战马,得意的很。

    此策威力惊人,冲得突厥人四散而逃,只是短短几分钟的工夫,这支无人匹敌的天降神兵已然冲入敌营中心,战马踩过无数尸体,不断朝突厥大营插入,所至之处,如摧枯拉朽,尽夷为平地。

    火焰马所经之处必会燃起熊熊烈火,整个胶郅谷已被火光笼罩。

    龙武军冲至突厥帐前,已然停下,并未继续再战,尽是面带骇然之色,看着眼前景象。

    即便是房遗玉,也没想到能取得这般战果。

    房遗玉的本意是想用火驱赶战马直扑敌营,冲乱突厥军卒的阵脚,随后挥师冲杀,在突厥军卒尚不能组织有效反击的时候,就将敌军将领一举端掉,而后再从容收拾那些无人指挥的敌军,却是没想到此策效果比预想还好。

    说白了其实是因突厥人的习性,以及此处气候,此时正值寒冬,气温低的要死,突厥军卒们穿的都是狩猎来的毛皮衣裤,极易点燃,此外西域人好酒,军队也不禁酒,故而每个营帐都存着大量的酒。

    那些易燃物被火焰马一冲,当即燃烧起来,突厥大营非但要遭受十万战马的冲撞践踏,随之还要遭受烈火灼烧,营中突厥军卒根本无处可躲,只能四散逃窜。

    然而胶郅谷的地形有如水瓢,虽说能够容下八万军卒,可要想从另一端逃出,却也只能一点一点的挤出去。

    四五万人想从只能容纳几十人的出口逃离,会发生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数万人不停的向前挤,不停的推搡,有些失去理智的,甚至对着自己人砍出弯刀。

    原本只要井然有序,还能最大程度的逃脱,然而于此生死存亡之际,谁还能保持那般高尚品德?

    就算是中原那些受到美德熏陶的伪君子们,都不可能那般无私,又何况是自幼生在弱肉强食环境中的突厥人。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谁也顾不得别的,尽是以保命为主,不甘人后,疯狂向前涌着。

    导致这原本可以容纳数十人并肩走出的谷口,竟生生挤入数百人,他们就如瓶塞一般,将谷口堵住,进不去也出不来,等于将突厥大军的唯一生路给堵死了。

    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活命,唯一办法就是一人让一步,可这节骨眼上,又有谁甘心后退?

    十万战马已至,对着昔日主人毫不留情,直撞上去。

    马力虽强,可这四五万人拥挤于一处,也如铜墙堡垒一般,硬将这十万战马的冲势抵挡下来。

    战马们也如突厥军卒一般,尽是堵在一处,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

    最后方的火焰马们也冲了上来,风助火势,火焰以惊人速度蔓延。

    先是点燃了马,而后又开始烧人!

    十万战马,八万突厥军卒,除去挤死踩死,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大火点燃,却是难以动弹,最终被活活烧死。

    大火烧了整夜,胶郅谷漫天尽是焦炭味道。

    此战房遗玉所部大获全胜,突厥八万军卒唯最先逃入胶郅道的千余残兵侥幸生还,余下之人全军覆没,无一活口。

    而房遗玉所率的七千龙武军仅有六人在与驻守马圈的突厥军卒拼杀过程中身亡。

    以六人的牺牲,歼灭了突厥八万大军,足可谓是个战争神话。

    古往今来,也无多少能与此战相提并论的战役,更别说房遗玉身为女子,以女子身份取得这般傲人战绩,史上绝无一人。

    龙武军的军卒们尽是对房遗玉投以钦佩目光,目光中满是狂热崇拜。

    战斗结束,龙武军的军卒们投入战场,开始打扫,将敌骸挖坑掩埋,以免引发瘟疫。

    房遗玉走在胶郅谷中,看着随处可见的残肢血肉,心头忧郁的很,虽说取得这般辉煌战果,应是值得高兴的事,可一想到她一招要了将近八万人的性命,就有种难以言明的恐慌感。

    “遗玉!”伍元犹豫半天,终是叫了一句。

    他是最早发现房遗玉异常的,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默默跟在房遗玉的身后,见她神情复杂,终是忍不住叫出了声,只是仍不知该说些什么。

    房遗玉知其心意,挥手制止了伍元的话,轻轻呼了口气,调整了下心态,笑道:“别担心,我虽然有些难受,可我也知自己没错,若我不如此,一旦大军抵达此处,必会有场惨烈拼杀,那时死的人必然更多,且是我大唐同胞——有些感概罢了!”

