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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动的世子妃全文阅读

作者:古巷听书人     请不动的世子妃txt下载     请不动的世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故人离去

    祁子燚与两人对打起来,三个身影在雪中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将原本安安静静落下的雪花碎成小雪点,随着他们在空中游走。

    白衣女子则待在一边,欣赏这出她导演的好戏。

    祁子燚之前被孙桐林打伤,过了几招后,落于下风。

    卿晨与云歇本就默契至极,一人一边,使其腹背受敌。

    卿晨的千机扇马上就要切到祁子燚面门的时候,白衣女子并不知道卿晨他们绝不会伤害祁子燚的,她衣袖一挥,几只毒针从她衣袖中飞出,针尖带着狠劲与杀气直直射向卿晨。

    “小心。”云歇喊道,飞身一跃,转而向女子打去,挡掉一部分射出的毒针。

    卿晨急忙收回千机扇往后面撤去,躲过白衣女子的毒针。

    这一撤给了祁子燚机会,他抓准机会剑指卿晨,而这时云歇被白衣女子缠住,分身不暇。

    就在祁子燚的剑要刺入卿晨要害处,一击毙命时,趁白衣女子不注意,祁子燚剑锋一偏,剑随即刺入卿晨的肩胛骨处,再左手一掌,将卿晨打落倒。

    明明是可以直取性命的两招,而他都放过了自己,卿晨有些不解,而且他那一掌几乎没什么力道,他抬起头老向祁子燚。只见他正在看着自己,并且递过来一个眼色,动了动嘴唇。

    卿晨立马意会,倒在地上,似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卿晨。”云歇心痛地喊道,欲躲开白衣女子的纠缠,奔回卿晨身边,奈何白衣女子将飘带作为利刃在空中来回穿刺,云歇往哪走,飘带就飞到哪,将他团团围住。

    云歇左躲右闪,女子的武功路数出奇,加之雪天将她飘带的颜色隐去,她的飘带则更像一把无形的飞刀,完全看不清,只能依其身影听其风声。

    半晌,云歇的长剑被飘带缠住动弹不得,不一会儿她的左手也被缠住,飘带越缠越紧,在云歇的胳膊上勒出血迹,云歇顾不上这些,回过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卿晨,将悲伤紧咬在嘴唇上。

    白衣女子眉眼上扬,朝着祁子燚喊道:杀了他。

    祁子燚看了一眼地上的卿晨,调转身形,剑尖直指云歇,飞身过来,单手一挥,空中的雪花散成碎片,粘在剑刃上,眼看长剑就要将云歇一剑封喉,但是,剑却落下的地方不是云歇的脖子,而是两条飘带上,白衣女子和云歇随着飘带的断落,一下子弹了开来。

    就在这时,卿晨拍地而起,将千机扇朝白衣女子掷去,只见千机扇立马就要穿破白衣女子的身体。

    可是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姐姐”。

    一个身影踏雪穿风而来,挡在了白衣女子的面前,千机扇直直穿入她的肚膛,当它从背后穿破时,已经被鲜血染红。

    “清欢。”祁子燚难以置信,他居然杀了她。

    白衣女子瞬间抱住清欢往下落的身体,落在地上,泪水瞬间浸湿了面纱。

    祁子燚跑了过来,被白衣女子一掌击飞,他又再次跑了过来,当白衣女子再次击向他的时候,清欢拉了拉她姐姐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伤他了。

    她脸上的血色一分分地淡去,她看向祁子燚,“我要跟你说两声对不起,对不起,我骗了你,是我在你心灰意冷绝望时给你喝下断忆水,让你失去了记忆。无量山你救了我,我便喜欢上了你,所以当你寻死时,我没有选择杀了你,而是让你忘了过去,带上面具重新开始;对不起,我还利用了你,让你去杀周晔,我以为只要完成这最后一个任务,我从此可以自由自在,不用再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和你一起走遍天南地北,海角天涯,可惜,现在这些都变成了无法实现的梦了。”她断断续续地说着,鲜血已经将白衣女子的身上染红。

