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典礼开始
房玄龄近日来没少为房遗玉的婚事忧心,一面是跟唐太宗的婚约,一面是对任城王李道宗的承诺,二者皆不能得罪,若是能够平稳解决,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然而还没等房玄龄高兴多久,便听闻房家兄妹逛青楼的消息。
房玄龄起先是不信的,可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他自是不得不信,想着李元嘉和李月婉的事情刚刚解决,房遗玉又抬出一个柳如丝,岂不是成心给他添堵嘛!
胸腔怒焰憋于一处,只待房遗玉归家时,一同爆发。
房遗玉听闻缘由,大感委屈,一副冤死我了的表情,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尽道明,这才止住了房玄龄的火气,同时也因房遗玉之言听傻了。
一亲王一公主带着一郡主,去那青楼画舫?
牛逼,却也令人无语!
而卢氏则在旁侧高声叫好:“成人之美,不愧是我房家儿女,韩王和月婉也是好气魄,但二人所为还是欠缺,若换做你爹去那种地方,为娘当即便杀进去,将他提溜出来,让他颜面扫地。”
房玄龄闻言讪讪道:“夫人说的什么话?老夫对那风月之地可是鄙夷的很,才不屑去!”
卢氏对他翻了个白眼:“话赶话说到这了,说个话都不行吗?”
“行行行,你怎么说都行,唯女子——!”房玄龄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掉头走了。
房遗玉见状暗自窃笑。
贞观十一年,农历三月七日,此日必将载入史册。
大唐的阅兵典礼便在这日进行。
根据先前指定的流程,十二万大唐雄师将于这日,自京都东门春明门入内,沿朱雀大街,直达太极宫正前的顺天门,接受唐太宗检阅,而后环京都一周,除去异邦使团外,也要让大唐的百姓们见识见识大唐军威之强盛,远胜从前任何王朝。
这日天刚刚亮,随着日头逐渐升起,唐太宗与一众大臣以及异邦使团来至顺天门的城墙之上。
顺天门位于太极宫的南端正前,有着继往开来之意,是太极宫最重要的正门,城门五阙,重楼九楹,正对应九五之尊。
顺天门前正是朱雀大街,南北宽五十丈,东西长近两千丈米,地面皆由特殊工艺制造的白石板铺成,朱雀大街之大,足够容下数十万人于其中游行。
整条朱雀大街看着恢弘壮观、浑然天成、极具气势。
唐太宗站于城楼,扫视着眼前的朱雀大街,雷目之中尽是自豪,站于他旁侧的皆是异邦使团,见之此景,纷纷心作他想。
大唐的繁荣他们早已见识,可强大毕竟只是传闻,到底如何,谁也不了解。但能身为使节,作为各国的代表,他们自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对本次典礼的目的,各是心中透彻,却也皆感意外,令他们琢磨不透。
原因便在于他们之前没收到任何关于典礼的消息,一般而言,这般大型的示威活动,需要经过数月甚至数年的准备,唯有那般,才可将一国的强大展现。
可大唐并没有,在事先各国使团并未获得任何消息,只知道这是唐太宗临时起意,要举办一场大型典礼。
这做法不得不令旁人浮想联翩,以及不安。
此做法充分展现了大唐的一种自信,一种不需任何准备便能挥师前线的自信。
那可是十二万军卒,大唐于短短几日便能聚起这十二万劲旅,敢问实力是何等强横?即便是些散兵游勇,这等数量也足以令天下震惊。
大唐这般近乎玩乐的决定,令异邦使团纷纷为之胆寒起来。
唐太宗对此次典礼相当重视,向旁侧的李靖问道:“士兵们何时前来?”
李靖也如唐太宗无二,同是一脸严肃,抬头看了看耀阳的位置,估算一下时间,沉声道:“快了!”
李靖话音刚落。
砰——
砰——
砰——
这传来的声音类似于鼓点一般,由远至近,节奏有序,震撼心神。
众人起先还当是什么鼓声,可随着声音逼近,纷纷失色,这绝非鼓点。
这是行军的声音,是十二万军卒的脚步声汇聚一处。
十二万军卒的这种整齐步调,犹如击节奏乐一般,比之击节打鼓更是令人心生震撼。
人未至,声先来,已然将场面镇住。
李靖对唐太宗低声介绍:“这便是所谓的兵贵先声!”
唐太宗心中大笑:“好个兵贵先声!”
他对此是相当满意,抚面笑道:“可是那丫头想出来的?”
李靖颔首笑道:“也只她能想出来!”
兵马未至,可听这步调,一支整齐的部队已然于众人脑海之中浮现而出。
可不多时,他们便明白先前错的有多离谱,那步调声虽是一致,可这脚步声分明是从各个方向汇聚来的,令人闻之色变,这军队并非一支,而是无数支。
“快瞧,这有,那里也有!”各种惊疑之声于异邦使团中,漫延开来,纷纷难掩心头震撼,探头远望。
参加检阅的部队并非聚集一堂,而是由十支劲旅组成,分别是各种类别不同的部队,自春明门过来的是步兵,从延兴门来的是盾卫,金光门来的是弓弩手,开远门来的是骑兵,余下各类兵种皆由长安的不同城门汇聚于顺天门前的朱雀大街。
十二万大军分成十批,兵种不同,路线不同,可却能发出一种步调,其中默契难以想象。
整座皇城也因这种默契步调而颤动起来。
于顺天门楼上的众人,皆能感受到脚下那不时的颤抖。
别说什么异邦使团,便是唐太宗自己也懵了,没想到大唐雄师竟能做到此处。
李靖将身前令旗抓起,用力挥动,鼓手见状敲动战鼓。
十支军队随着鼓声变阵,合十为一,汇聚一起,成队成列,形成一片黑压压的长阵,这般强盛军容,威风士气,如黑云压城一般。
当这十二万军卒全部聚于朱雀大街,步调仍是保持一致,即便是骑兵的战马,也未有丝毫慌乱。
鼓声愈发急促,愈发响亮。
直到发出三声惊天巨响后,才戛然而止。
于这鼓点停下的瞬间,步调也散去无声。
第二百一十一章 吓破胆子
天地间的一切似在那一刻静止,撼动天地的鼓点,震撼人心的步调,皆在先前那一刻消失无踪。
经这般突然变化,军容依旧整齐,十二万军卒无一人发出异常声响,更无甚喧闹之音,队伍成一列列一行行,宛若无数条笔直的黑龙汇聚而成。
此时此刻,便是蝉鸣鸟脆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唐太宗见状呼吸有些急促,目**光,拳头紧握,努力地控制住他激动的情绪。
便是李靖、李勣那些南征北战,沙场点兵,且有着充分心理准备的老将也见之色变。
那些各国使团的使者们更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都看的痴傻了。
李靖近前一步,来至城门楼边缘,高声喝道:“行礼,向陛下致敬!”
唰——
众将士们将手抬起,仅是一抬手动作,这十二万军卒亦是做的整齐如一,从每人身上发出的轻微声响,竟汇聚成了惊天巨响!
而后那整齐的拔刀声共同发出,动作整齐一致,声响合一,并无丝毫杂音。
于耀阳的照耀下,刀锋散发着无尽寒光。
刀尖朝天,立于鼻前,向唐太宗所在的方位行注目礼,而后再整齐收回。
随后,十二万军卒齐声开口:“大唐千秋万载,陛下万寿无疆!”
十二万军卒的嘶吼,震天撼地,震耳发聩,威武无匹,尽是杀伐之气,只凭威势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令敌人产生无法与之抗衡的念头。
顺天门城楼上的异邦使团们尽是大惊失色,沉浸于惧怕与骇然之中。
胆小鼠辈更是吓得慌了神,腿脚不听听使唤,与旁侧之人对撞一起,瘫软于地。
唐太宗神情亢奋,面目上散发着潮红,纵横四海,所向披靡的豪情于心中萌发,情难自控,仰天长啸:“威加海内,谁人可挡?”
而后唐太宗回首望了眼身侧的异邦使团,他之眼神犹如耀阳一般炽烈,目光所及,无一人敢与之对视,尽皆垂下头颅,只觉后心发凉,几难以喘息。
这些异邦人终于明白为何大唐能成海内雄主,拥有这般强劲实力,谁人可与之相抗?
于使团中不乏一些图谋不轨之人,可当他们见大唐军威至此,尽是为之慌乱。
拔灼自视甚高,之所以敢在大唐猖狂,便是因他压根不信大唐国力比薛延陀强上多少,薛延陀拥兵二十余万,尽是些弓马娴熟的猛士。
可今日见大唐这十二万军卒的表现,拔灼方知他乃井蛙语海,可笑至极。
拔灼往日里不知天下之大,不了解大唐强盛,今日亲眼得见,自是吓得脸色凄白,哪还有半分傲气?
松赞干钦同是这般,他虽知大唐强大,可哪曾想过大唐竟然这般强大,如此神兵,屠灭吐蕃岂不手拿把掐?
松赞干钦的心中更是对芒布杰尚囊万分感激,感叹芒布杰尚囊着实是真知灼见,深谋远虑,果然不可与大唐为敌!
突厥残部的使团更是打定主意,待回了族内,需得劝说大汗归附大唐,大唐这般强大,只有归附大唐,才有繁衍传承的希望。
大唐之威势,有如烙印一般,印在使团们的脑海。
唐太宗见那些异邦使团纷纷为大唐强盛而感到震撼,面上神情更是傲然:“各位大使,朕虽有心于这朱雀大街操练兵马,奈何此地不够宽广,难以施展。朕有一提议,不若由你们随意点上几支军伍,出列操练如何?”
此言一出,异邦使团们无不愕然,任由他们点兵,这是何等自信?此话不是在表示这十二万军卒,皆可面对一切考验吗?
唐太宗见无人应和,只得亲自点名:“乙失爱卿,你先来选?”
乙失夷男可汗竟吓得跪下:“大唐军威无匹,臣不敢再观,望陛下成全,容臣先行告退。”
堂堂大部可汗,竟是吓的不敢再看。
余下之人也是心慌不已,各是暗中思虑:“大唐举办典礼,意在立威,仅是开幕过场便这般骇人,若是对阵厮杀操练起来,岂不会将人胆子吓破?”
这般想着,也是纷纷高呼大唐军威无匹,不敢再观,请求告退,一众数百人尽皆不敢再观。
唐太宗对于这般状况,着实也没预料,不禁摇头苦笑起来。
既然他们不敢再看,也不便于勉强,这事你情我愿,若是强求反倒不美。
如今威慑之目的已然达成,索性见好就收,唐太宗便也应了下来,同意众人退去。
看着那些异邦使团匆匆离去的身影,唐太宗面带笑意,眸中尽是得意之色,扫了眼黑压压一片的十二万军卒,眸中之色愈发欣喜,笑道:“既然目的达成,再行操练也毫无意义,将后续计划提前,让他们绕城一周,将我大唐风采让百姓们也见识一番吧!”
唐太宗其实也想见识见识后续的项目,可他心知大军做到如此已然不易,后续的项目想必会更加劳费心神,他不愿因自己一人的好奇,而这般兴师动众。
李靖知其心思,当即挥动令旗传下命令。
房遗玉得到消息后,先是怔了半晌,而后则是一脸苦笑,如今不过才刚刚开始,仅仅是个开胃小菜,好戏都在后面等着呢!