    此时负责追击突厥败军的吕敬威已经带着数十骑赶了回来,翻身下马,大步来到房遗玉身前,报告道:“回禀将军,末将在追寻之际,遇见那群逃窜的突厥败军正在围攻一伙可疑人士。那些败军见到末将,如见鬼一般,纷纷吓得散去,末将便将那些行迹可疑的汉人给抓回来了。”

    房遗玉轻轻点头,让吕敬威将人带过来。

    被擒汉人以一年近花甲的老人为首,房遗玉见他被绳索捆着,微微皱眉:“快给他松绑,且不说他是否可疑,如此对待一位老人家就是不对,以后要注意,再遇同等情况,只要老人没有恶意,下掉兵器看管便是,不可捆绑。”

    吕敬威点头称是,命亲卫解掉老人身上的绳索。

    “你姓甚名谁?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房遗玉命人送上清水,给老人压惊。

    那老人家回道:“草民是龟兹人,前些日子去伊州探亲,近来方回,没想到在返乡途中,遇上那伙凶残的突厥人,也不清楚为什么,一上来就喊打喊杀,幸亏这位军爷赶来,将其喝退,不然草民这条小命就要搭在那里了!”

    这老人家面色苍白,身子止不住的发抖,明显是受到了惊吓。

第三百二十五章 廉颇老矣

    房遗玉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这老人家,笑道:“这突厥大营是你布置的吧!也多亏了你,不然这一战,我们可没这么容易取胜!”

    那老人家茫然的瞪着眼睛:“这位姑娘,你在说什么,草民听不懂啊?”

    “哈哈哈!”房遗玉摇头笑道:“你也别和我装,你那句突厥人就已经露馅了,若你当真无辜,敢走此路便代表你不知战事,否则谁会傻到主动接近战场,既然你不知战事,又如何能断定他们是突厥人,而非劫匪?”

    “按照百姓思维,你遇到贼人袭击,首先想到的应是遇上劫匪,而非突厥人,定是因你之布营,导致突厥大败,故而那些败军想杀你解气!”

    房遗玉面上挂着微笑,那对美丽动人的桃眸中透着睿智,给人一种无处藏身的感觉。

    突厥人属于游牧民族,人尽皆兵,必要之际,老弱病残也可上阵杀敌,其制度与大唐截然不同,尤以军事,大唐军卒在战前会收到朝廷分发的兵甲,级别高的将领有明光铠穿着,余下军卒按级别不同,也有不同的铠甲装备,一眼便能瞧出是否是大唐军卒,以及其地位。

    而突厥人就不是这样了,因其生产力低下,故而一切都需其自行配备,家境不错的衣着光鲜,条件不好的举着菜刀上战场也是常有的事,更别说让他们穿铠甲了。

    故而一群突厥人聚于一处,那跟劫匪也没什么两样,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

    龟兹与突厥交好,突厥人也不可能跑来这胶郅道,更不可能无缘无故袭击龟兹百姓,若眼下这老者当真是路人,绝无可能一口断定那伙败军就是突厥人。

    想来他定是知情之人,且身份不低,因为他那十数护卫能在千余突厥败军中保护他未受一丝伤害,必是武艺不俗,一个拥有强大武者作为侍卫的人,不可能是个平凡的百姓。

    邓化呆呆的看着房遗玉,只觉自己已被房遗玉看穿似的,这女子面上挂着的淡淡笑意,别有一番压迫之感。

    邓化本就是败军之将,全军覆没导致他信心全无,失了对抗的勇气,面上渗出丝丝冷汗。

    摇了摇头,邓化长叹一声道:“二十载未归中原,没想到中原竟出了你这等女中豪杰,我邓化实是井蛙语海,哎——还妄想能如往昔一般,成就大事,没想到竟是落得这般下场。”

    “这位——女将,敢问你这大军是如何出现,我在兰玉岭周遭布置了五百名斥候,你大军的行动绝无可能瞒过我的耳目,若能早些察觉你等,此战我必不会败!”

    房遗玉也不隐瞒,直将她所用的办法道出。

    邓化听后,不住摇头,再度叹道:“我当真是老了!”

    房遗玉见他面带失落,不禁摇了摇头,她深知眼前这邓化的本事,从邓化一眼瞧出胶郅谷的重要性,便足以证明邓化的不凡,从邓化的布营上看更是如此,将防守重心屯于胶郅道的出口,尽显其高明。

    在房遗玉还没想出驱马破敌的对策之前,她甚至有让侯大帅自求多福的念想。

    邓化之败并非因他能力不足,而是在于他低估了房遗玉这个开路大将的能力。

    “先压下去吧!”房遗玉见邓化的表情,也知一时半会儿问不出什么东西,这么个老头子,若是用以严刑,万一猝死也是白抓,身为一个能指挥突厥军卒的汉人,邓化定非等闲之辈,说不定会派上大用场。

    房遗玉在心中盘算,又吩咐道:“等萨尔沙过来后,让他前来见我!”

