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着调的春梦
(1986)四月十八日星期五晴
英语成绩也出来了,69分。
最大的问题还是基础题丢分过多,选择题根据上句意思写出下句,居然丢掉二十分,而别的同学却失分很少。
差距就在这里,得想办法应对,否则太吃亏了!
(1986)四月十九日星期六晴
想写一篇关于春天的文章抒发最近的心情,却下不了笔;翻看几本杂志找感觉,我发现安平县后庄中学,一个叫马娜的初三学生写的文章完全可以表达此段时间情感,索性摘抄一篇。
春日遐想
随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日历又翻到了新的一页——严寒的冬天消逝了。
奇怪的是,近些天来天气变得冷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呢?啊,也许是春天来临的前兆吧!
清晨,我站在院子里,望着光秃秃的大树出神,任寒冷的风吹着我额前的头发。
风越是寒冷,我越是渴望着春天的到来。我呆呆地站着,不禁沉醉于春日美好的遐想之中。
我仿佛看到,晴朗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那形状时而象奔驰的骏马,时而象轻飘着的白纱,时而象移动的羊群。
整个天空是明亮的,蔚蓝的。
那失去了生机的大树,重新吐出了黄绿色的嫩芽,长成碧绿的叶子,把自己打扮起来,象守卫祖国的绿色哨兵。
欢乐的小鸟儿在树梢上飞来飞去,“唧唧喳喳”唱着动听的歌儿。
那在寒冷中把身子蜷缩起来的花朵,迎着春风张开了笑脸。在碧绿的叶子映衬下,一张张红的、白的、粉的、黄的、紫的美丽的笑脸,含羞似地向人们微笑致意。
勤快的小蜜蜂开始忙碌起来,嗡嗡嗡地在花丛中飞来飞去,采摘花粉酿蜜。
沉睡了一冬的麦苗也被春风吹醒了,它们伸一伸懒腰,精神起来,使劲地往上窜,不久给大地披上了碧绿的盛装。
充满活力的野草,也顽强地钻出地面,摇摇脑袋,好奇地打量这崭新的世界。
太美了,真是个鸟语花香的绿色世界啊!
我完全陶醉于春天的美景中,忽的一阵凉风吹来,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依然留恋着刚才的遐想。
是啊!“春光诚可爱,光阴更可贵”,初中阶段留给我们的只有最后一个春天了,我不能只陶醉于享受春日美景的欢乐之中,而要以“光阴金不换”的精神,百倍珍惜这大好时光,争分夺秒,把它用在学习上。
听,春风吹动着,仿佛发出“沙沙”的响声;这是春天的脚步声,它一步步地接近了。
它给了我们无穷的力量,鼓舞着我们天天向上。我们要以春天蓬勃向上的精神去学习,工作,早日唤来祖国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春天。
我抚一下被风吹得遮住眼睛的一绺头发,充满信心地朝春天走去……
(1986)四月二十日星期日晴
下午,二哥和著顺哥来我住处,我把母亲带的那块腊肉托龚师傅炒好,又买了三瓶汽酒。
三兄弟聚完餐,我径直去学校上晚自习。
汽酒度数并不高,但喝下一瓶还是刺激神经;于是,我又继续漫无边际地做当州长的假设:
我当上了州长,首先对乡镇Z府所在地整体规划布局,然后规定所有的村民全部搬迁过来,再根据各自技能进行分工。
成立劳动一组、劳动二组、劳动三组等,每一组负责一样,术业有专攻。
有的组专事加工,把房屋拆迁下来的木材加工成家具,把生产出来的农副产品加工成土特产外销。
有的组专事畜牧养殖;有的组专事种田等等。
这样一来,人口集中,利于管理;形成的小城镇,产生规模效应,产业马上可以发展起来……
过了不久,我的幻觉又开始转向:有一个像地球一样的星球,人类都长有翅膀,可以飞翔,可以行走,称作鸟人星球……
(1986)四月二十一日星期一晴
统考成绩全部出炉,我的总分439;语文74分,数学64分,英语69分,政治78分,地理71分,历史83分。
比较第一次估分少二十几分,与第二次预估超二十分。
第一名520分,比我多81分,我大约在二十二名左右。
这次统考,我没有什么遗憾,纯粹轻松迎考,演示各种战法,收获颇丰。
下一阶段,重点补齐基础知识短板!
(1986)四月二十二日星期二晴
二哥和著顺哥搭宿一次影响不大,可连续来就让我有苦难言了。
我已经习惯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睡觉,可昨晚三个人挤在一张双人床上,还要听烦人的呼噜声,闹得我到一点才睡着,很不舒服。
今天晚上二哥先过来,他告诉我大哥好像是在包什么工程,涉及十几万元金额。
我问二哥砖瓦厂现状,二哥说砖销不出去,靠借钱在维持运转。
我不禁替大哥捏起了一把汗,小小砖瓦厂尚且经营不善,还要去包更大的工程,岂非孤注一掷?
第47章 不生气的修养
(1986)四月二十三日星期三晴
我对张老师已经提升了好感,但他的有些做法还是让人不适。
我抽空用铅笔按正楷写了一封建议信,陈述两点理由:
一、课外活动讲授地理,干预正常锻炼、休息和自由复习;
二、严重干扰黄老师的地理教学计划。
围绕上述两个论点,我匿名写了大约一页信笺纸,然后折叠装入信封,准备乘人不注意丢进学校政教处。
统考排名表发了下来,我位居19;这表明我进步了,从35—25—19,何况有几科只须加强基础训练就可得分,潜力可挖,前景可观!
另外,我和汤卓冰释前嫌。
(1986)四月二十四日星期四晴
预考名额出来了,全县文科105名;除去英语专业组20名,只剩85名,比去年少几名,形势严峻。
据说,英语专业组名额是张老师到教育局争取的;因为我们班的英语专业组有17人,而二中、三中仅有6人,只须减掉3人。
张老师的用心良苦,却让我心生愤懑。
他太自私了,为班上争得了预考名额,但高考呢?英语组里面有不少成绩很差,预考分肯定会大大低于分数线,相应地会让很多比他们分数高的过不了预考,而英语组的差生高考时肯定竞争乏力,岂不是误了比他们分数高的同学?
看来,今年的预考比前几年都激烈,我一点都大意不得!
(1986)四月二十五日星期五阴
实践证明,幻想一封匿名信去改变生活现状既很幼稚又不现实。
课外活动,张老师还在讲授地理,说明给校长的建议信起不了任何作用。
农村超生现象还在层出不穷,说明上次写给国家高层的信石沉大海。
(1986)四月二十六日星期六阴
似乎是倒春寒,天气突然阴冷起来,许多刚脱掉棉衣的人又重新穿了回来。
我只穿两件衣服,紧张起来的学习气氛,就象一件棉袄把我裹住,感觉不到寒冷。
我寻思:无须惧怕冷酷的现实,只要把自己做好,努力去适应环境,而不是环境来适应我。
(1986)四闫二十七星期曰连绵阴雨
二哥和著顺哥接连几天的搭宿,终于让我失眠了。
离预考只有二十四五天,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的学习计划被打乱,也休息不好,等待我的有可能是预考也过不了的窘境。
二哥和著顺哥绝对想不到这一层,我得点拨他们一下,要么我去别处搭宿,要么我给他们另找一个住宿地方,这个问题得尽快解决。
第48章 总有感动心灵的时候
(1986)四月二十八日星期一阴
下午,学校组织观看电影《少年犯》。
影片中的少年犯基本上是由真正的少年犯扮演,打破了中国传统的拍片方式,真实感十足。
影片给人的启迪颇深,痛心地揭示了少年犯罪的根源;有的是家教不严;有的是社会腐蚀;有的是自甘堕落,总之,家庭与社会的共同影响是主要原因。
另外,影片也给出了改造的途径。
第一节晚自习,从州党校回来的三哥把我叫出教室,询问统考成绩和预考准备情况,我如实做了回答。
三哥还想找班主任做进一步地了解,关键是高考的体检。
我告诉三哥,我与张老师的关系还有一点隔陔,最好莫见。
三哥说非常理解我,但还是要见一下。
正在这时,张老师从旁边经过,于是,我顺势把三哥介绍给他,自已带着三哥买的一包蛋糕进了教室。
蛋糕真的好吃!我多吃了一块,其余的偷偷平均分给了汤卓、刘少平和许超荣等几个好朋友。
(1986)四月二十九日星期二阴雨
也许我的暗示起了作用,也许是三哥听了我的诉苦,亲自到找二哥和著顺哥,昨晚,他们没来搭宿,我终于恢复了正常睡眠。
我只能在心底里向两位兄长道歉,如果不是因为高考临近,我决不会这样子做的。
三哥又回州党校去了,他在房间留有一张便条,上面写道:
好弟: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是儿是女,只在这瞬。这是你人生道路上起决定作用的一次,万万马虎不得,要非常珍惜。
但也要注意身体,保证正常的休息;不要紧张,要轻松,充分发挥临场作用,争取考出满意的成绩。
生活上有困难,我回家安排,祝你成功!
注:我可能三四天后回老家一趟,也希望两位哥哥不要对好弟有半点影响,因为这是他人生道路上的转折点。
看完留言,已经不止一次地感慨万千,每次离别,三哥都会写一些话语来激励我。
如此的关心,如此的厚爱,如此的期待,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拼死一搏呢?
(1986)四月三十日星期三连绵阴雨
明天“五一劳动节”,毕业班不放假。
上周看的《文萃》报上有则消息,透露迎“五一”的电视节目丰富多彩,有著名相声演员表演;有魔术献技;有歌唱家登台等等。
这个消息,我和汤卓已经分享了好几天;汤卓还补充新的信息,说著名相声演员姜昆也会上台。
第一节晚自习不到一半时间,我俩就已经按捺不住,各自都写好了请假条。
汤卓跃跃欲试,却又胆小不敢,最后,我忍不住先大胆走进语文办公室,假装昏昏欲睡的样子对张老师说请假。
张老师露出怀疑的眼神看着我说:“又害病了?”
我故意低着头弱弱的回答:“中午没午睡,头有点疼”
张老师停顿一晌说道:“好吧!”
我回到教室收拾书本,汤卓急得抓住我的肩膀问他应该怎么办,我笑着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喂狼,你自己看着办,我先睹为快!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当我为赶时间冒雨跑到农委办公室,才知道没有文艺晚会,只播放花鼓戏《补锅》和《打铜锣》。
我既失望又懊恼,一个晚上被毁了一部分!
(1986)五月一日星期四阴
五一国际劳动节,教政治的刘老师和我们一起“劳动”,没有假期。
当上到第四节课时,许多同学都厌烦起来。
然而,就在即将下课之时,刘老师的一段真情告白,却揪住了同学们的心。
他真诚地说道:“同学们,明天我就要到州医院去检查身体,大概一周左右。
县医院三月份诊断我得了血管瘤,但因为我担负着四个高考班的课程,所以一直抽不出时间去州里做进一步检查。”
刘老师苦笑了一声,继续带着乐观的腔调说道:“但这几天,我的脚开始发软,视力有点模糊,所以不得不请假去州医院。但愿是良性的,我还能笑着回来;如果是恶性的,我们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
刘老师说完,教室一片寂静。
就在刘老师夹着教案拉开前门的一瞬间,班长章景林喊道:“刘老师,你一定是良性的,我们等着你平安归来!”
