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一世容晴TXT下载一世容晴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一世容晴全文阅读

作者:犀让     一世容晴txt下载     一世容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 合作

    说完,容晴就闭上了嘴。

    言尽于此,剩下的,给他们思考和回答的空间。但实际上,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本来就打不过对方,有这么个机会还不牢牢抓住,是真的不想活了吗?修士的争斗是非常残酷的。一旦身死,从魂魄到肉身都是对方的胜利品。战败那一方的一切,都会被压榨得干干净净。

    所以修士一旦出手,必定狠辣无比。

    修士联盟之事,虽不常有,但绝非罕见。只要有共同的敌人,联盟双方彼此又没有深仇大恨,那么合作就已成了一半。

    容晴当时杀程恪,是非杀不可。至于后面怎么应对,杀完之后,她才开始有个模糊的应对方案。

    想要促成合作,说来说去。无非威逼利诱两种手段。在此期间,让渡一些好处,也在她的心理预期内。

    得知对方领头修士,即将渡劫,绝对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不能保证杀尽,但重创对方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云瞳眼神闪烁,“不够……”他缓缓道。

    “如果我们这次不能成功,面对的就是一位元婴真君的报复。纵使有余道友的剑意,这成功率也不高。”

    不止如此,云瞳暗道,“这炼气小修惹了祸事,还想拉我一起。白石观就算有些缺陷。我们若是要逃,修界,哼,有几个修士能抓到我等。只是,那些人,是真的找到了白石观的缺陷之处……这余容,当真是我等的一次机会吗?没有八成把握,不宜出手。”

    云瞳暗自做了决定,只待容晴有什么表示了。

    “除了剑意之外,我所会的禁制,也能帮上忙。”容晴道,“现在,真人的顾虑有二:一是不能尽早找到他们准备的渡劫之地。对于这一点,我所学禁制中,就有一种是专门追踪的。即使他们用了掩息法门,不能找到他们的准确位置,但是大致范围还是没有问题的。二是不相信我的剑意能发挥多大的价值。这点也很好解决。我师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专门传我气机锁定之术,以免剑意浪费。”

    气机锁定之术,一般用于高阶大术的前置。大多情况下,施展大术都会消耗掉修士所存灵力的大半。如果这大术施展出来,却被对方脱身的话……这胜负瞬间就能颠倒。而大术一般需要一息以上的时间,才能在体内走完经脉灵络,完全用出。修士斗法中,不算炼气筑基这种,几乎所有术法都是瞬息施展而出。施展大术所造成的停顿,则异常明显了。

    对方完全可以趁着己方施展大术的空隙,用出种种手段,或主动攻击或依靠一些特殊术法……来逃脱这大术。

    气机锁定之术,便是针对这种情况,对敌方的一种限制之法。

    铺玉、休工、贝阙三条主经在容晴体内骤然明亮,紧接着是剩余的十条主经。

    “嗡—”

    一声只有容晴才能听到的鸣响。

    月烛副脉率先回应了她。

    “嗡”“嗡——”

    一声短促一声悠长,是雾市副脉和山骨副脉。

    十三条主经并三条副脉。说来慢,实际刹那贯通!

    云瞳蹙眉。被极危险的未知之物所注视的感觉让他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砰”“砰”“砰”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猛烈的心跳声。分明跳动得飞快,但他只觉得被注视得如同陷入冰冻。

    不止是心脏受到影响,连他全身的气血,都为之一滞。

    他掌握的六种逃遁之法,在他脑海中飞快闪过。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储物袋。

    但是,慢。

    太慢!

    他筑基时花费大量寿元和资源,赌自己能打通灵根所对应的两条主经,并且在剩余的不多寿元里,突破至结丹。

    最后,他成功了。而这足以他自傲到现在。灵气在贯通的主经中运行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此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拼尽全力想要贯通主经的时期。

    “给我破开!”他的心神在怒吼。

    可那重重无形阻力,似乎在嘲笑他。

    一个呼吸的时间,却是连一半主经都没走完。以这样的速度,就连一个普通术法都需耗尽三四息的时间。

    那迫近的大术,他如何挡?

    云瞳死死盯着容晴右手所掐的古怪手诀,甚至她的手诀和左手食指合作,比出了一个复杂的手形。

    从手诀到这奇特术法都给他一种极浓的陌生感。

    她似有无数秘密,隐藏在平凡面容之下。就好像冰山浮现在海面上的不过是它极少的一部分罢了。

    他一步步试探,她一次次还以他震惊。

    她到底什么来历?云瞳完全猜不出。白石观一众,实际上算是散修抱团,根基太浅。他们活动范围又只在南海周遭,有很多情报,是缺失的。但只有一点,云瞳绝对能肯定。余容的来历必定十分惊人!

    他是结丹,而她是炼气,差着两个大境界。结果,只是一道剑意的前置术法,就能将这差距给抹平。那余容所说的师父,似乎只是随手教教,无意将她当作正式弟子,都有如此超凡的手段了。那身为师父的神秘修士,又是什么修为!

    “不够……”云瞳干哑着嗓子。还有什么手段,让他都见识一番吧。这贪婪之意,却是升腾着,抹杀不了。

    容晴不怒反笑,“我也觉得不够。”

    说是这么说着,却放开了手诀,让云瞳身子一松。

    “现在看下来,你的实力,实在有负金丹修为啊。”不顾山行投来的怒目,容晴接着道,“我已展示了我的诚意,可真人,不止毫无诚意,就连实力,都不如我所期待的那样。我确实应该考虑考虑合作是不是还要继续下去。”

    “你这炼气小修!”山行不忿,却被云瞳即时喝止了。

    刚刚容晴施术只是针对云瞳一人,山行不能感同身受,才一时气急。云瞳自觉已是丢了面子,就更不能让弟子出言不逊,让他更没脸面。

    云瞳给了山行一个冷冷的眼神后,才深吸口气,对容晴道:“刚刚是贫道过失,还请余道友不要挂怀。”

    容晴面无表情。

    “贫道代表白石观,同意与道友合作。”

    八成胜算,足以一战!

第三十章 回影符

    “很好。”容晴点头,“至于最后所得怎么分配,就在杀了那个修士之后,再详谈。”

    云瞳对此没有意见。

    没有杀掉那人之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那人道号,贫道并不清楚。”云瞳自觉将情报分享出来,“只知,这一伙人,以鬼面具为标志。”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符纸,垂头将其按在额上,即刻又将符纸递给了容晴。

    这符纸,名为回影,可将修士所想之事物暂时记录。

    容晴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长指按着符纸压在了自己额上。

    想要看到云瞳当时的经历,使用回影符,这是修界公认的最安全的方式了。

    视野中所见的茫茫海洋,应是南海的某处海域。

    下一瞬,一道乌色长枪,远远投掷而来。

    其速度之快,一道剧烈的音爆声在海面上骤然响起,犹如闷雷。

    云瞳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面对近在眼前的枪尖,躲,来不及!那就只能尽力去挡了。

    双手极快的掐诀,召出储物袋中的法器。本命法宝太过重要,因此,一般修士都会收藏许多辅助用的法器在储物袋中。身家丰厚的修士即使是用作防御的法器,也有许多种以应对不同情况。

    容晴不知道云瞳的资产如何,只见云瞳召出的法器呈盾形,法光并不明显。

    靠肉眼,是辨别不出法器品阶的。唯一检验它的道理,便是实战效果。

    能挡住吗?

    乌色长枪枪尖带着锐意与杀机。还没有完全抵达云瞳的防御法器,其绝对速度与力量已经逼迫得盾形法器法光大亮。

    越限了!云瞳半是主动半是无奈地一口精血向前喷出。刚刚好喷在了开始冒出缝隙的盾形法器上。

    这精血甫一接触,便极快地被缝隙吸收了进去。好似有张大口在法器内贪婪地吸收着。

    长枪的攻势顿了一刹。

    挡住了?云瞳眼中泛起狂喜。甚至来不及心痛损坏严重的法器。

    法器没了还可以再买,命只有一条啊。

    对方绝不可能是元婴修士。若是元婴,要杀他轻而易举。而这乌色长枪所带的气势,令他的经脉都在隐隐作痛,这绝对是高阶大术。

    众所周知,拥有高阶大术的修士,都很不凡,或是实力,或是背景。

    对方究竟什么来头?!

    不管如何……施展这么一个高阶大术,剩余的灵力,绝不会超过五成!想要再次用出,不可能。即使以法器破碎作为代价,但是云瞳接下去的赢面并不小。

    似是猜出了云瞳所想,远处传来一声嗤笑。

    原本隐隐停滞的长枪乌芒暴涨!

    不好!云瞳双目圆睁,手诀亟亟变化,想要再往盾形法器上打出一道防御术法,即使耗费大量灵力也顾不得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他不受控制地喷出一口血,脸色迅速苍白。虽说盾形法器不是本命法宝,但与主人间也有着紧密的灵识联系。乌色长枪陡然爆发所带来的巨大压力,还没有显现在盾形法器上时,就已在云瞳身上显出征兆。

    鲜血喷出后,随着云瞳变得惨白的脸色,原本因为精血哺喂而消失的缝隙再度出现。这回,云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缝隙越变越大,一息不到的时间,整个盾形法器炸成众多碎片,最大的碎片也不足巴掌大。

    炸开的法器碎片犹如放烟花一般,朝着各个方向疾飞。云瞳完全顾不得心疼。因为这乌色长枪,在扎破了他的防御法器后,气势如虹,仍在前进!

    正在此时,手诀一转,一道金色巨网蓦然出现,挡在了云瞳和长枪中间。

    云瞳死死盯着长枪。盾形法器是他最常用也是最好的防御法器,损失了这个几乎就是损失了大半身家。可是,盾形法器的炸碎,也为他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来施展他的防御术法。

    疼痛?身为结丹散修,所经历的战斗数量远远超出一些宗门蒙受祖荫的废物,不是能引起昏厥的剧痛,大多都能强行压制,保持冷静。法器损毁对他的影响不小,但这绝对不能影响到他接下来的应对。

    修士斗法,争分夺秒。有时候,时机就在那转瞬即逝的某刻。

    “保命之法,仅是这点吗?”传来的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失望。

    云瞳的视野中,硬生生出现了一个带着鬼面具的赤足大汉。他身材魁梧,墨发披散,浑身气势极为迫人。

    最为特殊的是覆盖住他整张脸的恶鬼面具。乌青面色,额上顶着三只长角。其中两只角对称,稍短一些。位于眉心的角,最长,其上还有螺旋纹路。这三只角的尖端处极为锋利,泛着冷光。更诡异的,则是这张面具的眼部。眼部并非镂空处理以露出其主的眼睛,而是属于这张面具自己的眼睛。通体幽黑,只在眼中央有一道如针的细瞳。在它正对上修士的眼神时,其诡异仿佛要骇去对方的心神。

    在其下的是它扁平的鼻子,和突出四颗獠牙的阔嘴。

    这张面具一出现在云瞳的视野中,就夺去了云瞳所有的注意。因此容晴在察看回影符的时候,观察到的这张恶鬼面具,各种细节,极为清晰详细。

    就在云瞳注意力都不受控制地被恶鬼面具吸引而去时,两道极为强力的术法,终于,正面撞上!

    乌色长枪枪尖扎上了金色巨网中的空隙。

    这金色巨网上的大量空隙,都非常的大。似乎这乌色长枪穿透过去都绰绰有余。可是无形的阻力却是牢牢地锁住了枪尖,让乌色长枪暴涨的攻势再度停滞。

    针尖对上麦芒!一攻一守,爆开了巨大气流。受了内伤又耗费了大量灵力的云瞳,因着离对撞处太近,直接被这爆开的巨力推得远远的。

    云瞳也不傻,这个时候,顺势就跟着这股力道,身体远远抛飞开去。只是注意力还持续观察着金色巨网和乌色长枪灵力纠缠之处。

    乌色长枪被一阻再阻,又无其主人后续灵力的跟进,在炸碎了一防御法器,又搅碎了云瞳极强的一道防御术法后,终是功成身退,逐渐消弭……

    看到这,云瞳也不免松了口气。总算,总算解决了这道高阶大术。

    他死死盯着那赤足大汉。还有什么招数?被恶鬼面具完全覆盖住脸的修士根本无法判断他面具下是什么神色。

    云瞳没有控制自己的身体止住,在被那股力道抛飞的过程中,他看着赤足大汉在自己的视野中越来越远,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这是放弃了?

    这个念头升起得很不合事宜。云瞳本不是这般天真的修士。无他,只是这个赤足大汉给他的感觉太过诡异,而那陌生的高阶大术又给了他太多的压力。

    下一刻,云瞳的足踝似是被什么长了刺的藤蔓狠狠裹住。

    果然来了!

    赤足大汉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他离去。

    云瞳咬牙,他体内还有三成灵力,足以施展一次逃遁之法。

    打不过,那就逃!这没什么丢人的。

    他一咬舌尖,就想逼出一道舌尖血,加速遁术的施展。

    蓦然,他陷入一阵冰凉。仿佛有一个人,在背后环抱住了他。

    这是什么术法?这个念头刹那而过。因为他的视野变黑了。

    不止是看不到,更为可怖的是,五感在消退,灵识被逐步禁锢。

    会死。

    会死!!

    云瞳首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这大恐怖。再不拼,就没有机会了。

    丹田处一方小印悬浮着。这小印极为精致,没有散发任何宝光。但任何修士见到它,第一感觉都是,此物不凡。

    此刻,它骤然消失在丹田之中。

    “咦?”

