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无敌的母爱
（1986）9月14日星期日阴雨
凌晨两点，我们几个排球迷聚集在农委值班室，等待观看中国对古巴的女子排球决赛实况转播。
我和大家一样，也很紧张，浑身颤抖，心跳加速，生怕中国队会输。
有一个球迷更加夸张，说自己现在去武水大桥旁边，如果中国队胜了，就告诉他回来，否则就跳河，笑得我们喘不过气来。
比赛开始，中国女排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强队，尽管面对的是以进攻为主，弹跳惊人的“黑色橡胶”古巴队，却临危不惧，先声夺人，以15：6，15：7先后拿下两局。
第三局，中国队开始连续失误，以9：15丢失一局；此时，我们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生怕中国女排抵挡不住士气大涨的古巴队。
中国女排不愧为“四连冠”的得主，第四局，她们以娴熟的技巧，默契的配合，再加上天安门城墙式的拦网，终于在一记重扣中结束战斗，历史性豪取“五连冠”。
我们这些狂热的球迷，不顾半夜三更，声嘶力竭大喊：“中国女排万岁！”
我的抚恤金已经停止发放，身上没有钱了，昨天，不得已从杨会计那里借了十元钱。
下午，我用借的钱买了一瓶中华特曲和两听罐头送到汤卓家，因为我俩是好朋友，平常，他父母对我也很热情。
我还把一本《友谊纪念册》赠送给汤卓，扉页上赋了一首词：“雁声远向衡阳去，峰峦层叠，阻归程；窗外正是新秋雨，更添愁绪，何时再相聚？男儿壮志越千里，海阔天空，凭鱼跃，任鸟飞！”
（1986）9月15日星期一阴
上午十点钟，我准时来到汤卓家。
我俩约好了通讯联系方式，互拍肩膀后紧握双手，道了一声保重，汤卓就上车了。
车子吐着尾烟，带着我同窗四载的好友走了。
在武溪小学空旷的球场上，我怅然若失地走了好几圈。
中午，Z府通讯员小张终于送来了HY财校的通知书，我非常平静地打开，看了一眼开学日期和学费，然后丢到书桌上仰头就睡。
下午，二哥从老家过来，他告诉我母亲都快急死了。
我决定明天回老家，至于给三哥写信，算了，他肯定已经知道！
（1986）9月16日星期二阴转晴
坐上早班车，伴随着一晃而过的村庄、田野、山峦和溪涧，两个多小时后，合水镇到了。
下车时，我看见吕志忠在等人，便问他等谁，吕志忠说他父亲到县城办事，这两天回来。
我说没见他父亲和我同车，可能是明天回来，于是，我俩顺路回去。
吕志忠告诉我，他被校址在湖北XG市的中南城市建筑环保学校录取，并说我母亲在家急得要死，简直坐卧不宁。
事实的确如此，村子里不断有比我分数低的收到录取通知书，而我却迟迟没有消息，母亲饭都吃不下去，人明显消瘦了。
一回到家，母亲听到我得了录取通知书，似乎是灵丹妙药，又说又笑，竟然还连吃三大碗饭，简直判若两人。
在母亲的心目中，学校没有什么好和差之分，只有吃农村粮和商品粮之分。
她尽力安慰我，说只要跳出农村就行，学校好差无所谓，还说要请客。
我对母亲说大专变成了中专，不好意思请。
母亲却没有那么悲观，她高兴地说，寨子就你和徐著清是第一个考取的，怎么能不请客呢？
看着母亲那兴奋的劲头，我知道她的喜悦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她必须通过请客来告诉人们，她守寡多年的付出是值得的。
于是，我答应了母亲请客。
（1986）9月17日星期三晴
我要上学，三哥要结婚，这一切都需要钱。
母亲说大舅买我家猪仔欠的95元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决定下午先去报信让他准备。
我想，母亲年事已高，走二十多里路去晒州田村太累，还是我去。
于是，我借了一辆单车，带了一点礼物，沿着崎岖不平的山间公路前行；有时公路的坡度太大，我还得下车推着走，以至于到达大舅家时，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凭着儿时的记忆，我找到了住在半山腰的大舅家。
实际上，我的亲外公外婆过世早，母亲娘家的亲戚不多，唯一一个亲姐姐一家因为贫穷，还远去了贵州铜仁讨生活。
为此，父亲生前在晒州田村小教书时就为我们五兄弟认了一个外婆。
舅舅两口子都在家门口坐着，看到我稍有点城里人打扮的样子就认不出，显然已经面生了，直到我主动喊了舅舅舅母，才回过神来认出是我。
外婆放牛去了，于是，我同舅舅舅母闲聊了一阵后，实在太困，便到外婆那里找了个地方休息。
醒来时，中饭已经熟了，舅舅的大儿子“黑人”（乳名）做工回来，他和我年纪差不多，是我小时候随母亲到这里做客的玩伴。
从舅舅的口中我已经知道“黑人”只上了初中，现在掌管着从大队买回来的打米机，每年有好几百斤谷子的收益。
“黑人”除了长得高一点，身子依旧和过去一样单瘦；他陪着我喝酒，没有小时候活泼；也许是长久在农村务农，多少有点木讷的表情。
我不敢对大舅讲还钱的事，直到外婆放牛回来，我才把事情托付给外婆去转达。
同时，我告诉外婆明天赶集时顺便到我家来，因为赶集第二天我家请客。
外婆一直是很慈祥的一个老人形象，她要留我住一个晚上。
我说家里请客前的事很多，母亲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得回去帮帮她。
（1986）9月18日星期四晴
赶集日，镇Z府里办事的人比较多，有问事的、告状的、盖章打证明的不一而足。
我等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才轮到。
转户口比较顺利，但在填“家庭经济情况调查表”时，那个办事秘书的态度相当恶劣冷漠，居然要村里先填，还把表格往一边乱丢，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我恨不得一拳打死他。
第62章 临行前的忙碌
（1986）9月19日星期五晴
吕志忠家是今天请客，大哥大嫂叫我一起去，但因为家里实在忙，所以我拒绝了。
农村办酒席也真够麻烦的，起码要忙碌两三天。
昨天赶集，一部分家里没有的菜已经买齐了。
今天的任务是做豆腐，很是繁琐；好在我叔叔的三女儿回了娘家，母亲叫她来帮忙。
另外，寨子里有几个在我家玩耍看热闹的女孩子也顺便打打下手，所以还算忙得过来。
我和堂姐负责用石磨碾黄豆，转得满头大汗。
最辛苦的还是母亲，她像陀螺团团转，又是生火，又是吊浆，又是油炸，不知疲倦地做着她自认为骄傲的事。
不得不说：这是无敌母爱！
（1986）9月20日星期六晴
晴朗的好日子，欢欣的雀儿在屋檐间飞跃鸣叫。
早饭后，大哥大嫂赶了回来帮忙办酒席，大哥炒菜是行家里手，加上几个亲戚协助，基本上可以搞定。
我的主要任务是挨家挨户请叔侄长辈派代表到我家赴宴，并谦虚地说是吃粗茶淡饭。
花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我才请遍寨头寨尾，脚都走痛了。
从十一点左右开始，本寨的叔侄长辈与外面的亲戚陆续赶来，鞭炮响过不停；我和母亲手忙脚乱地打招呼，引领道贺者入席。
在乡村，人们尽管经济上很困顿，但都想方设法凑了份子钱，真是难为他们了。
酒席设了六桌，因为来的客人太多，又临时加了两桌。
在这样的热闹场面上，母亲的脸上自始至终洋溢着自豪和幸福，因为她的愿望就是自己儿子跳出农村。
这是母亲的朴素理想，她认为自己已经实现了，所以值得高兴，而且与我的满不满意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1986）9月21日星期日晴
找不到便车去粮店，我只好把粮食关系的转移日期后推一天。
上午，我在寨子路边与人下棋，三哥从州党校回来经过我身边，当时酣战正急，就随便打了一声招呼。
下完象棋，我快速回家。
三哥有点不高兴地说道：“我大老远回家，你还在继续下棋，起码的礼节都不懂！”
我有点不好意思，正要解释，三哥继续问道：“你得了通知，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或写信告诉我？”