接着,无数表达相同情感的不同声音对着刘老师发了出来;“刘老师,你不会有事的!”“平安回来,刘老师!”。。。。。。
听着同学们发出的肺腑心曲,刘老师转过头来淡然一笑就走了。
我不由得一阵戚然,想起了也是身为老师,却在四十多岁早逝的父亲,以及去年十一月份参加的学校为女青年数学黄老师举行葬礼的情景。
刘老师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我感觉来自于心灵深处的颤栗:老师-园丁,这个平凡而又崇高的职业,无数的刘老师为了国家的教育事业辛勤耕耘,不惜牺牲个人健康,甚至于生命,真是值得讴歌!
(1986)五月二日星期五晴
天气转晴,我抽空到学校后面的操场看全县的学生运动会。
因为项目比较多,看不过来,我选择性地看了跳高和长跑。
二中一个初二男生跃过1.68米,一个初一女生跃过1.37米,把男女第一名都拿走了。
我们合水镇来了15名运动员,我直接看到的是3000米长跑得了冠军,1500米长跑亚军,400米男子接力第二名。
充满活力的体育比赛,其实相当吻合我们这个好动年龄的性格,可惜课程太紧,否则我真想把全部比赛都看完。
第49章 悸动的爱意
(1986)五月三日星期六晴
《少年犯》电影的火爆,让它的主题歌也在大街小巷风靡。
高一时的同学,如今在理科复读的张辉(现就职**县税务局)答应我给他磁带,他就录下来给我。
恰好我的住处有三哥留下的一盒空白磁带,于是,我托张辉把《少年犯》主题曲录好音给了我,然后,我从汤卓那儿借了录音机欣赏。
星期六的晚上老是有好电视剧,让人欲罢不能;今晚播放《济公》,我硬是压住自己请假的念头。
然而,当汤卓告诉我他和刘少平、许超荣马上要去工商银行打比赛时,我就真的按捺不住自己了。
我叫同座戴济志下自习时再把我课桌上摊放的书收捡进抽屉,然后就溜了出去。
在工商银行的灯光球场,我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确认张老师不在现场观看,才放心地挤进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
我到达现场,上半场刚结束,一中输了十二分。
下半场开始,我们校队渐渐找回感觉,越打越顺,最后反败为胜,倒赢十分。
有时,看别人比赛比自己打球还有意思。
(1986)五月四日星期日阴
汤卓的录音机只能借我两天,所以我要充分利用。
上午补课一结束,我就立马赶回住处打开录音机,边听《少年犯》歌曲,边跟着哼唱。
接着,我找出一本诗集,想尝试一下自己的朗读水平;我打开录音健,朗读到一半左右时,三哥和于姐来了。
三哥和于姐已经处于谈婚论嫁阶段,脸上洋溢着幸福,脾气都很温和。
我们坐在一起,什么家庭轶事、电影、电视、文学等等无所不谈。
三哥还说要我写几篇小说,挣百把块钱稿费为他买一台录音机。
虽说三哥是带着开玩笑的口吻说的,但我在心里却默默思忖,今后我岂止只写几篇小说,我会做更大的事情!
(1986)五月五日星期一阴
从今天到本月二十号预考,我们转入自由复习阶段,虽说还有十五天时间,但我还真有点紧张。
更使我着急的是这几天不知为什么老是失眠,严重影响学习。
为了保持旺盛的精力和冷静的头脑,我得花钱买一包奶粉来治愈失眠。
晚自习,张老师告诉我们,保送湖南师大的只能是排名前十应届生,而且可以不参加高考,但大学毕业后必须服从分配回到本县。
轮不到的好事只能听听,我属于必须拚命往前冲锋的野战部队。
(1986)五月六日星期二晴
“五四”青年篮球赛已经进行了三四天,今晚有一场相当关键的比赛,就是一中同工商银行争夺决赛出线权。
距离预考只有十多天,张老师不准汤卓、刘少平和许超荣三人再去比赛,担心他们万一受伤会影响考试;但一中如果少了他们三人,那肯定是出不了线的。
临上自习时,学校体育委员吕志忠来请他们,最后,他们三人实在忍不住,便一声不响蹓出了教室。
看着后面的三个空位子,我的心痒得实在受不了,便也蹓了出去。
比赛打得很是精彩激烈,由于汤卓、刘少平、许超荣、吕志忠和教体育的孙老师(后因超生开除)配合默契,最后以二分优势险胜工商银行。
比赛一结束,我马上随同偷偷出来的学生往各自教室跑去。
“糟了!”,张老师正在教室讲什么事,我心里直发毛:“一定会被抓!”
于是,我先到上面厕所边解手边思考对策,待我再下来时,张老师已经离开了。
我轻手轻脚走进教室,戴济志告诉我张老师要一个个抓我们不到上自习的同学。
尽管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借口,但如果张老师认真探究,我就会重蹈去年高考前的覆辙。
那时,我和汤卓也是在晚自习偷偷蹓出去看电影,最后被班主任李长义老师抓住,把我俩的课桌移出教室摆放到外面走廊,要把家长叫来才准上课,丢尽了脸。
如果张老师也象李老师那样,我可就又陷入危境了。
正在这时,张老师从教室后门进来,他问我第一节晚自习到那里去了。
我告诉他老家来人找我有事,我到办公室请假,却没看到你,就先去办事了。
张老师一听,也不再问我就直接往讲台走去。
不一会儿,打球的几个人也回到教室,张老师没有骂他们,可能是因为他们参加的是代表学校的比赛,不好说什么,于是便含糊其辞地大声宣布:“今后上自习都不准随便离开!”
(1986)五月七日星期三晴
覃仁杰(现就职**师大附中)是这个学期才从三中转来的复读生,身材适中,样貌帅气、斯文,成绩处在班上的前列,尤其数学是他的强项。
伍自英(现职不详)是应届生,班干部,算得上风姿绰约,据说有“猪癫风”,也不知是真是假。
自从覃仁杰来了以后,伍自英就经常向他请教数学。
起初,两人在一起探讨时,多少还保持点距离;但随着交往次数的增多,头几乎都已经挨在一起了。
课间操时,覃仁杰同桌许超荣出去了,伍自英瞅准时机,走过来一屁股坐到空位上,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本小笔记本打开,叫覃仁杰挑选一张照片。
当时,我正在教室的角落看书,目睹了这一幕情景。
更凑巧的是晚自习前,陈俊成到许超荣书桌上找资料,一不小心把覃仁杰的笔记本弄落到地上,伍自英的照片滑落出来,覃仁杰的脸霎时红了。
这件事在我们几个复读好友中迅速地传播开来,但没人会去告诉老师,毕竟要毕业了,伤天害理的事不能做;但在暗地里,我们几个都把伍自英称作“情种”。
第50章 恢复常态的喜悦
(1986)五月八日星期四晴
著顺哥后来还到搭宿两次,我也抹不开面子拒绝,好在他考得驾照了,昨天下午已经回去。
更高兴的是喝了奶粉还有点效果,失眠症状已经消失,中午也能休息一二个小时,下午头不再昏昏沉沉,精力旺盛起来。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有利的方面转化,我一定要把预考当做高考,先行预热,争取最后一战超常发挥!
(1986)五月九日星期五晴
刘老师在州医院的检查结果为良性的消息迅速在校内传开,据说只要动一个小手术,再静养一个多星期就可以回来继续上课。
这一次,老天爷总算开了眼!
距离高考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一定要汲取去年的经验教训,充分保证考前的睡眠,做到轻松、冷静,不让压力左右自己情绪。
梳理好自己的羽毛,做好展翅高飞前的准备!
(1986)五月十日星期六晴
自由复习阶段,管理相对松懈,我爱和汤卓、刘少平讲笑话,交流各种听来的趣闻轶事。
晚上对照自己的学习计划,发现不能按时完成,这让我对自己不满意起来。
从明天开始,尽量少讲话,保质保量完成各科复习指标。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让其“复读”,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二千多年前的孟子怎么能如此准确地预测和指导后世人类的各种命运变化呢?
(1986)五月十一日星期日晴
晚八点,一中学生队还有最后一场球赛。
因为全体老师晚上开会,汤卓、许超荣和刘少平悄悄蹓了出去打比赛。
我上了半个小时自习,然后到上面办公楼观察了一下,校长正在发言,而且主席台还有好几个领导,估计会议很长,便大胆去了广场看球赛。
由于孙老师开会,没有老师参赛,也没有老师指导;一中纯粹是学生队,力量不均,经验不足。
相反,实力不如一中的五中,今天投篮格外准,跑动也积极,加上裁判偏袒了几个争议球,最后赢一中五分得第三名。
比赛结束,汤卓和吕志忠大骂裁判不公,周围的观众也一同起哄,场面混乱了一阵。
高兴的是球赛终于结束,不再让我牵肠挂肚,可以集中心思投入复习。
(1986)五月十二日星期一晴
中午,收到母亲寄来的十元钱和十斤米。
下午放学回来,在Z府大院门口碰到韩主任;他问我统考摸底的成绩和名次,我一愣,前一次碰面时已经告诉过他,现在又问,八成是忘记了。
于是,我又如实做了回答。
韩主任直言不讳地说道:“这个成绩预考应该问题不大,但高考还是有点悬。”
我点了点头。
最后,韩主任叮嘱我认真复习,争取高考中榜。
第51章 祸起萧墙
(1986)五月十三日星期二晴
接连十几天高强度的复习,屁股还真有点坐不住了。
上午第二节课,我看到汤卓后面的课桌空了,便拿起一本政治书过去。
我把书摊开竖靠着汤卓的后背,两只手肘抵住桌面站立式微微前倾看书。
正在这时,张老师从后门进来,见此情景,厉声问道:“徐著好,你这是在搞什么?马上给我出去!”
当众被吼的滋味最不好受,我悻悻地走向门口,脸象发了烧。
我怏怏不乐地站在教室外面过道上,不一会儿,张老师出来了。
他困惑不解地问道:“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搞?”
我怯怯地回答:“实在是坐久了,想站一会儿。”
“把书放在别人的背上看,整个高三年级,只有你独特和另类!”
张老师继续粗声大气地说道:“你这是有令不行,有禁不止!好几天我都发现你坐没有坐像,下次再这样,我就要从档案上给你记上一笔。”
重新回到教室,汤卓、刘少平等几个好友都咧着嘴笑。我解嘲道:“经历了去年那么大的风浪,这个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尤其汤卓;去年我俩偷看电影被抓,李长义老师把我俩课桌移出教室,二天不准上课。
张老师吓唬我从反面写档案,这我倒不怕,可怕的是我又一次当众出丑,实在是太伤自尊!