    赤足大汉明明在极远处,可这惊疑声却近在耳畔。

    一道虚影突然出现在海上。

    生活在海边的凡人,已对海蜃现象习以为常了。可这场景,绝不是什么光线的巧合。

    “白、石、观。”虽然眼睛被面具遮住,可这完全不影响赤足大汉的视觉。他一字一字地念着。

    云瞳感受到熟悉的晕眩感,心下已是十分的安定。这保命之法,从来没让他失望过。这回他也一定能逃出生天。可随着赤足大汉的话语传来。云瞳心中却是掀起了翻天巨浪。

    他居然认得这上面的字!

    要知道,他云瞳可是白石观主人,才能从那方小印上得知这个名字。因为那字,太陌生,也找不到原型。

    不论云瞳心中如何震惊,这道观虚影出现的时间极短。在其完全消失之前,云瞳早就被传送离开了此处。

第三十一章 赌斗

    容晴眼神复杂,放下了按在额上的回影符。

    云瞳所记录下的这一战,只有十息多一点,可里面的内容,却让她极为重视。

    容晴并不确定,云瞳所说的他不知道这鬼面修士的来历,是真是假。可是,有一点,容晴可以确认,那就是这鬼面修士,是金丹修为,且是金丹期修士中的巅峰。

    其施展高阶大术后还留有余地,且最后施展出的诡异术法,因为是由云瞳所记录,容晴也很难判断,但是那剥离五感的效果,非常惊人。

    而且施术过程中,云瞳根本没有察觉,以至于不能防备。这就厉害了!

    那鬼面修士并没有施展任何手诀,莫非是借助了某种厉害的法宝?

    容晴细细回想,可完全没有头绪。

    她并非擅长斗法的修士,对此的了解,寥寥无几。

    若说是某些大宗门,它们的成名术法,容晴还有可能听说或者亲眼见识过。但把场景切换到这偏僻的南海,且还是散修之中,她就无从判断了。不仅是最后的诡异术法,还是前面出现的那杆乌色长枪,她只能依据气势和效果判断,确是某种高阶大术,但其来历名称乃至解决之法……她都不知晓。

    容晴心下轻叹,在斗法一途上,她所欠缺的,实在太多。

    “余道友,可有什么想法?”

    对上云瞳疑问的眼神,容晴没奈何地摇了摇头。

    “我也没听说过这两种术法。但是他是金丹圆满的修为,也差不离了。”

    闻此,云瞳不是不失望。他猜测余容来历可能也不小,还以为能有什么高见,没想到,是一问三不知。

    金丹圆满修为,即使鬼面修士有携带隐匿气息的禁制,可根据这十息的战斗,他也能判断出来。

    “唉。如果能从术法,或者那鬼面修士的其他特征上判断出来些许有用的情报,对我们是极有益处的。”说着,云瞳又取出一张回影符凝神记录了片刻,递给了容晴。“这是我们白石观与那鬼面修士的弟子三次交手的记录。”

    容晴见云瞳提供给她新情报,倒是有点高兴。鬼面修士这里没什么发现,说不定可以从其弟子身上找出些许端倪。

    只是这一看,容晴沉下了脸。

    回影符中确实记录了三场战斗。然而,不是一般战斗,是赌斗!

    赌注正是那北部三州。

    第一场是程恪与山行。一炼气后期和一筑基初期,整场斗法比较简陋。程恪所用的,当然是他那把标志性的飞刀。现在早已破碎,被容晴当垃圾收走了。而山行所用的法器,则是一柄拂尘。

    容晴看山行施法速度并不慢,便知其基础还是挺牢的。炼气,筑基在容晴看来实在相差不大。互有胜败,是常事。

    而这第一战的结果,山行赢!

    容晴没有错过,程恪最后看向山行的那个怨毒眼神。

    焰双倒是很了解这小师弟的性情,很快地安抚了他,便御器飞来。脚下所踏的,正是那小舟。

    她抚着鬓边的鬼面具,一身艳艳红衣灼人双目。焰双捂唇轻笑,“妾身道号焰双,还请道友切莫手下留情。”

    留情二字在她唇齿间极缠绵地道出。而在这话的尾音刚落,焰双便将手伸出衣袖,露出雪白的右手。一道手诀已然掐成。

    “哼。”白石观这边派出的筑基圆满男修见此,反应并不慢。

    他同时掐诀,一只巨鼎被他从储物袋中召出。原本不过巴掌大小,瞬间暴涨至半人高度,需两人合抱的大小。

    焰双出手便是一道极强的攻击术法,他也不惧,对上便是,何须挡。

    男修咧开嘴,满意地看向被巨鼎挡住的三根细长的红针。

    若说一般人,遇到骤然出现的攻击,第一反应是极快地打出一道防御用的术法。那么与焰双一战的男修则认为,这种想法,大错特错。耗费灵力,去挡,同阶之修的斗法中哪有挡不住的。可是用掉的灵力在激烈的斗法中却很难有效得到补充。

    一场势均力敌的斗法中,任何灵力的使用,都需要精打细算。

    他此时召出他最常用的法器,直接操控着撞向焰双。

    此鼎,极重。而在男修如臂指使的操控中,携着巨力径直砸向她。而被焰双操控着抢先一步的三根飞针则是完完全全地被笼罩在巨鼎的阴影之下。

    男修仿佛要看到这三根飞针被巨鼎之力撞得四散的场景。对这专门加强了硬度的法器,男修有着极强信心,甚至有闲心看看焰双的笑话。

    然而,这一看之下,却让男修心中生奇。

    只见焰双一张芙蓉面上,红唇轻勾,也是极有信心的模样。一双美目似笑非笑地对上了男修探究的眼神。

    不好!一阵古怪感觉在男修心上突然划过。

    下一刻,一大口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嘴中一下喷出。胸膛仿佛被无形之物猛地砸了一拳,一个巨大的凹陷出现。

    男修不受控制地倒飞了出去。眼前是蓦然出现的三根细长红针。

    怎么会?!男修心中疯狂咆哮。

    这下,他也明白过来了。巨鼎并没有如他信心满满一般轻易将那红针压制,反而,反而是被捅了个对穿!巨鼎上本就不明显的法光这回是彻底黯淡了。

    明白这些,只需要一息。而这个一息,足够那三根细长红针追至他的眼前。

    “够了。”云瞳一声轻叹,“第二战,我等认输。”

    男修濒死前的强烈恐慌才刚刚升起,一道柔和的力道将他稳稳接住,慢慢缓了他倒飞的速度,直到将他停在了远处。

    男修呆住了一息,才猛然涨红了脸,双膝一跪,痛苦道,“师尊,是峰从让您蒙羞了。”

    云瞳却是朝背后摆了摆手,只让峰从自己消化这场战败。

    三根细长红针随着云瞳突然闯入战斗中,被迫停在了云瞳面前。

    筑基和金丹之间的差距还是有的。至少云瞳只是云淡风轻地一摆袖,那来势汹汹的红针,就不得不被压住。

    前进不得!焰双是红针主人,任凭她如何催动灵力,连连操控,只觉陷入了压迫力极强的淤泥中。

    金丹,这就是金丹!焰双没觉得挫败,反而被燃起了斗志,眼神火热地看向云瞳。不久的将来,她也将迈入这一境界。

第三十二章 第三战

    焰双脸上不见馁色,指尖轻划,点点红色荧光出现在她修长玉指间。足下小舟随着她的驭使极稳极流畅地飞回了他们这一方所在的阵地。

    一胜一负。云瞳示意着自己大弟子上前。这最后一局便是决定成败的关键了。

    岭扶神色沉稳,平淡无奇的面容上一双眼睛极为明亮。他遥遥看着对面同样沉稳的鬼面男子一言不发地凌空飞来。结丹初期对结丹初期。岭扶不觉得自己有弱于对方的地方。

    “道号岭扶。”

    “道号钟丘”鬼面男子显然也是那与云瞳一战的修士的弟子。与其师尊不同的是,钟丘脸上的面具稍有不同,只有眉心的长长尖角,并无额上对称的副角。且相比其师尊,他身材修长,手腕和足间都绕着细细的沉香珠串子。

    声音隔着他的面具传来,异常清晰。

    岭扶在观察着钟丘,云瞳同样也是分了很大注意力在其身上。

    无他,就从外在装扮上,钟丘是与其师尊最像的一个。

    程恪仅仅炼气期,并无任何相关装饰。焰双筑基期,在其头发上有个小的鬼面具。而钟丘的恶鬼面具则是大小模样都几乎和他师尊相同。

    云瞳心想,这是他们这一师门区分弟子修为和地位的方式吗?或是与其修炼的功法有关?

    如果能从钟丘身上看出一些这一门的独特能力,就算输了赌斗,也收获不小了。云瞳紧紧盯着处于斗法中心的两人。

    在那一战后,云瞳好好在识海中回顾分析了斗法中的种种细节。最后得出了一个令他挫败的结论:若无白石观,他云瞳这个自开一门的金丹修士将会在十息内被另一个同阶修士轻易打败。

    一个高阶大术就逼得云瞳自顾不暇,又是血祭法器,又是防御秘法。而另一个紧接而来的高阶大术,则迫得他动用了真正的保命之物,白石观。而在这个过程中,他有向那鬼面修士发出任何一击吗?云瞳苦笑。

    差距,这就是差距。但……短时间,也没有太多办法。云瞳每次不到命悬一线的时候,绝不动用白石观。因这白石观从未让他失望过。因这白石观,一旦用出,其强大的隐匿传送本事,足以令对方修士眼馋不已。

    这场赌斗,是鬼面修士那一方主动提出。各派三名弟子,三局两胜,赌注便是那径国的北部三州。

    云瞳听闻赌注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北部三州莫非有什么隐秘。毕竟径国灵气断绝已久,又无任何于修士有用的特产。若无目的,不会有修士对此处感兴趣。鬼面修士这般强大,不应该会这么突兀地出现在此处才对。

    要知道,云瞳还会经常来往于沧流洲和径国之间,不过是因为他本就出身径国,所收弟子,也大多是径国人。再加上他本身还在径国留有一段红尘事。纵是如此,他的三大亲传弟子,都非径国人。

    径国要出一个有灵根的孩子,太难。且灵根品质都不怎么样。再三考虑下,云瞳还是尽可能收了那些出身径国的孩子,作为记名弟子。

    云瞳对于径国,还是有那么一份情意维系着。只是随着他修为愈加高深,这份情难免就有些淡了。北部三州,能不输他也不想输,但是若是真的败了,他也不是输不起。径国出不了资质足够优秀的修士,注定了,死路一条。云瞳心道,我能护径国一次,难道此生此世都得护着么。恐怕……这次都难了。

    高阶修士的直觉普遍很准,看着岭扶与钟丘随着距离拉近,彼此都是瞬间出手,毫不来情,云瞳心中闪过不妙的感觉。

    这不妙之感,来得突兀,却强烈!

    只见钟丘扯下左手上的一条沉香木珠串,状似随意地向前一抛。

    速度极为惊人,眨眼间就直逼岭扶面门。

    岭扶对此岂能没有准备。并不言语,一张褐色的纸符,蓦然出现在他面前。结丹修士要取出储物袋中的法器符箓等物,极快。几乎心念一动,便成了。

    褐色纸符只有巴掌大,尺寸看着很是古怪。并非常见的样式,反而近乎正方形。这纸符甫一出现,岭扶的灵力就极快地触发了上面的符文。符文随着灵力流入,彼此间相互勾连,仿若活了一般,散发着明亮的法光,一下子从寄居的符纸上脱离,挡在了岭扶的面门前。

    原本不过巴掌大的符文,随着其沟通灵力,脱离符纸后,蓦然放大成巨网一般,将岭扶牢牢遮住,即使是岭扶,在此保护下也生出了安全之感。

    修士之间很早以前就有个共识:财侣法地。缺一不可。斗法之间的灵力必须要精打细算,那么一些必要的功能,如进攻、防御、控制等,除了本身要学习相应的术法外,也可用法器、符箓、禁制等来替代。

    正如岭扶所使用的符箓,防御效果极好,所耗费的灵石,很多。若非是这么关乎白石观脸面的一战,他也舍不得用出。但在这一战中,岭扶觉得值。触发符箓所需的灵力只有对他而言微不足道的一丝,那么节省出来的灵力足以他来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岭扶目光灼灼地看向对面的钟丘,隔着符箓化出的巨网,隔着因为多次斗法而暴烈起来的海风。“我很久没有碰上,值得一战的同阶之敌。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钟丘的面具并非镂空,这回也没法和岭扶来个对视什么的。岭扶自然也不知道,在面具之下,秀丽的容颜上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

    珠串上的木珠不大,却携着风雷之势。在临近符文之时,陡然化作黑色烟气。然而不止于此。

    黑色烟气化作一颗隐约的狮头,狮脸狰狞痛苦,咆哮间猛然撞上了巨网。

    木珠所化的黑色烟气本就不大,拟出的狮头更是小得可怜,可当狮头真真正正抵上之时,海风骤然凝滞!