“我是想告诉你，可转而一想你的信息来源比我快，我以为你知道了，所以就不打算多此一举！”我支支吾吾答道。
“这是两回事！”三哥放缓了语气：“把通知书拿来让我看看！”
看完通知书，三哥和我规划去HY的路线；最后决定，他回县城问一下Z府的计划生育办主任，因为那个人是HY的，应该清楚行程。
三哥说问清楚以后，会把路线情况写留言放在房间。
（1986）9月22日星期一晴
今天必须把粮食转移手续办好，否则会耽搁出发日期。
一大早送走三哥后，我和母亲用塑料编织袋装好粮食，然后放进著顺哥的手扶拖拉机里。
母亲临时有事，她叫大哥陪我一起去；走前，母亲告诉我和大哥，粮店负责秤谷子的那个工作人员小于是三嫂的隔房本家，万一有麻烦可以点明关系。
到了粮店，小于把每一袋稻谷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同时抽取一铁管谷子放到水分测量器检验，然后告诉我们水分太重，还没干，要晒一下。
大哥一听，着急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我弟弟明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
不知什么原因，小于有一只眼睛老是眨个不停。
我正在担心如此模样万一再有坏心眼，恐怕点明关系也不一定起作用的时候，小于却好心地出了一个主意。
他说：“借86元钱先从粮店秤走500斤谷子转粮食关系，明天再来晒干自己谷子卖掉还钱。”
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大哥身上没钱，我埋头想了一下，突然记起一个人来：王阿姨！
当年三哥在公社做临聘电影放映员时，我正在读初中，所以搭住了一年多时间，和王阿姨一家很熟悉。
王阿姨的丈夫曾在邮政所守电话，后早逝，王阿姨就顶班了。
我到邮政所对王阿姨讲明借钱缘由，她二话不说，就把收到的电话费拿出来数了80元给我解燃眉之急，心眼儿真好！
拿着80元借款和口袋里还有的8元钱，我和大哥终于办好了粮食转移手续。
（1986）9月23日星期二晴
瑰丽的朝霞涂抹着山山水水，缕缕炊烟从各个木屋顶上飘出。
就要远离家乡，我从未象现在这么强烈地感觉从小生活的小山寨是如此的美丽。
大哥放了一封鞭炮为我送行，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最后，大哥大嫂还要送我十元钱，母亲偷偷给我使了一个眼色；其实我也知道大哥大嫂目前的处境，十有八九是借来的，所以我坚决拒收。
我和母亲到了镇上粮店，先占空坪把谷子晒了，然后去往邮政所王阿姨那里等待。
王阿姨和我母亲谈得很投机，大概是同病相怜的缘故。
从王阿姨与我母亲的谈话中得知，她的一个二女儿参加初中生考中专时上了分数线。
由于名额有限，镇Z府一个领导暗地里想利用职权替换成自己的子女，被好心人及时透露给王阿姨。
为了女儿，王阿姨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到镇Z府又哭又骂又闹，最终才没有让中专指标给替换掉，也维护了自己的利益。
去县城的班车来了，母亲抹着眼泪，嘴巴絮絮叨叨叮嘱个没完，毕竟他的儿子去的地方是她只知道名字叫HY的远方。
我拿着一把家乡的火炬走了，也不知道即将被我去点燃的谜一样陌生的远方生活会有多少的亮光。。。。。。
第63章 第一次远行
（1986）9月24日星期三晴
二哥从砖瓦厂过来帮忙整理行李和商量行程。
行李有一床被子，一口箱子和一个提包；本打算一个人去HY，但二哥说行李有点沉，于是反复要求送我到火车站。
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犹豫再三，我还是答应了。
我俩仔细看了三哥留言中计划的路线，决定明天先坐客船走水路到辰溪县城，然后坐车去火马冲火车站；二哥只负责送我上火车，然后我一个人去HY。
因为明天就要出发，于是，我采购了一些礼物分别送给关心和帮助过我的李伯伯、韩主任以及杨会计。
李伯伯送我一本笔记本；韩主任回赠我一支盒装钢笔和一只塑料杯子；杨会计硬要塞给我十元钱。
想到明天就要坐上火车去远方，飞出小山沟，向更广阔的天地驰骋，心里还是有点兴奋和小激动！
（1986）9月25日星期四晴
我和二哥六点多就起了床，二哥用扁担挑起被子和箱子，我则提着帆布包。
我们二兄弟在码头上了渡船，逆沅江去往辰溪。
二哥身强力壮，加上有点出门经验，确实为沿途的上上下下带来很大方便。
水路很舒服，沅江两岸的风光也很旖旎，但因为是逆行，所以速度很慢。
等我们赶到火马冲车站时，广州-怀化的快车在8：45就走了，只能等下午3：00的普快。
于是，我们兄弟俩找了离车站不远的一家个体餐馆，点了一盘辣椒炒肉丝，八两米饭；饭菜份量还蛮足，却只花费1.2元，看来物价还可以，也不坑人。
在吃饭时，二哥对我说行李太多，关键是在株洲还要转车，所以索性送我到株洲再返回，我想了想，就同意了。
饭后二哥去买票，却拿回两张去HY的，我一看票价8.9元，那么来回就是17.8元，加上途中的生活费，送我的代价将高达20元，这对于靠在外打工的农村人来说太不划算。
于是，我语气强硬地要求二哥退掉一张票，告诉他我的自理能力完全能够支撑我到HY。
看到我的态度如此坚决，二哥无可奈何地退了票，但还是不放心地反复叮嘱我在火车上要小心扒手。
上车时间差不多要到了，二哥又转身跑到候车室商店，给我买了几斤桔子和糖果。
火车来了，二哥把我的行李送上就下去了，他一脸担心地站在车窗外面，大声告诉我一到学校就写信回来报平安。
火车开始启动，二哥拿着扁担的身影渐渐从眼睛滑落记忆深处。
普快随上随下，座位得自己找，为了方便照看行李，我在放置自己行李的行李架下找座位。
两排六人座位，其中一侧的两个妇女，一个半卧一个斜靠，占去了全部座位。
从黝黑的皮肤、凌乱发黄的头发以及老练的乘车姿式来看，可能是农村出来做生意的。
我试图叫醒半卧的那个妇女让出一个座位，但对方故意不理我，尽管恼火却没有办法。
另一排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带小孩的妇女；于是，我问她能否抱起小孩让出一个位置，她示意可以，然后抱起小孩。
坐下后，我没话找话地同这个妇女闲聊，当她听说我是去HY上学，言谈更加亲切和温和。
听口音，这个妇女是辰溪县人，我们语系相同，不用讲普通话。
她告诉我她在辰溪工作，是去娄底看望母亲，丈夫在走廊对面坐着。
我往那边看了下，那个男人也很友善地对我笑了笑。
车到溆浦，我旁边座位的中年男人下了车，于是，我外移让出中间座位给小孩。
我又从提包拿出桔子和糖果分送小孩，并给小孩讲故事，进一步拉近了和这一家人的关系。
有了这一层关系，我可以放心地去解手、打水和睡觉，不用担心行李安全。
深夜十二点，列车到达LD市。
这时，我正在睡觉，那一家三口叫醒我，要我注意行李，说她（他）们下车了，同时祝我一路平安，我忙诚挚地说了两声“谢谢！谢谢！”
南去取经的路上也并非全是妖魔鬼怪，好心的人还是多！
（1986）9月26日星期五晴
清晨五点左右，列车缓缓驶入株洲站；此时，天还没亮，但月台上却灯火通明。
我挎着提包，提着箱子和被子，费了好大的劲才下了车，然后随着人流往外走。
到了门边，我一看上面写的是“出站”指示牌，而我是“转车”，想想不对，便又折转回来在月台上寻找有“转车”或者“转站”指示牌的地方。
这样地转来转去，我不断被月台上工作人员查问；如果不是手上拿着一张车票，她们那冷漠的表情，说不定会把我吃下去；我有了一种被人居高临下，大城市看不起小地方人的感觉。
经过不断询问，最后，我终于搞清要先出站去办手续。
出了站后，我按照指示牌先寄存了行李，然后去卫生间、餐馆等等。
我已经19岁了，可这么大的地方还是第一次经历，一切都那么陌生，也让人好奇和惊喜。
此时此刻，我恨不得马上到HY。
于是，我取出行李去往第一候车室，准备乘坐BJ-广州的特快列车；但验票时，工作人员说我不是这趟车，而是11点邵阳-郴州的普快。