(1986)五月十四日星期三晴
猝不及防的事,总是在重要关头出现,这不,临近预考,却不幸卷入一场风波。
昨天下午,汤卓偷偷告诉我一个消息,说在吉首大学英语系读书的蒋伟容(现职**公安系统)最近因酗酒打架受到处分,轰动了全校。
蒋伟容的家就在我三哥住处的一楼,他父母均在政府大院工作。
晚饭时,我在政府食堂外面碰到正读高二的蒋伟容弟弟蒋伟生(现职**县政法系统),我忍不住把他拉到旁边问他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他说他不知道。
我叮嘱他保密,不要告诉父母。
今天中午,蒋伟生到我房间找我,追问消息的来源,我告诉他是汤卓说的,至于他是从那里知道的我不清楚,下午到学校我再问一下他。
下午在教室里,汤卓告诉我是从他妈那里听说的。
晚饭后,我从蒋伟容家门前经过,他母亲叫住我,热情招呼我去他家。
我走了进去,蒋伟容的母亲又是倒水又是塞水果糖,弄得我手足无措。
蒋伟容的母亲一阵嘘寒问暖过后,就转换话题问我消息的来源,并把具体过程讲述一遍。
我正准备回答,她接着解释道:“昨天我伟生不敢把这事告诉我,而是先透露给他姐,我是从我大女儿那里得知的。今天上午,我立马坐车到吉首大学了解,老师和同学们都说没有这回事;伟容告诉我他还准备入党,不可能发生那样的事。”
我一听,将信将疑,难道真的是谣言吗?于是,我一五一十叙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讲完后,蒋伟容母亲说晚上要去学校找领导,追究谣言传播责任。
我局促不安地说道:“还是先找汤卓本人谈谈,莫把事情弄大。”
“我知道怎么处理,你放心!”蒋伟容母亲说道。
从蒋伟容家出来,不安开始笼罩我的心头;如果蒋伟容母亲真的去学校找汤卓对质,那事情就麻烦了,汤卓一定会责骂我不守信用,到处乱讲。
我当机立断,得马上找到汤卓先做准备,思考对策。
第一站先到汤卓家里,不在;再到教室,也不在;最后,我在学校后面的操场找到汤卓。
我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汤卓听完,脸立马就白了,皱起眉头怔了半天说道:“我俩太好了,我才把那件事告诉你;你平常那么聪明,怎么突然就不冷静了,居然去问当事人弟弟,我被你害惨了!”
汤卓这么说,我更加慌了神,一时没了主张,忙问他怎么应对。
汤卓无奈地说道:“如果蒋伟容母亲来问,我就一口咬定我不知道,反正我俩单独讲的,没人证明。”
汤卓说的这个理由太过牵强,我决定到蒋伟容家里去请求他母亲不要找汤卓,说这事就我俩知道,我们不再出去说,放我们一马。
当我心急火燎地赶到蒋伟容家时,门却紧闭着。
我寻思蒋伟容父母是不是去了汤卓家,于是,迅即从政府后门出去,经过电影院、教育局直至武溪小学,恰巧碰到汤卓妹妹汤蓉(现职不详)。
我问她是否看到汤卓,家里是否来了两个中年男女,汤蓉摇了摇头。
于是,我再次赶往教室,汤卓也不在。
稍后,卓老师也来找汤卓,我告诉她汤卓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在教室外走廊上,卓老师责备我说:“将近要预考了,你可把汤卓害苦了,他现在会去哪里呢?”
我心虚地说道:“也许到山上去了!”
去年偷看电影事件,我俩就是在学校后面的山上度过不能上课的两天。
卓老师一听,急得直跺脚,忙叫我快去找。
此时,天已经开始微微暗起来,我尽量放慢脚步,让卓老师跟上。
卓老师边爬边气喘吁吁地对我说:“如果汤卓出了什么问题,你也脱不了干系!”
卓老师的话让我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我告诉卓老师如果到操场没找到,就回教室外面等,我先到各处找。
辞别卓老师,我一路小跑到学校后山桔子林、梨树林以及我俩平常去过的地方,还不停地呼喊,都没有汤卓的影子。
山上看不清以后,我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汤卓家里、电影院以及武水大桥等,我觉得自己的心弦似乎快要绷断了。
当我折返学校,卓老师在教室外面的过道等我,她看见满头大汗的我,语气缓和下来并显露出了一点关切。
卓老师说汤卓已经找到,事情的成因其实很简单,是她的一个同学到她家里说蒋伟容受处分的消息时,被汤卓无意中听到,你是他好朋友,就顺便告诉了你,你怎么能告诉蒋伟容的家里人呢?
卓老师的话,让我惭愧得抬不起头来。
她继续告诉我:“刚才蒋伟容的父母找到我,我说话是我讲的。”
卓老师还告诉我:“其实确有其事,只不过蒋伟容的父母亲想堵住消息罢了;说实话,ZF部门的人,咱们惹不起。你和汤卓不要因为这事受影响,好好复习,今后汲取教训!”
听完卓老师的话,我通红着脸走进了教室。
第一节晚自习下了以后,我约汤卓一起到山上的操场散心,坦承自己的做法太欠妥当,并真诚地道了歉,也希望他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尽可能保护住我的信用。
汤卓说事情已经过去,今后注意一下就行了。
(1986)五月十五日星期四晴
昨天的事,尽管已经迅速处理和了结,但我与汤卓以及他的家人不可避免地产生了隔阂,要想恢复到过去的友谊,只能依赖时间。
教训不可谓不深刻,今后,我一定要牢记遇事首先保持冷静,慢半拍,甚至一拍。
任何事情发生的初期,并没有完全显露出它的真相,局势不明朗,动机不清晰,切忌冲动;直待收集到更多的信息,再用全局视野做出判断,就会少犯错误。
另外,张老师说明天全班合影,欢迎复读生参加。
张老师走后,我们几个原59班的复读生决定单独合影,当大家为照相机发愁时,我却鲁莽地答应由我来解决。
(1986)五月十六日星期五晴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昨天我答应出照相机,找了政府大院里的好几个熟人,最后才在征史办一个老乡那里借到。
应届生照他们的合影,我们几个复读生则在学校的大门口、教室、大礼堂、省心楼以及球场分别留下纪念。
然而,当我们原59班的复读生要照合影时,刘少平、汤卓就表现得不热情了,一副冷傲的表情,好象担心影响了他们身价似的。
杨林姿到教室喊了三次,刘少平也出来了,可汤卓硬是不肯参加,合影最后不了了之。
当我和章清涛一起回去的路上,我俩都对汤卓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可能是因为前天的事件还残留一点阴影,更可能是因为自己出身的家庭好一点而自负高傲,否则连一张合影都不肯参加,太扫我们的兴了!
(1986)五月十七日星期六晴
离预考还有三天,我在草稿纸上乱涂一首自由诗来舒缓一下紧张的心情。
永无标准的成功
寒门子弟的梦想
曾经也很张狂
自认为努力地耕耘
收成其实并不好
假装对现状知足
却难以包裹内心的失落
雨夜里辗转反侧的不甘
总在日出时疯狂生长
给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
就一定不会犯错吗
暮春月光下的徬徨
把影子越拉越长……
第52章 预考后的愉悦
(1986)五月十八日星期日晴
从明天开始的三天考试按照夏令时,上午9:00-11:30;下午2;30-4:30。
晚自习,张老师到班上做考前动员,无非是注意时间,紧张而不失轻松,保证睡眠等等。
然而,经历了那么多的考试,尽管不断对自己进行心理上“放松”的暗示,还是有点小紧张。
(1986)五月十九至二十一日星期一二三晴
补记:三天的预考结束了,总体感觉不是很理想,隐隐担心预考会出意外。
没心思回忆考试过程,简单记述。
(1986)五月二十二日星期四晴
饱饱睡了一上午,从窗子射进来的春光铺洒在书桌上,房间一片明亮。
起床后我赶到食堂打中饭,然后迅速端回房间,省得在食堂吃;来来往往熟人问询考试情况,我得不断重复。
下午一直在房间看书,懒得出去;文学类的书一看多,偶尔有写作冲动,于是,冥思苦想了一首诗歌:
每个醒来的早晨
常有莫名其妙的感动
喜欢拉开窗帘的刹那
四季更替
便如水墨画般
生动于眼
或春光乍泄
或风雪交加
或暴雨如注
或白雾妖娆
这是一天的方向
而青春
在时间的剪刀下
片片飘落于记忆中
相册里
当白发和皱纹忽隐忽现
衰老的青春
任凭夕阳残照
眼里或许满是哀怨
快速离去的欢乐和忧伤
在我双手合十的虔诚祈祷中
但愿重获新生
(1986)五月二十三日星期五晴
万万没想到上午十点左右,阳月玲和金小芸居然找到我住处来借书,还好我刚起床一会儿,否则就尴尬了。
听到敲门声,我打开一看,怔了半晌,还是阳月玲笑着先开口:“想不到吧,不欢迎?”
“确实想不到,但肯定欢迎!”我慌乱地应答道。
进入房间,金小芸细声细语说道:“我和阳月玲问了几个人才找到你这里,真不容易,所以我俩要多借几本书。”
“好的,你俩随便挑!”我边整理床铺边对她俩说:“你俩不是说过预考后邀我一起去张家界玩吗?”
金小芸说家长不准高考前出远门。
“那我们高考后再约?”我问道。
金小芸回答:“如果我们几个高考都上分数线了,也许还有可能!”
阳月玲直截了当地接过话:“那就成美好愿望了,我可能预考都过不了。”
金小芸打断阳月玲的话:“成绩出来了再说,先开心玩几天!”
房间里第一次来了两个女同学,我还真有点手足无措。
我告诉她俩我出去买点糖,金小芸说她们还有别的事,挑好书后马上要走。
这时,阳月玲看到了我放在桌子上草写的《青春也会老》;她拿起来看了看,又给金小芸看,然后问是不是我写的。
我点了点头,坦言是无聊之作。
阳月玲说想不到我平常那么活泼风趣,诗中却有淡淡的忧伤。
我说纯粹是在练笔,无病呻吟。
金小芸带着风趣的口吻说道:“这么发展下去,将来说不定会成为和你同姓的徐志摩那样的大诗人!”
我被窘得面红耳赤,含混不清地应答道:“与诗人的距离还有十万八千里!”
“不说了,我们走了,不打扰了,过几天还你书!”金小芸说完,就和阳月玲走了。
我把她俩送到走廓的楼梯口,直至身影消失,才回过神来飘到房间发呆。
(1986)五月二十四日星期六晴
我睡到了自然醒,起床后一直呆在房间看书。
下午,汤卓、许超荣、栾学武、章荣生(现职**地区检察系统)邀在一起到我住处玩。
我做东,在食堂多订了几份饭菜,然后把家里带来的,剩下不多的腊肉交给龚师傅,请他帮忙加工。
为了尽兴,我还到外面打了一斤低度散装白酒。
于是,五个正值青春旺盛期的同学,随着酒精慢慢溶入身体,情绪高亢,声音渐大;不是搭肩勾背,就是称兄道弟,而且反复发誓将来一定“苟富贵,毋相忘!”。
将近晚九点,聚餐结束;我和汤卓酒量大一些,头脑还没完全糊涂,他们三人的脸却绯红,走路有点东倒西歪。
第53章 含情山水
(1986)五月二十五日星期日阴
吃过中饭,我正准备午睡,章清涛来邀我去木材公司看望好友陈伍勇(自由职业,已早逝)。
陈伍勇是原59班同学,去年预考没过,就去了二中复读。
到了陈伍勇家,他正在吃饭,见到我俩,便放下碗筷,把我俩引到他的小房间里。
在小房间里,我们一边扯闲谈,一边翻陈伍勇送给我俩的影集看。
当翻到第三页时,里面放着同一个女学生两张不同背景的照片。
陈伍勇毫无顾忌地告诉我俩,这个微胖的女子是他的“wife”。
看着我和章清涛惊愕的表情,陈伍勇解释自己虽然复读,但成绩提高不了,索性谈一个对象;这次预考成绩出来,八成又过不了,到时就成家过小日子算了。
我和章清涛抑制不住好奇,要他介绍追求女孩子的经验。
“八个字!”陈伍勇打着手势说道。
章清涛赶忙催问:“莫吊我俩胃口,快点说!我和著好也到了追女孩的年龄了,学点经验。”
陈伍勇故弄玄虚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说道:“那你俩就要听准记好,我可不重复。”
章清涛急了,一叠声地继续摧问:“太啰嗦了,你真是嘴贫!”