    “不好!”云瞳双目圆睁,迈步在峰从和山行面前一阻。

    下一刻,在巨力碰撞中心弥散而来的冲击波无情地向四周打去。

    “轰——”

    众人脚下尚算平静的海面只是被这冲击波溅射到一点,所带出的反应,是云瞳等人远没有料到的。

    海浪腾空而起,几乎要舔到他们的脚底。炸开的水雾如下雨一般在半空中乱洒。

    云瞳算是体验了一番,自然对这冲击强度大致有个数。隔着道袍,胸膛还有一阵刺疼的麻意。

    境界越高,每一个小阶段之间都是天差地别。可这结丹初期的,明显也有不弱于他的实力。

    巨网果然在这惊天一撞中,如泡沫般溃散了。

    然而,狮头耀武扬威般前冲时,另一道黑色烟气蓬然炸开。一只蛇首隐隐成形。其中阴冷眼神却是非常明显,令人望之心寒。

    既是珠串,珠子自然不止一个。

    “不!!”云瞳眦目欲裂。

第三十三章 兽首

    “蓬”

    “蓬”

    “蓬”

    一连串极轻微的炸响声。

    剩余的珠子接连化作乌黑烟气。兽头在烟气缭绕中成形极快。俱是狰狞兽面,其上的一双双眼睛,似有真实眼神一般,只需看人一眼,便有无尽压迫。

    狮头当先穿过逐渐破碎的巨网。这防御符文已是被巨力崩坏,逐渐崩散的光芒不过是徒有其形,连轻微的阻碍也做不到。

    其后便是那阴冷蛇头,半透明烟气下,蛇嘴中的尖牙如带着寒光一般,半隐不露,可让观者更为心悸。

    再之后的便是新化作的狼头,此头极为奇异,原本应是乌黑烟气化作,可在成形的那一瞬间,脱了墨色,赫然形成了雪白。这狼首并无任何凶煞之意,也无阵阵呼啸之声。沉默安静地紧跟在后,只是,若说威力,可能不凡。

    沉香珠子一粒粒化作虎头,狐首,鹰头……每完整形成一头,便有极强气势席卷周遭。

    然而,这还没完。

    随着众多兽首急速飞来,在其上方,各有一道极细烟气上升,纠结在一起。隐隐勾勒出一巨大轮廓。

    “难不成,还要形成什么怪物不成?”山行白着脸,强行压下胸口凝滞的气血。他的修为在此处,是倒数第二低,虽说有程恪垫底。可是,在这金丹修士的斗法之间,他插不上手。而且,尽管差了一个境界,山行并非什么都看不懂。

    这第三战,恐怕也是要输了。

    他们散修自然不会有什么大宗门子弟的不能用高阶法器的迂腐之见。这又不是过家家般的切磋。散修之间,一旦斗法,多是生死之斗。只会嫌自己所用的符箓法器等不够高阶。看上了什么,抢来便是。若是被别人劫杀,能跑掉,就是自己的本事。若是没能守住,乃至于身死,就是自己太弱,只能怨自己。

    因此,山行看到这极强的沉香珠串,除了羡慕畏惧之外,心中还生出了难以压制的贪婪。这贪婪之意,仅只有一丝。

    他是有心肖想,也没那个本事夺得。

    岭扶含在嘴中的一口血猛地喷出。将将好,把最先逼近的狮头阻住。

    这一口血,极浓,被喷出后,并不散开。仿若凝固的血块漂浮在岭扶面前,生生止住了狮头的前进。

    血?钟丘凝神看去。

    不。是血中的某物。

    血雾变得极淡,仿佛内部有一张巨口在猛地吞吸。岭扶吐出的大量血液不过是滋养其物的补品罢了。随着血雾逐渐消弭,其内的东西则彻底显露了出来。

    一粒指甲盖大小的丹丸,极快地旋转着。将全身染成血色,让人无法猜出其原本之色。此时,它每一转便弥散一股奇异之力。这奇异之力,似有卸力的作用,一层层将冲来的乌黑烟气的速度削弱。丹丸本就旋转得极快,这也导致了,一一临近的兽头猛然降速。

    极快速度所携的威力,就这般被削去了九成。

    见此,云瞳稍微舒了口气。他也没想到,自己的首徒还有这般强大诡异的特殊法器。连他这个师尊都瞒着,想必是极强大的保命之物了。他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虽说,修士之间为了宝物彼此杀戮不休,但师门之内对此还是颇为忌讳的。他白石观一门,不说师徒同门之间有多情深,只说没有勾心斗角、互相算计的糟心事,便好过其他一些所谓的大宗门太多了。

    “接下来,让我看看钟丘道友,还有什么别的本事吧?”岭扶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钟丘。这珠串所化兽头逼出了他真正的保命之物。此战,他绝不留手。

    钟丘并没有回答,掩于面具下的神情外人无从得知。

    岭扶一声冷哼,双手同时掐诀。峰从和山行二人见大师兄如此熟练地双手同时掐不同的手诀,眼中俱是露出羡慕之色。

    同时掐不同的手诀,并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练成的。这需要施术者对灵力的操控细微到毫毛的程度。不仅如此,对术法、对经脉也有要求。若他们二人也能学会,在同阶斗法之中可谓占尽优势。

    “召引,在地之火。”岭扶轻喝。

    场中温度陡然升高。一轮火圈随着岭扶食指一画,逐渐浮现。没有首尾,只见温度极高的火焰在圈中循环游动。其色,褐色。过高的温度,灼烧着空气,令观者只觉空气如水波荡漾。

    这火行术法仅仅刚一出现,便有不俗威势。然而这还没完。需知,岭扶可是双手同时掐诀施术的,另一道术法也已出现,几乎不分先后。

    “通明指。”食指中指并行,向前狠狠一点。

    一道半透明指印如猛虎出笼,一下跃出。与岭扶手指逐渐脱离的过程中,指印迎风而涨,原本不过是正常指印大小,几乎眨眼间,便长大成半人大小。指印笔直前进,所过之处,传来轰轰之声。

    岭扶保命之物令云瞳惊讶,可现在所用的术法,皆是白石观收藏的术法,威力不俗。钟丘会如何应对?云瞳紧盯着战况。

    不同于云瞳的保守看法,岭扶自信这两道术法,必定能让对方应对不暇。

    “火引术和通明指,虽非高阶大术,但纯粹从威力上讲,已是接近了。更何况我同时打出,你,难以接下。若要接下,必要消耗你的灵力或是法器符箓等物。而我到时,灵力储备仍然足够。哪怕你有何反击手段,我都能挡下。”

    岭扶的自信并非没有道理。事实已然证明,即使强如沉香珠串这般的奇特法器,他的防御宝物都能挡下,更可况同阶的术法。都是金丹初期的修为,各方面其实相差不多。若有超出,大多也是依仗外力。

    钟丘如何应对?

    他的双手仍是垂下,自他抛出沉香珠串后,就保持这个姿势,再没动过。

    这个时候,面对来势汹汹的两道术法。他似乎,也没有任何抵抗的举动?

    这是,要放弃了吗?

    看到这里,余容下意识觉得不会。

    当时的云瞳,同样如此。心中的不安感,到了此时,浓郁得他想立刻叫停。可,斗法之间最忌分心……云瞳袖中藏着的右手指尖捏着一张淡色符箓。若是岭扶有性命之忧,他会立即动手。

第三十四章 差距

    岭扶是他云瞳最早收下的弟子,也是他用心最多的。将来,有那么一天,他会把白石观观主之位传给岭扶。

    所以,他不能让岭扶折在这里。赌斗,输便输了。大不了,他们白石观一门,可以退守沧流洲。本来径国就对他们白石观一门,就是可有可无,宛若鸡肋。沧流洲才是他们的根据地。洞府,资源尽皆在那里。

    舍小保大,在云瞳心中,计较得分明。

    岭扶面带得色,火引术与通明指距离钟丘已极近,却不见对方有任何动作。

    “再不应对,你可死定了。”

    “此话,”钟丘这回终于出声,“同样赠给岭扶道友。”

    悬停在岭扶面前的珠串所化兽头,此刻又有了动静。每一颗兽头上都有烟气冒出似要形成什么,而现在,宛若实物的龙首,赫然成形!

    这栩栩如生的龙首刚一成形,便张开了嘴,一道龙啸声,如同炸雷,响彻海面。

    “唔。”岭扶闷哼一声,他距离龙首最近,受到的影响也是最大,血丝从他的双耳中缓缓流下。

    然而,不至于此。

    自成形之时,龙首便往前冲去,在那丹丸的奇异之力削弱下,速度,竟也不慢。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它原本的速度,又是何等惊人。随着龙首往前,其乌黑烟气逐渐形成龙身。仿佛是开了一道连接不可知之地的大门,黑龙正是通过此门从不可知之地降临于此处。

    岭扶双眸一缩,一股强烈的危机之感令他头皮发麻。他双眼之中,已然清晰看到对面的钟丘面前突然浮现了一张巨大鬼面。这鬼面,与其脸上所遮面具模样一般无二。两道威力极强的术法在猛然撞上那鬼面后,竟然悄无声息地消融了。

    “不,不可能!”岭扶状似疯魔般低吼着。可手中却一点不慢。

    这丹丸的作用,既然还不够,那他就再加上一些。

    三张符箓被其抛出,齐齐发出灵光。每张符的符文都化作球形,将岭扶包裹,一重紧接一重。三张同时用出的结果便是岭扶的身影仿若湮没在金色巨茧中,让人难以看清。

    一只青铜钟不过巴掌大小,被召出之时,显得精致玲珑,在岭扶低声念着口诀的同时,体型暴涨,在其头顶化作巨钟,钟口朝下,将岭扶连同金色光茧一同罩入钟内。

    “三张金盾符,加上我的法器一齐保护。我能挡下。”岭扶虽是这般想着,神色却不敢有半点放松。

    长长的龙身优雅地游动,一圈又一圈地缠在了钟上。明明是烟气化成,可携带着的巨力,肉眼可见地将钟身压出了明显的凹陷。

    一只龙爪紧紧抓住钟顶。龙首垂下,对着被紧紧缠绕的巨钟,又是一声龙啸。

    “糟了。”岭扶面色一白。终于明白,自己出了一个烂招。

    原本,龙啸声就已让他伤了耳朵。这回他将自己置于钟内,龙啸声透过钟壁,全部聚集在狭小空间内,重重叠叠,回荡不休。

    “噗——”大量的血不受控制的从岭扶嘴中喷出。脸色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他暂时什么也听不见,更糟糕的是,他的识海也隐隐被震伤了。

    这也不怪他,实在是斗法过程中间不容发,众多防御手段几乎是下意识用出。只是岭扶,好巧不巧地撞上了这诡异黑龙,其声音竟有这般强大的威能。

    青铜钟骤然撤去,黑龙顺势将其包裹得更紧密。那三道金色巨茧在龙身的绞缠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啦声。

    呼吸之间,最外层的光罩已破了开来。

    金盾符是他手中最好的防御符箓了,岭扶快速地又抛出了几张防御符箓,一一激发后几乎是凑数用的,眨眼间就在龙身的挤压之力中化为虚无。

    见此,岭扶没有失望,这只是用作拖延罢了。这个时候,顾不得保留灵力,他又同时施展了火引术和通明指。俱是往龙身上打去。

    而钟丘远远凌空而立,好整以暇地看着岭扶极力应对着他的法器。

    差距。云瞳看着这一切,心都在滴血。这就是明晃晃地宣告,双方实力上鸿沟般的差距。即使是相同修为,鬼面修士一方都可轻易压制白石观一门。

    钟丘只是召出了自己的法器,就能让岭扶忙于应对。这个时候,钟丘若是再补上一道攻击术法,足以让岭扶迅速落败。但是他没有。就好像猫逗弄着爪心的老鼠,关键在于享受其中的乐趣。

    “够了。”云瞳无奈地闭上眼,“第三战,我等认输。”

    岭扶伤了耳朵,并不能听见云瞳的话语,见云瞳突然迈步到了他的身前,而黑龙骤然溃散成乌黑烟气,这才明白,白石观的第三战,又认输了。

    周身极强的压力一下散去,岭扶仿佛还没回过神来一般,喃喃道了声“师父”。

    云瞳站在岭扶身前便是将其护在了身后,他没有转头看岭扶,只是抬手摆了摆,示意岭扶不必再多言。

    云瞳大可以等到岭扶实在无法抵挡,命悬一线之时再认输。可是……哪还有这个必要。云瞳心中苦笑不已。打算着能够多了解些对方的手段,可是真正损耗的却是自己这方。法器破碎,符箓消耗,甚至于门下弟子或多或少受了重伤。再斗下去,简直亏大发了。

    “希望你们能遵守诺言,不要跨过北部三州。”云瞳深深地看了对面那三名修士。

    “嗯。”钟丘敷衍般地点了点头。

    似乎随时都能打破约定,南下径国其他各州。白石观一众见此就算心里再如何不爽,也只能强行压下。

    “我们走。”云瞳冷声道。带着岭扶、峰从、山行三名亲传弟子远远离开。

    到了这里,回影符所记载内容,已是全部结束。

    容晴松开按着符纸的手,神色有些复杂,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言语。

    她有想过,白石观一方实力不及那鬼面修士一众,可是没想到,这个差距,非常大。

    单对单,白石观的人毫无获胜之算。

    这样的合作……

    “余道友,可是变了心意?”云瞳挑眉。“我等大可一走了之,可余道友不同,他们必定杀你。”

第三十五章 沧流洲

    容晴意味不明地轻哼。白石观和她现在的境况都是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嫌弃谁啊。

    “真人说笑了。”容晴抬头,“合作之事既已谈成,我不会轻易反悔。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双方的差距,不用我言明,真人最是清楚。”

    容晴淡淡讲道,“既要缩小差距,不外乎两点。削弱对方,增强己方。前面我已同真人说了,我有可找到对方渡劫之地的禁制。再配合我的护身剑意,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至于增强己方......”容晴看向云瞳,“我有短期内达到筑基期的方法。只是急需一灵气充裕的地方。这一点上,不知真人可否助我?”