    祁子燚依旧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只是很难过,他握住她的一只手,“不要说对不起,我从来不缺别人的愧疚。”

    “欢儿,是姐姐对不起你,逼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

    清欢惨白的脸色挤出一丝笑容,慢慢转向她姐姐清霜,“姐姐,我没有怪你,你不要自责。我们欠那人的这么多年该还的也已经还了,你不要再替他卖命了,我希望你往后余生都是自由的,开开心心的。”清欢的声音越来越轻,每说一句话都喘着粗气。

    “祁子燚,你终于摆脱我了,我也再也不用再杀你了,真好。”她的头依旧向着她姐姐,似乎没了力气转头,头看着天空,眼神涣散,声音轻的像雪落下的声音,最终只剩下落雪的声音,在天地间,悄无声息。

    “清欢。”清霜撕心裂肺地哭着,叫声划过天际,可是周围的万事万物似乎都无动于衷,雪依旧漱漱下着,没有变大也没有变小。

    风很快吹干了白衣女子脸上的泪痕,她站起身来,向屋内走去,五个大汉跟在后面,被她怒吼道:“滚开!”

    “清霜,你可别忘记了,主上交给我们的任务!”

    清霜似没听见似的,走进屋内,重重地将门关上,她现在只想和她妹妹在一起。她和她妹妹从小一起生活,在十岁时,母亲病重,却无钱医治。这时祁璋微服私访时出手相助,母亲因此也温饱平乐地度过了最后的时光,姐妹俩因此感恩戴德,后来在祁璋的要求下做了杀手,替祁璋卖命。

    卿晨:“老子第一次杀个人这么难过的!”

    云歇盯着地上被染红的白雪发着呆,清欢的境况同他如出一辙,身不由己,想逃却逃不出来,他缓缓开口道:“或许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听到云歇的话,卿晨莫名地有些害怕,“对活着的人又怎么说?”

    云歇没有答话,只是觉得周边的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冷。他看向一直望着木门的祁子燚,“你现在心里一定有很多的疑惑,你也不清楚对屋里的那个女子是何感情,或许你跟我们一起回去的话,这一切你都会清楚了。”

    “我想再看她一眼,跟她道个别。”祁子燚答道,他踏着沉重的脚步,雪踩在脚下吱呀作响,慢慢走向湖中的小屋。

    云歇:“别去,她会杀了你!”

    祁子燚:“她救过我!”

    他敲了敲门,“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小屋的门开了,祁子燚走进去后门被关上。

    卿晨和云歇等在外面,地上的红色一片很快被雪覆盖住。

    云歇叹了口气道:“自然就是这么的无情,好似刚刚什么也不曾发生过,这么轻易就抹去了刚才的一切,没有痕迹,但是他知不知道它会在人的心里留下多久的创痕和需要多少时间来抚平。”

    “是啊。”卿晨叹了一口气道,“要是人也这么无情,那该多好啊!”

    祁子燚跪在清欢的尸体旁,重重一拜,感谢她的救命之恩,跪拜完后,他未起,一直低着头等待着清霜的审判。

    清霜抬起幽怨,恨意的眼神落在这个间接害死自己妹妹的人,却又奈何不得他。他是妹妹生前喜欢之人,又是让清欢内心深处愧疚之人。

    祁子燚的失忆是她一手造成的,借着他失忆,让他去干违心之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了自己深爱之人,这些卑劣的手段是她平日里所不耻的,却全部直接或者间接用在了祁子燚身上。

    临死前,清欢对他的情意已经足够表明若是自己杀了他,妹妹是不愿意的。

    死者为大,清霜将满腔悲愤伤痛之情全部发泄在了屋内的桌子上,桌子哐的一分为二,重重地弹在墙上,掉在地上,碎成一块块,“要不是你,我妹妹也不会死。她原本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了你,第一次为了所谓的道义,做杀手的,讲什么狗屁道义,简直可笑;第二次,为了她心中的爱,哈哈,更可笑,杀手只要有情,半只脚就已经踏入鬼门关了。可是她不听,好了,现在终于自食其果了。还有,更可恨的是你,明明心中有所爱,还给她希望,若你一开始便拒绝,她也不会陷得如此深。别跟我讲什么失忆了,那都是借口,从你的眼神里,我根本看不出你对她的男女之爱,只有愧疚。她不需要你这廉价的愧疚,从此以后,你与她两不相欠。滚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清霜发泄了一通,不给祁子燚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