无数的吸睛项目还未开展,谁成想那些异邦使团竟这么不经吓,不大会儿工夫就将他们给吓跑了,这让苦心谋划了整套流程的房遗玉几要郁闷死。
当下也只得打起精神,走个过场,随军队绕行京都一周。
大唐的百姓们何曾见过这般军威,纷纷为大唐欢呼鼓舞,凝聚力愈发足了。
将大唐军威让百姓们见识一番后,房遗玉领着麾下军卒回了玄武门外的驻地,还未下达修整的军令,唐太宗召见的消息就传来了。
疾步来至甘露殿,李靖、李勣、阿史那社尔等人已然于殿中等候,似已候了不短时间。
房遗玉已知唐太宗用意,想必是因典礼举行的异常成功,准备将他们这几位功臣奖励一番,便忙近前说了几句抱歉的话,表示她来的迟了些。
第二百一十二章 回梦舫
唐太宗几人也知房遗玉随行绕了圈长安,纷纷笑着回应,并不在意。
唐太宗将几人招来并无要事,正如房遗玉所预料,只是打算论功行赏,祝贺他们典礼的圆满成功。
李靖当即说道:“老臣虽为名义上的负责人,可典礼的大体筹备皆是小房将军着手,老臣不敢居功。”
阿史那社尔有一说一,也不贪功,在唐太宗面前,将头功让给了房遗玉,当然,事实上这也是房遗玉应得的。
李勣自然更不会同他部下抢这无用的功劳。
其他几位挂着名没出力的,自也不会张口。
面对众人的谦让,房遗玉却是失了领功的心思。
在房遗玉看来,今日之功绝非一人能有资格领起,今日典礼之所以能够这般顺利,并非在于房遗玉的安排有多么高明,而是在于这十二万军卒的本身实力。
大唐朝各地军卒共计八十万,于长安所在的雍州便有二十余万的军队驻扎,拱卫京都。
这二十余万的军卒守卫京都要地,自都是些经过严格筛选的劲旅,那十支打头阵的队伍,更是拱守太极宫的禁军。
若非众将士本身的军事素养强悍,彼此间拥有配合默契,否则断然不可能在这短短几日的时间内,做到这般完美。
房遗玉当即道:“这功劳当属我大唐那十二万雄师,是其实力将异邦使团震撼,而并非末将那番布置,故而末将不敢居功。”
李靖、李勣等人闻言相继点头,心中赞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都做到理智不贪功,看清事物本质,盖过多少儿郎啊!
唐太宗闻言更是大笑不已:“诸位爱卿也不必推让,朕各有封赏,谁也不会亏待的。”
此番典礼圆满结束,功劳虽说不大,可关乎大唐国威,也不可轻慢。
虽说不至于给房遗玉升个一官半职,但唐太宗也没亏待她,给她加封了百户食邑,赏了些银两。
听说房遗玉得了封赏,同营的李玄之便如嗅到腥气的猫一般,凑上前来:“遗玉妹子,恭喜啊!只是这受到封赏,不请几位兄长吃上一顿,说出去也不像话啊!”
二兄一听能蹭吃蹭喝,赶忙凑了过来。这混账前些日子在聆音阁花光了月俸,如今是兜比脸干净,成了白食大军中的主力。
房遗玉对二人翻了个白眼,却也觉李玄之的提议不错,天下会武已然过去半月,他们这些朋友,尽皆在为那阅兵典礼做准备,忙得脚打后脑勺,并无时间聚在一块吃喝。如今典礼已然结束,众人聚上一聚,吹个牛打个屁,权当放松了。
房遗玉当即点头应承下来:“没问题,但你们两个得去跑腿,将李云启他俩跟程家那几位叫上,咱们有些时日没一起聚聚了。”
听说有免费吃食,李云成、李云启二人跟程家那些牲口自不会拒绝,一同赶至左屯卫的大营外等候,加之伍元,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城内。
房遗玉本欲前往他们从前的老去处天香楼。
却被李玄之将她拦住,笑道:“各位可曾听过回梦舫?”
房遗玉、伍元、李云成、李云启这些不关心杂事的人尽皆摇头。
二兄跟程家那七个葫芦娃却是齐声叫道:“可是曲江池上的回梦舫?”
二兄眼珠一转,继续道:“据说这回梦舫开张不过月余,生意已然超过了天香楼,红火的很。”
程怀政接话道:“我听说那回梦舫的大掌柜可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虽说嫁过人家,可她丈夫无福享用,如今是独守空闺啊!”
说着还嘿嘿笑起。
程家兄弟、二兄、李玄之闻言尽皆露出猥琐笑容。
伍元、李云成、李云启则向旁侧走去,有意跟这些货色拉开距离,摆出一副与他们不熟的模样。
房遗玉却是沉吟起来,想着同李元嘉幽会那晚,于曲江池畔,叱云家设下的比试,还有当时曲江池旁还停泊着一艘庞大船舫,心中已然将两者关联一起。
记得上官游韶当时曾说设下比试之人另有企图,莫非是因回梦舫开张,而设下些招揽顾客的手段?
若真如此,那回梦舫的幕后之人可并非简单人物,竟能想出这般超前的手段,用来提高回梦舫的知名度。
这般想着,房遗玉对二人口中的美妇掌柜也产生了好奇之心,当即笑道:“既然有这么个好去处,咱们理当去见见世面,瞧瞧究竟是天香楼好,还是这回梦舫后来居上。”
对房遗玉这般决定,房遗爱、李玄之、程家的七个葫芦娃自是高呼:“妹子英明,房丫头英明。”
无数奉承话接踵而至,余下几人也无异议。
一路南行,来至曲江池畔,果真见一庞大无比的精美船舫停靠在岸边。
回梦舫三字横于舫间,笔体遒劲雄浑,竟是房体,且是那种书写极好的房体。
房遗玉着实有些惊讶,虽说房体正于时下流行,可因房体气盛,笔划之间极需功底,难以成就,故而能写出一手过人房体的笔者并不多,但这牌匾上的回梦舫三字却是写的极为出色,深得房体精髓,便是唐太宗也不见得能写这么好!
“倒是颇为秀气,看来这三字应是出自女子之手。”房遗玉于心中评判一番,更想会会这回梦舫的掌柜了。
回梦舫来往宾客众多,完全可以用络绎不绝来形容,单论客流量,便已远远超过天香楼了。
李玄之着实有些难以置信,惊愕道:“还当是些谣传,没想到确有其事?也不知这回梦舫有何本事,竟以一月之功,胜天香楼十年经营。”
“许是在那些儒生身上!”李云启心细如发,已然瞧出这进出回梦舫的人物大多以儒生装扮的士林为主:“进去瞧瞧便知!”
房遗玉也看出这回梦舫便是幽会那夜停泊于池畔的巨船,当即一笑,将枣红马的缰绳递给回梦舫的伙计,信步等船。
还未等房遗玉登上甲板,四位扮相清秀的娇美女子,已然欠身拜下,笑面迎道:“欢迎光临,回梦舫!”
第二百一十三章 能人妙人
房遗玉大感意外,这莫不是前世那些礼仪小姐?
登上甲板,房遗玉身后那些牲口已然眼睛都直了。
再近内舱,迎面便是一阵酒香,房遗玉深吸口气,出言赞叹道:“这是醉仙酒?好生浓郁的香气!”
这大唐的酒水多以清酒为主,淡的要死,房遗玉最爱之酒便是醉仙酒,于前世那些口感甘醇的红酒无二,如今未入内舱,这浓郁酒香已然令她意动。
伍元、李玄之、李云成、李云启皆是好酒之人,纷纷轻嗅品味。
而房遗爱和程家兄弟则是直道好香,皆属牛嚼牡丹那一伙子,压根不懂品尝酒中的美妙滋味。
“不知客官们,有何吩咐?”一位相貌清丽的少女走上前来,回梦舫内舱的伙计竟也是女子。
房遗玉笑问道:“我等皆是首次前来,不知你回梦舫有何特色?”
那清丽少女笑道:“回梦舫特色有三,其一内舱挂有大唐才女房遗玉与韩王李元嘉的字画‘竹石’,于内舱正堂可边用膳食边来观赏。”
“其二有游船租赁,各位客官可租条游船,于用餐之余,畅游曲江池,欣赏诸多美景。”
“这其三嘛!想必小姐已然闻到,咱们回梦舫的醉仙酒可是由创始者的后人所酿,最为纯正,大唐只此一处,别难寻也!”
少女将回梦舫的特色跟房遗玉一一道来,给她的感觉便如回到前世的五星级酒店般样,这令房遗玉更是疑窦丛生:“回梦舫的幕后之人到底是何等人物?”
房遗玉起先还想着对方或许跟自己一般,也是穿回来的,可转念一想,当即否定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回梦舫的所有行为皆是围绕顾客心理行事,并无超前之举,只能说这回梦舫的主人善于把控人心,对男人心思分析的很是到位。
房遗玉朝南望去,曲江池上的各色游船概有数十艘,其上有人游湖用膳,果是有着几分情趣。
房遗玉倒也有心于游船用膳,只是他们一行十余人,若是挤于那小小游船之中,怕是要沉船淹死的。
日后若有机会,叫着李元嘉跟李月婉来此处幽会,倒是极为不错。
房遗玉这么想着,展颜一笑:“帮我们准备个包间吧!”
清丽少女见其笑容夺目,不由一怔,忙将头低下:“这面请!”
在清丽少女的带领下,房遗玉率先走入内舱,舱中密布数十张餐桌,人头攒动,每张桌子几已满座,可舱内却并不喧闹,似乎人人都是彬彬有礼的儒生文士。
内舱中央有处空地,那里挂着无数字画,不少白衫儒服的文士们聚于那处,品头论足,尤以其中一幅字画下的人数最多,且受无数人赞叹。
房遗玉在远处便瞧见那字画正是幽会那夜她与李元嘉的合力之作,竹石。
当下心领神会,摇头一笑,已然清楚回梦舫当时的用意。
回梦舫自从准备开张,便有了算计。因其知名度无法比拟长安的老字号,故而利用节假的人气,设下比斗为自身造势,以便提高自身的知名度,同时还能弄到些文人墨客的字画,以供旁人品鉴观摩,吸引儒生士林于此聚会。
拥有这般手段,回梦舫能在短短月余的时间里超越天香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一众人去了楼上包间,包间中的布置极为妥当,装饰摆设极为清爽,不见奢华装饰,可花草字画的布置却是极顺心意。
李云启颔首称赞:“不错,这回梦舫的掌柜倒是个妙人。”
房遗玉这伙人中,除去她也就李云启颇具修养,看出其中玄妙。
清丽少女笑着答道:“这包间的摆设尽是出自二小姐之手,有见识的客官们都是这么说的!”
房遗玉从清丽少女的口中听出她对那二小姐,有着非一般的钦佩敬仰,是种发至内心的情感。
既然她说的是二小姐而并非大掌柜,房遗玉也知这回梦舫的幕后还有位神秘的主使,便装做不经意问道:“不是你们大掌柜吗?”
清丽少女也不作它想,直接答道:“大掌柜于人前管事,而二小姐才是真正的管理者,不但待人和善,那身才华也是——”
清丽少女神色一变,当下意识到她今天话太多了,警惕的瞪了眼房遗玉,闭口不言。
房遗玉也知无法再从她口中问出什么,也不纠缠,坐下后点了些招牌菜,便让她出去了。
不多时,酒菜已然备好。
浓郁的醉仙酒香气与那一道道看着就令想要大快朵颐的菜肴,令他们这十余人的眼中泛起绿光。
程家兄弟毫无顾忌,已然动手争抢起来,筷子于空中碰撞,飞舞,似是比斗一般,好在他们家中时常有人管教,这才没动手去抓。
伍元、房遗爱、李玄之等人也加入战局。
房遗玉笑着说道:“同程家这几位兄长一起,再没食欲的人,也想要抢上两口吃食!”