陈伍勇得意地说:“这么着急,八成你有一个女孩子要追;听好了,就是坚决做到‘胆大、心细、脸皮厚’!”
这是什么经验,我和章清涛不由得哈哈大笑。
(1986)五月二十六日星期一晴
连续几天都能很幸福地酣睡到自然醒,今天,却早早就被窗外树上的鸟鸣声惊醒。
我起床站到窗边,伸出的懒腰渐渐露出无聊的端倪。
春末和初夏交替的阳光映照进来,湛蓝的天空,几丝白云在慢慢飘动。
我心想,这样晴朗的好天气如果被辜负了简直太可惜,
于是乎,我花二角钱在街上吃了一碗斋粉,然后直奔汤卓家。
真是心有灵犀,一个人闷在家里的汤卓也正在无聊,我俩一拍即合,准备了一壶水,向商定好的目的地进发。
我俩要去的第一个地方叫麒仙洞,第二个地方叫崔龙庵。
从我们学校右边的一条溯溪小路进去,大约三里开外的一座500米左右小山,居然取了《西游记》里面的花果山名字。
麒仙洞在山脚,崔龙庵在山顶。
去年十一月份,在学校教数学的青年女黄老师就葬在这里,当时,我和汤卓扛着花圈来过。
不知麒仙洞今天是不是做佛事,沿溪两边的小路上络绎不绝地人流往里而去。
随着人流,大约半个小时我俩就接近了目的地。
在一处较窄山脚峡谷段的溪流上方小平台,中间为一天然宽洞,两侧则分布着几座寺庙。
我和汤卓抵近洞边,混进川流不息的烧香拜佛人群,先在寺门外看土地堂和灵宫殿,再进门看大雄宝殿和观音堂。
在观音堂门口,我还没看清里面的布置,汤卓就把我往旁边拉,他附在我耳边告诉我里面的蒲团上跪着阳月玲和金小芸。
我将信将疑,忙偏起脑袋挨着门框边往里瞧,果然是她们两个在虔诚地双手合十许愿;于是,我拉着汤卓的手悄悄地离开。
前往崔龙庵的路全是往上的羊肠小道,比较难走,此时的阳光也开始毒起来。
在一片松树林里,我俩坐下来休息,汤卓告诉我金小芸父亲是**局局长,阳月玲父亲是副局长。
照这么说,在我眼里,她俩都算得上是县城里的高干子弟,会去求什么呢?
我把这一疑惑拋给汤卓,他说绝对是祈愿预考和高考。
我戏谑地反问汤卓,会不会是求像我俩这样的好老公呢?
汤卓顺着我的反问一本正经地答道:“完全有可能!”说完,我俩同时大笑起来。
休息了二十分钟左右,再花半个多钟头才上气不接下气地登上山顶。
崔龙庵的四周,翠竹茂密,但庙宇已经破残不堪,显然不如下面的麒仙洞香火旺。
我和汤卓坐在一棵大枞树下,看着半个县城以及神似飘带的沅江和武水,大有“天下小”的感觉。
汤卓转向后面,指着远处最高的那个山峰影子告诉我,如果登上那座山,可以看到县城的全貌,沿途的风景也更奇绝。
实际上,我出来时也做了功课,房间书架上放有三哥的《LX县志》,粗略知道那山叫天桥山,县城边最高,但在全县境内是第三高度。
下山的路上,我和汤卓约定高考后去爬天桥山。
(1986)五月二十七日星期二阴
我从食堂端回中饭刚到楼梯口,就碰到前来还书的金小芸和阳月玲。
我招呼一声就领着她俩往房间走去,几个从旁边经过的熟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进了房间,我问她俩是否吃中饭了,如果没吃,我就去外面买点糖,因为食堂报餐制,没饭菜了。
她俩说十一点多才在街上吃了碗斋粉,还不饿。
我乘机打趣道:“麒仙洞的斋饭吃过瘾了,进城继续体验。”
听到我这么一说,她俩面面相觑,稍倾,阳月玲指着我鼻子说道:“你听谁说的?要不就是跟踪了我们。”
我笑着解释道:“我和汤卓也准备进去许愿,看到你俩在先,估计是许同一个愿,女士优先,我俩只好不打扰你们,索性爬到崔龙庵许愿,冲着我俩出的满身汗,菩萨应该灵验点吧!”
金小芸一听,满带遗憾地说道:“我俩一直想登崔龙庵,太高太偏不敢,如果知道你俩上去,就添胆子了。”
“想去还有更好的机会,”我笑着说:“高考后爬更高更险风景更好的天桥山!”
“好,一言为定!”她俩几乎是异口同声。
我接着卖弄道:“你俩去的麒仙洞,知道来历吗?”
她俩摇了摇头。
我接着说:“清末民初县城有一李姓女子看破红尘,少年出家,欲寻一幽静处修炼;她家为殷实富户,遂出资在谷中选一两边为大岩石的地方建造了“麒仙洞”。”
金小芸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把《LX县志》翻给她俩看,上面写得明明白白。
阳月玲说道:“那我预考没考过,也找一个地方出家算了!”
“前提条件你屋得是殷实人家!”金小芸打趣道。
我们又陆续说了一些杂七杂八的话,然后,她俩告辞走了。
“她俩只是借书而已,我不能有不切实际的心思!”我暗想:“何况我是一个‘三等残废’,还是土包子!”
(1986)五月二十八日星期三阴
预考成绩差不多应该出来了,我实在难以午睡,干脆去汤卓家打探消息。
到了武溪小学汤卓家,我敲开门,汤蓉说她哥哥在睡觉,我不便打扰,只好在外面的球场上蹓跶。
不一会儿,张辉、栾学武也来找汤卓,我们便坐在球场边树荫下闲聊,只到汤卓睡醒出来。
汤卓说他的总分已经知道,是400分;我的分子目前只知道历史是65分,刘少平、章清涛70多分,而汤卓却高达87分。
我一听,顿时凉了半截腰,喃喃自语道:“这下还有什么搞头,我可是靠副科挣分的呀!”
汤卓看着我焦急的样子,忙安慰我:“也许是我爸记错了,我也不相信你的历史只有这么点儿分数,我再到家里找我爸抄的成绩单。”
汤卓返回家里,半天没出来,我的心乱极了,打不起半点精神,如果预考都通不过,我还有何脸面见人呢?说不定到时出家的是我!
正当愁容满面之时,汤卓从家里出来,他告诉我他爸在纸条上写的是刘少平数学77分,而后面就是我的名字,所以应该是数学65分。
栾学武一听,忙喊道:“这下放心了吧,你要请客!”
我喜忧参半:“谁知道是真是假?全部出来了才安心!”
“莫管那么多,他们都有事,我俩骑车到新县城去玩玩!”栾学武说完,就到武小球场对面的家里取单车。
栾学武带着我,过了武水大桥后便沿着319国道往新县城骑去。
栾学武因为考得好,一路上兴致很高,笑声歌声不断。
四十多分钟后,我俩抵达今后准备搬迁的新县城。遗憾的是三通一平正在缓慢进行,各个大小山头都只削了一点点,大楼房还没建一栋,乱七八糟,看不出任何雏形。
难怪大哥砖瓦厂的砖没有销路,主要是新县城动工慢。
于是,我俩就在铁山河渡口处游玩了一下,看轮渡如何把大小车子渡过河。
铁山河渡口水流湍急,漩涡密布,两岸悬崖刀削斧砍,公路沿着渡口七转八拐盘旋而上。
据说,当年L伯承、D小平率领二野挺进大西南,从常德那边过来,就在这渡口指挥千军万马过沅江。
然后,沿当年的湘川公路抵达县城武溪镇,并把指挥部设在我们一中上面省心楼,住了大约三天才往贵州、四川进击。
远远看去,对面的悬崖峭壁上,几个崖洞隐隐约约露出几块木板,据说这是里面摆放的棺材,叫“悬棺”。
离江面那么高,简直是在半空中,真不知道古人是如何把棺材放上去的。
新县城取名白沙镇,县志中说过这里还有一个屈原流放时曾住过一阵的地方,叫屈望洲,但问了几个当地人,说的是佤乡话,我俩听不懂,加之天也不早了,只能下次。
我和栾学武返骑回来,在经过武水大桥桥头一家新开的小南杂店时,从店里走出来的梁圣瑶喊住了我俩。
梁圣瑶说这是他家刚开的,要我俩进去玩一下。
我们正在交谈,原59班文艺委员彭亚群带着一个女伴也到店上来了;这是我那考到湘潭税校的老乡蒋先忠一直想追的女人,相貌还算姣丽,唱歌也动听。
社会在发展,男女学生的交往也在不断打破禁锢,更何况彭亚群已走向社会,所以她先笑着大方地打招呼:“哎呀,这不是栾学武和徐著好吗,好久不见,请客!”
此时,我俩也没有了什么顾忌,表露出久别重逢的样子。
既然曾经的女班花开了口,总不能扫她兴,还是得给面子。
栾学武从口袋里取出一元钱,我把几个口袋搜了一下,只有五角钱,便露出无奈神情说道:“穷学生,钱虽少情义重!”
彭亚群在店里买了两样糖,梁圣瑶又找出一副牌,由彭亚群和另一个女伴组成队,我和栾学武组一队进行较量。
彭亚群边打牌边随意叫我的绰号“小娇”,弄得我浑身不自在,很尴尬。
更可恨的是站在旁边的梁圣瑶,故意揭我三哥的短,说我三哥当电影放映员时,经常利用放映机旁边的正中位置讨好年轻姑娘,谈的对象不下一个连。
我知道这是诬陷,但又不值得反驳,索性装聋作哑。
(1986)五月二十九日星期四晴
汤卓的父亲是教育局人事股股长,负责预考成绩统计,是最先知道综合分数的人。
我坐不住了,匆匆吃完早饭就直奔汤卓家。
到了汤卓家,章清涛和栾学武比我来得还早,我们一见面就开始谈论预考话题。
最后,越谈心越急,便齐往教育局找汤卓的父亲。
当我们走到教育局门口,正好汤卓的父亲走出来,他看着我们几个焦急的样子,笑着告诉我们问题不大,都可以过关。
他从口袋里摸出成绩表,一一找出我们几个人的;其中我的数学65分,语文77分,英语60分,政治71分,地理60分,历史64分。
我赶紧加起来,总分417。
我问唐股长文科预考分数线,他回答是390分。
终于松了一口气,我们几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晚上,汤卓听说梁圣瑶家开店,便要栾学武和我陪他去看望一下。
到了店子里,还有几个原59班走上社会的老同学符杨、彭亚群、杨小华等,他们已经跟上潮流,开始跳双人舞、迪斯科等,我们三个还在上学的只能干瞪眼,看他们在我们面前炫耀时髦。
今后,我决不会再到这个地方来了!