我有点糊涂了，再次询问几个工作人员才弄清楚，由于我起始票是普快，所以转车也只能转相应的普快，于是，我进入了第二候车室等待邵阳-郴州过路车。
在第二候车室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不久，总感觉斜对面有个青年人不断在打量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的行李和我差不多，估计和我一样也是一个新生。
我正准备过去询问一下，他居然先走来问我是不是去HY，我一惊，回答“是呀！”，然后反问他：“你也去HY吗？”
他点了点头说道：“我去HY财校！”
“太巧了，我也是！”我更加惊讶：“听你口音，应该是辰溪的吧？”
“嗯，那你就是LX的！”他接过我的话说道。
“那我俩算是老乡，真是太凑巧了，索性把行李放到一起互相照应。”我喜出望外地说道。
于是，我俩把行李堆放在一起，旅途不再孤立无援，方便多了。
在火车上，我俩通过进一步地交流，逐渐熟悉了彼此，想不到结识的第一个班上同学是在旅途中。
他叫牛明好（现就职**市建设银行），比我稍大。
普快本来慢得让人心烦，但有了一个旅伴，多少还是舒缓了烦闷。
下午四点多钟，列车终于抵达HY江东火车站。
出站后，有好几个学校设有接待点，我和牛明好在一颗大树旁边找到HY财校的接待标志，就放下行李坐在箱子上等待。
不一会儿，乘坐同一趟火车的新生陆续聚过来，大家等了大约四十多分钟才上了不断往返接人的校车。
最多只能坐三十人的校车被人和行李挤得满满的，加上新生彼此还陌生，车内很是沉寂。
学校距离火车站有七八里路，往窗外看，工厂、田野、村庄等混杂在一起，那么学校应该是在郊区。
终于到达了新生憧憬中将会生活两年的地方，但下车后的情景却让我只惊奇而无惊喜。
学校的规模还不如我们县一中，唯一就是四栋四层新楼房高一些。
在教学楼外面迎新报到处，拉了一个简短的横幅，写的是“热烈欢迎八六级新同学！”，但冷清的场面却与“热烈”毫不相干。
宿舍楼，高年级同学站在楼上的栏杆上居高临下对着新生行注目礼，我不服气地暗想，明年我的位置会和你们一样高，甚至有可能更高。
按照新生报到流程，我和牛明好手忙脚乱花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我们在新生楼分别入住了308和307寝室。
这将是两年内我做梦的地方！
（1986）9月27日星期六晴
我记得在乡镇读初中时住的集体宿舍和村子里的木房子一样，到处透风漏雨。
全班的男生在一起打通铺，里面的脚臭味、酸菜味、霉味以及臭虫，足足陪伴了我三年。
最不方便的是离厕所太远，遇上黑咕隆咚的夜晚却尿急，要么就在寝室四周就近方便掉，要么就坚强地忍。
到了县城上高中，我搭宿三哥两年，住学校集体宿舍两年。
当时的集体宿舍也是一个班一间房，由于走读生多，住的人少，且分上下床，所以显得宽敞，条件比初中有所改善，但上厕所还是没多大改观。
现在读中专，住的是新砖房的三楼，八个人一间，而且每一层楼有厕所和洗衣房，条件与原来比已经有天壤之别了。
我是第二个到308寝室的，不用选择，名字都写在床铺旁边，还好我的床是靠近窗子的一个下铺，正合我意。
初来乍到，周围都还是陌生的面孔，昨天结识的牛明好就成了我暂时的伴。
因为学校大门值班室唯一的商店货品太少，新生们只能成群结队上街去买必需的生活用品。
学校到街上没有公交车，只能走一个小时左右的路，根本没有我读高中时那么方便。
我和牛明好买了铁桶、热水瓶和碗等，然后又花费一个多小时回来。
下午，我们寝室的人基本上来齐了，互相也都简单地进行了自我介绍。
我只记得他们七个人分别来自郴州、耒阳、湘乡、永州、宁乡、溆浦、武冈，但要详细记住名字还要一段时间。
（1986）9月28日星期日晴
上午，班主任关宏超老师召集我们财务13班同学先编排定座，前排以女同学为主，后面阵地则为男同学所占领。
我比较矮，被安排在第二组第三排，处在男女同学分界线附近。
接着，关老师进行了入学教育；班主任很年轻，据说才从HUN省财政学院毕业。
关老师留着长发，嘴上蓄着小胡子，面部颧骨高耸，同猴子的脸型差不了多少。
尽管他看起来不苛言笑，但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相当的温和，这多少修补了面貌欠佳而产生的印象。
我希望他的心灵和他的样子相反，要不，我可就倒霉了，因为今后还要体检，到时也许需要他帮忙。
下午进行了大扫除。
第64章 新学校的新生活
（1986）9月29日星期一晴
按照惯例，学校举行了开学典礼。
我对会议一直比较反感，HY财校（现更名为**财经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的第一次会议也并未改变我的态度。
好在议程不多，还算简短；校长、主任、科长、学生代表分别做了发言后就散了。
接着几天将是国庆假期，还没想好怎么度过！
开始寻找LX老乡，经初步打探，今年才开始招收LX的学生。
我们县总共来了六人，其中一中两人，二中三人，三中一人。
住宿安顿下来，又没有正式开课，空余出来的时间有一大把。
有时我同牛明好，有时同几个老乡在校园内转来转去，熟悉环境。
我初步感觉到这个学校除了几栋新大楼，缺乏更多的趣点和亮点。
85和86级，财政与财务二个专业各4个班，再加2个成人内招班，规模也就四百人左右。
学校的活动太少，无人打球和进行各类体育活动，水泥操场空荡荡的。
食堂的生活也不尽如人意，每天早晨只是包子馒头，中午和晚饭肉类供应常常不足。
学校的图书馆不知有没有，报纸也没看的地方，心头开始蔓延起失望情绪。
据说学校是才搬迁过来的，所以条件不大好，这种解释有一定说服力，但愿今后能逐步改善。
（1986）9月30日星期二晴
吃完早饭，我邀约分到财政8班的昨天才结识的同县老乡覃碧文（现就职**县工商局）上街。
覃碧文是我高中校友，因为他在理科班，平常和我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到了这里，我俩才认识。
才来没几天，覃碧文就知道了一条近道；他带着我走一段小路，然后穿越建湘柴油机厂区上街，可以节约二十多分钟。
为了买一本笔记本，我俩把火车东站周围的街都走遍了，最后才买到，真不容易！
第一次到这么大的城市来，听说火车西站比较热闹，我本想去走一走，玩一玩，但看起来高大威猛的覃碧文却说走不动了，真有点扫兴，只好打道回府。
（1986）10月1日星期三晴
今天是国庆节，但在HY财校，却看不出丝毫的节日迹象。
既没有张贴标语，也没有庆祝活动，显得死气沉沉，就象校外的鱼塘。
校园没什么消遣活动，如果去上街，路远不说，钱不经用也是原因。
实在无聊，我索性到教室给几位同学和四哥写信，继而躺在床上看书。
（1986）10月2日星期四晴
到HY几天了，我还只是在火车东站周围蹓跶闲逛。
我想，既然来到了HY，老呆在沉寂的校园真的闷得慌，还是要横跨湘江大桥去最热闹的市区见识见识。
覃碧文同我想法一致，于是，我俩沿着前天的路线上街。
毕竟是第一次去找热闹地方，加上没有地图，结果，我俩穿大街走小巷，在火车东站转来转去累得半死，居然连过湘江的大桥也找不着，只好又一次扫兴而归。
吸取教训，下次一定要找一个“老HY”上街去。
（1986）10月3日星期五阴
六个在财校的老乡中，只有307寝室一个叫张卫北（建设银行买断工龄，自由职业）的和我同班。
张卫北和我结识后首先问我是否会下棋，我回答会一点点。
早饭后，张卫北拿着象棋到寝室来找我。
我问他从那里买来的，他说是从家里带来的；如此随身携带，这家伙是相当酷爱象棋了，应该有两把刷子。
果不其然，对弈开始，张卫北的棋技还是很老辣的，我对付起来相当吃力。
这样的不分上下，难分难解，一天的时间也就很快消磨完了。
第65章 见识真飞机的激动
（1986）10月4日星期六晴
起床的冲锋号角冲破了黎明的清静。
宿舍楼一时人声鼎沸，应声而和的是提铁桶、端面盆以及哗哗自来水交响曲，新学校的新生活正式开始了。
但是，当我看到发下来的书和课程表时，感觉美好的憧憬被现实的噩梦砸碎了。
我最害怕的会计原理、统计、数学、珠算等等抽象学科，会枯燥到什么程度呢？