房遗玉也舞动筷子,加入其中。
而后众人又尝了尝酒,果然如介绍一般。
一饮而尽,醉仙酒的那股甘醇酒香直冲天灵盖,味美醇正,回味绵长,较之街上卖的醉仙酒,更是多种奇特滋味,众人赞不绝口。
正在这时,突闻外面传来阵阵高呼,异常喧闹,并非寻常争吵,而是欢呼雀跃那种,似事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一般。
凑热闹是国人的本性,听门外这般喧闹,房遗玉一行对视一眼,纷纷停止争抢,一同向外涌去。
回梦舫的构造跟聆音阁倒是相仿,一层与二层相接,从二层可看清一层的情况。
在一层的空处聚集了一帮文人,只见一位姿色超绝的妩媚少妇,于万众瞩目之下走至一楼中心处。
“老天爷啊!这女子若让俺老程睡上一睡,便是少活十载俺也愿意呀!”程怀默眼睛都绿了,张大的嘴巴还向外流着口水。
程怀亮当即跟道:“俺再加十载!”
程怀弼不甘示弱:“三十载!”
剩下几位弟兄也是不服气的跟着乱叫,且是一人加了十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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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将进酒
待到程老七,程怀杰这小子的时候,已是甘愿少活七十载了。
天知道,若真给他睡上一睡,已然十七岁的程怀杰还能再活几日。
对这几个牲口,众人皆是报以鄙夷眼神,只是却都忍不住多瞧了那美妇几眼。
便是伍元,这位刚与柳如丝私定终身的君子之流,眼睛也不禁偷瞄两下。
房遗玉的眸中同是欣赏之色,那美妇的年岁概在双十上下,生得是眉若竹叶,眼似冰泉,妩媚迷人,单论姿色她比不得长孙娉婷,灵气不如玉洁公主,气质不及李月婉,可却另有一番诱人心魄的妩媚,令人遐想。
房遗玉心道:“莫非这人便是回梦舫的掌柜?”
正这般想着,美妇后面的话正好证实了房遗玉的猜想。
“诸位名士高人来我回梦舫捧场,奴家深感荣幸。今日特地举行一个助兴节目,为诸位添些乐子!”美妇环伺四周,笑着说道,这番话已然将众人的兴致勾起。
便是房遗玉等人也忍不住猜想,到底是什么助兴节目?
“取来!”美妇侧头吩咐一声,于她视线所及之处,一位少女伙计正抱着坛十来斤重的酒器来至中央空地。
美妇轻轻点头,目光重回在场宾客:“各位当知这醉仙酒乃是我回梦舫的招牌,此处有坛最为纯正的醉仙酒,已然深藏窖底八十余年。称其是醉仙酒中之极品,当之无愧。更是万金难求,达官贵人也喝不到的!”
美妇悠悠说着,颇为自得。
醉仙酒乃是当世琼浆,八十年的醉仙酒极为少见,虽说比不得张仲坚那百二十年的,但对于眼下这些好酒之人而言,这八十年窖藏便已是人间至极。
房遗玉对醉仙酒最是钟爱,听美妇这般道来,不禁暗吞生津,难以自控。
美妇将众人的胃口吊足后,方才缓缓说道:“今日咱们以酒为题,参与之人,当作诗一首,夺今日之魁首者,便可获得这坛酒。若可将墨宝留存,挂于回梦舫中,非但赠其琼浆,回梦舫今日可任他吃喝玩乐。”
房遗玉闻言神色一动,心中暗赞,这手段着实高明,八十年的醉仙酒虽说贵重,可毕竟仅有十斤,不值几个钱,那吃喝玩乐的添头更是可笑,任人往死了吃,能吃几个大钱?
然而回梦舫此举非但能获得名气,还极讨文人骚客的心思,让其于此处聚会,不但能得到不少才子的名句墨宝,还能制造一个文学沙龙,可谓好处多多。
要知这京都酒楼的高消费阶层便是这些文人骚客,这些人时常以文会友,搞些诗会词会,只要将这些文人拴在回梦舫,令回梦舫成为文人骚客们的聚会之地,那回梦舫便将拥有固定客源,生意蒸蒸日上,绝非空话。
那身处幕后的二小姐,定是位极善权谋之辈,将宾客心思拿捏死死的,根本不愁宾客不来。
此时已有人站出,高声道:“在下博陵崔任,拙作奉上!”
崔任踱步一番,摇头吟道:“一江春水向海流,云间飞过乌头鹏。天水泼下随阳暖,开坛畅饮似英雄。”
一首酒诗,虽说难登大雅之堂,可却极为应景,且是当场感悟而作,当即引发一阵喝彩之声。
又有不少人近前吟诵,纷纷赢得不少喝彩,却皆不如崔任那首行酒。
房遗玉本无意与之相争,可却实在难挡那美酒诱惑,见美妇欲将那坛醉仙酒赠予崔任,忍不住出声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好!好个醉酒诗!好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好个‘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等诗句,可称得上是当世之最,奉为楷模。”
只听旁侧有人击节喝彩,房遗玉回首望去,只见一位模样英武的青年站于那处,虽说其穿着便装,但气势却实为不凡,且其身上似乎有股惊人魔力,令人看着就想亲近。
但房遗玉怎么看都觉这人眼熟?纳闷不已。
稍作沉吟,当下一惊,惊觉这男子的五官像极了唐太宗,比之李高明、李惠褒要像的多,跟唐太宗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房遗玉虽不知唐太宗年轻时候是何模样,可他只要刮去胡子,稍加整理,便与眼下之人几无二样。
“莫非是?”房遗玉的脑海中浮现一人名讳,蜀王李厶。
房遗玉不认得他,可伍元、李玄之等人却是认得,准备近前行礼,却被李厶挥手制止。
回梦舫内的文人骚客反复品味着房遗玉那首《将进酒》,眼中尽皆浮现迷醉之色。
思定后,尽皆喝彩叫好!
崔任自叹弗如,匆匆退去。
“房大家!竟是房大家!”人群之中已然有人将房遗玉认出,大声高喝出来。
而后那些文人骚客们纷纷如粉丝一般,打算涌上二层拜见一番。
房遗玉见人数众多,忙叫左右拦着,而她则一头扎进包厢里去了。
无论在什么时候,这出名都有出名的苦恼。
李厶竟也跟她走了进去,反复打量着房遗玉,而后才道:“皇婶年岁不大,竟有这般文才,李厶着实钦佩,难怪父皇时常于信中夸赞皇婶!”
李厶这个皇婶的称呼,可是叫的房遗玉心情大好。
房遗玉听李厶夸赞,心中虽喜,可面上却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拱手道:“拙作不值一提,竟在王爷面前献丑了,下官实在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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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蜀王招揽
李厶却是大呼不敢:“皇婶将与皇叔成婚,咱们便为同族。在厶心中已然将您视为皇婶,您又何必这般见外,称厶为王爷?若皇婶不弃,可直称为厶,或是叫侄儿也行呀!”
“那成何体统?”房遗玉连忙摆手道:“天地君亲师,礼不可废也,王爷身为陛下之子,便是下官之主,遗玉不敢造次。”
房遗玉岂能不知李厶的心思?那李高明再度惹怒唐太宗,闹得龙颜震怒,已动废黜之意。
这些有机会更进一步的角色,难免会顺杆向上爬,拉拢些权臣门阀,收揽为麾下心腹,以助他夺取储君之位。
李厶神似唐太宗,自是深得唐太宗喜爱,加之其文武双全,实为储君之位的得力人选。
身为皇子,自不可能对那龙椅宝座不动心,李厶对房遗玉这般热情的原因无二,只因她简在帝心,破例她一女子入朝为官,可见对其重视。
再因房遗玉为房玄龄长女,若能得房遗玉支持,李厶不说十拿九稳,至少也再难有人可与之抗衡。
然而房遗玉于此事上早有决断,唐太宗如今的岁数尚不足四旬,少说还能再活个二三十年,若他不去服那些狗屁丹药,活到七八十岁都有可能。
于那数十年的岁月中,谁都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
与其追随什么狗屁储君,冒险将手中筹码投出,压在一位皇子身上,还不如直接在唐太宗身上押宝。
只要能得唐太宗器重,日后这数十年间,无论是权倾朝野,或是一人之下,皆是唾手可得之事,又何需考虑其他?待时局明了,再扶个皇子上位,无论对她,还是对李元嘉,都是最好的选择。
故而房遗玉对李厶这般示好,只是装疯卖傻,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既不说她支持,也不表示反对。
李厶也不在意,不再强求,与她闲谈几句后,又跟后面进来的房遗爱、伍元、李玄之等人打了声招呼后,便匆忙离去了,毕竟在他那包厢中也有重要人物等着他呢!
房遗玉看着李厶离去的背影,淡淡一笑,她见过的王爷就那几个,可唐太宗的这些皇子中,唯一给她留下不错印象的,便是这蜀王李厶。
李高明无需再谈,房遗玉恨不得将他抽死。
至于那李惠褒,自视甚高,刚愎自用,绝非可投效之人,房遗玉对他虽谈不上厌恶,可多少也有些反感。
唯独这李厶颇得唐太宗之风,对房遗玉的装疯卖傻,并未表露出丝毫不悦,神情如常,可见其胸襟。
与李高明的睚眦必报,李惠褒的不可一世相比,这李厶胜过不止一筹。
只是如今二人不过初次碰面,那李厶到底是不是表里如一,房遗玉也难以分辨。
众人对房遗玉的装疯卖傻,尽皆露出会心笑容。
正如房玄龄在家劝说房遗玉和房遗爱一般,李勣、程知节、李靖也是这般劝说众人的。
正在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美妇抱着那坛八十年的醉仙酒走了进来,这般近距离的接触,二兄、李玄之、程家兄弟这些牲口们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美妇并非那种卖弄风姿的女子,相反她穿着十分保守,罗裙将身上那些诱人部位,包裹的极为严密,压根不给旁人留下什么占便宜的机会。
可她面孔魅惑,肌滑如雪,极为诱人,谈笑间,有股慵懒随和之感,风姿使人亲近,那红颜祸水,仿佛就是用来形容她的。
美妇来至桌前,欠身行李,盈盈笑道:“原来您便是咱大唐有名的才女房大家,叱云氏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房大家那首行酒诗,实乃传世佳作,当代无人能及。按照先前约定,这坛醉仙酒便是房大家的了,奴家这便为您奉上。”
“若房大家可留下墨宝,以供京都士林膜拜,房大家今日与一众友人,皆可在我回梦舫免费吃喝。”
叱云氏说的很是慷慨,然而事实上,房遗玉的墨宝千金难求,更何况是她亲笔写下的‘自创’诗句?
无论众人怎么吃,都吃不回房遗玉那亲笔所书的墨宝。
“还有这等好事?”李玄之跟程家那几位纷纷叫喊出声,催促房遗玉赶忙下笔,让他们好好搓一顿。
伍元跟李云成、李云启也跟着起哄,他们皆不清楚房遗玉的手迹价值,还当是赚翻了呢!