    在房遗玉的计策大获成功后,已经派人通知姜襄,将防守器械搬来胶郅谷。

    原本放弃防守胶郅谷是因实力相差悬殊,大唐的主力部队难以赶来。如今已过数日,大军至多在两三日内便可抵达,尉犁的援军也能在这两日赶到,如今龙武军已然有能力守住胶郅谷。

    故而房遗玉决定转移阵地,改以胶郅谷驻扎,等待大唐的主力部队前来。

    萨尔沙未上战场,故而一直跟姜襄的左武侯卫在一起。

    龟兹王宫。

    几日来,兀庵宁终是恢复了几分精神,心情不错,只是心底深处仍有些不是滋味。

    兀庵宁喜的是宫外街上那些令人厌恶的童谣已然消失,龟兹百姓的心也安定下来,不再畏惧大唐,能够如往日一般生活,然而平定这一切的人并非他这龟兹国主,而是邓化,一个被他逐出朝廷的人。

    邓化在龟兹也算是两朝元老了,虽说他是安西夫人的外甥,可实际上还要比安西夫人大上几岁。

    当年兀庵宁的父亲龟兹王白利尔斯在大隋转了一圈,认识到了汉人强大,故而回到龟兹后便效仿改革,将大隋制度照搬,然而任何改革都难免会触碰到他人利益。

    改革初期,白利尔斯的亲隋之举,引起龟兹反隋势力的叛乱,被其占据龟兹王宫,自立为王。

    白利尔斯与年少的兀庵宁逃去了西突厥,兀庵宁也是在那时结识了如今的西突厥大汗赫乞隆,二人相交莫逆,多次表示若将来二人为王,定会齐心协力制霸西域。

    在白利尔斯流亡之际,大隋国内动荡,龟兹王妃安西夫人的外甥邓化来至西域投奔,邓化见龟兹这般状况,只身一人将龟兹反叛势力摧毁,只凭几句话就将占据龟兹王城的叛军离间,帮助白利尔斯夺回王位。

    邓化也因此受到白利尔斯的器重,成为龟兹第一权臣,执掌文武,邓化与白利尔斯的想法不谋而合,一心改革,短短几年光景,便将龟兹发展成了一个强大的国家,虽然龟兹人口不多,兵力不足,可却是有着西域最强的经济实力,以及最为出色的科技实力,以及坚固城墙,令西域三十六国畏惧。

    大唐立国之后,邓化主张与大唐结盟,开同开发丝路,兀庵宁听从邓化建议,与当时的大唐亲近,并于贞观五年,兀庵宁亲至长安拜见唐太宗,受到唐太宗厚待。两国于开发丝路一拍即合,龟兹更因丝路所产生的经济,令国内财政翻上数翻。

第三百二十六章 吓死国主

    龟兹因得利颇多,是日渐强大,兀庵宁与邓化之间的矛盾也随之出现。

    兀庵宁不满邓化权倾朝野,不满他的声望比不得邓化这个臣子,故而对邓化愈发排斥,矛盾最终于四年前攻伐尉犁之际爆发。

    尉犁一向亲唐,兀庵宁攻打尉犁,无疑是在挑衅唐太宗。

    邓化死谏兀庵宁,却被其命人用乱棍打出王宫,永不录用。

    安西夫人曾为邓化求情,然而兀庵宁心知邓化对龟兹贡献太大,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实在太高,便是他这个国主都比不了,故而并未应允,直至今日,穷途末路之下,才只得厚颜去请邓化出山。

    没想到百姓们一听邓化出山,登时就不闹腾了,在龟兹百姓们的心里,邓化就是龟兹的神,只要邓化出马,龟兹必然可以保住,这令兀庵宁又是羡慕又是妒忌。

    但说起这邓化还真是不一般,不但将民心稳定住了,还说动赫乞隆一同对付大唐。

    如今非但是龟兹百姓,便是他兀庵宁对邓化也是信心百倍。

    想着他当年对邓化做的那些,心中那不是滋味的感觉愈发炽烈。

    “报——报——”兀庵宁突然听到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一位身披战甲的将领狂奔而来,于兀庵宁面前跪地不起,高声呼道:“大唐先锋部队火烧战马夜袭胶郅谷,驻守胶郅谷的八万突厥兵马全军覆没——”

    空气凝固半晌,兀庵宁面上的笑容完全僵硬住了,脑中似是爆炸一般,砰砰作响。

    随之,砰地一声,兀庵宁重重摔在地上!

    凄厉无比的哭喊声划破龟兹王宫,国主驾崩了!