    径国灵气断绝,容晴又不想消耗体内来自于不可知之地的精纯到极点的灵气。那么,求助于盟友,倒是个好方法。

    白石观一门自有其修炼的灵气来源。平日里的修炼之地,绝不在径国。容晴想要找寻,当然可以离开径国探寻四方。可她所剩灵力不够她如此挥霍。御器飞出径国后,面对茫茫大海,若是那灵气充裕之地在极远处或是某隐秘处,那容晴面临的处境就很糟糕了。

    云瞳对此不置可否,沉默了言语。

    容晴不知他在计较些什么,总之现在极为耐心。

    书房内一时间颇为寂静。修士呼吸近乎于无,不动的情况下仿若沉石。

    “灵气充裕之地,确实有那么一处。”云瞳缓缓道。

    容晴微微凑近,作出倾听姿态。

    云瞳身旁的山行闻言,自是察觉到了自家师父所作的决定。有些紧张,又莫名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那一处地方,名为沧流洲。”

    “位于径国以南的海域中。此洲之大,远远超过径国疆域。更奇的是,它在海上漂流不定,如若没有信物,绝无可能进入。”

    “喔?可有外来者闯入过?”容晴颇感兴趣。

    一般说着外来者决计不可能进入的话,到最后都会啪啪打脸。

    云瞳斜眼,“从未听闻。”

    “若是大能修士亲临,能否发现?”

    “多大?”云瞳心想,这么杠的么。

    “化神以上?”

    “沧流洲并无化神大能。凭化神修士的手段,沧流洲的隐秘想必不需多久,便能破解。”云瞳说道,“不过至少现在,关于此洲的奇特之处,尚是一个未解之谜。”

    “沧流洲洲内,灵气绝对充裕。我等若非受天生资质所限,修为肯定不止于现在这个境界。”云瞳苦笑,“贫道三名亲传弟子,皆来自于沧流洲。俱是双灵根的资质。凭借贫道这样的微末本事,都能招到双灵根弟子,余道友可以推算......单灵根资质在沧流洲中,比比皆是!”

    单灵根在修界中可是最好的资质了。若非大宗门,不可能收到这样的弟子。想要单灵根修士达到比比皆是的地步......简直做梦!

    容晴脸上隐隐浮现的不信,自然没逃过云瞳的眼睛。

    可事实就是如此。好似径国所有的气运都转到了沧流洲上,一个灵气断绝,一个却是修真天才源源不绝。这其中的差异,即使云瞳,本该早已习惯的他,心中惊异。

    “真人所言,我信。”容晴问道,“真人带外人进入沧流洲,没问题吗?”

    “按理说,不可。”云瞳笑了,“可不论是在俗世还是修界,凡是规矩,都有其漏洞可钻。”

    “我白石观一门,在沧流洲有名字有洞府。要带外人入洲,是有这么一个法子。”云瞳眼神一闪,“端看余道友愿不愿意了。”

    “愿闻其详。”

    “只要余道友成为我白石观的弟子,即使是以记名弟子的身份,也可保证余道友入洲,而不受驱逐。”

    容晴听后,一时间没有回答。

    云瞳忙道;“只是记名弟子而已。这般权宜之计,想必余道友的师门不会太过计较。”

    修界中,按理说,是不能改投他门的。可总有那么些例外情况。比如,弟子的资质实力太过优秀,需要更好的容身之所。这时候成为大宗门的记名弟子,便是一个很好的方法。虽不是正经弟子,但彼此间,却是有了那么一份香火情。

    “真人说得不错。”容晴慢慢道,“师门确实没有限制过我不能以记名弟子的身份拜入他人门下。”

    她轻笑着。有点意思了。

    “可以。此事我答应了。”容晴看向云瞳,“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前往沧流洲。”

    云瞳松了口气:“随时可以。沧流洲只是限制来者的身份,并未限制时间。”

    云瞳这句活说着无心,听着却有意。

    容晴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记住了。

    她有预感,此话,与沧流洲的隐秘有很大联系。

    “等我一个时辰,然后便出发。”

    “可以。”云瞳状似淡然地点头。实际上,他已经着急得不行。

    一个时辰,说来也不长。但他总怕有什么变故。带余容前往沧流洲,实在是冒险之举,可若不是被鬼面修士那群人逼得颜面尽失,甚至连他护身之宝都被觊觎,他也不会行此险招了。

    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自他还是个练气小修时,就已明白。成为金丹真人,广收门徒已久,倒不如当初杀伐果断。云瞳心内自嘲。抬眸凝视着容晴,“我等师徒二人,就在此处,等余道友回来一同出发。”

    “多谢。”容晴也不多说废话,躬身对着云瞳一拜,径直走出了书房。

    一出大书房,便见云浓伫立在拱门下。

    拱门上郁郁葱葱的扶疏投下一片阴影。云浓就落在这片阴影中,然而其容色却没被遮掩半分。柔软菱唇仍旧鲜艳,漆黑双眸依旧如水。

    听得房门的动静。她很是警觉地看了过来。速度之快,仿佛她从没移开过视线。

    容晴对上了云浓的双眼。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书房内,是代表修界的人。而书房外,分明是她已经熟悉了的俗世。一门之隔,却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已经谈妥了。”容晴先开口。“一个时辰后,便同你们一道前往沧流洲。”

    此话,容晴不觉有什么问题,却见云浓双眸猛地睁大。

    这神色变化只是一瞬,便被早慧的云浓压下了。可这怎么瞒的过一直注视着云浓的容晴的双眼。

    哪里出了问题?容晴默默回想,时间?还是地点?

    “是。”云浓笑得有些勉强,“云浓知道,以先生的本事,自是能得到师父的认可。”

    她见着容晴不置可否的表情还有点头离去的背影,默默咬了咬唇,莲步轻移,柔软的绣鞋落在石板上几乎没有声响。云浓停在了房门前,轻轻扣响,“弟子云浓,求见师父。”

    “进来。”门内传来山行冷淡的声音。

第三十六章 手诀

    角落处还有许多碎砖堆着,可院门口已是修整得很干净了。

    容晴一手拎着鸟笼子,那只黑色八哥在里面偶尔转转头,却很少发声。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衫:重新套了件新的黑色外袍,整洁得体,露出的衣领袖口也是雪白无瑕。很好。

    容晴抬手扣了扣门环。

    只听院门打开,发出明显的“吱呀”声。

    容晴纳闷地偏过头去。

    面前的院门没有动静,反倒是隔壁院子有了回应。

    一位中年女子相貌平平,但举止很有礼,让人挑不出错处。容晴还不至于忘了她是谁。

    是那个时候出现在独孤至身旁的侍女。

    支姨屈膝向容晴行礼;“少爷请余先生入内一叙。”

    容晴回头看看没有一点动静的钟秀家院门,想了一下,“可以。”

    支姨脸上也多了些笑意,“余先生,这边请。”她领着容晴进入独孤至的小院内。

    容晴一进院门,就见独孤至坐在他的轮椅上在院中央等着她。

    不知道他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个位置,容晴几乎没在其他地方见过他。

    “好久没见你了。”容晴感叹了一句。虽说离上一次见面也没几天,可这中间发生的事情,足以她感叹一句好久。

    “不错。”独孤至附和着。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感同身受的事情。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容晴慢慢走近。支姨已经默默退了下去。

    偌大的院内,明面上只有他们二人。

    “自然是有事,才请余先生来。”

    “哟。”容晴挑了挑眉,“不叫小余了?”

    “今时不同往日。”独孤至摇头笑了,“某不是不知趣的人。”

    “随你。”容晴没在这上面纠结,虽说独孤至改了称呼,可两人话语间的氛围,却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究竟什么事?”

    “余先生,今日可是见了白石观的人?或者说,余先生可是修行之人?”

    闻言,容晴神色一肃。

    “你……应是凡人。”容晴现在可以清晰地从气息上感知出独孤至没有灵根,无一丝可能修行。“你怎么会知晓这些?”

    容晴回想着与独孤至相识以来,对方的种种神秘之处。她知道他三教九流的朋友不少,可他知道的也未免太多了些。

    关于修行的事,在径国这等地方,根本无从探听。

    除非……

    “因为,我有一个很了不起的父亲。”独孤至弯起嘴角,露出一个似是嘲讽的笑,“他是白石观中人。”

    容晴闻言,细细打量了独孤至的眉目。

    她有些迟疑地问道:“可是云瞳真人?”

    “不错。”独孤至回道,“看来你是连他也见到了。”

    他一开始只说是白石观中人,并没有说其父乃白石观观主。容晴明白,他故意这么说,便是想知道,她的实力到底几何。现在看来,容晴的实力,便是他父亲也认可的。

    独孤至和云瞳的面容并不相似,也是经他提醒,容晴才察觉出几分神似,想来独孤至的相貌更多是靠近他母亲。

    “难怪。你对北部三州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容晴轻声道。有一个金丹真人做父亲,自己却又是个彻底的凡人,独孤至心中,肯定有不甘。

    凡子从生到死的时间,在金丹期的眼中,不过是短暂的一生。

    “是……”独孤至手指轻轻敲打着轮椅扶手,似是在思考什么,终是下了决定,“父亲不常出现,我很小的时候,就希望做些什么,能让他多看一眼。”

    “可是你也知道,”独孤至看向容晴,黑色双眸中有细碎的光芒,“纵是我谋得了帝王之位,在他眼里,也根本不算什么。”

    容晴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俗世权柄在云瞳眼里也太简单了,如果他想,随时都可以抢来皇位给他的儿子坐。

    “所以,我何苦自找麻烦呢。”独孤至笑着摇摇头,“我原本不想在这上面下功夫了。可是,他做了一件事,让我娘很不高兴。”

    独孤至的脸是正对着容晴的,只见他的左眼缓慢地眨了一下。

    容晴沉默间,很是默契地打下了一道隔音禁制。

    禁制一道,是容晴很有把握的长处。相比起明显的手诀,她掌握了几道心禁,可以不依赖手诀,只在施展时有细微的灵力波动罢了。仅是灵力波动,很难被猜出是用了什么禁制。现下所用的隔音禁制,便是她所掌握的心禁之一,非常实用。

    “是什么事?”容晴缓缓道。

    “我外祖家便是在汜州。我几乎是在外祖家长大。只这几年,和母亲来了睢城定居。北部三州出事后,遣了不少人去汜州打探,也托了不少朋友。可惜都是一去之后,毫无音讯。”独孤至轻声叹气,“我便知道,这都是无用功。我娘这段时日,一直郁郁在床。父亲很少来见她。”

    “你难道是想我与云瞳真人说一声吗?”

    “不。”独孤至嗤笑,不是对容晴,而是对那个父亲,“我是男人,哪里不明白父亲的心思。如果,我能够修行,他自然会常来看我,顺带看我阿娘。既然我没有灵根,他也不会浪费时间。所以今天我请你来,是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你能给我什么?”容晴非常直白地问了。她不太相信独孤至能给出什么有价值之物,尤其是对修者而言。不然,他那利益至上的老爹早就多看他几眼了。

    “白石观。”独孤至漆黑双眸直直地盯着容晴,“我能告诉你白石观的隐秘。”

    “……我即将出发前往沧流洲,你所说的白石观,我能亲眼见到。”容晴双手环胸,“你的提议,对我而言兴趣不大。”

    “沧流洲的那个,可不是白石观。”独孤至双手紧握住轮椅扶手,身体微微靠近,“我没有去过沧流洲,但我去过白石观。那不仅仅是容身的道观而已,它是我父亲真正的宝物。如果我有灵根,他不会轻易就让我进去。我见过他操纵时候所施展的手诀。不仅如此,我还能告诉你白石观内部的一些情况。”

    容晴微笑:“你不知道,就算有手诀,但没有经脉运行之法,根本无法操控。不过,”她话语一转,“我想先听听你的要求。”

    容晴所说之话,半真半假。操控法器,最重要的,当然是经脉内灵气的运行路线,手诀只不过是辅助。但她没说的是,如果知道完整的手诀,还是可以推测出大半来。一般修士并不会在斗法中将完整手诀打出,那太慢了,也太容易被对手猜出。

    “我的要求,便是收回北部三州。至少汜州得回到径国的掌控。”独孤至没有被容晴的话所影响。相反,她肯听他的要求,就足以说明,她对这个交易很感兴趣。“我并不想和父亲作对。但首先,我是个径国人。”云瞳真人可以对此无动于衷,但他做不到。

    “朝廷将消息隔绝得很好。或许明日便是径国覆灭之时,可至少今日百姓们还能一切如常,心中毫无负累。”独孤至躺回了靠背上,一手支着头,如往常那般。他要说的都说了,容晴如何选择他也强求不了。“父亲有他的考虑,我也有我的立场啊。”

    “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你提的要求,正是我想要做的。所以,这交易该是我占了大便宜才是。我当然同意。只不过,我有个疑问。”容晴歪头,“为何这么信任我?一旦我成功,你的父亲失了护身宝物,你也会被他迁怒。”

    “我信任你,自然是因为你我是朋友,不是吗?”独孤至狡黠地看她。

    难道容晴还能说不是么。她无语地抿唇。

    “至于迁怒,你不必替我忧心。我是他唯一的血缘亲人,他哪怕再恨,也不会杀我。”独孤至只是这么不咸不淡地解释了一句。

    容晴默默想着,恐怕你不知道,金丹期已有很多手段,能治得你生不如死了。我所认识的独孤至,难道是这样的傻瓜吗?

    容晴微微眯起眼睛,想起了快要遗忘的一段记忆。“你说,派了不少人前往北部三州,都没有音讯。那两个学生呢?你请他们去了?”

    当初,独孤至似是对董舒明宋长青二人有所请求,正好被钟秀的到来打断了。后来,容晴没再关心过这件事。她将夫子背回书院时,回想起来,也没有见到这二人。

    独孤至诧异地看了容晴一眼,“你还记得他们?”

    “刚想起来。”容晴随口道。

    独孤至淡淡一笑,也不知是信了没信,“既然余先生问起,我便告诉先生罢。某虽然是个凡人,还不良于行。可是知道了这等大事,怎会坐以待毙。我偶然得了一份不入流的秘籍,上不了台面。可是能把健壮男子炼成有炼气一二层实力的傀身。修炼之人能够保持神智清醒,只不过要付出寿元的代价。北部三州,似有无形之气,若是凡人之身,很快就被其抽尽生机而亡。只有这种消耗寿元的傀身,可以暂时抵挡住。不过也只能在外围活动,不敢深入。”

    容晴眼神一闪,这个消息,云瞳是半点没说。他是不知情,还是知晓了却故意不透露?