第54章 屋漏偏遭连夜雨
(1986)五月三十日星期五晴
篮球比赛对抗性较强,我个子矮,又爱拼抢,容易受伤,但不管别人是故意的或者是无意,我都不发脾气。
今天晚饭后,我们几个同学按照汤卓的邀约,在他家门口的武溪小学球场与武小老师进行了一场比赛。
我打后卫,在防守一个一米七左右大个子老师时,被他故意撞翻在地,几个同学欲发脾气,我示意没关系,并主动与那老师握手。
几分钟后,我直觉得后背隐隐作痛,可能擦破了皮,便退出了比赛。
球赛结束,我们坐在场边休息;汤卓到家里取来碘酒,一边用药棉往我的伤口处擦,一边说我打球脾气太好,别人故意犯规也不发火。
我开玩笑说自己个子小,发脾气也没用,何况大家都喜欢这项运动,故意的还是极少数,本来是求快乐,动气就适得其反了。
汤卓听完,若有所思,说后一句话打动了他,快乐的事要追求快乐的结果,看来得改改打球发脾气的习惯。
最后,我问汤卓什么时候去学校,汤卓说后天。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后天是一号,六月份第一天,我俩祈求一个良好的开端,赢得完美的结果!”
(1986)五月三十一星期六阴
早餐过后,我匆忙洗完昨天换下的衣服,便赶往汤卓家借书。
开门的是卓老师,她惊讶地说:“哎呀,你怎么还不去学校自习,刚才张老师派同学到这里把汤卓喊教室去了。”
我一听,有点疑惑:“这么早就自习了,也没人通知,我以为是明天!”
卓老师告诫我:“还是快去,要珍惜时间!”
我俏皮地敬了一个单手礼:“卓老师,最后这一个月我拼了!”
卓老师忍不住笑了:“又吹牛皮,快去!”
我走到校门口,碰到骑车的杨红彬(**建行买断,现为自由职业),他说去街上通知过了预考线的走读生提前上自习,碰到我算是顺便通知了一个,说完赶紧走了。
教室里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我没带书来,便同汤卓东聊西扯。
不一会儿,刘少平来了;他说在乡里不知消息,急死了,所以赶了过来。
刘少平刚才到张老师那里,已经知道自己考得480多分,还不错。
相别了个把星期,我们几个好友情不自禁地谈起各自见闻。
我坐在前面,只能不断调转身子去倾听和诉说,一不小心被从窗外经过的张老师发现,他推开窗户喊道:“徐著好,你又在讲什么话,你是怎么坐的?”
我的脸霎时红了,想不到一开始就被点名,太不吉利了!
(1986)六月一日星期曰阴雨
在做预考总结时,张老师特意不点名地批评了我,他说:“有的同学去年高考是380多分,而补习一年后,在预考中只得到417分,仅仅增加约三十分,这是要不得的!”
张老师讲得并不错,的确,我的进步较慢,因为数学和英语基础不行,一时半会好难补上去,而语文和其它副科也考得不理想,自然总分就低了。
(1986)六月二日星期一晴
上午补语文课,张老师“蹩脚”的普通话和枯燥的授课方式让我很反感,索然无味。
我用左手枕着头贴近桌面,右手在草稿纸上胡涂乱写。
这时,张老师厉声责问道:“徐著好,你怎么上课打瞌睡,昨晚干什么去了?”
我一声不吭地抬起头来,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好感烟消云散,恨不得一口把他吞到肚子里去!
(1986)六月三星期二阴
汤卓邀约我下晚自习后一起回去,在路上,他问我为什么一整天情绪萎靡不振。
我说接连三天都被张老师抓“辫子”,很是恼火郁闷;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这样对待我,难道是因为我有几次碰到他没有主动打招呼?
以前我也偏着头写字,他从来不说,最近却老找荐,太堵心难受。
汤卓安慰我说:“比起高考,这些都是小事,算不了什么,剩一个月时间了,别让情绪受影响,振作起来!”
是的,我应该振作起来才是;按住心底的怒火,投入全部精力,孤注一掷;只有我的高考成绩过硬,到时才能高昂着头从张老师身边一声不响地走过!
第55章 预考的得与失
(1986)六月四日星期三晴
收到三哥的回信。
弟:
哥收到你的来信,得知你顺利通过预考,我感到很高兴;望鼓足勇气,马不停蹄攀登高峰,打破家族高考零纪录!
你应该知道五兄弟中,你的希望最大;我对你一直抱着坚定的信心,因为你不但占有年龄上的优势,更重要的是从小相对于几个哥哥,你拥有较好的学习环境和条件。
我希望你能充分利用好这些优势条件,努力开发智力资源,创造更加美好的未来。
弟:你一定意识到,我是最疼爱你,也最理解你的,因为五兄弟中,我同你一起生活的时间最长。
我不但了解你的个性和爱好,也清楚你的意志和理想。
前几年也许因为我对你的痛爱过于偏激,导致行动上的粗野,但这都是好心所致,希望你能理解。
今后的路得靠自己去走,虽然我始终有责任承担做哥哥的义务,但只是外因;起决定作用,真正左右自己命运的还是你自己。
目前离高考只有一个多月时间,不但要学习好,也要休息好,劳逸结合。不要紧张,要轻松愉快,精神饱满,复习抓住重点。
你来信的分析是正确的,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投入复习吧,我没有过多的建议。由于我也要进入考试,时间有限,下次再谈!
祝你高考成功!
双写
86.6.2
(1986)六月五星期四阴
按步就班,埋头复习,不讲多余的话,不随意开玩笑,倾注全力!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1986)六月六日星期五阴
第二节晚自习,张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
他打开记有预考成绩的本子,然后找到我的名字说道:“你的这个分数太低了,去年预考390分,高考380分,今年预考417分,增加分数不足30,这说明你的复习只是浮在表面,根本没有深入,你认为我说得对吗?”
我用手摸着嘴巴,一声不吭。
张老师继续说道:“你的脑瓜子比较灵,要注意钻深钻透;你每一科都有潜力可挖,都可以增加十几分,这样,高考才上得了大专线。”
我还是默不作声,眼睛却扫着本子,发现许多同学的分数都高于我。
张老师又问:“你准备报什么专业?”
我不假思索:“中文!”
“不取呢?”张老师问。
“政治,不,历史!”我回答,因为我对政治不敢兴趣,不打算涉及。
从办公室出来,我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远处黑魅魅的,还细亮着几只灯,好像眨着的鬼眼。
“张老师,我需要的是健康的体魄,敏捷的头脑,我不想读成书呆子,涸泽而渔,我会为未来的发展蓄积能量,决不会默默无闻一辈子的!”
我这样想着,不禁抬起头向黑暗的天空露出自信的微笑!
(1986)六月七日至十一日阴晴不定
五天时间,回归课本,查漏补缺。
将平时做过的,考过的重点试卷再认真浏览一遍;把试卷上经常出错误的问题整理归类,找出症结,有针对性地进行补救,少犯相同错误而失分。
(1986)六月十二日星期四晴
张老师告诉我们十五号体检。
每当听到体检两字,我就条件反射,心里直发怵,头也大了。
膝关节两块凸起的骨头,真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老师和同学们都说我“鬼点子”多,可是,如果经常面对露陷的危局,难道每次都能一一化解吗?
不行,我得向三哥求援。
我写了一封简单的信,信中说道:“三哥,六月十五号高考体检,盼归!”
我相信三哥接信后肯定会和我一样着急,因为我们的心相连。
发出信件,我默默祈祷能象去年一样顺利通过高考体检!
第56章 扫清外围后的高考
(1986)六月十三至十四连晴
煎熬中度过两天的复习,好在十四号下午,三哥就赶了回去,告诉我认真复习,棘手的外围事由他负责解决。
三哥的到来,极大地安抚了我的不稳定情绪。
(1986)六月十五日星期日晴
下午二点半,我们赶到县医院,高考体检正式开始。
内科检查,我全部过关;当轮到最后的外科检查,只剩下我和另外三个同学。
三哥告诉我外科主检医生是他熟悉的张院长,我所希望的单独检查,张院长认为没有必要。
进了外科体检室,戴着圆白帽,穿着白衣服的张院长要我们四个学生脱裤到脚底,并一个一个进行了检查。
规定的体检动作完成后,张院长叫我单独留下来,简单的问了我几句凸骨是否影响行走的问题,我如实做了回答,说除了不大雅观,平常生活没有任何影响,我还是篮球健将。
听了我的话,张院长摸了摸凸骨,又叫我上下蹲一次,然后说我已经通过。
尽管通过了,但我还是觉得代价惨重,也许那三个同学知晓得了我的隐私,一旦透露出去,我会不会遭受歧视呢?
晚饭后,三哥说他要返回州党校了,临走时,他叮嘱我体检关已过,安安心心复习,高考得靠自己!
(1986)6月24日星期二晴
昨晚入睡没多久,我就被楼上楼下的敲门声、叫喊声、仓促脚步声惊醒。
我似乎还听到杨会计在院子里到处大声叫干部:“快点起来,车站那边死了四个人!”
这下子,我好奇心大发,哪里还睡得着,便翻身起床,穿好衣服,随着三五人流往Z府大门奔去。
Z府的大铁门关着,干部职工三五扎堆在一起议论纷纷;透过铁栅栏,街上尽是蜂拥的人群。
于是,我东凑一群,西凑一群,大致弄清了事件的端倪。
原来昨晚八、九点钟左右,河对面某仓库附近发生了枪击事件。
事发后,凶手已逃之夭夭,公安局正全城戒严进行搜索。
考虑到凶手可能持有危险物品,仓库又尚在起火燃烧,于是,河对面仓库附近的居民都被疏散过河,Z府的干部也集中起来随时准备应急。
这是一起严重的恶性杀人事件,到处进行交通管制,形成了几道封锁线,严密防范凶手外逃。
由于通宵未睡,从学校回来,我中饭都没吃就睡觉了。
大约下午二点四十左右,楼下有人奔走叫喊,说凶手已被逮捕。
综合听来的各方面消息,凶手原系合同工,因对某单位解雇自己不满而产生报复心理。
晚上,我去**单位有事,听着被害人家属号啕大哭,我的心也随之沉痛起来。
我想:“只有失去人性,失去良知的家伙才会干出这样的事,他毁掉了四个家庭的幸福与团圆,应该千刀万剐!”