    兀庵宁竟被房遗玉大破突厥的消息,活活给吓死了。

    龟兹城中乱作一团。

    胶郅谷。

    “后来他怎么样了?”房遗玉在萨尔沙来到胶郅谷后,问起邓化这人,萨尔沙当时的反应令房遗玉大吃一惊,那面上的钦佩敬重,绝对掺不得半分的假。

    故而,房遗玉又详细询问起邓化的事迹。

    萨尔沙将他所知道的一一道出,正说到邓化被兀庵宁派人打出王宫。

    萨尔沙继续道:“邓相被贬之后,更无人敢劝兀庵宁,那战兀庵宁确实赢了,正在他打算庆祝的时候,邓相再度上书要求兀庵宁向大唐请罪,以免兵灾,而后再遣世子白宜恩持诏入大唐为质,再观事态是否应由兀庵宁亲身入大唐请罪。”

    “兀庵宁气得怒火攻心,欲将邓相斩首示众,然而龟兹王城的五万百姓闻讯后,纷纷赶至王宫为邓相求情,兀庵宁无奈之下只得饶恕邓相,此后邓相心灰意冷,便不再过问国事了。”

    萨尔沙顿了顿,疑惑道:“将军为何无故问起邓相来?”

    房遗玉随口答道:“他是突厥的智囊,已经被我擒住了!”

    萨尔沙动容站起,瞪大眼睛,难以相信邓化会败,犹豫半晌,终是跪地道:“将军,还请你看在邓相年事已高,饶他一命吧!”

    房遗玉扶起萨尔沙,笑道:“我无意为难一位老人家,你大可不必担心,只是我有几个问题要问,那邓化在龟兹是真得民心,还是他曾有恩于你,你才为其说话的?”

    萨尔沙回道:“我跟邓相素未谋面,只是若没有邓相就一定没我龟兹,龟兹上下只要有良心的,都不会忘记邓相的恩德,他在我们心中的地位远远高于兀庵宁!”

    房遗玉眸中透着兴奋,心道:“这般说来,只要能说服邓化,凭其威望,取龟兹岂不是易如反掌?”

    心念此处,房遗玉又向萨尔沙问起那邓化的为人如何,到底是那种一心功利的人,还是心系百姓的好官。

    萨尔沙一脸严肃:“邓相自是那种心系百姓的好官,若非如此,也不会得到龟兹百姓们的拥戴!”

    房遗玉颔首一笑,这有弱点就好,她并不担心邓化对龟兹有多忠心,就怕他铁石心肠,视人命如草芥。

    当下心中已有定计,便让萨尔沙退了下去。

    次日大早,房遗玉让人请来了邓化,她瞧出邓化地位非同一般,加之年事已高,自然让手下别为难邓化,反倒是给了邓化一个单独的帐篷,只限制其外出。

    邓化本人也是知趣,知自己老迈,绝无逃生可能,索性老实呆在大帐之中。

    房遗玉将其带至胶郅谷深处,靠近胶郅道那端,指着突厥遗留下的防御工事,是一段看似坚固的石墙,笑道:“邓老是准备用这东西来抵御我大唐雄师?”

    邓化面露不善,羞怒道:“你这是作何?羞辱我这手下败将吗?”

    房遗玉知他对惨败,心有介怀,笑道:“邓老您误会了,我房遗玉还不至于在您身上找自信,只是想让您明白一件事!”

    “姜将军,接下来看你了!”房遗玉跟早在旁侧准备的姜襄知会一声。

    姜襄单论官职尤在房遗玉之上,然而房遗玉这一路上的表现,已然将其折服。

    姜襄心知自己不善军略,对房遗玉的吩咐自是言听计从,听她发号施令,便指挥下属将备好的车弩推上前来,离防御工事五十丈外停下,挥手驱散前方人群,开始试射。

    邓化倒是看明白了,面上露出讥讽嘲笑,有点不屑,他早知大唐器械凶猛,故而修建石墙之际,极为认真,所用材料乃是制造城池的坚石,坚固无比,这远在五十丈外的车弩,想在坚石上留下痕迹都很困难。

    房遗玉却是满脸自信,车弩的威力她早就见识过了,虽说这真操实练的射敌军防御工事还是头一次,但她确信以车弩的威力,足以将邓化震摄,尤以这经过她改良的全新器械。

    老式车弩上的弓弩拉力高达十四石,也就是需要大概一千七百斤的力量才能驱使,故而每每破敌之际,都需借助牛马之力,或是十来人合力齐拉,十四石已是极限,若继续增强车弩拉力,虽然能使威力更大,可需要的人手也是更多,极为费力,也不实用,故而导致威力局限,对付坚固的防御工事,可谓鸡肋。

第三百二十七章 劝降

    然而房遗玉根据力学原理制造滑轮组后,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只需借助滑轮组,一人便可拉动数千斤的重物,已无弊端,故而姜襄此番将弓弩拉力增加到了十八石,使其威力翻番。

    若非继续增加下去,担心弓弦吃不消,姜襄还有心将其增强到二十石呢!