如果命运把我送到中文、历史等形象思维类专业该多好啊。
现在只能做吃两年苦头的准备，否则就只有退学！
（1986）10月5日星期日晴
星期日应该是休息的，但班主任却告诉我们今天补星期五的课。
我原想高中毕业总算考取了中专学校，紧张的生活节奏不会拧得那么紧了。
然而，刚脱离狼窝又入了虎穴，连星期天也不能休息，真让人心寒，透心凉！
总算补完了课，吃过晚饭，宿舍和教室还没来灯（经常停电），于是，我们宿舍几个同学走出校门，去外面一个店买邮票。
和宿舍的室友们交往几天后，我幽默的谈吐开始有了一点影响力。
一路上，我用蹩脚的普通话讲各种段子，逗弄得他们大笑失态，引发旁经的学生不断侧目。
学校大门外是一条简易的车路，往右去市区，往左暂时只知道有个路边店子。
到了小店门口，外间不见人，里间有人喝酒，看来，这个店即经营商品，又是小餐馆。
我们叫了几声：“有人吗？”，稍后，走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我说：“买邮票！”
“对不起，没有了”那个姑娘闪动着乌黑的眼睛，露出小小酒窝柔声回答。
虽然没有买到邮票，但这个姑娘的微笑给我留入了深刻的印象，于是，我意味深长地说道：“那我们明天再来！”
这是夜空中出现的第一颗星星！
（1986）10月6日星期一晴
我们每人交2.5元图书押金后，都分发了一张图书借书证，可以去学校图书室借书。
然而，课程暂时还过于紧张，借课外书阅读的时间相对有限。
下午体育课，体育老师带我们进行中长跑练习，我们出了学校大门，一路上跑跑停停，直抵飞机场。
体育老师让我们去飞机场看一下再转回来，他知道我们绝大多数同学从来没见过真飞机。
的确如此，我们基本上都是从小地方来的，第一次近距离到机场看飞机，充满了兴奋和好奇。
透过铁丝网缝隙，宽阔的飞机场一眼望不到头；机场周围低矮的红砖房小巧玲珑，错落有致。
机场内有13架小型飞机，一架滑翔机，一架民航班机；跑道都是六边形水泥地板铺设而成，还有长满草的一块草坪，有几顶彩色降落伞在里面，大概是跳伞的地方。
想起在家乡那个小地方，经常为天上的飞机而激动，现在，却亲眼目睹，难免让人感慨万千。
虽然事业还远未成功，但我毕竟迈出了一小步，从边远的地方到这湖南第二大城市的HY，已经不是井底之蛙了。
望着昂首待发的飞机，我也应成为雄鹰，插上理想的翅膀，在蓝天白云间翱翔！
（1986）10月7日星期二晴
学校体育组给每个班发了一副羽毛球拍和一个篮球，这样，体育活动逐渐开展起来了。
但是，今天的助学金评选，却似当头一棒，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助学金分为甲、乙、丙、丁四种，甲15元，乙11元，丙9元，丁5元，我一下子想起了当初在镇政府填“家庭经济情况调查表”的作用。
我惊奇的不只是我被评为丙，而是感觉学校的助学金太少，一个月竟只有10元钱左右。
按照目前在学校正常生活的这几天来划算，生活费极高，每月起码要四十元左右，那么家里还要寄二、三十元钱，压力有点大。
（1986）10月8日星期三晴
我们宿舍的八个人来自于不同的地区，通过几天交流，我发现大家的普通话都不是很标准，但讲慢一点基本上还是听得懂。
今天，班长宣布各组小组长名单，出乎意料之外，我的名字居然也在其中。
这就怪了，我一不是团员，二没有什么突出的思想表现，怎么就把我这个小卒推上了班上的政治舞台，过河当小车使用呢？
过后才知道，原来是我们宿舍的团高官梁怀波（现职**区委办）在几天交流中，注意到我经常引用历代名家诗词，便认为我很有诗赋能力，故在班委会上推荐我当小组长。
我是一个崇尚自由自在，不受束缚的人，不愿意当什么小组长，我的行为和表现不久将证明我是不称职的，这下如何是好？小卒强行再退过河？
第66章 隐患与对策
（1986）10月9日星期四晴
有两位女性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个是我前座的女同学，标准的流行女运动头使她于柔美中带上男性的气概。
而不露声色，不苟言笑的举止却把传统的中国女子端庄美显露无遗。
白皙的肤色和漂亮的脸颊，外加衣着的素洁使她显得格外端庄，
这样的美使人害怕，我暂时不敢同她打招呼，她叫黄丽虹（现职**市财政局）
另一个是我们的语文老师。
我怀疑这是幻觉，但却是真实的。
此刻，语文女教师就站在讲台上，黑油油的头发扎成一束短鬓耸在脑后，额上点缀着几丝黑色的流瀑，把光洁丰润的鹅蛋脸颊衬托得分外妖娆。
她的话有劲道，但溶着女性的柔和在里面。
她的课讲得妙趣横生，还能从文章出发，博古论今，通晓中外，仿佛她就是文章的作者。
从小学到高中，第一次碰到如此年轻漂亮，而且才华横溢的女老师，我要格外珍惜每一节语文课！
（1986）10月10日星期五睛
最为担心的事又要来了，班主任宣布下周星期四去K军医院体检。
我一听如五雷轰顶，胆颤心惊，眼前一陈发黑，仿佛远处的恶魔正扑向我。
这种无形的恐惧从高中时就开始干扰我的正常生活，难道真的要贯穿我生命的全程吗？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脚膝盖上凸出的两块骨头，如果外科检查要脱裤子，那可就麻烦了。
我又自我安慰：只不过是两块骨头比别人长得大一点，正如一颗树多长了一个枝丫，对日常生活又没有一点儿影响，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况且这又不比高考体检，说不定只检查几项，不包括外科检查。
还是祈祷祈祷上帝，救救我吧！
晚上班上举行舞会，只是会跳舞的同学和老师在表演，看的比跳的多。
这是一个出风头的机会，可惜不会跳，否则我会毫不客气地跳上几圈，让班主任知道我的脚能正常活动。
我经常打球，如果班主任有这个爱好来观看就好了，万一检查出问题，他知道我能正常运动，事实胜于雄辩，到时他也许能讲公平话。
我真不知道下周四会怎样度过！
（1986）10月11日星期六晴
上了一整天的课，好在星期六的晚上不用自习。
散步回来，发现学校值班室把电视机搬到外面，围了一堆同学正在看播放的电视剧《一副洋面孔》，我被吸引住，便站着看完了。
故事说的是解放前，一个西德工程师在中国遗弃了一个私生子，这个私生子被一个中国妇女收养长大。
八十年代的今天，这个私生子看到许多中国青年人崇洋媚外，便利用自己鼻梁高一点，眼睛蓝一点，会说几句“洋泾兵”，就凭这副洋面孔到处诈骗。
他扮演西德人，坐小轿车，出入宾馆，一路顺风，畅行无阻，不仅骗走了许多姑娘的贞洁，而且诈骗许多人的巨款。
教训是深刻的，崇洋媚外不仅丧失了人格，同时也丧失了国格。
（1986）10月12日星期天晴
昨天下午打蓝球摔了一下，今早我才觉得屁股痛得厉害，脚也跟着瞎闹，如此一来，上不了街，只好在宿舍下棋消遣。
廖小温（现职**某上市公司）也喜欢下象棋，他说今天要过足棋瘾，并同我睹酒，我爽快地答应了。
十多天时间，班上四个男宿舍中的下棋高手基本上都亮相了，除张卫北有点优势，别的人我还是有胜算把握的。
果不其然，下了十局，我七胜两平一负。
廖小温输了两瓶汽酒，当即到店里买回来，我们宿舍没上街的五个人就着中饭喝掉了。
晚上不自习，我们宿舍里一片歌声。
团高官梁怀波要我们每一个人报一个节目，以备下周星期六联欢晚会表演。
我本来没有什么特长，但梁怀波却要我搞诗歌朗诵，我不好推脱，说到时再看。
我心想，在县一中时，有次晚会曾看过一个同学表演哑剧“做题目”，印象比较深刻，如果硬要我上场，我就模仿这个节目。
（1986）10月13日星期一睛
班主任把“健康检查表”发了下来，要大家填上姓名和籍贯。
我接过一看，表上外科所列的检查项目有什么“四肢、生殖器”等，这就等于检查时要脱掉裤子；到时，我的缺陷会暴露无遗。
我充满了恐惧和忧愁，真不知道怎么办，思前想后，我有了两条主意：
一、以进为退。前次我借了班主任10斤粮票，那么我可以趁给班主任还粮票之机讲明情况，或许能得到同情和谅解。
二、以退为进。与其苟且偷生，到处受挟制，还不如退学回家搞养殖。这里专业不对口，助学金又少，和自费没有什么两样；与其如此，我可以回家边养猪边读书，岂不两全其美？