“也罢!今日图个乐子,也便遂了你们的意!”房遗玉笑着站起,接过叱云氏为她准备的文房四宝,笔走龙蛇,一首将进酒跃然于纸。
叱云氏见状笑的是合不拢嘴。
唯有二兄不停叹气,大呼肉痛。
众人之中也就他清楚房遗玉手迹的价值,因先前房遗玉扬名之际,他便嬉笑着跟自家妹子求了几幅字。
因房遗爱说要临摹学习,房遗玉也没多想,用心写了几幅,送给了他。
然而这混账却直接将房遗玉用心写下的手迹,拿去东市卖了,赚了足有数千两银饼。
后来被房遗玉知晓,狠狠揍了他一顿。
众人听二兄细说,这才清楚房遗玉的手迹到底有多值钱,自是面面相觑,懊悔不已。
谁能想到房遗玉这两三下写出来的东西,能抵得上他们全家整年的收入,皆觉惭愧。
房遗玉摆手笑道:“一幅字罢了,勿要介怀!”
程怀弼却是猛地站起,怒喝道:“万万不行,丢死人了!咱们何时栽过这般跟头?弟兄们,今日亏出去的,说什么也得给吃回来!”
程怀弼大喝一声,将门外的少女伙计叫来,只管点贵的,丝毫不留情面。
余下之人也跟着起哄,势要将回梦舫给吃黄摊子。
房遗玉见这些人一群畜生样,也只得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们说教,为他们浪费口舌也不值当,索性提起筷子,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这时,再度响起一阵敲门之音,一个未曾谋面的清秀少女推门进来,目光于人群中打量,道:“请问房大家是哪位?”
房遗玉正在嚼着牛筋,不便开口,伸手示意她就是‘房大家’。
第二百一十六章 故人相见
那清秀少女眼眸一亮,飞了房遗玉一个媚眼。
自从聆音阁之事发生后,长安的男女老少皆知房遗玉男女通吃,愿为其自梳之人数不胜数。
当她那风流才女的诨号传出,加之那两首绝唱千古的情诗,几乎让房遗玉成了国民情人。
要知大唐风气自由开放,便是房遗玉走在街上,也会有贵妇少女不时向她抛来媚眼。
房遗玉自也不会抗拒,纷纷笑纳,遇到些顺眼的小姐姐还会给她们回个飞吻,逗弄逗弄她们,反正大家都是女子,也没什么需要忌讳的,又无伤礼法。
“二小姐请房大家至三层一叙!”清秀少女态度恭敬,她长得倒也不错,但房遗玉眼光颇高,这妹子明显不足令她回个飞吻。
李玄之做出一副帅气姿态,插话道:“敢问你家二小姐是否请了我李玄之?”
清秀少女向他瞥了一眼,忙将目光移开,语气冷淡道:“二小姐只请了房大家一人!”
李玄之深受打击,举起筷子,大吃起来,被众人一顿嘲笑。
房遗玉闻言一怔,多少有些意外,可自她一进回梦舫,便对那幕后之人深感兴趣,索性笑道:“前面带路!”
伍元、李云启、李云成却是表情凝重,将房遗玉拦住。
要知房遗玉曾于天下会武上遭到行刺,至今也未寻到幕后主使。
那行刺之事,有一次便有两次。身为兄长,他们对房遗玉的安危,自是记挂于心,如今见这神秘的回梦舫中,还有位令人琢磨不透的二小姐,然后还单独请房遗玉赴宴,不便有些心生警惕。
房遗玉知其心中所想,颇为感动,笑着劝说道:“以妹子如今武功,当世还无人能悄无声息的杀掉我,我对那二小姐很感兴趣,有心见她一面,兄长们暂且放心!”
听房遗玉这般道来,伍元、李云启、李云成也不便多言,只是命她小心为上。
“这位妹妹,烦请带路!”
清秀少女前头引路,房遗玉跟于其后,踏上楼梯来至回梦舫三层。
回梦舫的三层并不接待客人,构造摆设也颇为特殊。
来至其中最为华丽的楼阁,清秀少女敲响了舱门,恭敬说道:“二小姐,房大家来了!”
“请她进来,你先下去吧!”一道女音从屋内传来,房遗玉听着煞是熟悉。
清秀少女欠身退去。
房遗玉仍在想着先前那女音,总觉那声音很是熟悉,似乎在哪听到过!
“房大家?”其中的二小姐见久久无人入内,又叫一声。
房遗玉摇头一笑,管她是否熟悉,将门推开便知,又有什么值得犹豫的?
房遗玉推开房门,迈步走入,眼帘中出现一女子,当即笑道:“竟然是你!”
在房遗玉面前的是位娇美异常的少女,极具贵气,身姿匀称,举止大方,似是一颗昂贵明珠,高贵拒人千里,且又诱惑着贼人将其盗走。
那少女见到房遗玉,登时展颜一笑,那明亮的凤眸灼灼闪光,似是在向房遗玉问好。
她身上穿着的长裙很是宽大,下摆于地面的毯子上堆着,肩头披着条狐皮围巾,使她额外多了份魅惑诡诈!
若只谈姿色,此女或逊长孙娉婷一筹,可她坐在那处,身上不时散发出的那种智珠在握的气质,却是无数女子都难以比拟的。
房遗玉自是认识这少女,且发生过些故事,正是早先遇到过的武珝。
名传千载的女帝武曌。
房遗玉走进屋内,武珝忙起身相迎,于其邀请,房遗玉在武珝的对面坐下。
房遗玉看着武珝,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当初她二人相会之际,武珝只不过是个受到兄长虐待,流窜在外的可怜之人,但如今只是短短数月的工夫,武珝在这段时间里,从一介流民,变成了回梦舫的幕后掌柜,且在这短短月余工夫,赶超了始建于大隋,十数年位列长安第一天香楼,成为了灼手可热的女豪商。
这般成绩着实令人叹为观止,也需得承认她这天生的才智,且着实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
但从中也能想到,武珝做出这般成绩,定是吃了不少苦。
正如房遗玉所猜测,武珝这半年来,的确过的很是不易。
那时武珝因强烈的自尊心,拒绝了房遗玉的好意,同母亲、妹妹一同来至长安。
然而命运并未眷顾她们这对孤苦伶仃的母女,反而将灾难再度砸向了她们。
武珝母女于长安可投奔之人唯有一位,那便是如今已然嫁给叱云斐的长女武明则。
武珝母女于长安寻到武明则,却是正遇叱云斐忌日,那叱云斐履任之际染上异病,无人能治,最终惨死。
叱云家于长安倒也有些势力,可因叱云斐亡故,整个叱云家再无依靠,武珝母女也再度陷入了绝境。
武明则是个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平日里相夫教子,从不过问家族产业,故而无法掌控叱云家的财富。
以至于后面发生了很多荒唐之事,比如管家账房联手欺她孤儿寡母,再如叱云家的宗亲们侵吞叱云斐产业,将叱云斐名下的产业合伙瓜分。
对待叱云斐留下的那群孤儿寡母,因利益驱使,无数既得利益者开始落井下石,原本完好的叱云家已然千疮百孔。
众人将利益取走后,又将一堆尚未结算的烂账丢给武明则,让武明则自己负责。
面对那些等门要债的债主,直到武珝将房遗玉给她的盘缠用尽,才勉强将眼下危机解决。当时那情况极为惨烈,武家母女连饱腹都难以做到,几要露宿街头,沿街乞讨。
好在武珝的父亲毕竟是位国公,曾为大唐立下不世功勋,于长安还有不少老友,那些叔伯得知武家母女落得如此地步,适当给了武珝母女一些帮助,众人也只得依靠武珝父亲的昔年老友接济过活。
为帮武珝母女摆脱当下困境,武珝的一位伯父托关系取得一位入宫名额,这伯父见武珝生的漂亮,且颇有礼数,才有意引她入宫,只要武珝能被宫里选中,且不说飞上枝头,可至少也是衣食无忧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命运转折
此时摆在武珝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入宫选秀,运气不错便能被唐太宗选中成为昭仪,而后青云直上,运气不好便发配去做女官,垂垂暮年时,归隐还乡。
其二便是破釜沉舟,将叱云斐留下的家宅变卖,换取资金经商。
对这两个选择,曾经的武珝选择了入宫,可因房遗玉的出现,她此番选择的便是第二条路。
武珝劝说大姐武明则将叱云斐留下的家宅变卖,套现了足够资金,以作经商之用。
武明则虽是不舍,可那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同样需要资金维持,她如今连维持宅院运转的银钱都没,也只得忍痛将家宅变卖。
因武珝不舍花钱寻房租住,她们这一大家子就只得住在货船之上。
叱云家曾投资过航运生意,其后虽投资失败,可运货的大船却是留了下来,供她们这一大家子居住。
武珝对武明则交给她的启动资金,并未草率行事,而是反复思虑,因为武珝清楚她们输不起,若是赔了钱,她们就真的完了。
经过长达月余的观察,探寻,武珝察觉京都最赚钱的行业便是衣食,尤以餐饮酒楼,于京都更是日进金斗。
故而武珝便以京都酒楼之首的天香楼做为观察目标,又在天香楼外观察了一个多月。
在这一个多月中,武珝悟出了餐饮业中的关键之处。
其一,入酒楼请客付账之人,大多是为男子,女子数量极少,数百顾客之中也难寻一女子。
其二,宾客之中多以儒生文士为主。
这般看来,只要能将男人吸引,投儒生文士所好,便代表着将拥有源源不断的客人。
与此同时,武珝也在闲逛之际碰到一处机遇。
雍州是醉仙酒的发源之地,于京都附近的河渭县青岩村中,住着醉仙酒缔造者的直系后人。
因古时关于技艺传承最大的弊端便是藏私,宁肯技术失传也不会传于外人,故而会酿制醉仙酒的师傅不少,可唯有缔造者的直系后人楚人美才能酿制出最为纯正的醉仙酒。
楚人美从前所酿之酒皆被天香楼所购去,可因楚人美察觉天香楼将他所酿之酒另行勾兑后,才卖给顾客,盛怒之下,于天香楼大闹一场,然而却被人赶了出来,还挨了两脚。
心中怒极,楚人美便断了天香楼的货源。
在楚人美与天香楼伙计争吵之际,正巧被武珝听个正着,而后她便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楚人美,将大唐最为纯正的醉仙酒给垄断下来。
可惜武珝资金不足,难以租赁金贵的地段开设酒楼,当她回家见之所住货船,脑中灵光一闪,直将那货船给改成了大舫,将酒楼开设于舫间,且停泊于曲江池,这大唐景色的极致之处。
奈何回梦舫刚刚开张,毫无名气可言,难以引来大批顾客,于是武珝便想到了造势,为回梦舫吸引客源,将名头打响。
适才在上元节刁难来此游湖的儒生文士,激起他们的傲气,让他们知这回梦舫的存在。
而房遗玉和李元嘉的意外出现,留下《竹石》这般传世佳作,更是令回梦舫荣耀无比,以超乎预料的结果完成了造势的目的。
为亲眼目睹《竹石》这幅字画,几乎长安所有的儒生文士都来过回梦舫。
事实正如武珝所料一般,经过先前的造势,回梦舫名气大增,开业首日便迎来了无数顾客。
加之武珝本人心细如发,擅于操纵人心,以妙龄少女充当伙计,使得来往客人心猿意马乐不思蜀,再不时制造些活跃气氛的小活动,给那些儒生文士寻些乐子。
在武珝的努力下,用这种崭新的经营理念,使得回梦舫于短短月余工夫,便成了京都的一绝,比之客流量更是远胜天香楼,正式将天香楼这京都酒楼之首取代。
武珝能走到今天这步很是不易,面对艰难险阻,武珝凭借着自身聪颖,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以她的能耐既将家人照料妥当,又成就了一番事业。
武珝敲了敲桌子,门外的少女伙计向屋内送来了美味酒菜。
武珝亲自端起酒器,为房遗玉斟满一杯,而后再为她自己倒上:“房姐姐,若非你当日的救命之恩,若非你慷慨解囊,妹妹也不可能有这般成就。大恩不言谢,敬你三盅,以示感激——妹妹先干了!”