    此番试弩,姜襄亲自上阵,先是利用滑轮组拉开弓弦,而后让边上的人将箭矢装上,九支长短不一的箭矢,装入弹道,在瞄准目标之后,姜襄先向房遗玉那点头示意,而后扣动扳机。

    强大的力道带动弩臂,驱使弓弦,九支箭矢呼啸射出,以肉眼难寻的速度,一闪而过,只听五十丈外的石墙发出一声巨响,在场众人的目光尽被发出声响的石墙吸引。

    “这——”在旁侧看热闹的军卒们纷纷张大嘴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邓化更是一脸惊骇,眸中满是惊惧,面无好色。

    那石墙处,九支箭矢,通通没入石墙,尤以位列车弩中央那支箭长七尺的巨箭,更是直将石墙射穿,从这头射入,那头射出,若非尾部的铁羽卡在石墙,没人会怀疑这巨箭能直接穿过石墙。

    “下一样!”房遗玉柔荑一挥。

    姜襄会心一笑,运来新式的投石车。

    此番并非一架,而是直接上来十架,投石车来至距离石墙百丈的地方,数十名炮手于旁侧待命。

    随着一声令下,巨石密集砸向石墙,只是半炷香的工夫,十架投石车各自射出五发巨石,五十发巨石激射石墙,直将那石墙砸了个稀烂。

    房遗玉挥手让姜襄等人退去,笑道:“这就是我大唐最新研制的攻城器械,车弩最远距离可达百丈,一弦九发,威力超凡。投石车可抛百斤巨石,射程可达百五十丈,你也瞧见了,这些攻城器械的特点就是威力大,射程远,极容易远距离破坏城池,只一辆十辆便有这般威力,你可以想下,若是百辆、五百辆,又会是什么情况!”

    邓化面色惨白,身子不停颤抖。

    房遗玉笑道:“如何?”

    其实她也被眼前景象吓得不轻,车弩和投石车的表现远出乎她意料,虽然房遗玉的脸上很是淡定,可她心里却是自豪的很。这两样器械能有这般威力,这般效率,她这位比爱迪生还伟大的大发明家,功不可没。

    “我大唐十二万主力军不日便能抵达龟兹,到那时十二万大军兵临城下,数百辆投石车和车弩于龟兹城外列阵,我很好奇这西域第一王城,是否能坚持一日!”房遗玉挑衅说着,语气极为嚣张。

    然而邓化却不觉房遗玉之言刺耳,只因他清楚房遗玉有嚣张的资本,大唐更有嚣张的资本。

    邓化犹豫再三,长叹一声道:“哎!我早就清楚,大唐惹不起,然而大王一意孤行,今日之事可算报应,也该付出一些代价了。房将军不用再说,我知你意。若你信得过老夫,我邓化愿为你出使龟兹,劝降国主,只是希望将军答应,无论如何也不能为难龟兹百姓与龟兹王族,让他们得到应有待遇!”

    邓化本就是个才智过人的名士,房遗玉的用心他早已瞧出,心中自是感慨万千,难以平息。

    其实昨夜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就已料到房遗玉会让他去劝降龟兹,心中也是打定主意,无论房遗玉说什么,无论房遗玉口才多好,他都不为所动,即便是救不得龟兹,也不能成为龟兹的罪人,遭后人唾骂。

    只是房遗玉的所作所为,却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房遗玉并未开口劝说,一字未说便令他认清现实,认清龟兹与大唐的实力差距,让他认识到龟兹已经没有丝毫希望,若继续死撑,龟兹百姓的下场自是极惨。

    邓化思前想后,想着龟兹负隅顽抗,大唐军队破城之后,杀入城中的景象,他实在不愿百姓受此劫难,当下开口和谈。

    房遗玉双手击节,对待聪明人就该用聪明的方法,说上再多,也不及他自身感悟,笑道:“邓老快人快语,我房遗玉自然能够做主,只要能够兵不血刃消弭兵灾,我断然不会让龟兹百姓与王族受到不公正待遇。”

    邓化点头道:“希望房将军能够牢记诺言!”

    房遗玉面露得色:“我房遗玉之言,千金不换!”

    停顿片刻,房遗玉继续道:“我这就修书一封,然后就有劳邓老了。”

    房遗玉当即写下一封劝降书,交予邓化。

    目送邓化离去,房遗玉得意大笑,对着旁侧伍元、吕敬威道:“邓化此去,相信不需两日,这龟兹便是我大唐的了!”