    “北部三州最外围一带,还有苟延残喘之人,我的人把他们带回这边。还存活下来的多是二三十的青壮,只是生机损耗太过,更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仅是外围便是如此,我不敢再派人深入内部,只好从父亲处借得了海图,希望能找出一条航线,可以将径国人送到南海北边。我从海图上看到,那里可比径国大很多,总有一方容身之地的。”独孤至也知道希望渺茫,但总好过什么也不做,“董舒明和宋长青,都是自愿修炼成为傀身,在海上就算不吃不喝也能撑过十余日。”

    “南边不去吗?”径国以南的海域,容晴所知也不多。

    “南边不能去。”独孤至摇头,“父亲说过,南边绝不能去。”

    “好吧。”想来径国以南的海域还要特殊和恐怖。不然不会使云瞳如此忌惮。

    “余先生可是觉得某做这些事,有些傻气?”

    “不,我很佩服你。”容晴确是真心实意如此想的。云瞳,恐怕是失了真正的明珠啊。行至绝地,仍有争意,不论在俗世还是修界,这都是极可怕的对手。

    她垂眸想了想,“我能帮你的不多,我手里有一卷功法,是炼气入门用的,内篇凡人修行不了,但外篇没有门槛。弥补不了傀身寿元减少的缺陷,可是给傀身添几分实力还是可以的。”

    独孤至眼眸一亮,“某替他们,先谢过余先生恩情。”

    “这次交易,也不能只让我一人得好处吧。”容晴轻笑。灵识却是探进了储物戒中。她没时间把全部外篇默写给独孤至,而玉简等物独孤至等人也没有灵识可以察看。这时候,容晴当然是想起了那本凡人也可使用的万物书。将外篇拓印进去,独孤至等人随时都可以查看。

    储物戒里的东西都被她分类齐整了,万物书也被她从程恪的储物袋中转移到了自己的戒指中,只是她从来没有用灵识探入过。

    这一探,却是被禁制牢牢挡住。

    其禁制的繁复程度,足以让容晴震惊!

第三十七章 容容

    一般来说,越是繁复的禁制,其所含能量越大。

    所谓繁复,并非简单的堆砌。而是在架构之中,各部分都环环相扣,精准配合。架构越大,其内核构造就越精密。布下不易,旁人想要拆解也极为困难。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要拆解,其计算之力,极为惊人。容晴见过流光剑宗的一部分宗门禁制,繁复精妙到极点。而万物书内部的防护禁制竟能与之媲美。

    她自恃禁制一道,遇到这防护禁制,居然完全不敢下手。容晴脸色也不由得有些尴尬。贸然动手,恐怕要牵扯到万物书的自毁核心。

    “怎么了?”独孤至问道。看着容晴变化了的神色,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是什么缘故。

    “没什么,只是想到要默写给你,时间怕是不够。”容晴避重就轻。

    “这倒是无碍。”独孤至笑道,“我虽然不受父亲看重,可还是有一技之长傍身的。只要这外篇不是很长,短时间内我能过目不忘。不然,我小时候不可能将父亲的手诀记得这么清楚。”

    “这就很好。”容晴松了口气,却是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若是独孤至能够修行,只怕将来成就远远超过云瞳。

    她废话不多说,直接拿出纸笔,将外篇中的图谱默了出来,一边背着相关的口诀。独孤至则是凝神细听着。

    虽是外篇,但这般讲解下来,也花了近半个时辰。

    独孤至缓缓吐出口气,抬手拭去鬓角的湿汗,“现下,我都记住了。”朝着容晴点头示意。

    容晴在心中默默赞了一声厉害。她的记性也很不错,但这是修行带来的变化。凡人若能做到这个,不止靠天生,还得平时勤加锻炼。

    独孤至看到容晴的眼神,倒是解释了一句,“修行功法父亲并不禁止我看。所以一些功法上的用语,我是熟悉的。”

    “那也很了不得了。”

    独孤至这回笑意及了眼底,显然容晴的夸赞让他很是受用。

    他抬手比划着手诀。独孤至并不知道具体的灵气运行路线,只能完全临摹云瞳当时的手势,徒有其形。

    可即使只有其形,对于容晴来说,也是知道总比不知道的好。

    手诀并不轻松,容晴越看越是心惊,继而心内苦笑。这些手势牵涉人体全部经脉,根本没法倒推。

    容晴对于各种手诀都很熟悉,因此独孤至只需比划一遍,她便全部记下了。但最终,便宜没占上,容晴心中还是有些淡淡的失落之感。

    “白石观,究竟在何处,我也说不上来。”独孤至见容晴记住后,便依照约定,说起了一些与白石观相关的信息。“虽是一座道观,看着很是平凡,却处于一片黑暗中。”

    “黑暗?”

    “正是。”独孤至回想着,他只在小时候去过一次,印象却很深,“除了观内燃着的烛火,再无半点光明。那烛火也很是神奇,长明不灭。我被父亲严令只能在观内待着,绝不能走出观外。所以我猜,观外是可以去的,只是去了可能就回不来。是迷失或是死去,我便不知道了。”

    “观内还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大体与普通道观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供奉的道人画像,不知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凡人,看去一片模糊。除此之外,便是观内的任何一物都无法取走。至于能不能带入什么东西,我并不清楚,那里摆设极其简单,想来是不能的。”独孤至还记得看父亲盘膝坐于蒲团上在画像前吐纳,他便默默走近在一旁看着。也是那时他才发现,自己还有过目不忘这个本事。“我那时年纪尚小,父亲没有顾忌。在画像前做这手诀足足有三遍。”

    独孤至笑了,“他做第一遍时我便全记住了。第二遍时,我还在疑惑他为何要重复。第三遍时,我就想如果他再来一遍,我便同他说不如让儿来替父亲做这无趣之事吧。”他轻笑着摇摇头,不知是否在嘲笑云瞳,“所以他至今不知道我有这过目不忘的本事,也不知道这手诀已被我偷学了去。”

    这还真是阴差阳错。容晴心想。

    “此间事了……”

    “你便要去找那位龚秀娘是不是?”独孤至抬脸对上容晴的视线。“何必这样看我,某不过是想说,那一堵墙后,龚秀娘常常会出现在那。”

    独孤至抬手所指的正是两家相隔的院墙。以他对自己院子的掌控能力,能够知道这个并不奇怪。

    “多谢告知。”容晴眉眼松了开来,她摆摆手道别。

    信步走到院墙下,隔着一堵厚实的墙,容晴仍能清楚感知到对面那人的气息。

    她足尖一蹬,轻飘飘地跃上了墙头。也不嫌脏,找了块干净的砖石坐下。

    “先生。”钟秀原被突然垂下的双足吓了一跳,待看清了容晴的脸后,又瞬间惊喜。

    只见身形瘦削一袭黑袍的女先生坐在墙头,眼神温和,左手扶着一只鸟笼。笼内的八哥这时候叫了一声“容容”。

    容晴应了一声,对钟秀道,“嘉嘉如何了?”

    “她很好。”钟秀笑眼弯弯,“那晚郡主还派了军士送嘉嘉回来。”

    “我会替你向郡主道谢的。你呢?”

    容晴没有明说,钟秀却是明白,容晴是在问她回来过得好不好。

    “一切都很平安。”钟秀低头笑着。容晴却敏感地察觉她的心情有些低落。

    “你有什么心事吗?”容晴的声音很温柔,“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上忙。再不济,我也能保证绝不说出去。”

    “哪有什么心事,”钟秀摇头,“只是课业有些难。我还怕先生是来抽查的。”她勉强笑着。

    “那你不用担心了。我这次来,是同你说一声,我要出门一段时日。具体时间说不上来,总归不超过一个月罢。”容晴有些不放心,“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隔壁独孤大夫是我朋友,你大可以找他帮忙。”

    “好。”钟秀点头,又补充道,“其实也没有什么麻烦。”她对上容晴关切的眼神,有些话在嘴中转了好几遍,都没能吐露。

    至于找独孤至帮忙……此事绝无可能。钟秀回想起独孤至当时看她的那个眼神。冷漠,甚至敌视!

    看来当初所作的事情,独孤至在帮忙的同时,也发现了端倪。那么,余先生知道了吗?

    钟秀注视着容晴。独孤大夫应当是余先生的好朋友才对,那他必定会告诉余先生。可若是余先生知道,又怎么会对她这般好……

    “我出门也没法带着它。”容晴举了举手中的鸟笼,“不知道你们可有空闲照顾。”

    “自是有空。”钟秀连忙点头。

    “那便好。”容晴弯下腰将鸟笼递给她,“这八哥近来也不怎么闹腾了,让嘉嘉养着玩也是可以的。”

    “可有名字?”钟秀接过鸟笼,那笼里的八哥果然如容晴所言,安静地立在那儿,不似普通的鸟上蹿下跳。

    这个问题,容晴也答不上来。因为郭夫子当初就没给它取过名。

    还没待容晴现取个名儿,笼中的八哥倒是说话了。

    “容容”“容容”

    “看来是叫容容?”

    容晴默然点了点头。如今她已明白,这容容指的是那个画上的女孩:云容。

    容晴算了下时间,和云瞳等人约定的一个时辰快要到了,这会儿离开,回到王府差不多刚刚好。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想参考一下钟秀的意见,“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钟秀眼神一凝,面上却尽力没有任何变化,“先生请说。”

    “我得了一个盒子,盒子里应当是有很了不得的宝贝。但可惜的是,没有开盒子的钥匙。我手里还有一把可以开启任何锁的钥匙,只是这钥匙只能用一次,一次过后,便废了。我想开这盒子,但又顾虑开完盒子后获得的东西并非那么值得。能开启任何锁的钥匙更是难得。若是以后遇到更有价值的盒子,只怕可惜了这一次。如果是你,你怎么选择?”

    “我……”钟秀看着容晴,眼神复杂。

    “算了,”容晴见钟秀似有为难之色,“这本就不是关乎你的问题,你可以不选择。忘了它吧。”说完,容晴就打算起身,跳回独孤的院子。

    “等等。”钟秀连忙喊道。

    容晴转头看来,钟秀咽了咽口水,开口道,“如果是我,我会选择现在就开。既然先生都想要用这钥匙了,想必先生心里已经认可了这盒子的价值。既然如此,打开这盒子,至少有五成把握能让先生收获不浅。如果不开,那就任何机会都没有了。”

    “关键是这钥匙,太难得了。以后,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再得到一把。”

    “如果连现下都不能把握,何谈以后呢?”钟秀谈及此,双手握拳,看向容晴的眼神明亮而又坚定。

    容晴却没有立马回答她,在墙头蹙眉沉默着。

    钟秀下意识地捏住了自己的下裙,紧张的情绪悄然出现,又愈加扩大。先生的话,难道真是试探不成?那她的回答,又是否让先生认可了呢?

    钟秀并不知道,就在短短几息中,容晴脑海中已激烈思考过种种可能。终是做了决定,容晴缓缓道,“你说的对。宝物当用则用。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是。”钟秀闻言,长长松了口气。

    “对不住,让你忧虑了。”容晴见钟秀这幅样子,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让对方这么纠结,有些过意不去。“我走啦。有事就找独孤大夫。或是托他递话也可以。他有办法联系到我。”

    “我知道的。”钟秀目送着容晴利落地跃回了院子另一边。心中默默保佑着,愿她一路平安。

第三十八章 洛河舟

    容晴问钟秀那个问题,并非没有原因。

    万物书上的禁制,虽然难解,甚至以她的水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解决。但是,总有一些其他办法可以达成同样的目的。

    那便是她提到的“钥匙”。一样被称为“芒方”的解禁之物。

    容晴储物戒指中的东西不多,但几乎都是精品。要她拿去变卖,确实能换回大量灵石,可实在是舍不得。若非当初身处流光剑宗,她也没机会入手许多宝物。一旦卖出,就很难再买回了。

    她回到院子里请独孤至帮忙照看一下钟秀,便匆匆回到了王府。

    一个时辰不算长,云瞳和山行二人仍在书房内,没有离开。不同的是,这次多加了一个云浓。

    “看来,郡主也要一道去沧流洲了?”容晴看云浓难掩欣喜的面容,自是猜到,云浓应当是第一次去沧流洲师门的所在地,才会如此激动。

    “正是。”云瞳答道,“云浓既入我白石观一门,本就应该带她去沧流洲修行。这回和余道友同行,也省了来回的麻烦。”

    云瞳环视一圈,“既然人都齐了,那现在就走吧。”

    容晴等人当然没有反对的。

    他翻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小舟。“此舟名为洛河舟。能同时容纳我等四人。虽只是四阶法器,但也是四阶中的上品。速度不算最快,可其坚固程度,便是其他四阶上品的法器,也难以媲美。”

    云瞳打了个御器手诀,洛河舟极快地放大。四人已经行至院内,诸多下人早就远远被驱离。因此也就只有他们在庭中目睹着灵舟从巴掌大小迅速放大到庞大的程度。就是容纳十人也是绰绰有余。灵舟悬浮在地面上,舟头和舟尾容晴一眼便能瞧出其上镌刻的阵法痕迹。她对阵法一道所知不深,但这几个基础阵法明显就是加固用的,想来云瞳所说的此舟极为坚固,应当不假。

    云浓猛地睁大了眼。飞行法器变化的过程,于她而言,从未见过,充满了新奇。

    容晴则是早已习惯,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自己的规则,既然能存在,便有其合理之处。