于是，我给四哥写了一封信，希望他复员回家，和我一起建养猪场。
但这是否妥当，行得通呢？
第67章 柳暗花明
（1986）10月14日星期二晴
由于前次写信把地名写成HY财校，没有写江东狮子山，结果信都寄到旧校那边去了。
今天一连转过来四封信，分别为三哥、四哥、韩冬、吴华所寄，他们在惋惜之余，更是祝贺和鼓励。
吴华埋怨我为什么不报考株洲财校；四哥说他就要复员了；韩冬说我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好朋友，鼓励我在逆境中不熄灭奋斗之志。
三哥来信说他的结婚仪式在LX盛况空前，历史上第一次。
他本人不愿意这样做，但由于女方家里要求，所以没有办法；结婚后债台高筑，而女方家又不肯帮忙还债，只能自己还，压力很大。
但三哥表示支持我学习，要多少钱写信给他；至于体检问题，可通融一下班主任和学校领导，恻隐之心人人有之。
然而，恻隐之心真的人人有之吗？
（1986）10月15日星期三晴
明天就要体检，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能否通过此关，是关系到我能否在HY财校站住脚的大事！
我利用上午上课时间写了一封信，准备外科体检时递给主持医生。
内容是透露家庭苦难的历程，从脚对全身没有任何影响出发，陈述理由，希望医生不要写‘畸形”，因为这样可能会影响我的事业和前途。
信是这样写的：
尊敬的医生：
当我非常冒昧地把这封信交给你们的时候，吃惊之余，请你们仔细看完，因为语言难以解释这一切。
我来自湘西LX，父亲曾任教小学，后英年早逝，留下老母、妻子和最大十四、最小半岁的五个儿子。
母亲是一个农民，她毅然决然地挑起生活的重担，在忙完生产队的事，还得帮别人织布、做布鞋维持大大小小一家人的生计，如今，总算熬出了头，因为我们都大了。
比起四个哥哥，我的命运似乎曲折得多。
不知什么原因，我的膝盖两侧，竟然对称地长了两块凸骨，就象横亘在人生道路上的两座难以逾越的高山，一次又一次地陷我于绝境。
这种异于别人的小畸形，实际上对我正常的运动没有任何影响，还能从事打球、跑步、爬山等等任何剧烈的运动。
如果体检的医生不说出来，是没有几个人知晓的。
怀揣这块隐私，我一直担心熟人发现后会被歧视，以至于整日惶恐不安。
我的高考分数是468分，超过大专线，但因为身高原因，我只能到中专学校。
在HY财校，我人生地不熟，真的是束手无策。
医生救死扶伤，解除病人的痛苦；如果你们把我的这个隐私抖落出去，或者说我身体不合格要我退学，无异于制造我精神上的痛苦，甚至葬送一个人的前程。
我相信你们，就象相信我的母亲！
我还可以下保证，如果今后大腿出现问题，我承担一切责任。
最后，我诚挚地恳求你们千万千万不要把“畸形”两字写入体检表，至于真的能否正常跑和跳，可当面验证。
今后，如果我能在事业上有所建树，决不会忘记帮助我的好人！
学生徐著好
1986.10.15
（1986）10月16日星期四睛
上午的课我没有听进去一个字，因为我不知道这个坎能否翻越，这是陌生的外地，不像在老家有三哥帮忙。
下午，K军医院的一辆客车来接我们前去体检。
我心事重重，仿佛是一个囚犯在等待着宣判书。
K军医院很大，绿树环绕；实际上HY到处都是花草树木，无不给人耳目一新之感；如果不是有心事，我一定会认真欣赏这里的风景。
体检正有条不紊地进行，我放在裤袋拿信的手已经有点汗湿；每叫一个名字，我的心都会震荡不已，还扑腾扑腾急跳。
牛明好出来了，我把他拉到一边问情况，他说比高考体检简单，有几项还免检。
“那应该是无关紧要的，比如外科！”我绕着圈问道。
牛明好点了点头。
“乌拉！”我心底深处涌现出一股幸福的暖流，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堪比高考后成绩揭晓。
终于轮到我了，在心情舒畅地完成了前面几项后，进入最后一次的光透视。
室内一片漆黑，体检者一个个退下；我对这项体检的顺利通过不抱怀凝，因为从初中到高中从来没有问题。
我信心十足的走了上去，主持医生把仪器在我身上左描右扫。
他问我叫什么名字，并要我站在一旁；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这也会出问题？
主持医生又叫来了另外一位医生对我重新检查很久，才放我出去。
走出放射科，同学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
主持医生拿来体检表，他告诉我们班主任：“他肺部正常，不是传染病“，可能是发育期间的异常现象，请放心！”
听完这句话，我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车子驶出K军医院，我就象一个重获自由的精神囚犯，感觉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天似乎比平常蓝，空气比平常新鲜！
我的喜悦心情随着车子在马路上飞驰、飞驰……
（1986）10月17日星期五晴
我被体育委员推荐为班上蓝球队员，参加11月份学校组织的班级蓝球赛。
班上爱好篮球的男生还是蛮多的，只要不下雨，晚饭后的主要活动就是打篮球。
对于蓝球运动，我的个子太矮，有先天缺陷；但我充分发挥自己速度快，身体灵活，及时传球，出色防守以及经常从对方手中截球的长处脱颖而出，所以我入选了。
明晚举行联欢晚会，我同梁怀波排演一个哑剧叫“糖精的妙用”，他是配角我是主角。
剧情是看电视时，我趁梁怀波不注意，便拿一大把糖精放进他的杯子里；他一喝被苦得站起来，我顺势把他的座椅搬开，当他再次坐下时就摔在了地上。
这样两个简单的情节，如果配合默契，发挥一点夸张和搞笑的动作，一定会妙趣横生，让人摔腹大笑。
中专短暂，两年很快就会过去，该出风头还得出；我向梁怀波毛遂自荐报节目，他同意了。
于是，我精心串联了一下台词，相信我的幽默一定会使节目成功。
（1986）10月18日星期六阴
上午7点40分，学校通知我们班去市宾馆观看“中南地区珠算邀请赛授奖仪式”。
校车穿过市区进入HY宾馆，我们在会议大厅找位子坐下。
也许我们是来凑场的，因为电视台要进行实况录相；说实在的，我对珠算还真不感兴趣。
班上的联欢晚会，起先梁怀波同意我报节目，后来又改变主意，估计是班主任反对。
我没有什么特珠表演才能，只是同梁怀波配合表演了一段哑剧《糖精的妙用》。
但第一次上台表演，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惴惴不安，动作多少有点走样，今后我还要多锻炼自己的表演才能。
晚会在梁怀波和文艺委员严书瑶的主持下较为成功，这里面也有我的功劳。
我对梁怀波说主持晚会首先要报好节目，控制气氛和节奏，并把我准备的台词给了他。
比如，我们请一位同学上去表演，可以用幽默有趣的话：“请著名青年男高音，长沙第一嗓xxx上台献技”、“请著名相声演员马季的高徒，HY民间笑星xxx表演相声”等等，可喜的是都被梁怀波采纳了，这说明他很善于接受正确的提议。
可以说没有我的建议，晚会的质量将大打折扣。
第68章 适应新环境
（1986）10日19日星期日阴雨
阴雨连绵，几个打算上街的室友都放弃了。
我们毕竟跨进了中专大门，两年后就会步入社会，青年人富有朝气的一面开始显现。
虽然没地方去，但宿舍就是我们的娱乐场所，或下棋，或闲聊，或放声歌唱，好不热闹，比起高中还是惬意多了。
（1986）10月20日星期一阴
我把自己加入班级蓝球队的消息分别写信告诉了三哥和高中同学汤卓、章清涛等。
下午体育课，体育老师给我们蓝球队员讲解比赛注意事项，还有前卫、中锋和后卫的位置情况。
课后我们班同财政八班进行了比赛，我做为替补队员没有上场；我多么希望个子再高一点儿，否则都上不了场。
我们配合很不好，有几个队员除了个子高以外，根本没有我的截球和防守技术；我的传球也是及时而迅速的，可惜体育委员没有慧眼。
财政八班虽然输了，但他们是在测试阵容；他们让每个队员都轮换上场，试图把最佳搭配找出来，而且他们个人技术都全面。
看来，他们在正式比赛中会认真的。
（1986）10月21日星期二阴