(1986)6月25日-7月13日(补记)
一、6月25日-7月6日:由前7天的高强度复习渐渐转化为后5天的低强度复习;学校进行了考前动员,张老师在班上反复强调注意事项。
最后几天,我反复进行心理暗示,告诫自己增强信心,优化情绪;调整作息,劳逸结合;饮食清淡,从容上场。
二、7月7日-9日:小学五年,初中三年,高中四年,十二年的寒窗,毕其功于三天。
考试结束,身心俱疲,我不再做第二次复读的打算,所有课本资料,全部拿到收购站处理。
三、7月10日:睡得跟死猪似的,仿佛要把所有失去的觉都给补回来。
四、7月11日:这次高考我已经尽力了,能够得多少分也就是平常所学的水平。
晚上到汤卓家核对答案估分,预计语文70,数学85,英语65,地理75,历史75,政治70,总分在440分左右。
五、7月12日:填报志愿,第一档次的本科院校没什么希望,随便往北大、中央民院等名校乱填。
第二档次的大专院校要认真,翻开地图,找本省远一点,又符合专业的地方,可以多见世面;第一志愿是零陵师专中文系,二、三志愿也都是中文专业,我要为从事文学创作而奋斗。
中专类的第一志愿是湖南物资学校,第二是HY财校,第三是株洲财校。
六、7月13日:志愿一填完,就没什么事了,农村同学基本上都已经回去;我看看口袋只剩下回去的车费,也没必要再呆在县城借钱过日子。
我坐上早班车,回到老家等待高考成绩出来。
(1986)7月14--17日
刚回来的三天,紧张的高考生活节奏一旦放缓,人的精神显得松松垮垮。
母亲没有问我考得怎么样,也没有叫我去做农活,仅仅安排我先在家养养身体,做点简单轻松的家务,比如到井里挑水、喂猪、准备早晚两餐饭菜等等。
第57章 高考成绩揭晓
(1986)7月18--29日
县城和我的农村老家,简直是两个世界。
没有电灯,晚上点的是煤油灯和桐油灯;没有电视,天黑后只能扎堆到村子聚集处听老人摆龙门;没有电风扇,只能拿着棕叶扇驱蚊和纳凉等等。
晚上,看着桌子上还点着的桐油灯,想想再过几年可能再也没有这种东西,不由得诗兴大发:
我是古老的桐油灯
普罗米修斯盗火的见证
漆黑的夜里
迷路者视我为知音
我是人类的另一双眼睛
别说我火星微弱
亮度不宽
却走了几千年的历程
我从城里被赶了出来
偏远的山村还有我的使命
听着纺车最后的嗡嗡声
陪伴农妇的每一根绣针
点燃乡里孩子求知的心
(1986)7月30日星期三晴
看完三哥来信,我使劲拍了几下大腿,挥舞起双手,哈哈大笑起来。
正在做家务的母亲看到我的举动,感觉莫名其妙。
于是,我跑到母亲面前,告诉她我上了大专线,家族里终于有了大学生,我跳出农村,可以吃国家粮了。
母亲用一双满是老茧的手高兴地抹着眼泪,忙叫我念一下信,于是,我激动得语无伦次地开始读信。
好弟:
高考分数今天揭晓,打早我就迫不及待到县教育局询问,具体各科分数为政治60,语文77,数学99,历史89,地理81,英语60,总分468。
徐著清的政治62,语文90,数学66,物理41,化学63,英语80,生物53,总分455。
大专分数线文科是458,理科466;中专文科是430,理科差不多。
弟,知道后切不要过多张扬,因为这不是录取通知书;如果正式接到了录取通知书后再张扬一下没关系,因为万一有什么其它情况难以收拾。
切勿!
双哥
86.7.28
母亲听完笑得合不拢嘴,说今年全寨子里就我们大家族考上了两人,所以晚上要炒点好菜。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但还是告诉母亲按照三哥说的意思,等待正式通知书来了再张扬。
(1986)7月31--8月8日
一旦动起手来,家里似乎永远有做不完的农活。
在难耐的酷暑,陪着母亲砍柴、担粪、挖地、插田、割猪草等等,皮肤变黑,手脚也粗糙起来。
母亲总是要我适可而止,说我很久没有干重活,不要把身体累跨。
母亲还是厉害,小小的身躯,却硬是比我强,每天连轴转,仿佛从不知疲倦。
有时,和母亲在一起劳动,母亲会开玩笑说我如果在农村找饭吃,能够过得下去,但很艰难,所以一定要出外吃轻巧饭。
是呀,个子太小,在农村劳作是很吃亏的,好在终于可以外出吃轻巧饭了!
(1986)星期六8月9日晴
和寨子里的几个伙伴上山砍柴,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砍柴最怕的一个邻寨护林员李忘生(已经死亡)。
那时,李忘生已经四十多岁,因为家穷,相貌丑陋,一只腿又稍跛,所以一直打单身。
他原则性很强,从不认人,凡是砍柴砍了禁树的,他真能做到六亲不认,这也是大队当时要他当护林员的原因。
我们全村的人,很多都被他没收过柴火、刀具斧头,甚至罚款。
但后来,他因为强奸一个独自在林中砍柴的妇女而被抓。
可笑的是宣读判他8年徒刑后,问他还有什么话要讲,他就一直重述一个死理,说他只进去了一半,女的就挣脱了,所以只能判他一半刑期。
这个典故后来一直成为村里人的饭后笑料,时不时被拿出来加工一番,经久不衰。
(1986)8月10日星期天晴
因为今天赶场,所以昨天白天,我就与母亲一道到山上砍了点松树小枝条,然后扎成一小把一小把用草绳牵住,丢进溪里。
到了昨天晚上,我与母亲沿着小溪,拿着自制的长三角网,伸到一个一个的小松树枝条下面捞虾,直忙到半夜才搞到大半桶。
回到家后,就着微弱的煤油灯又分离清洗,再在锅中焙干。
母亲说我去外面读书要开销,先慢慢积攒点钱,等通知书来了,看看要多少学费,缺口有多大再决定借多少钱。
乡镇赶场,与城里没法比,简直是第三世界市场;除了自产自销外,卖老鼠药的、杂耍的、摆象棋残局的,五花八门,鱼龙混杂。
我们镇与麻阳县交界,麻阳人做生意比我们LX人精明,所以大凡赶场,麻阳人主要是来销售和收购,赚差价比我们在行。
由于赶集人多,我和母亲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遮阳的屋檐下,然后摆放起虾米和二十多个自产鸡蛋。
没过多久,背上背着一个,手上牵着一个孩子的农妇弯下身子问价。
多么熟悉的声音,我仔细一瞧,这不是我的小学同学李松英(如今还在农村务农)吗?
小学时,她一直稳居第一名,我总是考不过她;初一,她因为早恋被开除,真是可惜了。
曾经眉清目秀的女孩子,一晃近六年,她的穿着略显衣衫不整,脸色苍白消瘦,缺失了光泽,印记着长期的操劳。
显然,李松英也认出了我,彼此尴尬了一瞬间,随即互相打起招呼。
她问我现在在干什么,我告诉他在等高考通知书;我也顺便问她两个孩子的性别、年岁,她说一个一岁,一个三岁。
最后,她问我母亲鸡蛋怎么卖,我抢着回答随便她出多少价。
尽管李松英嫁到了外村,但我母亲还是知道的,她马上附和我说想早点回去,所以随便出价都卖。
李松英买走了鸡蛋,她说那个三岁多的孩子身子弱,医生要求加强营养。
看着稍微佝偻身子而消失在人海中的李松英,小学时的读书偶像,竟然早早结婚生子,我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心酸。
本可以一直读书,从而为国家做更大的贡献,一念之差,就那么毁了。
第58章 几家欢乐几家愁
(1986)8月11日星期一阴
我们寨子里和我小学同学的有6人,其中5个没有上初中;就是那个上了初中的,因为一直在班上倒数第一,所以初一只上了一学期就辍学了,他叫徐强(现仍在家务农或打工,生了六女一男)。
徐强不仅年龄比我大两岁,辈分也大两级;但因为打小一直是玩伴,所以从来就是直呼名字。
辍学后不久,他就和小学一个不同寨的女同学早婚了。
今天,徐强老婆生了第二个女儿,这家伙居然跑到我家来看我们打牌。
21岁多的徐强,穿着短裤,裸露着古铜色上身,黝黑的脸上已经有了风霜和劳累的皱纹;他的头发蓬松凌乱,胡须也清晰地显示出来。
徐强边看我们打牌,边说着农村的粗俗鄙话逗弄大家。有人说要去他家吃满月甜酒,他说生了儿子才大请客,生女就免了。
他还大言不惭地说准备过一阵就带老婆开蹓,家里风险大,抓住会被结扎,一定要生一个儿子再回村来。
我不由得想起鲁迅《故乡》中的闰土形象。
据徐强说,同寨子的几个小学同学都已经陆续结婚成家。
我想,如果我在农村务农,一定成为了众多闰土之一,兴许也已经做了父亲。
(1986)8月12--19日
隔壁邻居徐仕贵太爷过完85岁生日后死了,打破寨子中我奶奶83岁的长寿纪录。
母亲做了一些外围事务,其余的坐夜守灵,出殡抬棺送葬的事叮嘱我和二哥去帮忙。
母亲这么上心是有原因的。
徐仕贵太爷比我的辈分大三级,在寨子里也是德高望重的老人。
母亲说评定成分时,因为旧社会我们家曾经也算田地蛮多,只是家人两遭土匪绑架,卖田卖地赎人,解放后已经贫困不堪了。
但当时的工作队要在穷寨子里找一两个典型,我家的名声还在,所以准备把我家评为富农。
徐仕贵太爷是贫农团成员,他知道我家实际上已经破败不堪,穷得叮当响了,如果再背上成分包袱,这个家很可能会垮掉,于是就仗义执言,最后,我家被评定为贫下中农。
这个事母亲对我们几兄弟多次讲述,奶奶生前也一直叮嘱,要我们念念不忘别人的好。
为此,我和二哥在徐仕贵太爷的葬礼上尽心尽力帮忙,直至七天结束。
(1986)8月20--26日
当初分田到户时,我们家和另外四户人一起分了一条牛用于春耕,平常,都是每户轮流放牧一个星期。
这几天,轮到我家放牧,所以又体验了一把小时候的放牛经历,晚上就着桐油灯写了散文《童牧》。
人在长大时,总爱想起没大时的事,比如放牛,小时候本是无可奈何的差事,现在想来,却充满了无限的乐趣。
家乡的周围,那连绵起伏的群山,那绿草茵茵的缓坡,便是放牛的好场所。
春秋两季,天气凉爽,我们放牛娃吃了早饭,便慢悠悠地把牛赶到离村稍远,牧草长势好的山上,这叫远放。
夏伏,毒毒的太阳悬挂在天上,甭说牛,就是人也受不住,只能在早上和晚上放牛,这叫近放。
下雪了,寒风刺骨,生产队备有草料,一天只须给牛送两次就可以了,这叫家放。
离村远,庄稼少,草势好,牛不会乱跑,大人可以放心做事,小孩可以尽情玩耍。
离村近,庄稼多,稍不注意,牛就犯事,生产队发现了会扣工分,父母会骂我们。
天冷时,呆在家里,大人时刻喊着,玩不出兴致;那时,我们放牛的大多是孩子,自然最喜欢无拘无束的远放。
早上放牛,是一天中最壮观的时刻。
我们约齐了以后,二十多间牛栏打开,依次向外赶牛出来,“哞”声此起彼伏,鸡飞狗叫,寂静的村子整个儿喧腾起来。
出了村子,我们便亮起嗓子唱起山歌:
有头母牛角儿尖,
生个牛犊长角担,
黄牛长角朝天指,
水牛长角弯又弯。。。。。。
进了山里,如果正是油茶花开的时候,我们便寻了那长长的空草管,一个个似小蜜蜂般钻进那漫山遍野的,洁白的油茶林中吮吸花中的甜浆。
过足了嘴瘾,我们便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蓝天白云;偶尔有飞机掠过,我们一跃而起,睁大好奇而兴奋的眼睛仰视天空中“嗡嗡”叫的黑点欢呼雀跃:“飞机!飞机!”,直到黑点在天边消失,我们还依依不舍地盯着天空。
实在无聊,我们就又围在明秋大叔旁边,要他给我们讲打仗的事。
明秋大叔当过兵,在朝鲜战场上,一只手给飞机炸断了。退伍后,生产队照顾他,一直放牛。他会唱很多的山歌,经常教我们,但就是不肯给我们讲打仗的事。
四月,油茶花已谢,一个个茶泡挂满了枝头。
茶泡必须是被阳光暴晒得脱了皮的才可以生吃,否则会很涩,脱皮的茶泡洁白如棉,味道鲜甜柔脆。
过足了口福,我们还要用细枝条把茶泡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带回家,向弟弟妹妹们炫耀。
秋天,地里的庄稼,山林中的野果都相继熟了,我们或采摘野果,或到邻村地里偷红薯、花生等等,便是最好不过的中餐。
尚是对面山上有邻村放牛的,我们就用明秋大叔教的山歌,同他们对歌。
如果分不出胜负,就会提出放牛打架,这时,明秋大叔肯定会制止,他说“牛是庄稼人的宝,受伤不得了”,于是,我们只能在和对方骂骂咧咧中罢战。
太阳渐渐落山,我们把牛找齐,顺着原路,唱着山歌回家:
放牛得耍哟,
放马得骑哟,
放羊跑烂脚板皮哟!