    祁子燚心情复杂,倘若他再留下去,给这两姐妹带来的只是伤痛,于是他慢慢走出了小屋。他认为这一切的一切都与自己失去的记忆有关,他一定要找回记忆。

    想到这,他决定留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再做打算。

    过了一会儿,祁子燚出来了,只是木然地道:“我跟你们回去!”

前朝往事

    经过多月的奔波,南璟日夜兼程来到洛河古村,数月未见,这里一片荒凉,心里不禁打起了鼓,他是不是还在这?

    她拿出重鸾给她的口哨,吹响,望着远处的湖面出神。

    不一会儿远处白雾茫茫的河面上出现一团虚影,随着浓雾散开,轮廓越来越清晰。

    船头站着一身青衣,犹如腾云驾雾而来的谪仙,当白色的神秘面纱褪尽,船也随之靠岸。

    是重鸾的那艘船没错!她有些欣喜。

    重鸾也不下船,只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南璟也并不客气,下了马径直上了船,向船内走去。她从包袱里掏出年清,随手扔给重鸾,“带我去!”

    南璟不心疼这宝贝,可重鸾宝贝得要紧,迅速一接,抡在怀里,似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般,眼里不自觉流露出爱的笑意。

    “就算我功夫好,你也不能如此随意。它是有灵性的!”重鸾还在为刚才南璟的鲁莽举动有些不满。

    “我要的东西呢?”南璟开门见山道。

    “这就带你去。”重鸾引着南璟往里走去,边走顺带闲聊了几句,“你那位朋友呢?”

    南璟不语,面露苦涩。

    看着南璟突然难过的表情,重鸾也大致知晓些什么,也就不想自讨没趣了,他对这人世间的苦情可没什么多大的兴趣。

    重鸾用内力催开一面木板,“你要知道的真相就在此了。但是有时候或许真相并不会给你带来你想要的甚至还会带来痛苦!”

    “到如今,我不介意再承受得更多些。”南璟一副死磕到底的样子,执意一条路走到底。

    重鸾言尽于此,返身离开,去把玩他的年清了。

    南璟眼睛在架子上扫过,拿起北辰秘卷,翻开那一段北辰往事:

    北辰元年,开国皇帝祁荣初登帝位,轻徭薄赋,其文韬武略,外能御敌,同时为结三国友好之盟,将小妾所生长子祁昌送至容国作质子。他内精于朝政,北辰境内欣欣向荣。

    北辰二年,祁荣原配夫人即淳皇后丧。不月后,云芙蓉为后,掌管后宫。云芙蓉原云川帝国皇帝慕容客的姬妾云裳,祁荣觊觎其美色,将其带回,册封为后.......

    南璟大惊,原来祁子燚的母亲云芙蓉竟是原云川帝国的慕容客的姬妾云裳。

    怪不得在无量山洞里,他要偷走那幅画,原来他看云裳的表情并不是因为她美,而是与她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本来历代帝后应该有详细记载,但是关于云芙蓉的资料却依旧不是很多。

    父亲跟云裳的关系还未解开,却阴差阳错找到了祁子燚一直想要的真相,还真是命运弄人!