大专分数降格进中专的不快在慢慢消失，我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充实。
早晨背英语单词或诗词，中午午睡或看小说，课外活动打蓝球，晚饭后打蓝球或下象棋，晚自习抄诗词。
但是，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课程的压力。
首先，算盘要拨得熟而快，今后要定级，否则毕不了业。
其二，抽象的统计学原理、会计原理和数学实在让我提不起兴趣，导致上课总是分神，难以集中注意力。
我原打算多看几本中外名著，创作一些诗歌、小说，这样看来，还得三思而行，毕竟路还长着。
（1986）10月22日星期三阴
真是个好消息，学校允许3、5、6、7可以不上晚自习。
今天晚上的电视节目有RB电视连续剧《三口之家》，共26集，我只看了七八集，挺吸引人的。
剧情通过一个女三口之家与男三口之家的家庭生活和爱情纠纷，淋漓尽致地反映了RB一般家庭的生活情景。
第一个家庭是一位母亲同二个女儿，父亲早年突然离家出走；第二个家庭是一位父亲同二个儿子，母亲早逝。
这二个家庭发生了巧妙的爱情偶合，女子家的丈夫突然回家，妻子想起自己辛辛苦苦地把女儿拉扯长大，而丈夫却弃家出走，所以拒绝丈夫回家。
而她的丈夫当初因为家庭束缚，不能在事业上有所成就，所以离家出走。
他在M国阿拉斯加工作，人到老年，思家之情自然而生，他一再恳求妻子原谅。最后，由于女儿从中撮合，才又重归于好。
他们的二个女儿一个在民航机场工作，另一个在读高中，姐妹俩分别爱上了另一个三口之家的两兄弟。
男三口之家的哥哥在一家公司工作，弟弟在读高中，父亲同另一个寡妇相好。
哥哥后来考取留学生，离国之前同女方家定了婚。
总之，全剧感情交织，扣人心弦，对话妙趣横生。
国产的电视剧怎么没有那么贴近生活以情动人的故事情节呢？
（1986）10月23日星期四阴雨
中午，我们有一场球赛。
吃完饭，我们几个蓝球队员就集中起来到球场热身，准备同财政八班的比赛。
班主任关老师来看我们，我是所有队员中身材最矮的一个，他问体育委员（指着我）说：“你也会打球？”
体育委员说：“他打得挺好！”
听罢，关老师对我笑了笑。
我想，要是我能上场，仅凭截球水平就能让关老师刮目相看。
遗憾的是正准备比赛，却下起了雨，只好延期。
第69章 秀色可餐
（1986）10月24日星期五阴
中午，我们班对财政八班的比赛继续进行。
前次业余比赛，我们曾胜过他们；但纵观那次比赛，我们的速度和配合明显不如他们，最后还是矮个子队员欧小军（现职**保险公司）超常发挥，百步穿扬射进了不少球才赢。
班主任也来观战了。
比赛开始后，我们一直处于落后状态，原因是高个子上多了，速度提不起来。
可惜我们这边一直不换人变阵，否则，形势一定会改观。
下半场，神投手欧小军开始发威，当比分追成30：30时，全场结束的哨声响了。
但就在此时，双方发生了争吵；财政8班说他们还有一分罚球没有记入得分本，我们则认定自己还有一个三分没有记，闹得不可开交。
最后，我们班同意放弃争议，而是再打五分钟；但裁判查分数时认定漏记一分，如此一来，等于财政8班赢了。
裁判要我们班代表签字，关老师一怒之下抢过本子摔在地上，愤愤而去，关老师的脾气真大！
比赛后，同学们议论纷纷，认为裁判员欠考虑，整场时间己到，就应按记分本和记分牌上相同的分数办，却还要加一分，要是再延长5分钟，一切问题不就都解决了吗？
（1986）10月25日星期六阴
财政五班队员身材高大，技术全面，配合又默契，是学校的强队，我们班明显难赢他们。
今天中午我们同财政五班比赛，比分始终拉得很开。
我上场一会儿，让我打后卫；可惜他们身材高大，我又抢不到篮板，无法发挥速度优势，毫无建树。
最后我们以64：38大比分输了。
（1986）10月26日星期天阴雨
天公真是不作美，一大早就淅淅沥沥地飘起雨星，打湿我进城的想法。
到HY一个月了，电影还没看一场，街也没有走遍。
我原打算今天上街，一是到邮局订一些杂志，二是去几个公园玩玩，谁知同上周一样，偏偏到星期天就下雨。
下周就算天再晴朗，也抽不出时间来，因为离期中考试很近了。
不能上街游玩，一大天的时间做什么呢？
雨朦胧，人愁独寂寞；我想起还有一首诗没有抄完，便向教室走去。
摆脱寂寞和孤独，唯有写诗！
（1986）10月27日星期一阴
数学有一部分内容是高中的，但新增部分的难度却很大，我也没有认真学，一点儿也不懂，真不知道怎么应付考试！
晚饭后我和一个室友去散步，身不由己就走到上次买邮票的小店。
本来我们是吃饭了的，但为了有一个理由在这里呆久一点，我故意说晚上食堂伙食太差，没吃饱，我提议请客买两碗粉吃。
我不知道怎么老是喜欢往这里跑，前天晚上同梁怀波也到这里吃粉，回去时校门己关，我们只好翻墙而进。
大概是店老板的女儿起作用了吧！高挑个儿，苗条，瓜子脸，妩媚动人；一大把头发用花布条扎成一束在脑后摇荡，能把人的魂都勾去。
室友买邮票递钱时，我瞧见走近我俩的这个姑娘胸前的校微上写着“HY五中”，看来，还是一个高中生。
（1986）10月28日星期二阴
中午时分，我边端着碗吃饭边往学校传达室走去，顺便把几首诗作分别寄给《年轻人》和《小溪流》编辑部。
送信归来，我看到同班两个男同学打兵兵球，便放下碗和他们轮着打。
打了一会儿，一大群同班女同学来了；她们并不很会打兵兵球，但由于另外两个男同学水平较低，所以我一个人当了很久的“王”，同女同学打了好几轮。
从初中到高中，我从来没同女同学打过球，而这次不仅打了球，还打了那么久，让她们见识了我的特长，激动得似乎心里有一股热流在涌动。
可笑的是神州中华，同女同学打球竟然成为一件荣幸的事，足见中国的传统封建思想阻碍了男女之间多少代纯真的友谊交往。
幸运的是我们现在逐步改了过来，男女之间交往也算是较为平常，司空见惯的了。
下午，我们班同财政十班进行篮球比赛，在我背上写了10号，却没上场一分钟，真郁闷！
第70章 参与班上娱乐活动
（1986）10日29日星期三晴
HY的天气变化真大，昨晚还阴雨绵绵，寒气袭人，今天却又晴日当空。
不用自习的晚上，我和两个室友一道上街看电影；路虽然较远，但结伴而行，说说笑笑，没有多久就到了。
电影预告牌上写的是新西兰故事片《一个哑巴的故事》。
买了三张票后，因为离开映还有点时间，我们便到火车站周围游逛。
在火车站售票室，有几个小孩衣着褛褴，到旅客面前后便跪下乞讨，这种现象，我们小地方很少见。
我很奇怪，如今社会，还有小孩讨钱？那个父母不爱子女，难道天下还有这样狠心的父母竟抛弃自己的儿女不顾吗？我百思不得其解。
电影不好看，但我们在电影院对面的小餐馆里吃了一碗好炒粉。
我们家乡都是汤粉，今天第一次尝试炒粉，味道确实不错，但花费了八毛钱，有点小贵。
（1986）10月30日星期四晴
由于前次同财政8班比赛结果争议太大，为体现公平，体育组决定重新比赛。
因为这场球赛决定谁进入决赛，双方相当重视；更由于前次风波，所以格外引人关注。
操场上里三层外三层，双方观众加油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我们班主任关老师紧张的在场外观看，不时为我们进球而兴奋地鼓掌。
从上半场直至下半场最后五分钟，我们一直赢对方3分，形势很有利。
但此时的梁怀波和另一高个子，由于体力已经透支，防守不及时，进攻回不了位，造成我们速度上的减慢，比分拉不开。
可惜我们就是不换人，于是，八班利用我们队员体力欠佳而奋力反攻，比分居然反超了五分。
眼看时间不多，我们班的队员都乱了阵脚，更加频频失误，含恨败北。
班主任丢了面子，自然很气愤；班上同学也都很气愤，一直认为体育委员让五个主力打满全场是严重失策，早就应该做一点轮换以便保证主力队员体力。
我几次提出换我上，替一下体力不支的梁怀波，可体育委员就是固执，终酿苦果！
（1986）10月31日星期五睛
利用上课时间开小差，我草写了一篇微型小说《戒烟记》，等有空再整理校正。
晚饭后，我去教室自习，看到后面的墙上张贴了一张红榜，上面是“财务13班兵兵球比赛表”，分A、B、C组，人员己定。
这是什么时候张贴的？怎么没听说呢？平常同学们都交过手，应该知道我的水平，我却榜上无名，不能参加比赛，真有意思！