    “这就是四阶法器。”云浓感叹。她才刚刚入门,对修界的认识太少太少,又因为身处径国这样特殊的环境,因此修界的任何事物只要显露出来,就足以她看得眼花缭乱。

    云浓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进舟内。外形看来,洛河舟与普通小舟的造型没甚区别。可一旦进入舟身范围,感觉立时就不一样了。似有一道无形屏障阻隔着内外。这阻隔感,不强烈,却给她很浓的安全感。

    山行身为她的师父,关于修界的常识,是要尽数告诉她的,趁这机会,正好向她普及一下关于法器的知识。

    “飞行法器,一般而言,是法器中制作最简单的。炼气期时,还无法御器,因此炼气所用的所谓法器,都没品阶,是不入流之物。筑基期所用法器,基本为一至三阶。四阶,便是金丹真人所用法器的最低标准。法器每升一阶,其难度跃升极大,购买所费的灵石也是天差地别。”山行笑道,“不过这也正常。高阶法器的材料极为难寻,而能炼制高阶法器的炼器师更是稀少,请他们出手一次,不止要付出灵石,甚至欠下人情也有可能。所以高阶法器实在是可遇不可求,有些散修终其一生,都买不起适合他的高阶法器。这也是常事。”

    云浓一听,神色复杂。在俗世,以王府权势,少有她买不起的宝物。可是在修界,她除了能依靠师门外,就是个一贫如洗又无所长的破落户。

    “无碍的。”容晴见此,安慰了云浓一句。她进入舟内,行至偏舟尾的位置。“修界并非整日血雨腥风,喊打喊杀。大多数修士都和凡人没什么区别,学些制符炼丹的手艺,足以挣得日常花销所需的灵石了。”

    云浓看向山行。

    山行点点头,“你余先生说得不错。正是如此。”

    云瞳见三人都自己找了位置坐下,也不多说,立于舟头,手诀一掐。洛河舟平稳地升起。这是为了照顾第一次乘坐飞行法器的云浓。

    在舟身抬升到一个高度后,速度猛然加快。在云浓一声惊呼中,洛河舟朝着人烟稀少的城外飞去。

    在飞行过程中,云浓倒也不是很害怕。好奇压过了那点畏惧,手紧紧扒着舟壁,脑袋小心翼翼地四处打量着。柔软的云烟将小舟包围。原本在院内看着还不小的洛河舟,置身在广袤云层中,真就如海上的一叶小舟了。只是这小舟所行极为平稳。

    云浓试探着伸出去一只手,立马就被外边的狂风吓得收了回来。洛河舟的速度慢不过是相对而言。因着空中没什么参照物,云浓还以为行驶得不快,就连缓慢移动的云层也不过是被风吹动罢了。

    容晴望着好久不见的云景,耳边又响起了云浓的疑问。夫子将她教得很好,对待问题,云浓不是很藏得住。

    “那只是赚些日常所用,是不是就难以突破更高的境界了?”云浓想起山行曾说过,以她三灵根的资质,筑基应不成问题,金丹便要拼一丝可能了。云浓还未真正开始修行,感觉不到那难度,所以,现在当然想着有什么法子能脱离本身资质的桎梏,迈向更上一层的境界。

    “当然如此。修界中,依附于宗门或者大能修士统治下的城池,活下去总是不难的。”山行道,“可想要冲破自身资质的限制,那便是白日做梦。”

    “要想突破,需得成为搏命之修。众所周知,修界中,灵石最多,资源最丰富的可就是他们了。你师父所说的,那些靠手艺赚灵石的寻常修士,不过是在搏命之修手下讨生活而已。”容晴将山行未完之话,接了下去。

    “搏命之修。搏命……?”云浓疑惑看向容晴。

    “自然是不甘于自己的寿元与实力受限于天命的那些修士了。为了入道,为了境界更上一层,他们无所不争。在秘境中厮杀的是他们,因此最擅长斗法的,也是他们。这些修士在实力最巅峰的时候,不甘心于即将出现的蒙尘黯淡的未来,选择放手一搏,与天争命。所以在修界中被称为搏命之修。”

    容晴的一番话,虽是淡然道来,却听得云浓燃起一股热血。

    “余道友对此倒是很清楚。”云瞳笑着转头看来。御器飞行不如斗法,不会耗费他多少心神。他刚刚一直听着云浓三人的对话,对于容晴,他倒是希望她说得越多越好。她说得越多,所透露的信息便也越多。“看来道友师门中,搏命之修的数量并不少啊。”

    “是不少。”容晴苦笑。除她之外,全部都是。

    北极雪山中,一群视性命于无物一心向道的无情道修士。

    “修界中的大部分资源,都在搏命之修手中。但没有人会去嫉妒。”容晴看向云浓,“因为还活着的搏命之修,不是大能修士,便是预定了化神期。悟性不高气运不够的人,早已身死道消。单就举秘境一例,厮杀惨烈的时候,活着出来的,不到一成。修士之间单独斗法都要消耗资源,更何况,争夺宝物之时,众多修士齐齐争夺,耗费的符箓丹药更是海量。你若不甘于平庸,想做个搏命之修,便要做好随时丧命的准备。杀人证道的搏命之修,据我所知,不在少数。”

    闻言,云浓没有再说什么。似是被容晴所讲的现实吓住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样的说法,在修界中,不通用。搏命之修的性命说来珍贵,但自己视之......当如草芥。时刻都敢以性命作赌。他们是最疯狂也是最精于算计的赌徒。

    众人沉默间,云瞳操控着洛河舟在云层中绕了个弯,迅速降落之时,眼下所见是一片茫茫大海。

    洛河舟升空之时,日光大盛,可真要说有谁发现了,几乎没有。城中百姓大多为生计奔走着。就算偶有稚童看见,因洛河舟速度很快,就算呼了朋友来看,也不见它的踪影。

    只一人除外。

    独孤至坐在轮椅上,颈下垫了软枕,很是舒服地仰头望着天空。若是容晴看见,必定诧异,因为他所面朝的方向,正是云瞳所选飞行路线的方位。只需他耐心等待,即可完整地看到洛河舟升空到没入云层的全过程。

    事实也正是如此。洛河舟不需多少息到达的高度,已超出他的目力极限。独孤至并未因此沮丧。他收回视线,自己转动着轮椅,通过花廊,进入了一间屋子。

    下人俱是知道他的习惯,这房间不曾上锁,只是轻轻掩着房门。独孤至轻松开门进去。对着里头道:“您不必忧心,孩儿不做无把握之事。这回,必让他一生悔不当初。”

第三十九章 入洲

    洛河舟飞至高空后,很快便转向,一路往南。

    只是这次并不在高空中,而是极快地降落,几乎贴着海面飞行。若不细看,当真以为,此舟与寻常舟船无异。

    海上天气变化莫测。随意一次掀起的涛浪就足以倾覆小舟。但洛河舟又怎是寻常舟船。云浓看着迅速打开的巨浪,足有三层楼高,落下之时的声势,吞没巨船也不成问题。可入舟内之时,云浓就曾感觉到过洛河舟有一层无形之物将其牢牢保护。在高空时,为舟内之人抵御罡风。现在面对巨浪,这保护之能体现得更为明显。

    海水在他们头顶还有一人高的距离时,便不能再落下。大量的海水被这无形罩壁阻隔,笼出厚厚一层深色穹顶,无形之中,似盖成了海水做成的小屋。浪潮很快席卷而过,云浓所见,又回到了一片澄澈的海上天空。

    容晴虽是在洛河舟内,但是对方向的感知,却没有受到影响。云瞳操控法器,一路笔直往南前进,舟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最奇怪的是,他竟选择贴近海面飞行,而不是在高空中。

    莫非,是有什么玄妙?容晴沉吟。云瞳此事做来太过反常。也不怪她多想。或许是空中布置有她难以察觉的迷阵,亦或是沧流洲的入口,只能从海上进入。

    这般想着,容晴突然发觉,海面变得极为平静。除了微微起伏的波澜,整片海面呈浅蓝色,犹如一块凝固的宝石。

    “我等现已进入沧流洲边界。”云瞳知容晴所想,对着三人道。

    “果然特殊。”容晴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禁制或是阵法在作用。可是确实同之前的海面呈现完全不同的风貌。

    在容晴看来,此洲是自然形成的可能性,极小。可沧流洲又是什么样的大能修士,将其完全独立出来呢?

    还是说,此地,实则是个秘境?

    疑惑太多,容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问道,“为何还不见沧流洲?”按理说,以洛河舟的速度,既然进入了边界,应当很快就能见到此洲土地。

    “余道友莫心急。”云瞳颇为神秘地笑了。“刚刚只是第一道防线。沧流洲内还有巡察使守护。就算有人因缘际会之下闯入,没有巡察使认可,也不能真正进入沧流洲内。据闻,就算是元婴真君,也会被困死在此处海域。”

    云瞳满意地看到容晴脸上的震惊之色,虽说不是他布置的此等威力堪称无穷的防护手段,可身为沧流洲修士,他还是与有荣焉的。

    只见云瞳从储物袋中唤出一绯色令牌,高声喊道,“白石观云瞳今日回洲,特请巡察使放行。”

    如是三遍,他停下了洛河舟,对着前方躬身一拜。

    绯色令牌形制精巧,更多的像是女子闺阁中把玩的物件,被云瞳这般躬身双手奉上,如巨汉捧起了妆奁般有些违和。

    容晴云浓见此,俱是屏声静气,静待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变化。而山行跟随云瞳来回沧流洲不止一趟,神态恭敬中,又有些疑惑。

    云瞳保持这样的姿态,竟是足足等了半柱香。修道多年的他,甚至隐隐有冷汗要落下。这般状况,沧流洲从未出现过。按理说,巡察使早该回应他了才是。可如今,迟迟不来……是他做了什么令巡察使不悦,因此特地晾他一番。还是……云瞳心中隐隐浮现一个可能,沧流洲内出现了什么大变故,即使以巡察使之能,也分身乏术。

    不,绝不可能是后一种。云瞳这般坚定地告诉自己,捧着令牌的神色愈加恭敬。

    忽然,云瞳面前,陡然出现了一人多高的漩涡。见这漩涡出现,容晴敏锐地察觉山行略显绷紧的脸色,很明显就是一松。

    漩涡出现得悄无声息。按照人的惯性思维,漩涡应当是有极强吸力的,只是这竖立的漩涡并不同,它更多的像是一面镜子,所谓吸力并非吞吸之能,而是缠引着所见之人的视线,让人不由自主地深陷入漩涡当中。

    云瞳一声轻咳。在云浓耳边仿若雷鸣炸响。云浓猛然眼神清明了起来,发觉到刚才差点迷醉在那漩涡中,心中后怕之余,连忙将头低下,不敢再多看一眼。

    那绯色令牌朝着漩涡内飘去,半晌后,漩涡内传来一道苍老声音,“令牌倒是无误,这回怎么多了两人?”

    “回巡察使话,此二人皆是小道在径国收的记名弟子。此番带来沧流洲也是为了她们的修行。”

    “喔……径国。”巡察使的声音从漩涡中传来,颇有些意味不明。“与上次相比,资质差劲了许多。不过,既然是径国,倒也不能强求。”

    绯色令牌自漩涡中飞出,回到云瞳手中。与令牌同时飞出的,还有两张被折成了三角形的绯色符纸。

    云瞳接过后,将绯色符纸一人一个分给了容晴和云浓,嘱咐道,“你二人将其收好,这是你们在沧流洲中自由通行的凭证。若是丢失,不仅会被驱逐出洲,师门也会有不小的麻烦。”

    “我明白。”相比起云浓一脸严肃地说着“弟子明白。”,容晴更多注意力是放在了折成三角的符纸上。

    听云瞳所言,这相当于在沧流洲内的身份证明。若是丢失,恐怕就被当成了黑户。

    以容晴的眼力,不会真将其当成了一张符。依托于符纸之上的,是禁制。

    与符相同,禁制的不同构造,决定了它的功能。以符纸为基,不过是借此种符纸远超同阶的储蓄灵力之能罢了。真正发挥作用的是其上的禁制。这种禁制在北边也很少见,不知在沧流洲是否也是如此,但容晴曾偶尔见到过,印象不深,可这特殊的造型立马勾起了她的回忆。

    “此禁名为藏禁。外部禁制明显就是定位的作用。可关键在于内部所藏的禁制。让人无从判断。”容晴回想着,“想要知道内里的禁制,非得打开不可。有些藏禁打开之后,里面内藏的禁制即刻发挥作用。而有些藏禁打开,里面的禁制则会立时崩解。”她看着手中折成三角形的符纸,“以我现在的境况,就算再好奇,也不应当解开。谁知道制作的人往里面藏了什么奇怪的禁制。罢了,说不定进入洲内,能够了解到关于此凭证的一些信息。”

    漩涡中自飞出了令牌和符纸后,再无任何声音传出。云瞳明白这是巡察使允准了他们四人入内的意思。当即操纵着洛河舟,一头扎入那神秘漩涡内。

    四人眼前一片晕眩。随着眼前逐渐清晰,容晴听到耳边云浓的惊叹声。

    确实,足够震撼!

    原本空荡的海域上,突然出现了一座巨城,占地之广,一路蔓延到视线尽头。城墙颜色暗沉,却被大量的灯火照耀得通明。城外是高耸的山脉,有大量的巨型萤虫在山林间穿梭,一群一群仿佛移动的焰球。

    沧流洲,需要光明。因为,此处无天。

    容晴抬头望着本应是天空存在的地方。

    仿若有一只手将一片坟地倒放在了沧流洲的头顶。

    密密麻麻的石碑,大小形状不同,其上或有字或无字,但都有一股锋利之意,仿若刀剑,好像随时都能落下刺入此洲。石碑陷入在暗红色的泥土中。这些泥土看似松散,却牢牢聚集着,好似锁住这些欲落不落的石碑。

    石碑中,有一块,极为特殊。在众碑中最是庞大,感觉也最是厚重。上面的文字,云瞳不认识,但容晴却认得。正是“沧流”。

    一笔一画,皆是杀伐之意。好似宣告,从此是它们遮蔽了此处天空,或者说,它们就是沧流洲……真正的天!