言罢便举杯饮尽。
房遗玉先前还很是好奇,不知武珝请她一聚的缘由,如今听她说只为报恩,也不疑有它,与之对饮。
连干三盅,武珝似有些不胜酒力,只见她面色绯红,浅笑不止,呈迷醉状。
房遗玉着实看的一愣,而后心头暗跳,忙将视线移开。
二人细说往昔。
房遗玉好奇的问起了武珝的创业史。
武珝也不瞒她,将过程中的酸甜苦辣,通通道与房遗玉。
房遗玉听闻经过,心中感慨不已,对武珝所说的那些叱云家的家奴、叱云斐的族人,心生怨气,想着有机会应该教训他们一顿。
房遗玉虽这般想着,可心下却也十分震撼。
虽说武珝吃了不少苦,但她自经商之后做的每个决定都高明无比,将她的过人才智体现的淋漓尽致,令人生畏。
这般大小的女子尚且做到这般,若待日后经历多了,手段老练,于商场之上,必是再难寻敌手?
故而房遗玉也不吝赞美,夸赞武珝环环相扣,计划周密,令她佩服不已。
武珝听房遗玉赞美,展颜一笑,开心的很。
房遗玉想着前世的一些经营理念,心想:“那些想法自己也用不到,不若告之武珝,给她些帮助。说不定日后自己还需她这位千古女帝的助力呢!”
当即便道:“姐姐这有些关于酒楼经营的想法,不知妹妹可有兴趣听听?”
武珝闻言眸中精光闪过,笑道:“姐姐才智天下无双,妹妹自是乐意至极!”
房遗玉将前世那些五星级酒店的服务方式尽皆道出,而后又说了些会员卡、促销券等一系列的运营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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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另谋出路
武珝听的是瞠目结舌,没想到房遗玉竟还有如此才能,凤眸之中更是异彩涟涟,仔细听着,将房遗玉的每字每句,通通记在脑海。
“经营酒楼竟还有这些手段,妹妹学到了。”武珝连声赞叹,对房遗玉,心中那钦佩,更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房遗玉而后又跟武珝商议了不少经商的事。
虽说房遗玉对经商并无兴趣,可对前世那些基本的营销手段,却也知道不少,想起什么便跟武珝说什么。
武珝那才智自是没的说,对房遗玉说的那些超前概念,非但能够快速理解,还能参透其中重点,且能举一反三,根据房遗玉提出的理念,脱胎出全新的构想。
房遗玉震惊之余,也意识到武珝不但能做皇帝,还有着常人难及的商业才能,日后或许还能做到富可敌国呢!
武珝经常的时日并不多,之所以能成功,全然取决于她天生的智慧,故而那经商的经验并不丰富。
房遗玉今日将那些经商理念灌输,正好给了武珝一个开拓思维视野的帮助,令她对未来目标有了更切实的构想,受益良多,以至武珝眸中一直闪烁着异样光彩。
“姐姐今日这番启发,令妹妹受益匪浅。也不瞒姐姐,妹妹近日多在为日后该往何处发展而感到烦心。这回梦舫固然需要经营,但已然不需再耗心神。这每天往来的宾客几已至回梦舫的承载极限,回梦舫就这么多桌位,再多也无法容纳。”
房遗玉清楚武珝言语之意,所有的酒楼都会碰上这等情况,因人满为患,以至于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或因人数太多,导致上菜时间拖沓,都会对酒楼有所损伤。
故而并非客人越多越好,将其控制在可承受范围内,才是最合理的运营方式。
回梦舫的生意已算鼎盛,若再招揽宾客,以回梦舫的容量,断然是吃不消的,这般以来反倒会坏了事。
房遗玉颔首道:“正是如此!而后的关键便在于扩张,还是另择一个行业吧!”
武珝沉吟半晌,点头笑道:“妹妹近日来也在思虑这个问题,尚未做好打算。若是为回梦舫开设分店,固然能够增添收入,可却又觉有些画蛇添足,再显不出回梦舫的特殊性,唯一性,更为不美。”
“可若另择行业,便如摸着石头过河,稍有不慎,便会跌入水中,血本无归。然而今日听姐姐指点,妹妹倒是有了新的想法,已然打算另择行业,进行垄断,成为姐姐所说的那行业领军人物。”
武珝略显亢奋,挥动着玉手,娇美迷人的小脸上,透着无尽的斗志。
武珝的性格正是如此,一生不弱于人。
她于史上,因不甘心只做贵妃,便将皇后除去,成为皇后,做了皇后仍不知足,更是垂帘听政,而后称帝。
如今武珝虽未踏入深宫,可其性格却依旧如此,要做只做龙头,做到无人能及。
房遗玉也被武珝这种精神影响,对她愈发欣赏,有心助她,便道:“你目前可有构想?”
武珝凤眸一眨,轻叹口气,略带失落:“暂时未有!”
可随后却又露出坚定神情:“可若要成事,必将付出一定代价,故而我打算出去走走,既然旁人可以开辟全新产业,那我武珝也一定能行!”
言罢武珝又给房遗玉斟满,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叫房遗玉喝了。
房遗玉举起酒器,一口饮尽。
武珝与其一般,美酒入喉,她晃了三晃,似已有些迷醉。
二人边喝边聊,畅快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数斤美酒已然下肚,房遗玉的酒量过人,倒不觉如何,然而武珝却是有些难以支撑。
房遗玉担心劝道:“若是难受就别喝了,酗酒伤身啊!”
武珝听房遗玉话中露着浓浓关切,醉意上头,将双手拉扯住房遗玉的左手,面上尽是喜色:“姐姐是在关心我吗?”
房遗玉感受着武珝手心的温度,心脏加速跳动,几欲跳出嗓子眼。
这并非房遗玉见一个爱一个,实在是对坐之人过于诱人。
武珝那精致的面孔于红晕之下,更是显得格外迷人,泛红的脖颈,绯粉的肌肤,眸光迷离,妩媚无比,令人见之心动。
尤以武珝于史上的另个身份,女帝武曌,中原大地的历史上,女子的楷模,若能与之扯上关系,对任何女性而言,都是荣耀的。
房遗玉赶忙稳住心神,支吾道:“咱们相识一场,关心你也是应当!”
“哦?”武珝醉意上头,贴近了些,醉眼朦朦,含糊道:“李元嘉能跟你生孩子,我比不了。可你要说到底是我好看呢,还是李月婉更好看呢?”
武珝的口气直冲房遗玉面门,房遗玉当即闻到一股淡雅香气,心中不禁生出些异想,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给勾搭了,大有低头亲吻的冲动。
可听武珝说到李元嘉与李月婉,房遗玉的神色瞬间恢复如常,她即将与李元嘉、李月婉成婚,此时若再与旁人勾搭,着实有些过分了,当即退至一旁。
武珝见状微微一怔,对着房遗玉凝望许久,而后低声叹气,理解之余,又失落的很,回过神后,向门外侍女叫了碗醒酒汤。
过了好些时间,少女伙计才送了碗醒酒汤来。
房遗玉看着武珝的醒酒汤中,隐约漂浮着几片茶叶,想到了长安县山脚的那片茶林,又想到了在晚唐以前,饮茶于大唐并不盛行,当下双手击节,叫道:“有门路了!”
武珝被房遗玉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激灵,酒也醒了不少,将碗放下,表情错愕的看着她。
“你能做茶叶呀!咱们大唐的茶叶不是茶饼,便是直接拿生叶煮食,连煎茶的工艺都没,更别说什么炒茶之类的工艺了。你若将茶叶炒制贩卖,定能赚成大唐首富。”房遗玉越说越激动,神情愈发兴奋起来。
茶叶号称包治百病,不光有使人兴奋的作用,刺激中枢神经,助力饮茶之人增进思维、消除疲劳,还可解不少毒素,更有强心、解痉挛、促进血液循环之功效。
第二百一十九章 姐妹合伙
茶叶的万般功效数不胜数,若能让茶道席卷大唐,非但一本万利,对大唐百姓的身体也是有着不少的好处。
武珝被房遗玉说的头昏,根本搞不懂那般廉价的产物,怎可能会值钱?又怎可能让她成为大唐首富?
房遗玉见武珝满脸惊疑,摇头笑道:“我为你展示一番,你便清楚。快命人送些生茶过来,再为我备口大锅,我亲自动手让你见识见识,那滋味绝对曼妙无比!”
武珝着实有些难以置信,却也命人去购了些茶叶,并道:“隔壁的角落便有厨房,因不时需要用到,便没拆除。”
“那更方便了!”房遗玉展颜一笑,命武珝帮她做了些准备。
没过多时,侍女已然将茶叶送来。
房遗玉让武珝帮着生火,待大锅的温度提升,才将生茶倒入其中。
武珝见状瞪大眼睛,惊呼道:“如此一来,生茶中的水分岂不全然挥发,哪还有什么味道可言?”
房遗玉甩了武珝一个白眼,示意她闭嘴看着就好。
武珝读懂了房遗玉眼中的含义,继而露出了气愤外加瞧好戏的神情。
炒茶的工艺并不复杂,乡下人哪有什么钱去买普洱、金骏眉,故而所饮之茶大多是由山中采下的野茶,而后回去自己炒。
房遗玉从小在乡下长大,偶尔见到乡民炒茶,故而对那工艺记得还挺清楚。
不管武珝那看好戏的表情,房遗玉用扫地的扫帚于锅中均匀搅动。
原本这炒茶需要特制的工具于锅里搅动,可如今这年代上哪去寻那工具,只得以旁物替代,只是有些不干净罢了。
茶叶随着房遗玉的搅拌旋转,概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茶叶的质地逐渐变软,色泽发暗。
房遗玉赶忙命武珝撤火,自己则加快了翻炒的速度,茶叶随扫帚于大锅之中快速旋转,待茶叶蜷缩成团后,房遗玉再度命武珝撤火,不再快速炒动,而是缓慢搅动。
这几样工艺到底有何用意,房遗玉也不懂,可在她的脑海中,那些乡民就是这样炒茶的。
随着茶叶逐渐蜷缩,生茶中的水分逐渐挥发殆尽,而茶中特有的香气,也逐渐于空中弥漫。
武珝精美的瑶鼻于空中嗅了嗅,露出震惊之色。
刚巧被房遗玉看到此幕,瞥了武珝一眼,调笑道:“狗鼻子!”
武珝大为恼怒,踹了房遗玉一脚:“你才是狗!”
房遗玉笑着闪避,见时间差不多了,便用盘子将茶叶盛起,待茶叶冷凝发硬,亲自为武珝泡了一壶品味。
武珝将茶杯放于鼻前轻轻嗅了嗅,神色大变,眸中尽是骇然,这炒出的熟茶,竟比煮出的生茶美味百倍。
武珝浅尝一口,那熟茶特有的味道于口中迸发,唇齿之间,尽是香气:“怎——怎么会这样?”