这次比赛由班上团委会组织，而团委会的几个人员都在其中，分组形势也对他们很有利，这不是舞弊吗？
看着这张表，我露出了一丝冷笑。
（1986）11月1日星期六晴
大扫除后，体育委员胡志杰（现职**区税务局）通知我参加兵兵球比赛，原因是无意中遗漏了我。
比赛地点设在职工大楼最上层舞厅里面，男同学十几人，女同学只有四个。
比赛开始，团高官梁怀波被张卫北打败，体育委员胡志杰败于龙普胜（如今广州开公司），主裁之一欧小军被我击溃；第一天班上政治团队发挥失常，全体覆没。
球赛后，我到校传达室看电视。
电视剧《太阳，从这里升起》描绘了一个偏僻的乡村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现代化生活后所发生的剧烈变化。
如果浓缩一下，是不是也意味着我这个乡下青年突然来到HY这个大地方，我的生活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呢？可我目前好像还没感觉到那么剧烈地变化！
（1986）11月2日星期天睛
上午，乒乓球比赛继续进行。
我在对阵梁怀波时，比赛的第一局，裁判数错几次，把我的14比梁怀波的7，说成我11比他14，影响了我的情绪，第一局惜败。
第二局，我采取猛烈进攻方式获胜，但在第三局时掌控不当，两分落败。
本来这个机会难得，只要打败梁怀波，即可以小组第二名参加决赛。
输了梁怀波以后，我情绪大大低落，继而败于张卫北，失去比赛资挌。
下午，HY卫校有一个原高一的同学来玩；他乡遇故人，晚餐时在食堂多打了几份饭菜，我们LX籍老乡痛饮了一次。
第71章 初识琼瑶小说
（1986）11月3日星期一晴
一个室友说我有挂号信。
我以为是家里汇款，不料寄来的是一叠信笺和稿纸，这是我上次写信给三哥要的东西。
这些东西三哥的办公室多得很，我准备期中考试后要开始创作一些作品，而且与亲朋好友间通信也要不少。
数学、会计、统计都没有认真学，又复习不下去，期中考试快要到了，怎么办？
（1986）11月4日星期二晴
我们每周只有四节语文课，却要上完厚厚一本书，为此，李海燕老师有选择的讲读了一些文章。
《醉翁亭记》是欧阳修的一大杰作，脍炙人口，历代流传。
李老师在讲读欧阳修的文学创作特点时发表了自己的一些见解。
她认为当今诗坛，写诗的比看诗的还多，因为有些人想出名。
而散文需要华丽的词藻，小说需要构思情节，于是，诗就成了大家都喜欢写的文体。
她还说：“我看了很多诗，只有一些老诗人的诗象诗歌的样子，现在的人写诗没有一点儿特色，简直看不得。”
我觉得李老师的观点有一定的道理，但太片面，过于打击一大片。
然而，我还是要在诗的领域里闯出一条路来，要把诗作为攀登的阶梯，再走向更高的文学境界；为此，我还订了《诗刊》、《中国微型小说选刊》等杂志。
（1986）11月5日星期三晴
HY电视台播放电视连续剧《月朦胧，乌朦胧》，这是根据台湾著名女作家琼瑶小说改编的。
琼瑶小说风靡大陆，我一直不解，看了这部电视剧以后，我才知道琼瑶小说的魅力。
琼瑶小说以男女之间各种感情为依托，文笔清新，情感丰富，寓意深刻，跌宕起伏。
《月朦胧，鸟朦胧》主要讲一个姑娘同离过婚的男人之间的感情纠葛。
女主人公刘灵珊是一所幼儿园的老师，有一个姐姐和母亲；她因为和一个同楼的小女孩楚楚发生矛盾，从而结识了楚楚的爸爸韦鹏飞。
韦鹏飞是一家工厂的工程师，他的妻子和他恋爱时年仅15岁；后来，韦鹏飞去M国留学，回来时妻子却跟着人私奔了。
韦鹏飞是那样地爱自己的妻子，所以，他酗酒，吸烟，不近人情，脾气暴躁近乎自暴自弃，绝望地在堕落中生活。
刘灵珊结识楚楚的爸爸后，韦鹏飞奇怪的举止，悲剧式的爱情，深深地吸引和打动了刘灵珊善良的心。
她爱上了他，他也爱上了她。
为了她，他戒酒戒烟；为了他，她断绝了同男朋友的关系，并不惜与家人闹翻。
但是，楚楚不要后母，她认为后母害死了白雪公主，后母最凶恨。
怎样融化楚楚感情上的冰心？而当韦鹏飞的前妻裴欣桐又出现在（他）她们之间的生活时，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当观众揪心之际，电视剧戛然而止：明天晚上继续播放！
（1986）11月6日星期四阴
下午，班主任关老师组织我们进行班干部选举。
投票结束，梁怀波第一，我居然得三票，在候选人中居第七位。
真是怪事，我没打任何招呼，纯粹是海选，象我这样的人也有支持者。
当然，同宿舍有几个同学要写我，我以为是开玩笑，拒绝了这份好意，并说：“我都能当班干部，岂不是莫大的讽刺吗？”
我当不起班干部，也不愿意当班干部，因为当班干部管事太多，恰恰是自由的障碍；我想看书写作，喜欢自由不受拘束的生活方式。
我的追求和憧憬不断在心理上阻碍我的任何政治企图。
（1986）11月7日星期四阴
真是伤透脑筋，下周星期四开始，就要进行期中考试了；中专的考试是不是很严格呢？还没经历过，没一点把握。
今天的统计课，关老师给我们透露了一些题目，并告诉我们不要到外面乱说。
上会计课的老师划出会计考试范围，并把复习提纲念了一遍，告诉我们谁把这些记熟了，八九十分不成问题。
总算松了一口气，虽然这样，考试还是一件极麻烦的事！
第72章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1986）11月8日星期六晴
好天气！
三嫂给我回的一封信，李鹏飞（现职**县公安局）同学从传达室取来以后，居然在口袋里放了两天忘记给我，直到今天要换洗衣服时才发现。
三嫂字写得不太整齐，错别字较多，但字里行间却流露出对我的关心之情，还承诺每月给我15元钱做生活费。
（1986）11月9日星期天晴
风和日丽，深秋的太阳象一个温柔的母亲抚摸着人间。
这样好的天气，我却不能去上街，因为再过三天就要考试，更何况我还身无分文。
下午，我正在球场打蓝球，老乡张卫北告诉我，传达室有我的汇款单；我跑去取来，家里寄的30元。
如果还掉20元，只剩10元了，但我可以想象出母亲为拼揍这30元钱所付出的艰辛劳动代价。
（1986）11月10日星期一晴
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在做代课老师的母亲娘家孙子梅光洙（现职**县教育局）给我来信，寥寥几句却震惊了我。
一是说退伍回来的四哥为找工作四处活动，钱花了不少却看不到一点希望。
二是告诉我今后写信不要涉及到嫂子们，以免影响兄弟关系。
第一点意料之中，第二点却是意料之外。
我前次给大哥写了一封信，提及大嫂应和母亲处好关系。
当时我没想到如果大哥不在家，信就会落入大嫂手中，幸得梅光洙接了信，避免了轩然大波。
我当即给梅光洙写了一封长信，感谢他的及时提醒。
（1986）11月11日星期二晴
最近一段时间，我草作了几首诗歌和一篇微型小说。
我本打算今天晚上下自习后，利用教室的安静隐秘环境修改定稿，不料下自习不久教室就熄灯了，打乱我考试之前邮寄出去的计划。
如果在寝室里抄，人多又容易被发现，同学们一定会讽刺挖苦，我只好等考试结束以后再说。
另外，我正构思诗歌《晨跑》、《我们最初的相会》。
（1986）11日12日星期三阴雨
明天就要考试，老天爷也下起了雨，首先把气氛给渲染起来。
如果不及格科目太多，就会加到期末补考，还是要认真复习一下，尽量不给或少给期末增加额外负担。
一整天在教室埋头复习，重新捡拾起高考劲头。
第73章 公园观景
（1986）11月13日星期四阴雨
秋雨和考试同时进行！
上午考英语，好在题目不多，难度也较小；有一些要考试的单词还是老师昨天才在黑板上写过的，因此，及格不成问题。
下午统计考试，上次关老师透露的部分试题是真的，及格很稳，但老师上课补充的新内容我没认真记，所以得不了高分。
不过，我一点儿不遗憾；只要及格，不补考，不留级，什么三好学生，奖学金，我都不稀罕！
（1986）11月14日星期五阴雨
连绵的阴雨把考试送到第二天。
情况良好，试题内容基本上在任课老师给定的范围内。
考试过程中，我发现内招班（成人学员）的学生基本上是舞弊的。
学校为了防止舞弊，把我们班和内招班混杂在一起；但是，他们都挟带着资料，并乘监考老师不注意时偷看，那东张西望，偷偷摸摸的举动真有意思。