第四十章 名额

    碑上的文字看去都很模糊,这并非是容晴目力所不及的缘故,而是用了某些手段使人欲要观察碑上的文字时,得到的印象是一片模糊。除了“沧流”二字明晃晃地写着,其余文字容晴就算认识,此刻也无从察看。

    说起这种文字,如果不是在剑宗的时候,由虹非教导过,她恐怕也是和大多数修士一般,对此陌生。容晴对这种文字的了解不多,只掌握了三千字,而且只能看懂,却无法念出。

    现在就算知道这二字是沧流之意,也无从下手,毕竟此洲名为沧流洲,是众所周知的事。可能是早期的修士有认识这文字的,便将此洲名为沧流洲。

    可容晴知道,这些石碑群背后的隐秘,并不简单。或者说,与这种文字牵上关系的,都不是普通秘辛。

    因为在修界中,这种文字几乎从未出现过,也只有流光剑宗这样的地方,才有其痕迹,甚至掌握之深,能用来教导门下弟子。

    “真人可知,为何这些石碑中只有这最大的一块石碑上有字,而其他石碑,即使强行去看,也无法看清任何字迹呢?”容晴试探道。

    “初入沧流洲之人,必定为此异象惊异。”云瞳笑道,已是见怪不怪了,“这最大石碑上所写的文字是沧流二字,这便是沧流洲名字的由来。至于,其他石碑中的字迹……原本上面无字,如今开天时间临近,这才慢慢有了字迹出现,等到字迹清晰之后,便是正式开天之时。”

    “开天?莫非是什么遗迹或是秘境出现?”容晴眼神一闪。

    “那倒说不上……开天是沧流洲独有的一大盛事。此事也是一场莫大的造化。”云瞳神秘道,“只有沧流洲修士才能参与,进去之前,不管是什么修为,出来之后,至少会有那么一个,是半步化神修为。甚至有了那么一丝道韵,可以说是预定了化神期。”云瞳脸上艳羡之色很浓,“一步登天,不外如是。”

    “这般造化,闻所未闻。其他参加的人呢?”

    “或多或少修为都有所提升,再不济,修为不变,从未听闻过有谁境界跌落的事。”

    “难怪被称为盛事。”容晴闻此,怦然心动。

    如果她能抓住这次机会,未必不能拔得头筹。以沧流洲的神秘,有这所谓的开天盛事,能让修士进步到预定了化神期的地步,并非……不可能。

    而她现在,很需要这个资格。

    云瞳明白容晴在想什么,没有修士能拒绝入道的诱惑。他似笑非笑看来,“余道友看来是心动了。不过,虽说是沧流洲修士便能参与,不过是最底线的规矩罢了。”

    “哦?”容晴没有意外。大多秘境能流出来的名额都很有限,哪怕秘境本身是想去的修士都能容纳下。可不论是修界还是俗世,都是如此,越是好的造化,就越要限制名额,以此拉开彼此的差距。

    “它对参与者的资质要求,很高。”云瞳感慨,“不是单灵根,便是一些特殊体质。也就沧流洲能满足这些要求了。偌大沧流洲,全是化神以下的修士。除去参加过开天的那些,还有近百万人有那参与的资格。”

    “百万?”容晴变了神色。这个概念很恐怖。

    “是啊。这里没有一个凡人。在此地出生的孩童,都身具灵根。”云瞳明白容晴所想,“很久以前,此地或许与径国没什么区别,能有灵根的,不过是万中有一。但是,自从这里换了天……”他竖起一根手指,朝上指了指,“便与它处,再不相同。至于原因,我不知。”云瞳想着,可能也是他没资格知晓。

    改天换地,这般手段,究竟是什么境界的修士能够做到。容晴无法想象。

    云瞳接着说道,“近百万修士,不限修为,争抢一万名额。开天并无危险,可是这名额的争夺,却是生死不论。争夺中,炼气期的小修要与元婴真君相斗,也屡见不鲜了。即使如此,在这名额诱惑下,要参加的炼气筑基之辈,多如牛毛。前几轮,倒是会有些元婴真君好心放过他们一马,可到了名额之争的末期,几乎没有留手的。”

    “这么说……没有过炼气期筑基期的修士选上过吗?”

    “余道友定是想着,有那保命之物,若是运气好,未必没有与金丹乃至元婴修士一战之力吧。”云瞳摇头,“问题不在于此。”

    他解释道,“开天前十日,巡察使会公布有资格争夺的修士要求。我前面说过,这要求,不是单灵根便是特殊体质。偶尔有双灵根的要求。可三灵根,从未有过。因为在沧流洲中,双灵根三灵根确实有,但很是稀少,因此名额争夺确是万中取一这般激烈。那唯一一次的双灵根名额,正是因为不到百人争夺,最后获得资格的,是一个筑基。这般气运,至今不少人还很艳羡呢。”他看向容晴,“正是因为三灵根名额从未有过,余道友就算想参加名额争夺,也没那机会了。”

    容晴没有立时回答。

    实在是这要求太过诡异。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名额,居然还能是按照灵根来的。若是巡察使所公布的名额中,没有三灵根,她岂不是连一争的机会都没有了?

    “真人可曾参加过开天?”

    “不曾。”云瞳道,“希望这次开天,能放出一个双灵根的名额吧。”

    双灵根资质,在沧流洲外,或许很不错了,可是在沧流洲内,真的就是垫底。据他了解,这沧流洲还没有双灵根的元婴真君,这意味着,一旦有双灵根的名额出现,他夺到的机会,很高。

    “想来,巡察使过不了多久便会公布这名额要求,真人说不定此次便能心想事成。”

    云瞳闻此,朗声笑道,“那便借余道友吉言了。”

    以白石观的威能,只要有这双灵根的名额,必定是他囊中之物。

    云瞳操控着洛河舟,并未进入城内,而是驶入城外连绵起伏的山脉中。诸多萤虫在舟外划过,看似巨大的它们却没什么争斗心,对着舟船视若无睹。

    容晴沉默地看着舟外起伏的萤虫光带,因为一时没有话题,洛河舟内短暂地陷入了一片安静中。

    云瞳在等这次机会,容晴既然知晓了,必定不会放过。若是那名额中,有三灵根,那是再好不过。但依云瞳所言,她不能对此抱太大希望。如此,她还需想些其他办法……

第四十一章 湖底

    洛河舟越过一片黑色杉林后,才慢慢降了下来,落入一片山谷中。

    “此处便是我白石观在沧流洲的洞府了。”云瞳抬手指着那造于岩壁上的处处阁楼。

    每座单独阁楼之间都有栈道相连,相比巨大的岩壁,倒也不显得十分孤独。

    容晴下了洛河舟,举目环视着四方岩壁和下方的碧绿湖泊。感受着充沛的灵气,心想白石观所占据的位置确实不错。

    云瞳停舟的地方是一片宽阔的空地,同时是山谷中最大建筑的所在。白石观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有给门下弟子配备的私人阁楼,自然也有弟子集合,传授术法的所在。

    “弟子们如非闭关,则每日都要来此处上早课。”云瞳边介绍边领着容晴等人进入这楼中。

    此楼名为伴日。自外观之,便心生肃穆之感,容晴进入到内部,更觉宽广安静。

    伴日楼不似寻常楼阁,其内光线充足,此外,还有袅袅烟气从炉中腾起。气味非但不刺鼻,闻之只觉脾肺清灵,说不出的舒畅感。

    正中是仙人画像,两侧则是摆放了蒲团案几等物。

    “其上还有三层,放置法器术法等物,皆有禁制保护,若无本观允许,不可擅自前往。”云瞳虽是看向云浓和容晴,可眼中的警惕,更多的是放在容晴身上。

    他这般大方将观内宝物的位置说出,可不是真大方,若容晴真的觊觎这宝物,在他将话明白亮出来后,也会多几分忌惮。

    至于白石观真正有价值的宝物,他向来不放心留在谷内,时时刻刻都是藏在自己的储物袋中。宝物是用来给他保命的,可不是让他以命护之的,云瞳一直如此想。

    容晴盯着面前的仙人画像,对于云瞳暗含警告的话语,并没有应答。一个连元婴都不是的散修,能有什么值得她侧目的收藏。关乎白石观的重要之物也必定不会出现在此楼中。

    云瞳引导着云浓跪拜画像。

    因是记名弟子入门,所行之礼并不如何隆重。陆陆续续又有留在此谷中的弟子进来观礼。

    岭扶、峰从……容晴透过回影符,当然记得这二人的模样。加上一个山行,便是云瞳门下所有的亲传弟子了。亲传与记名弟子之间的差距极大。此时容晴亲眼看到,也能感觉出,这三人,确是云瞳悉心栽培过的。

    “这是你们师侄云浓。”云瞳向他二人介绍道,“为师让她拜在了山行门下。”

    “见过二位师伯。”云浓甚是乖巧地向他们行礼。

    略去岭扶峰从二人给云浓见面礼不提,他们更为好奇的是站在一旁的容晴。

    只见此女容貌平凡,唇角含笑,眼神却颇为冷淡地注视着这一切。他们一时也分不清容晴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炼气期……倒是确认无误。

    “余道友……还不曾有道号吧。”

    “唤我余容便是。”容晴点点头。

    “余道友是为师请来沧流洲做客的,只是碍于外人不得入洲的规矩,托了观里记名弟子的身份。”云瞳话虽这么说,容晴猜私下传音必定是有的。

    至少岭扶和峰从看她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原本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探究,现在则是眼神极为热切,似要找出她的不凡。

    “若是有外人在,便称呼余道友一声师妹吧。”云瞳这般交待着,却是看向容晴……

    “不妨。”容晴很好脾气地回道,“本就是麻烦观主了。”

    云瞳见此朗声笑道,“好,那就不在琐事上费时了。想必余道友最为关切的便是找一处静室闭关突破至筑基,道友请随贫道来。”

    此话一出,岭扶和峰从还不觉如何,云浓却是菱唇紧抿着,垂下眼眸,暗自下了决心。

    云瞳灵力外放,携着容晴朝外飞去。不是去往某处楼阁,而是直直飞入谷底湖泊。

    容晴身体笔直朝下,眼中所见碧绿湖泊仿佛明镜竖立在前。陡峭的岩壁像是眼睫微微张开。

    容晴神色不变,由着云瞳将她带入湖中。

    灵力牢牢阻挡着湖水带来的压力,既不需她花费灵力,容晴当然是顺势观察着四周。

    第一个感觉,便是空。这种空,是没有生机的空。

    没有鱼类在水中游动,也无绿植在湖水内荡漾。灵气虽比谷内的浓郁程度还要提升好几倍,可这完全不能掩盖这种感觉。生机勃勃的灵气和毫无活物的环境中间的落差,给人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

    云瞳的速度不快,可也花费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容晴寻思着,从外面看,可没看出这湖有如此深。

    外界的光线透不进这么深的湖水里。所以容晴眼前所见是一片黑暗。不仅如此,因为没有活物,此地已寂静到,只有云瞳容晴两人下行时水流涌动的声音。

    云瞳突然一手掐诀,一边猛地提速。

    容晴眼底隐隐有光。

    这是……她明显感觉到穿越了一层障壁……禁制,或是阵法?

    容晴脚下踩着实地,骤然涌入的光明让她不适地眯了眯眼。她眨着眼,顺势垂头看脚边的痕迹。

    一个极小型的传送阵法。

    不过,本来距离就非常近,容晴想着,这么看来,脚下隔了一层的便是湖底。毕竟她看刻画纹路,这可是直通的啊。尽管她是倒着的,可这重力方向颠倒却没有引起她的任何不适,这倒是非常玄妙的手段了。

    “此处静室心思精巧,可是真人布置?”容晴抬头看着上方密密麻麻的灵石,算是明白了这湖水为何灵气浓郁,乃至于整个谷内都灵气充裕。

    这湖泊下方便是一处灵脉,而这静室直接造在了灵脉上,难怪云瞳会带她来到此处了。

    在此处修炼,省却丹药无数啊。或者说,本就是在灵石堆上修炼的嘛。

    “余道友可高看了贫道。”云瞳笑着摇头,“此处不过是贫道发现罢了。若论布置,以贫道现在的微末本事,还是不成的。”

    “能发现也不是易事。”容晴很知趣地没问云瞳是用了何种手段才能自由进出这静室。

    “机缘巧合罢了。”云瞳道,“白石观势弱,城内的洞府不敢妄想,只得在外围山脉寻一处合适的地方落地生根,如白石观这般的也不少。原本是看这处山谷灵气浓郁才选了此处。这湖泊一开始也不如现在灵气充盈。是贫道探查后发现此静室,才逐渐有灵气泄漏出去。想来还是打开的方式有哪里不对。不过。”云瞳看向容晴,“仅仅是在门下弟子突破时使用,倒是无碍。”

    “不得改造一番吗?”容晴看着头顶的那些品质极高的灵石,眼睛亮亮的。

    “也不知是哪位前辈遗留。总之,只能进出。”云瞳笑叹,“这些灵石贫道也很是垂涎,可有禁制守护,奈何不得。”

    禁制一道,极为精深,若是不清楚其中解法,云瞳哪里敢动手。

    “不知余道友突破需要几日?”云瞳问道,“贫道好为道友开启此处传送阵法。”

    容晴明白,云瞳是绝不可能将他掌握的进出此静室的钥匙交予她,因此她神色不变,淡淡回答,“最多十日。再晚,就太晚了。”想到那要迈入元婴期的鬼面修士。实际上,这十日的变故也有可能会有很多。甚至这十日很有可能那鬼面修士已经开始渡劫了。