    伍元颇为担忧:“遗玉就不担心这是他的缓兵之计?假借劝降之由,逃回龟兹,非但不劝降兀庵宁,反而以其才智对付我等?”

    “不会!”房遗玉自信一笑,道:“这点无需担心,邓化是个聪明人,他并非那种愚忠之臣,更非那种见我大唐强大,就叫嚣投降的鼠辈,而是全心全意为这龟兹未来着想的能臣,但凡龟兹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然而突厥八万大军的覆灭,赫乞隆威信大失,他或许已自身难保,更别提来保龟兹了,一旦我大军赶来,龟兹便无一丝活路,在这等境况下,他自然会做出最适合的选择,况且就算邓化不守诺言,咱们照样不惧!”

    “我已得到消息,刘正则已然说服尉犁国主,尉犁愿举全国之兵相助,先头部队五千骑兵,今夜便至,余下两万人也在赶来的路上,预计明日正午便可抵达。咱们既已有了足够兵力,耐心等待侯大帅前来便是,只是——”

    房遗玉双拳紧握,没再说下去,她想说的是只是大军一来,攻下龟兹的功劳便要分侯君集一份了,她可没那么好心。

    这时一只信鸟振翅飞来,落于房遗玉肩头。

    她将信鸟捉住,从其脚上解下一团绢布,这是早早潜入龟兹王城的西门追,给她传来的情报,将绢布展开,只见其上写着:“兀庵宁已故,世子白宜恩,继任龟兹国主!”

第三百二十八章 穷途末路

    龟兹王宫。

    白宜恩坐在上首接受龟兹朝中重臣的膜拜,看着那一个个态度恭敬的大臣,白宜恩心中并无丝毫喜悦,有的只是无奈,他并非没有野心,每每做梦都想登上龟兹王位,成为一国之君。

    虽然他有足够的野心以及志向,只是兀庵宁的身体向来不错,身为世子,他也只能等待。

    今日机会来了,可白宜恩却发现他等到的并非是个王位,而是一口枯井,一个深不见底的枯井,只要他一坐上去,便会顺着那口枯井,一沉到底。

    若与其他国家为敌,他或许还有心较量,然而对手却是大唐,着实令他心惊胆寒,今年年初,正是他代替兀庵宁前往大唐朝拜,他亲眼目睹大唐威势,不敢与之抗衡。

    白宜恩不想上位,极力表示他才干不足,希望让位于二王子白宜斯,毕竟这王位如今可是个烫手山芋,谁想要谁就拿去。

    白宜斯平日里没少跟白宜恩争宠,仗着武艺不俗,经常随军征战,希望能够打动兀庵宁,另立继承人。

    但在如今这种情况下,白宜斯也是变得无比大度,再度将王位推给了最得兀庵宁喜爱的三王子。

    三王子也不是蠢得,死活不同意,平日里纷纷想着争权的王子们,在这时候,尽是成了孔融一般的人物,让来让去,最后让到了只有一岁半的八王子头上,荒唐搞笑的很。

    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尤以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更是如此。

    故而大臣们纷纷上书,将白宜恩这位世子推了上去,连拒绝的余地都不给,他不想上位,却不得不上!

    想着房遗玉以七千军卒大破突厥八万大军的战绩,白宜恩只觉身后发寒,那骁勇善战的突厥战士,在大唐的七千人马面前都是这般不堪一击,更别提那随后便至的十二万大唐主力军了,凭他龟兹王城中的这两万兵马又如何抵抗?

    白宜恩冷眼瞧着朝中流亡派与主和派的争辩,心中尽是一阵烦躁。

    一般来说,若论派系,武官主战,文官主和,基本上是自古不变的定律,然而如今在龟兹却是起了变化,文官依旧主和,然而武官却一心流亡,形成了全新的流亡派。

    这流亡派的形成主要归功于房遗玉的胶郅谷一战,本来得知唐军压境,那些自大的龟兹将军还有心与之一战,颇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

    然而房遗玉在胶郅谷那一战却是将其彻底打蒙了,用七千军卒,只付出六人代价,便灭掉了突厥八万军卒。这本就是件足以震惊西域三十六国的大事,更何况突厥的智囊还是龟兹守护神邓化。

    原本主战的将军们纷纷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这哪有的打?八万骑兵被大唐七千先锋军给干掉了,他们这三万将士够人塞牙缝的吗?

    故而这主战派的一众武将纷纷改口,不再主战,开始建议逃亡,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只要一路向西,回归游牧民族的习性,逃到远处,大唐就不会再追上来了!