监考老师其实也发现了，但不敢讲，因为有些成人学员年纪比老师还大，所以不好意思。
成人学员这么大年纪还来进修，相比我们统招班学生来说考试自然吃力多了。
下午，收到在乡镇粮店工作的三嫂汇来的15元钱。
（1986）11月15日星期六阴
得找个事儿去看一眼校外小店的那个女孩。
于是昨晚，我在寝室里提了一个建议，就是每个同学出几角钱明天周末晚餐聚会，买一点酒、瓜子和糖果。
毫无疑问，室友们全体通过，并推荐我负责。
今天考完数学，寝室长谷云帆（现在深圳创业）先贴了拾元钱，并和我同去采购。
在那个个体户店里，我们班有两个女同学也在采购瓜子和糖果，可能和我们一样是寝室聚会。
那个让人心驰神往的女孩不在店上，我居然有点落寞，所有的小心事和前期努力化为泡影。
采购完毕，总共花费9.64元，我们寝室每人1.2元。
回到寝室时，其余的几个同学己把饭菜备齐。
我们把菜放在一张桌子上，因为有酒助兴，气氛相当活跃和热烈。
饭后我们又把瓜子糖果放上桌面，边打扑克边吃。
受到我们的气氛影响，相邻寝室的同学也过来凑热闹，唱的唱，跳的跳，吼的吼，就象结婚闹洞房一样，不亦乐乎！
我为成功地举办了这次聚会而荣幸，因为太有意思，大家一致通过每隔一周举办一次。
（1986）11月16日星期日阴
昨天在食堂排队打晚餐时，老乡覃碧文恰好和我排在一起，他说身无分文，准备上街取汇款。
我说我也一样，于是，便约好今天上街。
吃完早饭，我便同覃碧文一道出发，前次他跟在别人后面熟悉了一条更近的新路，我俩很快就到了街上。
取了汇款，时间还早，我俩决定去市区逛逛，熟悉一下HY。
我们坐上公交车，在看起来人流最多的解放路下车，然后逛了超级市场，各种大的商店。
城区确实太大，不停地逛了二三个小时就已经累了；还好这次我俩带了地图，里面有市内风景介绍，斟酌了一下，我俩先选择雁峰公园。
雁峰公园内的环境确实优美，人工修缮的景点也多。
有什么古潇湘八景之一“平沙落雁”；衡山七十二峰之首的“回雁峰”等等。
公园的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以及古老的树木，还是美不胜收的，游人也不少。
我和覃碧文本准备让个体摊点拍摄一张纪念照，但一询问价格，有点小贵，考虑到在HY还有两年时间，打算下次借照相机再来补拍。
（1986）11月17日星期一阴
白天正常上课。
利用晚自习时间整理和誉写了几首诗分别邮寄给《诗刊》、《年轻人》以及湘西的《团结报》，静候佳音！
第74章 进入消极漩涡
（1986）11月18日星期二阴
全国乙级排球联赛（男子组）在HY举行，甲级在郴州，主要原因据说是HY体育馆没有郴州的好。
我们班组织一起去观战。
但是，当我们到达HY体育馆时，观众寥如晨星，比较冷清。
看来，HY的排球爱好者不太多；比赛开始后，观众才来了一小部分，而且基本上是学生。
第一场比赛是前卫体协对石油体协，前卫体协大胜；第二场比赛是XJ对云南，云南队先失一局，但后三局大胜！
排球比赛还是很有意思的，自从中国女排在国际大赛连连获奖，国人才关注起这项运动。
从前，我都是在电视上观看，今天能到现场，感觉还真不一样，确实开阔了眼界。
走出小地方，很多新奇的东西都是第一次经历。
（1986）11月19日星期三阴
学校决定把传达室的电视机搬到函大教室，因为函大晚上不自习，又有座位。
梁怀波是学生会干部，负责这个事。
他搞来一枚函大教室的钥匙，而且电视机的钥匙也由他管，这样一来，今后看电视就方便了。
晚上，我和梁怀波把电视机搬到我们教室播放，因为楼下的函大教室没安天线，试了一下图像不清楚。
（1986）11月20日星期四阴
班上缺席早操的同学越来越多，导致早操时稀稀拉拉，队形很不整齐。
体育委员报告了班主任，今天，关老师到教室大发脾气，并进行了一番训斥，要今天没有到做早操的同学交一份书面检讨。
我也在早操缺席人员之列，很快就写了一封检讨交了上去。
这是我中专生活的第一封检讨，看来不管到哪里，检讨都少不了，兴许会陪伴人的一生。
（1986）11月21日星期五阴
今天的班团活动是讨论《理解万岁》的思想价值，我们非团员也被要求参加。
讨论会上，身为学校团高官的政治老师陈中一，对我们班在期中考试中政治成绩很差深为不满，极有情绪地发了一通火。
他要我们热爱专业，认真学习，只有学习好了，才能玩得痛快。
话讲得挺打动人的，但也隐含着契诃夫《装在套子里的人》中别里科夫的思想，是对我们青年人追求新事物和开拓性思维的一种抵制和理论咒骂。
他还用讥讽的口气说我们中专生中有人想当作家、诗人，这是一种不良倾向，是“狂”，是异想天开，是不现实的。
我越听越恼火和烦躁，尽管他是在讲整个学校里的一种现象，但我却感觉无形中一支支毒箭向我射来！
如果在老家能找到一个民办教师的岗位，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退学回去！
（1986）11月22日星期六晴
中专的学习生活由当初的新奇已经渐趋平淡，我又开始感觉到郁闷，甚至于窒息。
难道我真的就这样永远平淡下去，难道真的就找不到属于我的一片激情世界？
三哥回信来了，信中要我在加强专业课学习的同时，博览群书，尤其是中外名著。
同时注意生活节俭，加强身体锻炼。
从一个侧面来说，三哥的话就是我行动的指南。
第75章 迷茫的生活
（1986）11月23日星期日晴
每到星期天，我就有一种想上街的欲望，因为学校能消遣的地方实在太少，市区毕竟繁华和热闹多了。
天公是作了美，可囊中羞涩，只好干巴巴地呆在寝室睡懒觉、下象棋和打篮球等等。
晚睡夜谈中，我抛出一个话题，就是学校所在的这个地方为什么取“狮子山”这么霸气的名字？
于是，室友们你一言我一语猜测起来，有的说过去这里地处偏僻，树木茂盛，是狮子的栖息地。
有的说学校搬迁这里之前，山形可能酷似狮子，故取此名。
有的说这里原来可能柿子树多，叫柿子山，后来用了谐音“狮子山”。
争论了很长时间，没有结果；不过，我倾向于第二种说法；只是因为新建学校，山已经被削变形了无法对证。
这么威猛霸道的地方，但愿今后培养的学生也是一头头雄狮！
（1986）11月24日星期一阴
不知什么原因，到HY财校后，我这个坚持洗冷水澡的人还会感冒。
鼻子不通，鼻涕多得连揩都来不及，我只好请了一上午假，到医务室弄了一包“速效感冒丸”。
整个上午，我躺在床上看路瑶所著小说《人生》。
《人生》的连环画我看过，电影也看过，但原著是第一次看；作品选材不错，情节、人物、事件都恰到好处地勾连在一起。
尤其留下的一个耐人寻味的结尾，更是给读者思考的余地。
我想，《人生》能在社会上引起那么强烈地反响，主要还是内容上有独特之处。
每个人都要自己独特的一生，我能走出一条什么样的人生路呢？真能实现自己的宏伟理想吗？
（1986）11月25日星期二阴
作业越来越多，我似乎正在重复高中的生活。
挤不出多少创作时间，我的理想也就愈来愈趋近破灭境地。
从几个读大学的同学来信中所描述的内容看，他们好象很轻松，难道中专文凭比大专文凭更难捞一些？
会计分数出来了，同桌学习委员陈海军（现为自由职业）说我得68分。
珠算成绩也出来了，平常练习打算盘，我并不是那么狠，居然得90分，很出乎意料之外。
到了下午，全部成绩都已经公布，只有数学不及格。
（1986）11月26日星期三晴
看完从图书室借的《人生》，我思绪万千，只能写诗来表达：
渐如故乡小溪里
绿苔斑驳的雨花石
你不屑于远方
艳丽张扬的富贵色
孤独的影子
在教室里图腾
只有目光是自由的
总盯着窗外的天空
欲望无边无际
却拚命心如止水
看完《人生》最后一页
迷茫便如潮水般泛滥
（1986）11月27日星期四晴
学校在食堂放映英国故事片《少年擒寇记》，大凡引进的外国片，都值得一观。
很少看到英国的电影，这部影片老少皆适合，每一个情节都精采极了；各种漂亮惊险的滑稽动作扣人心弦，令人捧腹大笑。
中国的影片什么时候能具备这一点，那么就达到了世界水准。
据说学校从下周开始，每周二放映一次电影；如果属实，无疑调节了我们紧张的学习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