。。。。。。
(1986)8月27日星期三晴
高考成绩已经出来将近一个月,家里的信息毕竟闭塞,我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只是赶集时偶尔有点零散的消息说某村某人收到大学通知书,让我心慌不已。
我告诉母亲我接收录取通知书的通讯地址写的是县Z府,这几天应该是大专录取时段,我要赶到县城去等待。
母亲二话不说叫我今天就走,她要我赶中午的班车,有什么消息马上传回来。
于是,我带了十斤米,十五元钱去往县城。
(1986)8月28--9月3日
刘少平考取了中南民院,他在梁圣瑶家里请客,我和一些原59班的几个老同学参加。
我的成绩大家都知道了,认为上大专没什么问题,如果收到录取通知书也要请客,我就着酒劲满口答应。
三哥假期结束,在回党校之前,他给我留下了二十元钱,告诉我如果录取通知书来了,送一些礼物给曾经帮助我的人,如韩主任、李伯伯、杨会计等等。
其它无聊时间,不是在房间看书,就是到街头看别人下棋,或者自己直接与别人对弈。
第59章 户外后的煎熬与失意
(1986)9月4日星期四阴
昨天和汤卓约定今天不下雨就去爬天桥山,这是我们高考前说好的;因为高考后俗务繁杂,所以拖到现在成绩揭晓,心事稍定才下了决心。
汤卓说邀请金小芸和阳月玲不妥,毕竟小县城里的熟人社会,万一风言风语难以收拾和把控。
早上起床,看天没有下雨迹象,我就把水壶上满,到Z府大门口等汤卓。
八点半左右,汤卓来了,我俩在街上又买了几个馒头和包子,便向车站走去。
从车站搭车二十分钟左右,我俩在团爱渡口下,然后坐渡船横过武水,就到了天桥山的山脚。
我昨晚看了县志,天桥山不高,776米,在全县属第三高度,因为近县城,所以名气大一点。
方圆几十里的天桥山脚下,分布着大大小小许多村子;千百年来人们寻药砍柴,烧香拜佛等生产活动,踩出了好几条上山的小道。
我和汤卓走的是一条从县城方向过来的稍微大的一条路。
具体线路是从武水北岸虾公溪上行近千米至好汉坡,经由一座小石桥,一口井水,再转一个小弯就到顶了。
虾公溪顾名思义,虾米多,溪水来源于高山渗出,清澈见底,千回百转。
密林长藤间,嵯峨乱石,轻拨琴弦,与鸟儿婉鸣,悠悠而然……如逢春天,满山杜鹃盛开,恰如“回看桃李都无色,映得芙蓉不是花”,村民又称此溪为杜鹃溪。
好汉坡名字取得够直白的,斜坡长度300米左右,角度近乎60度;石道两旁,高大古老的马尾松遮天蔽日,微风吹过,松涛阵阵!
对初爬山的城里人,这是给的下马威之处!
我和汤卓长这么大,还真的没爬过这么高的山,两人气喘吁吁,便坐下歇息纳凉。
汤卓问我:“山在不高,有仙则名,你说这山有什么仙?”
我思忖了一晌回答:“所谓仙,更多是虚无的,必须承载有形的东西现实它,才会被无限放大。”
汤卓瞪大眼睛,似乎不明白。
于是,我接着解释:“比如无后的来求子,最后生了;有病的来求医,最后康复了;慕功名的来求富贵,最后衣锦还乡了等等。
事实上,上千年的时间里,肯定有无数善男信女怀抱各种目的上来,不可能都如愿以偿。
然而,按照概率来讲,总是有部分既使不来求拜也会偶然好了的案例,而只要有成功的例子,就有了放大的资质!”
汤卓嘻笑道:“呵呵,还讲得蛮有道理的!如果高考前我俩来这里求,一旦灵验了会回去宣传,就算是放大了。”
我继续任情恣性地发挥:“天桥山的遗憾恰恰在这里,本身藏在深闺,又未天生丽质,如果是显灵的几个案例中有几个后来成了响当当的名人,最好是有文化的名人,一生花,名人的名气覆盖有多远,天桥山也就能出名多远了。
可惜的是天桥山本身远离国家政治文化中心,千百年来交通不便,边缘化地区,文化根基浅,本地难出名人,外来的更少。”
汤卓打趣说:“那我俩就要努力,如果今后成了名人,天桥山就沾我俩的光了!”
“你知道为什么人们喜欢攀登最高的山求神吗?”我问汤卓。
“不知道!愿闻其详!”汤卓回答。
我告诉你:“离人远了,离神就近了;山越高离天越近,山神转答香客的许愿给天上神仙批复快点,所以就灵一点。”
汤卓哈哈大笑:“牵强附会的理由!”
休息二十分钟左右,我俩继续越过好汉坡缓缓而上,到了一处最终天桥山取名来历的小石桥。
根据县志记载,这个连接去最高峰的小石崖,曾经直立悬空;先是几根木头架就,一人一羊可过,旧名羊桥山。
后经演变,条件逐步改善,铺石头变宽,一些文化人改为天桥山,把实用名浪漫化,最后成了整座山的名称。
如今站在桥边俯瞰,悬崖峭壁还会让人心虚不已!
过小天桥后,曲径通幽;再上一小石阶,右侧有一水井;
过去,挖药材、抽笋、放羊的山民以及少量登山香客,带水不方便,所以只能忍渴到此井痛饮甘洌之水。
于是,我俩顺一块大石头绕到井水后面,居然发现现代印记,谁用石头刻画了一行潦草的字:“彷徨的人生,好厌倦宇宙的浩渺无垠,期待悄然死去!”
在这寂静的山林读到这一行高冷文字,我和汤卓沉思了很久,有种淡淡的说不出的忧伤。
我俩还向水井旁边的悬崖底下俯视,生怕下面有一具尸体。
往上继续攀登中,汤卓问我会不会是高考失意的人写的,我说生活中失意的人太多了,不仅仅是高考这一件事,但肯定是一个有文化有思想的人。
我俩终于接近山顶,在棋盘岩前面古道旁一石壁上有一古迹,刻有题诗一首,虽有篆字印章,却模糊难辨。
从诗内容来看,应该是清朝秀才水平:“奋足层宵近,千峰挂望边;初到迦页地,正值菊花天;整帽微嫌早,登衣喜造巅;桥危休戏马,踞曲少谈玄;净土原超俗,鸿儒岂爱祥?临风聊把酒,慎容集贤前。”
落款《甲午重阳前一日登天桥山》。
我告诉汤卓,这是清朝时的“高考生”所写,比我俩水平高多了。
花了将近两个多小时,我俩终于抵达山顶叫“华业阁”的庵堂;正门上有唐代诗人王昌龄亲笔撰写的“天桥山”三个大字,如果属实,也算有相当份量了。
对天桥山,浓墨重彩的一笔,必须说说那颗保存完好的银杏树!五六个成人合抱那么大,那是神一般的存在,据说有1800年历史,饱经沧桑!
此时,银杏树正枝繁叶茂,如天庭华盖,翠色逼人!
汤卓说得对,登山是艰难,但步步有惊喜。
站在山顶,前看,整个县城一览无余,武水和沅江似两根飘带;后看,层峦叠嶂,真是美不胜收。
我和汤卓不仅感慨万千:这个世界,我们能扫描的最多难超百年,银杏树扫描天桥山下两千年,老天爷扫描人世间万万年,我们唯一能做的:尽人事,顺天意!
(1986)9月5日星期五晴
立秋之后,太阳显然已经失去了它的威力,天空的云朵也不再那么纯白,仿佛是沾满了灰尘的棉花。
几天来,我的心情如同天气,当初高考成绩揭晓,我高兴极了,愉快的心情一直在持续。
然而今天,当我得知填报零陵师专的四个同学,其中两个已经得通知书时,我凉了半截腰。
录取的两个同学,一个叫李文(现职**县一中),总分470,且语文成绩也不错;另一个是杨林姿,原59班同学,她的总分460,但语文高达96分。
据说我和另外一个同学不被录取,是因为身高和语文单科成绩的原因,如此一来,我可能就只有取中专了。
我真后悔,这次考试,我的历史在全县排名第一,如果我把吉首大学历史系作为第一志愿,就不会出幺蛾子了。
我记得填报志愿时,我本打算把填好的一张作废,另换一张填报第一志愿为吉首大学历史系,可恨班主任张老师说没有多余的,不肯给换,我也没有坚持和想别的办法,终有今日之后患。
这几天,我都早早陪同Z府通讯员小张到邮政局取邮件,却始终没有我的通知。
到底会取到那儿呢?我的心确实有点慌乱了。
如果说高考是一件苦事,那么等待通知则是一件煎熬人的喜事!
(1986)9月6日星期六阴
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一大早我就来到教育局打听消息。
因为来过几次,负责接听录取电话的刘老师已经同我熟悉,他指着隔壁办公室叫我找一个姓张的老师问一下。
我来到隔壁问张老师,他摊开招生录取表格,仔细搜寻了一遍,最后遗憾地说道:“你可能还要等待,中专刚来一批名单,但没有你的名字。”
我的心一沉,空落落地离开教育局,顺道去了汤卓家。
汤卓走亲戚去了,只有卓老师在家。
卓老师见我就问:“著好,通知书得了吗?”