    故而,一个全新派系,逃亡派,就这么形成了。

    “行了,你们先退吧!让本王好好想想!”白宜恩被他们吵的心烦意乱,索性挥手,将众臣赶出王宫。

    正在白宜恩毫无对策之际,忽闻近侍通报,邓化求见。

    白宜恩忙将邓化请进宫来。

    兀庵宁不敢任用邓化,然而安西夫人却知她那外甥的能耐,便让几个孙子都跟着邓化学习韬略,而邓化正是白宜恩的恩师。

    “恩师无碍,弟子也就放心了!”白宜恩亲自迎上。

    邓化已然得知兀庵宁驾崩的消息,红着眼眶道:“大王当真去了?”

    白宜恩颇为伤感,但此时也不是叙旧的时候,当即求助道:“还请恩师救我,眼下这般局势,弟子该如何是好啊!”

    邓化强压伤感,并未表明来意,而是问起朝中局势。

    白宜恩闻言面色一白,他登上王位本就是众臣逼迫,于一众大臣之间,并无丝毫威信,难以服众,先前流亡派与主和派吵来吵去,压根就没将他这位国主放在心上。

    白宜恩阴沉着脸,将情况详细说与邓化。

    邓化闻言大怒:“那些主张逃跑的大臣都该拉出去砍了,他们这是将大王置之死地,我龟兹从来就不是游牧民族,不以放牧而居,之所以能够威震西域,全仰仗城池坚固。”

    “若举国离开城池,我龟兹多年积累下的财富便会成为西域三十六国眼中的肥肉,西域弱肉强食,到那时龟兹非但不会存在,百姓们也将成为各族奴隶,此事万万不可。”

    白宜恩闻言巨震,因为舍不得这王位,他多次想同意流亡派的提议,只是见主和派占据上风,才没敢开口,如今听邓化这般一说,当即吓出一身冷汗,心道:“好险!”

    随后求助道:“那依照恩师意见?”

    邓化叹了口气:“还是降了吧!突厥本就无心援助龟兹,此前是为师说服赫乞隆,突厥才肯出兵相助,胶郅谷一役,突厥折损八万强兵,断然不会再来支援了。”

    “大唐的军事力量、科技水平以及年轻将领都非我龟兹可比,若存有一线生机,为师必会争取,可像如今似的,毫无希望,再苦撑也没意思,其实为师前来,便是受了大唐开路大将,云麾将军房遗玉所托,回来劝降的。你应知为师脾性,为师也不愿做这般丢人之事,但目前来看,这是最好的选择!”

    “大唐此番欲要占据龟兹,并非是要我等屈服那么简单,他们是打算永久在此驻扎,作为制霸西域的第一步,故而他们不能不择手段,反倒是要以理服人,尽量稳住民心,由此可以断定,他们必是不会亏待大王,更加不会为难龟兹的百姓!”

    白宜恩站在这龟兹的权力中心,无上之位,呆呆看了邓化半晌,心中尽是一片酸楚,独自沉默良久,长叹一声道:“也罢,便依了恩师的,龟兹降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惊人消息

    胶郅道。

    大唐的主力部队仍在前行,浩浩荡荡的十二万大军正以一个寻常军卒难以岂及的速度向龟兹国境奔去。

    “何力,还需几日能出这鬼地方?”侯大帅心中急的要死,他在这该死的胶郅道中走了七天了,虽说此处比不得沙海那般恶劣,可身为一个行军行了三个多月的人而言,这种不能停歇的日子,实在是不好受。

    契苾何力也不知身在何处,只是道:“胶郅道长约六百里,末将估算了一下我军脚程,每日大概行进六十里上下,应该再有两日工夫就能出去了,已经很快了。”

    古代交通不便,大军行进速度极慢,尤以这种动辄十万的大军,更是这般,寻常部队于官道上一天走出六十里已然很厉害了,如今在胶郅道这种险地,唐军还能拥有这般速度,已是相当的了不起,足以证明唐军精锐,可称为大唐雄师,并无丝毫夸大!

    侯大帅也知此道理,微微点头。

    “大帅!末将冒昧问一句,近些日子你可曾收到房将军的传讯?她似乎很长时间都没传军情过来了!”契苾何力再度提起房遗玉,这正是他近些日子,最为担心的事。

    侯君集摇头冷笑:“她能耐大,谁知道发生了什么,没准是吃了败仗,不好意思传讯回来吧!那丫头不好好在家学绣花,非出来带兵,遇到什么状况,都是情理之中,怪就怪她自己,不知轻重,胡乱行军,也不注意与我主力部队保持距离!”