武珝已然被惊住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房遗玉得意笑道:“这还只是老茶片子罢了,破玩意而已。生茶的精华在于嫩芽,用那炒出的熟茶,喝到嘴里才叫有滋有味。比你刚刚喝的,还要胜出百倍。若将此物推广开来,何愁赚不到钱?”
武珝盯着手中的茶杯,忽地抬起头来看着房遗玉,意味深长。
武珝并非蠢货,反而是才智无双的角色,先前已然品尝过茶中滋味,怎能瞧不出这熟茶所能带来的利益?若全力去做,必将使其风靡大唐。
其后利益已非可观便能形容,实为恐怖。
然而对于这种人人见之红眼的利益,房遗玉却不自己单干,而将一切让与武珝,武珝实在想不通,更不知房遗玉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房遗玉看着武珝的眼睛,知她心中疑惑,直言不讳道:“姐姐官职在身,大唐律法严禁官员行商。我便有心,亦是无力。故而需要寻个合伙人,既值得我信任,又有能力的人,而妹妹才智过人,也值得姐姐托付,实为最佳人选。”
武珝听了房遗玉这话,登时面露红晕,几分娇羞,几分欢喜,将手中茶杯握的死死:“姐姐当真信我?”
“那是当然!”房遗玉对武珝的问题给予了肯定答复。
武珝展颜一笑,坚定道:“武珝此生必不负姐姐信任!”
说话间武珝三指指天,表示其心意。
其实房遗玉想的并没那么多,她只是单纯想帮武珝罢了。
因其出现,武珝的命运已然发生转变,曾经那个女帝武曌,已然不再可能出现。
房遗玉毁去一位女帝,只得成就一位女首富来弥补弥补。
至于什么赚多少,房遗玉并不在意,她天生对钱财无爱,不将其放在眼中,否则以她那一身本事,只需做几次大买卖,就能成为首屈一指的隐形富婆了。
武珝对此却是慎重的很,认为利益分配尤其重要,沉片刻后道:“日后的利润五五分,姐姐占五成可好?”
房遗玉摇头道:“多了,四六,三七都行!你占大头!”
信任并非说说而已,更非几句谈话过后,便将一切交予对方,根本不再过问,那种行为是弱智之举,是愚昧之举,压根不是什么信任。
信任应该是将一切问题矛盾,畅所欲言,不带丝毫隐瞒,做到不欺骗对方,该如何就如何,只有那样才能做到彼此分享,彼此掏心掏肺,也才能获得真正的信任。
否则彼此间尽是各种各样的秘密,怎又称得上是信任?
所谓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更别说二人目前还无什么关系。
房遗玉虽不在意利益,可对武珝的处事方式还是十分欣赏的。
但却觉她占了太大便宜,她的作用只用于参谋,因身份缘故,并不能利用职权相帮,故而生意上的诸多事项,尽皆需要武珝负责,房遗玉这一甩手掌柜,却平白占据其中五成,说出去都像是仗势欺人,实在过分。
“恰到好处,怎会多呢?”武珝眼珠一转,说着打算:“姐姐才华无双,响彻大唐,待店成之际,可赋诗一首,为店铺打响名气,最好再为陛下送去些新茶,若龙颜大悦,何愁生意销路?”
第二百二十章 行侠仗义
房遗玉闻言一怔,摇头苦笑道:“妹妹这如意算盘打得响,竟将姐姐也给算计了!”
武珝无愧为一个经商的好料子,已然瞧出茶叶的消费群体,正在那儒生文士之中,乃是用来迎宾送往的最佳饮品。
只要京都名气灼手可热的女大家房遗玉作诗一首,流传开来,无疑比什么营销手段都管用。
将茶叶送给唐太宗品鉴更是好算计,连大唐皇帝都喜欢的东西,谁敢毁其声誉?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还望姐姐理解!”武珝的神情中带着几分亲昵,几分狡黠。
此言一出,房遗玉颔首笑道:“好个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妹妹说出这话,足已证明我未有所托非人!”
武珝托腮轻笑,而后缓缓道:“既然咱们成了合伙人,若还姐姐妹妹的叫着,多显生分啊!”
房遗玉先前未想过这处,听武珝提起也觉有理,便道:“那日后你就唤我遗玉吧!或是玉姐姐也行!”
武珝脸色一红,开口叫了声:“玉姐姐!”
而后赶忙将头低下。
房遗玉心中有意调笑,问道:“那我该称呼你什么呢?珝儿,不太顺嘴,不若我再为你取个名讳如何?”
武珝心头一喜,于大唐,女子地位还时不高,没名讳的女子随处可见,武珝这名字也是她自己胡乱取的,珝是种古玉之名,同房遗玉那玉异曲同工。
如今听房遗玉想为她再取个名字,武珝脸上笑意滋生,并不反对。
“武曌,日光普照,皓月当空,为芸芸众生带去光明幸福,日后便叫你武曌吧!”房遗玉有意为武珝取个好听的名讳,可思来想去,还是认为武珝登基后为自己改的名字最为经典。
“曌,武曌——武曌,曌!”武珝呢喃自语几句,目光一亮,美滋滋道:“好名字,很合我意!日后我便叫做武曌!”
武珝,不,如今该叫做武曌了。
武曌欠身行了一礼,笑道:“武曌多谢玉姐姐赠名!”
姐妹二人再度落坐,对卖茶之事,又做了深层的探讨,房遗玉又将些细节叮嘱一番。
“长安县山脚下有百亩茶树田,长势极为不错。曌儿,你可先将其买下,而后炒制为熟茶,争取做到精益求精!”
随后房遗玉打算叫着二兄等人离开,只可惜那群牲口硬说什么吃不回本,绝不离开。
房遗玉只得独自回了房府,先是梳洗一番,而后假装睡下,修炼至子夜时分,她从床下拉出一套黑色紧身衣,悄无声息的出了房府。
先前听闻武曌说起叱云家之事,房遗玉对那些落井下石,欺凌孤儿寡母的叱云家族人、管家账房,尽皆记挂在心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加之他们是被盗圣记挂,那可真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在这乌云盖野的天幕之下,一道黑影于街巷中飞奔,那黑影的速度极快,宛若妖风,落地无声甚是诡异,于这般疾行掠动之中,便是连灰烟都未曾带起分毫。
那影子绕来绕去,来至一所别院,抬头看了眼那不过半丈高点的土墙,轻蔑一笑,纵身跃入。
没过多时,那道影子提着几个包裹,重新翻了出来,而后那影子未有停留,直奔另一所宅院。
次日,整个京都都傻了!
作为京畿,长安向来以治安著称。
然而昨夜,叱云家十几个支脉尽数被盗,贵重之物全然丢失一空,而那行窃之人还明目张胆的留下一封书信:
“多行不义必自毙;盗圣行侠又仗义!”
京都酒肆茶楼,无数闲人,三五成团。
“你们都听说了?叱云家十几家支脉都被盗了,如今是穷的一清二白!”一人做神秘状,对大伙儿说着。
“呵!”一人呈不屑状:“还当是什么新闻,就这事?此事已在京都传开,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叱云家那些人,一大早便去州府报案,恳请刺史严惩贼人呢!”
“是呗!”又一人在旁侧接话:“但我听闻那叱云家支脉的人全不是什么好饼,欺凌那主家的孤儿寡母,还听说他们趁着叱云斐病故,将主家产业给瓜分了,如今是老天开眼,给了报应!”
先头那人自觉丢脸,脸色尴尬的很,为挽尊严,他又道:“那你们可知那盗圣是为何人?”
“那个——无从得知!”那二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周遭之人也聚在旁侧听着。
只听那人得意说道:“这盗圣自可是个非凡角色,是走南闯北的大豪侠,专门惩恶扬善,是不义之辈的索命无常呢!”
“你可知他名讳?”
“啊——那个——”
只半日工夫,由好事之人作祟,这般消息经数千数万人的谣传,早已传得满城风雨,京都内外无人不晓。
盗圣虽是首次进入百姓视野,可因叱云家支脉欺凌主家孤儿寡母之事,打抱不平之人众多。
盗圣也被坊间描述成一位极具正义感的大高手,百姓们对他的行为,大都拍手称快,心生钦佩。
叱云支脉那些人非但没因家中被窃,获得同情,反而因其欺凌孤儿寡母,受到了雍州刺史的严惩,命他们将侵占财物尽数归还武明则,可谓雪上加霜。
而那盗圣,州府倒也贴出追捕告示,然而无人见过那盗圣面孔,又如何抓人?
房遗玉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也没刻意去关注,反正这种事以前也没少干,就算她目前的武艺,做不到从前那般事先通知,再无视严防死守,将东西从容取走,可动手盗些东西,不被发觉还是很简单的。
在房府后院的柴房中。
房遗玉看着面前那几大麻袋的物件有些发愁,偷虽容易,可如今却不知该如何处置。
将东西倒出,这堆积成山,数之不尽的金银珠宝,奇珍字画,各式各样,什么都有,而在这些物件的旁侧,摆着几个空落落的破麻袋。
眼下这些便是房遗玉昨日一夜的战果。
因叱云支脉那些人的做法实在不近人情,他们不但侵吞了叱云斐的家产不说,还将那么一大笔未结算的欠款,丢给了武明则承担。
第二百二十一章 自立门户
要知先前,武明则孤儿寡母无人相助,面对那等境况,叱云支脉的族人非但不让步,还要将她们一家逼死。
若非武曌母女及时赶到,武明则独身一人,面对那些上门讨债的债主,许会上吊投井,也未可知。
对于那些丧尽天良之人,房遗玉着实气恼,也就没必要和那等人客气,贵重物件一样不给留,只挑贵的拿。
说实在话,这叱云支脉的家底,还真丰厚,一夜下来,那十余家欺凌武明则的恶人,府中值钱物件,尽皆跑到房遗玉的麻袋中去了,但凡贵重物品,什么也没给留下。
光是那些贵重物件,都装了足足五大麻袋,背在身上足有小二百斤重,险些没将房遗玉累死在路上。
“关于这些,应该作何处理?”房遗玉一怒,将叱云支脉的宝物搜刮一空,让那些贪婪鼠辈,流血掉肉,比将他们宰了还更叫人痛苦。
然而看着眼下这些堆积成山的‘废物’,房遗玉却又皱起眉头,这些东西藏于房府也不安全,家中家丁众多,难免人多眼杂被谁看去,可若想脱手,也无可信之人托付。
“不若去买处宅子!”房遗玉念头一动,各种想法接连涌现。
自己即将嫁与李元嘉,李元嘉深居宫中,并无韩王府邸一说,若是等唐太宗下命赏赐建筑,还不知猴年马月的事呢!自己于京都买处住所,怎么说都会方便些。
加之排山、倒海那两支秘密小队,经这半载修炼,也有很大的进境,而两队的队长西门追和陈侠步,都早已学上葵花派的上等内功,进境神速,只需几年工夫,便能成为天下顶尖的高手,成为房遗玉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
如今正是他二人修炼的重要关头,先前将他二人安置于长安县封地,并不便于随时指点,传令调用也很费时间。若能于京都买处宅院,将二人带在身侧,既能充当守卫,对指点二人也是方便的多。
房遗玉想着便动身去寻母亲商议此事,卢氏正在计算去年的账目。
房遗玉近前帮忙,原需三日工夫的事,房遗玉两个时辰便计算的一清二楚。
卢氏惊得是瞠目结舌,担心哪里出错,挑选几处细算起来,确认无误后,眸中震惊之色更盛。
房遗玉颇为得意,这般小学生就会的加减乘除,于大唐也是门非凡学问啊!