我嗓音有点发颤地回答:“还没有!”
“那真的是见了鬼了!”卓老师困惑地说道:“你看我卓儿就已经得了通知书。”
卓老师走到书桌旁拿起通知书递给我看,上面写的是湘西自治州教师进修学院。
难怪卓老师今天特别兴奋,随即,她又热烈地同屋子里的另外一个县剧团妇女交谈。
剧团的这个妇女我有点面熟,因为她的儿子和我高一同过学,高考没有上线,她来求卓老师帮忙把她儿子弄进补习班。
这个妇女不断诉说儿子不争气,说得儿子低着头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学生有学生的苦衷,父母也有父母的难处。
生活仿佛是不停地开着玩笑,汤卓高考比我低60多分,居然先得了通知,真是不可思议。
我在午睡时三哥回来了,从三哥的表情来看,他显然已经知道了一切。
三哥说他一直在关注录取的进展,已经花费了十多元电话费。
先是给省招生办打了电话,但没人接听,于是,又往全省设在韶山的招生点LX抛档工作人员打了电话,说我愿意进入任何学校。
接着,三哥又同我交流了两件事,一是万一没有被录取怎么办?二是愿不愿意再复读?
真是两个一下子都难以回答的问题,补习的苦头已经深入骨髓。
我告诉三哥,确定的答复等到明天,但复读可以先跟一中通气,因为补习班目前已经人满为患。
(1986)9月7日星期日晴
上午十一点半,汤卓在县城最高档的519饭店请我们几个好友吃饭。
我表面上应付场面,内心却很是烦躁,尽量少说话多喝酒,装做醉了的样子来掩饰不安和慌乱。
下午,三哥和于姐一起到房间交道我三件事:一、那么高的分数,补习已经不成问题;二、能出去就出去,中专也行;三、万一补习,马上回去向母亲解释并做通工作,因为补习费和一年的生活费还得母亲出大头。
最后,三哥似乎还在搜寻有什么遗漏的话,果不其然,将近到门口,他转过身来对我说:“我希望你复读,因为今年你就已经增加了80多分,如果再来一次,增加50分左右,完全可以进重点大学。”
三哥的愿望是好的,可是,我的精神、身体以及家庭经济状况完全不具备再复读一年。
(1986)9月8日星期一晴
吃完早饭,我就躲在房间看书。
如想尽量避免碰见熟人,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呆在房间,因为一出去,相识的人基本上都会问我被那所学校录取,我难得千篇一律地解释。
下午五点钟,汤卓骑单车来找我。
他没有上来,直接在楼下大声叫喊:“小娇”。
我一听,忙从沙发上一骨碌爬起来,心里暗想,莫非有录取消息了?
到了楼下,汤卓告诉我是“涛子”请客。
我们几个好友基本上都有一个浑名,汤卓叫“汤毛”,章清涛叫“涛子”,刘少平叫“焦瓶”,梁圣瑶叫“瑶佬”等等。
章清涛的家住在十字街靠近河边的位置,低矮成片的房屋,像是县城的贫民区。
到了章清涛的家,邀请的同学都陆续来了,有已经开始补习的,有得了通知书的,有和我一样还在等通知书的。
章清涛比我的分数低了五十多分,但他和汤卓都是学英语专业的,录取分数线比我们低,所以考取了湘西自治州电大英语班。
得知这些消息,我的心象喝多了白酒,好难受。
酒宴开始,因为今天上的是白酒,我用激将法同汤卓对饮了两杯后,汤卓因为近几天心情好,兴致就来了,硬要不会喝酒的同学喝,如果不喝,就胡说八道他们不够朋友。
还是张敏定老师的威望扎实,几个今年要去他班上复读的同学硬是不肯喝,还说晚上要自习,所以提前离席了。
章清涛和汤卓都醉了,章清涛有家人照顾,我和刘少平负责送汤卓回去。
刘少平扶着汤卓,我帮忙推单车。
一路上,汤卓醉得舌头像裹着棉花,话直在嘴里打卷,老是说自己酒量如何大,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一旦放量可以喝十多斤。。。。。。
我是心情还被压抑着,否则会放声大笑的,因为试过几次,我知道他的酒量仅仅只有我一半不到。
汤卓一到家里就躺在了床上,全身出着冷汗,他爸急得不停地用湿毛巾替他揩汗。
我和刘少平告辞出来后,很觉得不应该让汤卓如此贪杯,要是卓老师在家,一定会骂我们。
回到住处,我躺在沙发上两眼直盯着天花板发呆。
俗话说”借酒浇愁更愁’,还说“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此刻,老家的母亲,你一定在焦急地等待儿子的回音吧!你盼子成龙,如今,儿子却有苦难言呀!
第60章 不如意的录取
(1986)9月9日星期二晴
整个上午,我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看杂志,心乱如麻。
我觉得自己像是大海中一只长途飞翔的海燕,已经疲惫不堪,正苦苦寻找栖息的小岛,哪怕是露出水面的一块礁石都行。
中午和下午,我就在二楼楼梯口的露天小阳台上同一个退休老干部下象棋;由于心不在焉,导致昏招频出。
晚饭后,反复纠结去不去教育局打探消息,又怕听到“还没来”这句话,更怕麻烦别人。
我在房间踱来踱去,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身不由己地向教育局走去。
到了教育局门口,发现招生办关门了,于是,我转而朝汤卓家走去。
正在这时,张敏定老师迎面走来,他说他去开家长会,同时告诉我湖南物资学校也来通知了。
我大吃一惊,省属中专的第一志愿我填报的就是这个学校,看来又泡汤了,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
看着我焦急的表情,张敏定老师安慰我不要着急,录取还没有结束。
望着佝偻身子远去的张敏定老师,我真不知道应该埋怨他或者是埋怨我自己,当初要是让我换一张师院表填报吉首大学历史专修科,我还会有如今的窘境和煎熬吗?
途经武溪小学球场,发现我要找的汤卓正在打篮球比赛。
在稀稀落落的几个观众中,我发现教育局招生办的刘老师也在场外,便直接走到他旁边问录取消息,刘老师说好象没有。
接着,刘老师又补充说这两天主要是张老师在守电话统计录取情况,可以去问他。
我魂不守舍地说道:“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为什么那么惨呢?”
刘老师接过我的话同情地说道:“你一定是身高原因,十二号抛档人员会回来,到时就知道真正的原因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对刘老师说道:“麻烦你过问一下原因,随时关注有没有我的录取消息。”
刘老师回答道:“这是我的职责,尽力而为吧!”
生活真是变幻莫测,高中以前,我根本没有感觉个子的矮小会如此影响大。
现在,当我正慢慢步入社会的时候,我发现身高开始对我的前途、事业,甚至于今后的爱情婚姻都会起到重大影响。
难道身高真的是我理想道路上的重大障碍吗?我没有严重的生理缺陷,除了不雅观的两块凸骨,我同正常人一样,为什么就不录取我呢?
躺在床上,越想越气愤,有一种给报刊写信反映不满的冲动!
(1986)9月10日星期三晴
第二个教师节,我应该对它说什么好呢?本来希望从事这个职业,却被命运捉弄,无缘千里!
我的心思不断地翻滚着,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后悔、愤懑、麻木、希望等等,我真想就这么睡下去,睡下去,睡下去。。。。。。
中午到电影院看了《相思女子客店》,这是根据著名青年作家古华的作品进行改编的电影,情节、构思和内容都给人以思考的余地。
在中国,改革面临着世俗习惯与传统观念的挑战,这种无形的大网,造就不计其数的悲剧和灾难。
看完影片,联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好象和影片中的女主人公观音差不多;观音还有一次事业的机会,可我感觉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
(1986)9月11日星期四阴
在Z府大院先后搭住了二年时间(有一年在学校住宿),百十来号住户和工作人员,大部分都面熟,只是叫不来名字。
因为高考只有那么几个人,也是当前人们关注的热点,于是,看到我的人都流露出同情的眼神。
在走廊纳凉闲聊时,同楼层的几个老干部从我的遭遇指出国家高考中还存在的弊端,不能很公平地录取人才。
他们在安慰我的同时,还帮忙出主意谋划将来:有的说如果万一没有录取,就去代课,今后慢慢转正;有的说继续复读;有的说去做生意,去办厂等等,真得感谢他们的好意。
晚饭后,我同值班室小张在Z府老年活动中心对弈时,李伯伯终于送来了消息,他说我考取了HY财校(现更名为**财经工业职业技术学院)。
此刻,这种落差极大的结果,反而让我波澜不惊了。
HY财校是地属中专,专业肯定也偏向数学方面,这是我极力想避免的结果,可命运还是把我推向了这个我不喜欢的专业。
考得最好,录取最差,文学之路将会更加曲折和艰难!
晚上,我出现高考后最长时间的失眠。
(1986)9月12日星期五阴
昨晚,我辗转反侧,索性披衣出房,搬上一张椅子到走廊阳台静坐。
半夜三更,一切都静了下来,天上的星星眨着鬼一样的眼睛,似乎在嘲笑和戏弄我这个失魂落魄的人。
微风带着初秋的寒意,轻轻吹过我的脸颊,却吹不走我的满腹心事。
我的头斜倚着栏杆,闭上眼睛任烦恼和不安吞噬着灵魂。
一个脚步声由远而近暂停了一下,又由近而远下楼梯往公厕而去。
稍后不久,从公厕回来的那个人停顿在我的面前,他轻声问我:“小徐,身体不舒服吗?”
我睁开眼睛,一个好象是在城镇办上班的老干部站在我面前。
我胡乱应答:“睡不觉,出来纳凉!”
“得通知吗?”他又问。
“还没接到!”我回答。
“你填报的是什么学校?”他继续问。
“零陵师专!”我答道。
“怎么还没来通知?据说录取差不多要结束了!”他不解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身高吧!”我都要哭了。
“不要着急,心情要轻松愉快!”好在他安慰了这一句话后就走了,否则我真的要大哭了。
吃中饭时,城镇办的那个老干部又专门找到我谈话,希望我不要背包袱,情绪要稳定,头脑要冷静等等开导的话语,真是一个好人哪!
下午到教育局证实准确消息,不料抛档回来的工作人员正在喝酒,只好明天去问了。
晚饭后在Z府球场打球,韩主任经过,他喊我出来,问我录取情况,我告诉他可能录取到“HY财校”。
韩主任说录取工作到今天已经结束,录取的学校不如意总比没有录取强。
我点了点头,“嗯,嗯!”应了两声。
(1986)9月13日星期六阴雨
到学校领取抚恤金,总务室告诉我教育局已经正式停止拨付。
我再转道往教育局找到刘老师,终于证实我是被HY财校录取。
至于为什么录取得这么差,刘老师也说不出所以然,要我接收事实,因为其中的内幕就是去的抛档老师也不一定完全清楚。
尘埃已经落定,我实在是无话可说。
晚上看中国对秘鲁女子排球比赛,中国女排的那种落后情况下不急不躁,奋起直追的风采,让我的心里犹如注进新鲜的血液,不断沸腾澎湃,最后的胜利,一扫多日压在我心里的雾霾,重新鼓足起生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