    侯君集幸灾乐祸的很,若房遗玉迷失沙海,他自要承担一定责任,壳如今因房遗玉自己的问题,若让龟兹人给宰了,却是赖不得他了,他自是乐意听到那般消息。

    侯君集还欲继续说,却见一人一马由远处奔来,穿着唐军服饰,右臂上还插着一支箭矢,面色苍白,似乎很严重。

    契苾何力认出来人,正是他一大早派出的斥候。

    “报!”那军卒身挂箭伤,但仍旧坚持汇报,高声道:“禀报将军,前方发现突厥小股部队身影,概有千余人。”

    侯君集命人带这军卒下去疗伤,而后下令道:“契苾何力将军,你领五千轻骑前去迎击,务必将敌人尽数拿下!”

    契苾何力接下军令,领着所属兵马驰骋而去,全速出击。

    未至一个时辰,契苾何力就领着麾下军卒回来复命,在他马前挂着数颗血淋淋的人头!

    同时也为侯君集带回来一个消息,那就是房遗玉以七千兵马歼灭突厥八万大军的消息。

    斥候所报的突厥小股部队,正是侥幸逃过一劫的突厥军卒,他们被房遗玉的十万战马给冲怕了,不敢靠近胶郅谷,只能朝着相反方向行军,确实不巧与大唐的主力部队遇个正着。

    侯君集听闻房遗玉这般大胜,几乎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几是刹那间,他就猜到了房遗玉的心思,气道:“竖子尔敢!”

    龟兹王宫。

    白宜恩以龟兹王的名义宣布了他的决定,向房遗玉递交降书,龟兹举国投降。

    此决议一出,流亡派立马跳出来反对,然而龟兹是多族混合的国家,朝中百官什么民族都有,大都过不惯游牧民族的生活,主和派的势力远超流亡派,加之邓化这位元老坐阵,流亡派的气焰几在瞬间便被打压下去,事情已成定局。

    拉乌思力眉头紧锁,走出王宫,阴寒的目光于邓化身上飘过,心绪不停转动,想着他即将走出的路,心中就是一阵慌乱。

    拉乌思力知他与朝中百官不同,别人投降仍旧是荣华富贵,可他若投降留下,却是人头不保。

    因为他就是劫杀来往商人的罪魁祸首,虽说事情是兀庵宁和赫乞隆共议的结果,但他却是执行之人,大唐为此而来,必然会追究他的责任。

    想着近些日子他东奔西跑,重金收买同僚,王宫近侍,为的就是让白宜恩同意战略性撤退,明明已初见成效,白宜恩也已心动,然而邓化却跑出来横插一脚,说服白宜恩改变想法。

    “老东西坏我好事,你给我等着!”拉乌思力满脸愤恨,偶然瞧见旁侧的龟兹二王子白宜斯,心头却是一动,有了对策。

    “二王子!”拉乌思力叫住白宜斯,近前笑道:“我府中买来几坛女国最好的青稞酒,咱们痛饮一番可好?”

    白宜斯好酒,听拉乌思力此言,顿时眼眸一亮,大笑道:“还是妹夫懂我!”

    拉乌思力是龟兹大将,深得兀庵宁信赖,娶了兀庵宁的女儿为妻,也正因此,兀庵宁才将劫杀来往商人的机密要事,交予拉乌思力来办。

    拉乌思力的府邸在龟兹城南,占地面积极大,足有四五个韩王府,然而府中却并不奢华,并非是因拉乌思力廉洁,而是因为龟兹并不具备大唐的建筑工艺,即便面积再大,也难以奢华起来。

    加之龟兹人口稀缺,总共只有十五万人,为保证生产劳力,国法中规定,只允许大家族拥有仆人,且人数不可超过十八。

    拉乌思力在龟兹的地位不俗,却也只能拥有十六个仆人,除去看家护院、伺候主人的,负责打扫的不过两人,若是府邸布置太好,也打理不过来。

    在一处相对雅致的房间里,拉乌思力和白宜斯相对而坐,一碗一碗的干着,桌上佳肴却是丝毫不下,对他们这些好酒之人而言,有酒便足够了。

    干了数碗后,白宜斯大呼痛快:“当真是好酒,只有女国的青稞,才能酿出这般好酒!”

    拉乌思力看着面前美酒愁道:“喝吧!多喝些!再过几日,二王子就没机会享用了。”

    白宜斯闻言眉头皱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拉乌思力嗤笑一声道:“二王子恐怕还不知吧?这劝降是那大唐的惯用伎俩,每当他们征服一个国家,都会将其王族押往大唐软禁,你还记得曾经的突厥大汗吗?他就是被大唐皇帝运至长安,而后大唐皇帝让他当众跳舞助兴,给汉人取乐,羞辱死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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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女相介绍:
二十一世纪夺宝特工,魂穿跑偏的大唐贞观。
前身惹是生非女祸害,今朝洗心革面立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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