卢氏见房遗玉一脸得意,不禁抬手对她屁股狠抽一下:“找娘可是有什么事?”
“女儿想去买处宅子!”房遗玉近前为卢氏揉肩捶背,道明来意。
卢氏虽不知房遗玉一未出阁的姑娘买宅子作甚,但她对房遗玉的意见向来尊重,再说自家闺女本就与众不同,想做什么也不难理解。
话说卢氏先前倒是为房遗爱准备了套婚房,正于房府附近,占地面积还挺大的,如今倒是便宜这闺女了:“这么急着跟娘亲分开?非要搬出去?”
“哪呢呀!”房遗玉搂着卢氏,亲昵道:“才不是呢!女儿手下有些心腹,想将他们弄进城来,加以约束,省着他们惹下祸事!”
卢氏握着房遗玉的柔荑,笑道:“娘还真舍不得你这小棉袄——行吧!前几日娘刚为你二兄买下一套婚房,如今他连婚约都未订下,干脆给你吧!就在咱们永兴坊那最中间处!”
“就是看着最气派那座?”房遗玉平日里回家都要经过那处,是永兴坊中最气派的一座府邸了,其中住着的是驸马都尉乔师望。
只是房遗玉听说乔府近来闹鬼,街坊邻居们近来传得可是邪乎的很,而后问道:“便是闹鬼那家?”
卢氏点头笑道:“正是正是,正是那家。那么大的府邸,让娘掏钱买下,说实在还挺舍不得,谁知正因闹鬼,乔家人着急出手,那价格嘛,自然也很是美丽!”
房遗玉看着似乎捡了大便宜的卢氏,见她脸上充满喜悦,纳闷道:“莫非是娘使了手段?”
卢氏笑着拍打房遗玉:“死丫头净说怪话——娘先前看中的可并非乔府,只因发生闹鬼之事,乔家人不敢再住,才着急脱手。”
“娘见乔家大院比先前看好那处可要好上许多,价格还便宜一大截,索性跟乔家谈了谈。那闹鬼之事,娘也不知原因,但在商谈之际,好奇问了两句,乔家人支支吾吾,不愿回答,但见他们神情,似乎还确有其事。只是为娘从不信那些妖魔鬼怪,咱们房家行得端走得正,便是真有邪祟,见我房家之人也要乖乖退去!”
卢氏这话将房遗玉说的是热血沸腾,大有以生在房家为荣的念头。
房遗玉对于神鬼之谈,向来是全不相信,无所畏惧,笑着赞道:“娘说的对,那些鬼怪之谈都是用来逗弄愚民的,女儿也不相信。”
“乔家之人可否搬走?女儿闲来无事想去瞧瞧。”房遗玉今日休假,准备将此事落实。
卢氏笑道:“许是因怕鬼,乔家人早已搬走。昨日娘亲已经派人过去打扫,你若想看,只管去便是。再瞧瞧还有什么需要的物件,给娘列个单子。韩王如今于京并无府邸,想来那处或许要作为你的新婚住所呢!为玉儿花费,娘断然不会小气。”
房遗玉应和一声,出了房府。
家丁早已将枣红马牵至府外,房遗玉策马驰骋,半盏茶的工夫便到了卢氏所说的府邸。
府门两侧分别摆着两头神勇之兽,雕功精美,门上的匾额已然摘下,其后那些斑驳,乃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正在这时,街头有位道人突然窜于枣红马前,房遗玉心中暗惊,赶忙勒马停驻,翻身落地,关切问道:“道长可否受伤?”
说话间,房遗玉的手落于腰间太阿,可于第一时间拔剑出击。
房遗玉先前为观她这府邸,已然在抵达之际勒马慢行,先前那幕,显然是这道士撞上来碰瓷。
房遗玉上下打量着道士,他年岁概在五六旬,骨瘦嶙峋,面目看着和善的很,于他手上握着一杆白布幡,其上写到‘神算诸葛超,算尽天下事’!
第二百二十二章 老牛鼻子
房遗玉心中纳闷:“难道这诸葛超与三国的诸葛亮有关系?”
诸葛超笑道:“贫道无碍,敢问小姐可是这府邸主人?”
“正是!”房遗玉应和一声。
诸葛超做出一副忧心之状:“贫道诸葛超,乃是诸葛卧龙后人,善长奇门之术。小姐你这府邸落于八秽之所,乃是极凶之地,府中已然鬼气肆虐,必有邪祟。贫道见小姐眉心光耀,显是喜事将近。若是居于此处,必将家破人亡啊!”
房遗玉虽是唯物主义者,可毕竟大婚将近,被人这般诅咒,也不由生怒,气愤道:“去你妈的家破人亡!”
房遗玉不听诸葛超劝阻,直上石阶,而后猛地拔剑,朝站于旁侧的诸葛超劈砍过去。
如今已是三四月,春意盎然,万物生发,长安街头的枝芽已带绿意,无尽生机在述说着。
装扮各异的异邦使团于驿馆中进出,众人于年前赶至大唐朝见,因为天下会武与典礼之事,已然耽搁了两月有余。
至今万事已定,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羊同国的使团也是如此,因羊同远在高原腹地,于大唐相距甚远,快马加鞭也要行上两月,若此时启程,回到羊同大概都要五六月份了。他们十月出羊同,再返回之时已是六月,前后七八个月,已是漫长时日。
羊同落脚的院外,羊同大相努沙佩正在为离去做准备,而院中的玉洁公主手中,却举着一枚雕刻房字的玉牌,痴痴打量。
这玉牌是房遗玉的物件,狩猎那日房遗玉因救玉洁,外衫尽湿,而这玉佩,丢于旁侧,事后也忘收回,却被玉洁暗自收了起来,留个念想。
“公主,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可以出发了!”努沙佩走进院中,见玉洁公主神思不定,暗自叹了口气,玉洁公主的心思,他多少了解一些。
那房遗玉确实是个非凡女子,文治武功,皆是不凡,别说在羊同那偏远小国,便是在这大唐,也寻不出哪个男子可与之相比,玉洁公主超越性别世俗,爱上了她,也不奇怪。
以房遗玉的本事,羊同国主也会欣然接受,不会加以阻拦,毕竟她若加入羊同,对羊同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房遗玉已是大唐亲王订下的王妃,玉洁公主又如何与之争抢?
努沙佩见玉洁公主并未搭话,便又道一遍:“公主,可以出发了!”
玉洁公主闻言一惊,忙将玉牌收起,愣神道:“这就要离开了?”
努沙佩点了点头:“是啊!出来已近半载,如今事情处理完毕,也该回去了。”
玉洁公主想到了羊同王城,想到了父王母后,又想起了房遗玉,虽说心中不舍留恋,可见努沙佩满脸忧心,也只得强颜欢笑:“好!走吧!我也挺想父王母后的,咱们回去吧!”
玉洁公主起身走出院落。
努沙佩跟着走了出去,见玉洁公主面无表情,欲要上马,他心中着实不忍。
努沙佩于羊同担任大相已有近三十载,几是看着玉洁公主长大,早已将其视为自身女儿,实在不忍玉洁受这般折磨,出言提议:“此次分别,或是终生难见,不然,再去见她一面吧!”
玉洁公主闻言一震,轻叹道:“见了又能改变什么呢?只是徒增伤感罢了——还——还是走吧!”
玉洁没察觉她的声音已然颤抖起来。
努沙佩并未应声,也是认可了玉洁的说法。
羊同使团浩浩荡荡的出了京都东门,那是玉洁与房遗玉初次见面的地方。
玉洁看着熟悉的四周,眼眸已被泪水浸湿,她似乎看见了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于官道的空地上,与一群侍卫对抗。
那人身手敏捷,于十数人的围攻之下,仍是不慌不乱,从容若定。
这如潮般的思绪便是难以收拾,想着房遗玉一招将松赞干钦揍翻的快意,想着房遗玉于翠湖为了救她,与大虫搏杀的英姿,想着房遗玉为她扎鱼时的笑容。
玉洁公主调转马头,一鞭抽去,策马驰骋,也不解释,直奔城内而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去见见她!
使团中人疑惑不解,努沙佩却是在旁侧笑道:“公主有事处理,咱们且于此处等候!”
太阿剑于光耀下,闪着刺目光芒,寒气骇人,又如雨夜白电一般,向诸葛超直射而去。
诸葛超眼中闪过一丝惊骇,本能地将身子向后一撤,一副吓傻的样子,脚下一软,整个人倒在地上,身下竟湿成一片。
房遗玉见诸葛超这副怂样,眸中闪过些许疑惑,可面上却冷笑道:“老牛鼻子,记得管住自己的嘴,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言罢不再看他,径直走去。
房遗玉敲开府门,走进其中。
在家丁关上府门的同时,房遗玉身如脱兔,于墙上轻点两下,拔地而起,双手扶住墙边,探着眼睛向外看去。
诸葛超仍旧坐在地上,然其眼中却射着无尽寒芒。
忽地,诸葛超将眼神上移,朝房遗玉所在的方位看去,见墙上什么也没有,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疑惑。
房遗玉已然将头缩下,心跳加速不少,暗中惊道:“这等洞察力——”
心中更是凝重不少,当她再度向外看去,诸葛超已然不在那里。
房遗玉飞身跃下,身侧那个为她开门的家丁已然看得呆滞。
房遗玉翻上高墙之际,那家丁刚好将门关上,还未来得及转身,所以才没看见房遗玉是何时翻上围墙的,如今他才转过身来,房遗玉已然从高墙上跳下来了。
房遗玉笑着招呼了下吓傻的家丁,而后往里走去,只是神情却比先前要严肃了不少。
与房遗玉熟识的人,无人不称她为妖孽鬼才,无论是在大唐还是在她前世,和她熟识的人都称她该去做捕快,做侦探,单凭她那善于抽丝剥茧的强大推理能力,就不该只做个古董商人。
要知道房遗玉那敏锐的预感,超凡的洞察能力,以及推导问题的逻辑性,皆是非人般的强悍,说出去无人相信,但确实如此。
第二百二十三章 卷入漩涡
拿当前下的事情做例,近来乔府鬼怪作祟,房遗玉听了大感可笑,并不在意,要知唐人敬畏鬼神,就算眼花形成些反常现象,他们都会认定有鬼。
可今日房遗玉听卢氏讲,乔府人特地卖房搬家,就是为了躲避鬼祟,便觉此事隐有蹊跷了。
若是单纯眼花,或是看到什么奇怪现象,按唐人的理念,应是请些和尚道士做法驱鬼才对,怎可能匆忙搬离?
所有发生的现象都在表明,乔家人确实经常看到鬼,且请道士、和尚也全无效果,故而只得卖房避走。
然而问题的关键正在此处,要知世上本无鬼祟,而人也不可能整日眼花,更不可能整日冒出些什么反常现象,唯一解释便是人吓人,有贼人作祟。
故而房遗玉跟卢氏逗闷子说了句,是否她在背后捣鬼,虽说房遗玉相信她母亲并非那种人,可除此之外,却也再无旁的解释。
母亲的答复令房遗玉大为奇怪,却也没放在心上,许是那捣鬼之人,是专门针对乔家也说不定呢!