    可是,没有办法。只得寄托在那鬼面修士还未准备完全的希望上。

    “好。”云瞳深深看了容晴一眼,“十日后,贫道请余道友出关。”

    说罢,不再逗留,转身一步踏入传送阵法中,身影消失不见。

第四十二章 芒方

    抬头望了一眼头顶那密密麻麻裸露出的灵石块,品质极佳。若是开采出来,加工一番,便是上品灵石,这还只是暴露出来的一部分,掩藏在更深处的,极有可能是一条完整的灵石矿脉。

    这样一笔庞大的财富,即使是半步化神的修士,也会眼馋心动。

    云瞳更不用说。此地近乎是只有他一人知晓的秘密。他当然想要解开这禁制然后一夜暴富。

    容晴绕着这静室走了一圈。这一圈,将外露的禁制观察了个遍。

    “有这么大量的灵石作为支撑,这禁制不出意外,能运转它个千千万万年。”容晴也不由得摇头苦笑。

    要想解禁,一是暴力破除,二是徐徐图之。

    能以一己之力破除此禁的至少也得是元婴后期,这点毋庸置疑。若是选择徐徐图之……自己这边需要花销的灵石数量也极为恐怖。

    所以容晴观察了一遍后便不再多想。在静室中央的蒲团上盘膝而坐。

    坐下后并非直接开始修炼,而是从储物戒中祭出一张张符纸,一边在地上凝练禁制。

    看似错乱的线条,在完成后连接成一个圆满的图案。

    符纸在容晴掐诀一一祭出后,带着无形的波动,停滞在了她的四周。

    终归是别人的地盘,容晴不敢心大到就这么大咧咧地开始突破境界。禁制和符纸不过是最外围的防御罢了。

    一件雪白的带帽外披被她盖在了自己的身上。袖口领口的黑色绣花仿若凝固。寻常修士并不知其中机窍,不知这绣花也能暴起伤人。

    还有掩盖在外袍内的中衣也是同样。

    容晴至此,才深吸一口气,沉入修炼。

    到底是曾经半步化神的修士。不过是突破至筑基境界,算不得难。更何况,筑基确是她最认真的阶段。那时她还对修炼有着极大的热情。斗志的消磨,都是后来的事了……

    对应容晴金木土三灵根的铺玉、休工、贝阙三条主经,是她最熟悉也是最亲近的。来自于不可知之地的精纯灵气最先在此处发生变化。

    于此同时,那体内无形的障壁开始逐渐松动。

    自那三条主经发生变化后,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若是其他修士,或许这样便算突破了。但她不同。全通经脉所需要的灵气,越是到后期,越是翻倍的增长。

    头顶垂落的灵气好似瀑布一般。皆是因为,静室内仿佛游来了一条无法满足的鲸鱼,充盈的灵气几乎是瞬间就被吞吸殆尽。巨大的灵气落差,让灵石脉这边的灵气通过禁制疯狂地涌出。

    重来一遍,甚至让容晴能够将当初筑基时的一些遗憾补偿。

    近一日过去,她抽取灵气的速度才降了下来。容晴缓缓睁开眼睛。

    境界骤然攀升到一个新的高度,那一瞬间,能听到花开的声音。

    精纯而又圆融的灵气在容晴的体内自成循环。运转的速度并不快。而真正快的时候,往往是修士斗法的时刻。可以说,修士所有的磨练和努力,都体现在生死线上的那一刻。

    筑基期,容晴没有什么喜悦的情绪,这只不过代表了她有了更多的底气,对上鬼面修士那伙人,还有……白石观一众。

    “现在虽然是合作,但任何时候,都可以变成敌人。”容晴心想。

    和云瞳约定是十日,现在才一日过去,容晴也不急着出去,趁此机会,吸纳更多的灵气。她手中能用的补充灵气的丹药太少。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中,这根本是杯水车薪。现在有这么个肆意吐纳灵气的地方,她当然是不客气,尽力能吸纳多少就是多少。

    与此同时,存放在储物戒中的万物书,也终是被她拿了出来。而令一样仿若金色钉子的事物也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正是“芒方”。

    芒方在此界并非不能制作,只是其制造出来的数量有限,不止是昂贵,若是没有渠道,即使有灵石也无处购买。

    容晴手中,只有两个。用掉一个便少一个。

    “若非还能剩下一个,想必我是不敢赌的。”无奈低声道,容晴不再犹豫。将灵力集中在芒方上,其金色蓦然变深,随即化作一滩液体融入书中。

    容晴看到万物书内部的禁制仿佛见了阳光的雪水一般极快地消融。而同样在消逝的还有芒方。

    一般来说,禁制消解完后,还有芒方的残余,只不过那完全成了废料。

    可这回,显然没有容晴想得那么简单。

    芒方确是在迅速消解其内禁制。可这消完一重还有一重,密密麻麻仿若无底。

    她的心也不得不提起来……原本的信心满满如今已再无这样的想法了。

    容晴眼睁睁地看着那芒方从剩下一半,再到四分之一,再到十分之一,直到完全消失殆尽。

    她倒吸一口气,看着置于膝上的平平无奇的万物书,仿若在看一个怪物。

    “吃掉了一个芒方,还不能解。难不成还要用掉我最后一个?!”

    容晴第一反应便是不愿意。

    芒方是极为珍稀之物。单看它能消解禁制却不引动禁制本身反应,就能引得无数修士趋之若鹜。容晴能用掉一个芒方,便是豪赌了。

    再用掉一个?如果能解禁,自然最好。如果还是不能,容晴自问她是否承受得起。

    随着瞳色愈发地深,容晴将探查禁制的瞳术施展到极致。

    由她所见,原本巨大而又繁密的禁制现在只剩下薄薄一层了。可就算被芒方侵蚀了大半,这剩下的单薄禁制仍然仿若一体般在运转着。至少,它的核心仍然是完好的。或者说,它的程度已经高妙到仅仅剩余这么点,仍然彼此勾连,达到保护的作用。

    “无疑,我损失了一个芒方。可从另一个角度想,这也证明了一事,那便是此物背后的隐秘,绝不会简单。”容晴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既然它已经证明了它有不止于一个芒方的价值。我就更该去解开这禁制。留着芒方作为底牌,不正是为了此刻。

    ”若就此收手,那用掉的芒方才是大大的浪费。事已至此,容晴直接取出最后一个芒方。将其钉入书中后,灵识更是一刻不松地观察着芒方解禁的状况。

    “九成……七成……”她默默计算着芒方的剩余量。禁制消解得极快,可在容晴眼里,芒方也是以一种让她心痛的速度飞速消融着。

    “三成……一成……靠!”

    瞳术施展到这个程度,容晴可以看清芒方最后一滴的消失。

    “这都两个芒方了啊。”容晴喃喃道,不可思议中更多的是猛然升起的愤怒。“我不信到了这个程度你还能自毁。只要不自毁,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这事没完!!

第四十三章 一颗心

    一道灵识抱着一柄秀丽的长剑,狠然撞入万物书中。

    不狠,不行啊。

    半透明的触须仿若人手般紧紧拽住那道宛若实质的剑意。触之冰寒,而在冰寒之上的,更是锋锐。

    如若容晴现在元婴期,那么投入万物书的灵识应是她的元婴,也就是小人模样。可现在她不是,即使以其浑厚的灵识也不过是勉强模拟出了一个人形,更多的像是半透明微微发着光亮的水母。

    灵识即使抱着剑也如一滴水落在大海中,瞬间湮没在无尽禁制中。

    投身其中时,方觉此禁制如此深奥高妙。

    容晴并非芒方,自然在进入的一瞬间就被禁制发觉,引来诸多针对。但只要剑意在手,这已被芒方削弱了大半的禁制,便难以对其造成什么真正的伤害。

    俗世中,有一念千万里之说法,在修界中,则化为了可能。即使禁制相对于投入其中的灵识太过浩瀚,也可在瞬息之间走遍。

    “只剩三十一节点,不过耗费些时间。”既然做出了判断,容晴的愤怒这才平息了下来。禁制内部勾连的节点处,都被她做好了记号,如今只要一一用剑意斩了便是。

    黑暗中,四处明亮的禁制纹路带着杀机与冰冷,若是禁制一道的门外汉看来,不过是纠结繁复的图纹,可在内行人眼中,就是一处宝藏了。容晴现在无暇考虑太多,只知带着剑意快速地斩向节点处。

    一道剑芒划过,便是一处节点被分割开,原本紧密契合的禁制纷纷剥离,四散着。

    随着一处处节点溃散,这万物书所掩藏之物,才逐渐展露在了容晴灵识中……

    四处飘散的禁制再不成气候,她将剑意绕着周身一甩,将其全部割裂。而失去了所有禁制保护的万物书,就如一本凡书。

    只除了……容晴的灵识微微靠近,与那规律收缩着的心脏相对。

    是的。一颗心。

    容晴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看到什么都不会惊奇,可实际上,她还是惊奇了一下。

    并非可怖,只是觉得怪异。

    仿佛她置身于一个生灵的身体内部,而非一样灵器之中。

    从这颗心脏出发,延伸出大量的纤细血管,随着伸长而逐渐变得透明直到消失。

    “又要赌一把了么。”容晴无奈了,一手紧紧握着剑意,另一手却是伸长了去触摸其中一根延伸出来的血丝。“罢了。我有剑意护身,再来我所用分识之术不凡,即使这道灵识在此处湮灭,也不伤识海本身。”

    容晴的手也形似触须,两者甫一接触,便迅速纠缠成一体,宛如一条绳索般牢固。

    这本能一般的反应,仅仅是令她诧异,可接下来的变化,则是让她彻彻底底震惊了。

    无数信息,随着这稳定的对接,而极快地传递过来。就如同从高处落到低处这般自然而然。

    容晴的本体闷哼一声。

    骤然传输过来的大量信息,仿佛变成一段段有实质的物体,硬生生往她脑袋里塞。要知道,她并非真正的筑基期。现在识海大小看似跟一个筑基差不多,可实际上,完全可以扩张到半步化神的地步而没有阻碍。连容晴都觉得疼痛难忍,可想而知,这颗心脏所含信息量何等恐怖。

    “七品上的传承……尚可。”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她心神中响起。

    “您,您回来了?”这声音容晴哪有听不出的道理。这不就是那个一直掉线的浮字书嘛。

    可惜对面一点也不理会容晴的惊喜,冷淡地嗯了一声。

    “既有传承,便可入塔内修行。时间,十年。”

    浮字书所说之话,容晴一个字都不敢漏听,随着话音落下,她明显感觉到心神与那遥远不可知之地,架起了一座桥梁,很细,但感觉非常牢固。

    “您的意思是,只要我有传承,就可开启浮字书的修行吗?”容晴还是有些疑惑,并没有急着将全部心神投入进去,前往浮字书所说的塔内。

    “哼。”霸天本不欲理会,可到底在它眼中,这女人还算有些价值,一些还需她自己探索的信息,也索性告知了,“越是上等的传承,可交换在塔内修行的时间越长。塔内的十年,于你,不过一息。若是聪明人,便明白如何把握在塔内的时间。”

    此话一落,便再无其他言语了。而这似是警告的话语,也由不得容晴多加犹豫。

    所有的心神投入到那隐隐牵引着的桥上。似乎跨越了时间空间,她又重新感觉到了炼化浮字书那时的状态。而与那时不同的是,她不在塔外,在塔内。

    远在万里之遥的北极雪山上,今日倒是个好天气。凛冽的风停住了,唯余一片片雪安静地飘落。此雪甚白,却比不过剑主道服上被纯黑符绣映衬出的素色。

    剑主重宇站在巨大黑石旁,即使旁边就是可供倚靠的地方,他的站姿也没有任何懒散之意。黑石顶部的巨大灵植,其浅金色叶片舒展着,虽然容晴在的时候总是担心它会被狂风给吹歪了或者吹折了,可看久了也知道完全不必替它担心。这会儿不用受风雪磋磨,想必是可以好好歇息一番了。

    “你对浮字书,所知如何?”

    除渊细细回想着,“有关浮字书的记载不多,即使有所记载也不甚详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是可通万道之书。”

    “不错,记载万道。”重宇的嘴角轻轻勾起,在他完美无瑕的面容上,这清浅的笑容极美,“可这书并非天道所化,想要承载万道,要付出的努力,并不寻常。”他看向除渊。秀美的少年戴上了兜帽,露出尖俏的下巴,腰间别着一柄长剑,剑鞘纯黑。“你既已准备好了,现在出发,正是时候。”

    “是。”除渊微微躬身,随即便挺直了身子,转身朝后一迈步。只是这简单的一迈步,人影便消失了。

    容晴要是见到了,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差距太大,只会让人心生无力之感。更有可能,她不会在意此节,而是在意他们的神情。她最讨厌剑主们因为对未来的某些事太过笃定而漠然无感的眼神。在他们眼中,未来是确定的。

    有时候见他们行莫名之事,却与未来发生的事隐隐呼应,就让容晴心中难以抑制的生出寒意。她想,这恐怕就是对自己不能理解的力量,而感到本能的恐惧吧。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3039/ 第一时间欣赏一世容晴最新章节! 作者:犀让所写的《一世容晴》为转载作品,一世容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一世容晴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一世容晴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一世容晴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一世容晴介绍:
又名《上了天道后我悟性提升了》
写在前面:1、和女主有关系的男主有四个(师徒三代,全C)
2、女主心上人是育有一女的商人小妾
3、女主前期弱,金手指到账后原地起飞
4、没啥感情戏份,正经修仙升级流,扑街作者只想让女主全宇宙第一!!一世容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世容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世容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