然而刚到乔府,就意外遇上一个身份可疑的老牛鼻子。
那老牛鼻子一见面就说他是什么诸葛亮的后人诸葛超,以古代名人来抬高他的身价,然后又说最善长什么奇门之术,说房遗玉这府邸落于八秽之所,鬼气肆虐,必有邪祟。
这话若说给大唐百姓听,或许还有人信,可若要蒙骗房遗玉这个唯物主义者,绝对是痴人说梦。
最令房遗玉在意的是,这些道士信口开河的缘故只有一个,那就是骗钱,通过恐吓那些无知的百姓,狠狠赚上一笔,类似的行为不但出现在思想落后的古代,便是后世也一样存在。
但那诸葛超说来说去,全然不将话题引向要钱,反而是一个劲说此处极凶,不可居住于此,摆明就是不愿让房遗玉住这地方的意思。
这般反常状况,使得房遗玉当即便起了疑心,她在脑海中将发生的事情重新排列。
乔家闹鬼、乔家卖宅子、卢氏捡了个大便宜、而后诸葛超又劝说自己不要居于此处。
房遗玉将这些片段整合一处,抽丝剥茧想出了其中内情:定是有人要打乔家大院的主意,且用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房遗玉先前就觉奇怪,若只为一所宅院,在有那个钱的情况下,去哪都能买到,何必非买乔家这旧宅?更离奇的是,竟还用上了扮鬼吓人的龌龊手段。
“莫非是因这乔府中存在大秘密?”房遗玉不但疑惑,更是奇怪,适才产生了这般想法,可先前的情况,根本不容房遗玉多想,这才打算冒险一试。
试试那诸葛超究竟是何底细,是不是只为骗取钱财。
若诸葛超是个狠角色,那便证明了房遗玉先前的猜测,这乔府之中定是有着惊天大秘,相反,则是她想多了。
诸葛超被她一剑吓得尿了裤子,演得那叫一卖力,可还是被房遗玉瞧出了破绽,并非诸葛超演技差,而是习武之人的本能反应将其暴露。
就在房遗玉拔剑的那一刹那,诸葛超本能的想要躲闪,虽说诸葛超后来看穿了房遗玉吓唬他的意图,将他闪避的行为强行制止,可还是被房遗玉察觉到了。
江湖高手与寻常百姓的反应自是截然不同,天壤之别,诸葛超在房遗玉拔剑那一时刻产生的本能反应,已然表示其身怀武艺。一个武功不俗的人,怎么会被房遗玉那试探性的一剑给吓尿?
当然肯定也会有个别例外,有人天赋异禀,即便不是什么大高手,其本能反应也可能会远超常人。
诸葛超虽有可能是在演戏,但房遗玉还是不能确定。
故而房遗玉在离开诸葛超视线的同时,瞬间爬上围墙,想瞧瞧诸葛超的神情。
无论诸葛超多能演戏,一但与他对戏之人消失,面上自然会露出本真想法。
果然不出房遗玉所料,诸葛超的脸色直接变了,不但他有问题,房遗玉脚下的乔府也有大问题。
房遗玉有种直觉,因为母亲将乔府买下,她的半个身子已然踏入一个难以摆脱的漩涡。
正在这时,房遗玉却意外收到了玉洁公主求见的禀报。
如今提到玉洁公主,房遗玉的脑海中猛地浮现她那婀娜有致的身段,赶忙摇头屏去杂念,运了遍内功,将心神定下,回身向外走去。
再见玉洁公主,房遗玉明显发现她瘦了不少,面容看着憔悴,只是仍旧难掩那傲人姿色,足令天下男子动心。
“公主进来说话,那个——你怎么过来了?”房遗玉早已察觉到玉洁情意,只可惜她已与李元嘉、李月婉订下约定,心门早已锁死,况且玉洁公主还是异邦之人,二人超越性别在一起的可能几乎没有。
就算房遗玉对玉洁也颇为心动,可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理性,根本不准备接纳玉洁公主的情意,更别说是对其用情了。
玉洁公主未有答话,只用那双棕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她看。
房遗玉见之一呆,她早知晓,自天下会武和典礼的结束,玉洁公主这些异邦使团已然再无由头继续留在大唐。
离开,是玉洁的唯一选择。
羊同国位于高原腹地,而房遗玉位于大唐京都,两地相隔足有数千里!
大唐的数千里,无亚于后世亚洲与美洲的距离,于后世起码还可以用电话交谈,然而大唐到羊同这数千里的路途,怕是今生难再相遇,便是有缘再见,怕也要过去数年,甚至数十年了。
那漫长岁月,便是再见也无意义了!
玉洁公主此番前来,怕是存着再见房遗玉最后一面的心思吧!
二人对视良久,玉洁公主并未从房遗玉的脸上看出其他想法,轻叹口气道:“你当真不想见我吗?”
说着便朝府中走去。
房遗玉不知该如何回复,安静跟在其后。
玉洁公主并不熟悉乔府构造,只是凭感觉乱走,房遗玉也是头次过来,只得跟在玉洁身后胡乱地绕。
二人不知不觉间,走进一处无人别院。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最后一面
别院内,一片镜湖映入眼帘,湖中有不少荷花荷叶,一丛一丛的水竹,如今正值早春,绿意已现,荷花也开,于湖中绽放,争奇斗艳,如诗如画。
不远处还有假山飞瀑,虽为人造,可精致却如浑然天成一般。
湖心有处亭台,一道石桥连接两处,桥上有无数小石狮子,形状各异,憨态可掬,与周遭景象相映,看着颇为有趣,不亚于所谓的洞天福地。
院旁的房舍边上,尽皆栽满花草,而这院中也并无大道,只有石子铺成的小路,七拐八拐,蜿蜒曲折,极有意境。
只可惜二人皆无心赏景,各怀心思的走着。
玉洁公主来至湖中亭台,忽地转身,看向房遗玉。
房遗玉满腹心事,没想到玉洁公主突然停下,步子已然迈出,竟与之相撞。
玉洁公主脚下不稳,只得将房遗玉搂住。
房遗玉勉强站稳,可玉洁公主却死死将她搂住,婀娜的身躯与之紧贴一处,令房遗玉有些意动,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玉洁公主沐浴的画面,脸色不禁一红。
“玉洁——姐——”房遗玉的声音在颤抖,并非她贪婪,并非她变态不知足,要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房遗玉实可谓是重情之人,原本还想将玉洁公主推开,可见她面上泪流不停,神情尽是不舍之意,房遗玉的心中也不落忍。
玉洁公主正过脸,用手捧着房遗玉的俏脸,在她的额头上深深一吻,说道:“遗玉妹妹,我好喜欢你,也不想离开,可我却必须离开!”
房遗玉的心绪为之颤动,她不知该如何答复,她担心自己一不小心,便将怀中这位至情至性的姐姐伤到。
玉洁公主的脸贴在房遗玉的脸上,一动不动,泪水滴答滴答的落下,打湿了房遗玉的衣襟,凄然道:“我不羡慕韩王能娶你为妻,可我羡慕月婉妹妹,能永远陪伴在你的身旁,聪慧、风趣、武艺高强,便是那些极好的男子都无法与你相比,不知不觉间,便将人给迷住了!”
玉洁本就是外邦女子,性格大胆,本国的习俗也开放,如今在这分别之际,更加肆无忌惮,将心中的话语通通道出。
房遗玉终是轻叹口气,怜惜道:“姐姐,你这又是何苦?”
“不管啦!”玉洁公主又对着房遗玉的侧脸吻了吻:“我确定自己爱上你了,看不见你的时候我会想你,会想你在做什么。我不求你给予回应,但只要你清楚我在喜欢你,那便足够了。”
房遗玉心头一颤,正欲回话,嘴却被那火热的唇给堵住,说不出来话。
房遗玉也被玉洁公主说的情动,双手搂住玉洁的细腰,于她的唇齿间上演一出,哪吒闹海的好戏!
直至双方都有些气喘,这才分开。
玉洁公主双手环于房遗玉的脖颈,扯开她肩头的衣襟,将脸探了过去,亲吻着房遗玉的锁骨。
房遗玉情难自控,身子抖了三抖,受这般挑逗,心神已然迷离。
正在这时,一阵撕裂的剧痛传遍全身!
房遗玉不禁叫出声来,一把将玉洁公主推开。
原是玉洁公主乘她不备,在她锁骨前方狠咬一口,血流不止。
房遗玉手抚伤口,叫道:“咬我作甚?痛死个人!”
玉洁公主的唇上尽是鲜血,像极了吸血鬼伯爵。
她舔着嘴唇,将房遗玉的血液尽数吞下,哭笑道:“给你留个印记罢了!不要忘了我呀!”
房遗玉念玉洁情深,心中也是一叹。
玉洁公主神情凄惨:“遗玉妹妹,姐姐走了,日后你要多多保重。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也不晓得有多爱你,可只要我一天没忘记你,就不会嫁给他人。是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我也无法预料,走啦——”
玉洁抬腿向外跑去。
房遗玉想拉住她,也想将她叫住,可终是没将手伸出,叫出口,她知玉洁并非寻常女子,更不是那种愿为感情付出一切的人。
玉洁是羊同的公主,从出生便有使命在身。
房遗玉见玉洁公主的背影渐渐远去,心底终是有些难受。
京都郊外,一处看似寻常的宅院。
诸葛超反复确认四下无人后,才按规律敲响了宅院大门,大门开了缝,从中窜出一人,将其请入。
这宅院坐落于京都近郊,平日里门户紧闭,周遭属于皇亲贵胄的避暑之处,如今正值开春,除去些打理的家丁伙计,少有人来往。
诸葛超穿门入院,院中清扫的极为干净,显是有人长居于此。
正院过后便是正厅,厅中炭火燃的正旺,十人分主次落座。
坐于正厅中央的是位年轻俊秀的男子,看岁数约在双十上下,气势不凡。
于他左右分别落坐九人,有人六七旬,有人正值壮年,年岁不一,其中男女皆有,三教九流,僧人樵夫。
有人背负砍刀,有人腰挎马刺,他们之间似乎相识,又好像陌生的很,似是来自不同的地方,以往未有联系,可如今却又相聚一堂。
众人分主次落座,只在右侧上首留下一处空位。
无人言语,无人不耐,似在等什么人。
诸葛超走入正厅,厅中之人皆是身子一震。
此时诸葛超已然换了一身行头,故而无人知晓他在不久前,才刚尿了裤子。
诸葛超对中央那人拱手行礼,恭敬说道:“参见少主!”
那年轻男子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诸葛先生来了,还请上座!”
诸葛超快步坐于那右侧上首的位子。
诸葛超刚一坐下,便有人猴急问道:“诸葛先生此行如何?房家人可听劝说?”
说话之人是位魁梧骇人的壮汉,身高九尺,腰如地缸,一身扎实肌肉浑如铁铸,五官凶煞,声如惊雷一般震耳。
诸葛超无奈摇头:“房家夫人并未被鬼怪吓走,房遗玉的心智更是坚定。看来鬼怪一说,是吓不住她们了!”
那汉子轻蔑一笑:“与那乔家人无二,全是些嘴上逞能的货色,只要咱们去闹她几次,保证她们吓尿裤子!”
年轻男子闻言皱眉:“房遗玉?便是那房贼的长女,近日来于京都风头无两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