    南璟又翻了几页,里面有些蛛丝马迹,这消息虽不是自己想要的,却也让她不禁心中一震,那是关于祁子燚的出身的。

    云后生子,名子燚。久之,帝后嫌隙日大。

    南璟发现孩子出生后,有一个明显的变化就是帝后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而且从那之后,祁荣一下子广扩后宫,云芙蓉的寝宫几乎很少去了。

    “孩子出生?”南璟脑子一热,似乎想到了什么。按这时间来算,若不是早产,那便是发生在云川帝国云芙蓉遭人侮辱的那段时间,那祁子燚难道不是祁荣的亲生骨肉,而是云芙蓉受辱时留下的,所以孩子出生后,祁荣虽深爱着云芙蓉,但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打那起,便不再踏足云芙蓉的寝宫。虽然这都是自己的猜想,但似乎将书中记载的一切都解释通了。

    南璟心中有些庆幸今日来翻阅秘史的只有她一人。

    三年后,云芙蓉殁,祁荣也未再立后。在云芙蓉去世的这段时日里,祁荣的六宫嫔妃竟一人无所出。

    南璟再往下看的时候,终于从太医院的记录里找到了答案,原来祁荣无法生育,而这一点祁荣也知道,这样他就面临着一个百年归去之后的大事,皇位究竟由谁继承。

    他膝下有子,祁子燚则理所当然会成为太子,但是祁子燚若非祁荣所出,那祁荣怎会忍受一个外人去继承他祁家的天下,所以这皇位势必会传给他的亲弟弟祁璋。

    可是祁璋并不知道这一切,他当时如何想,不得而知。

    北辰七年,容国皇帝傅双昏庸无能,祁荣带兵攻打容国,兵临城下之时,傅双挟子站于要挟祁荣退兵,然而祁荣不为所动,任凭傅双手握匕首,刀刀割在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上,他只说了两个字“攻城!”无论少年怎么求救,怎么哭喊,两个男人都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一个继续割,一个继续攻城,据说当年这个少年的哭声连城外之人都听见了。傅双的这一行为更是激起了民愤,当时城外涌来好多的容国百姓,帮着北辰攻打自己的国家。容国最终国灭,祁荣将容国皇族血洗,无一幸免。傅双的尸体被挂在城墙上戮尸三天,而那个小孩最终血竭而亡,身上竟被剐了上百刀。事后也有人背地里职责祁荣的心狠,竟拿自己孩子的性命来成就自己的帝王业。

    看到这里,南璟双手紧紧抓着书页,几乎要将其抓破。不过,祁荣既无生育能力,这时他也得知祁子燚并非自己亲生骨肉,那么小妾所生之子就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但是他如此对待一个自己这辈子唯一的儿子,有点说不过去。所以,很有可能这个小妾所生之子是祁荣为了骗容国的的一个假皇子。

    且不论是真是假,帝王业,尸骨寒,正义之师只是宏图霸业的一个幌子罢了。

    南璟长叹一口气,继续往下看。根据记载,九年后,在祁荣四十岁之际,他突然暴毙,并且死在了云芙蓉曾经住着的宫殿里。

    根据起居注记载,那日只有一个太监给皇帝送过食。

    南璟快速浏览了后面的内容,书中都没有记载那太监究竟姓甚名谁,不觉有些失望。

    就在他出来没多久,皇帝就死了,那太监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从记载上不得而知。

    但种种证据都表明这个太监最有可能是祁璋派去的,因为祁荣去世的最大受益者便是祁荣。

    那时候关于云芙蓉冤魂索命的传说便开始流传开来了,或许云芙蓉的死跟祁荣有关,不然这两件事情怎么会牵扯到一起?

    南璟往后翻去。

    祁荣死后,祁璋找到了传位的圣旨,她想象不出来祁璋在找到这一圣旨的究竟是何心情,惊喜还是悔恨。人人都以为定是祁璋欺负太子年幼,因此篡夺祁子燚的皇位,没曾料想这里面竟是如此兜兜转转,这传位圣旨也是真的不能再真。看来没亲眼看到的事情还真不能妄下结论。

    祁璋登基之后,未改年号,另外对年幼的祁子燚也未痛下杀手,而是给了他一块封地,让他驻守北部边境。这兴许正是那一道传位圣旨救了祁子燚一命,对兄长的愧疚变成了对其幼子的怜悯。

    南璟合上北辰秘史的最后一册,虽然云芙蓉的秘密算是解开了,但是自己父亲的事迹还是不得而知,据目前所知,他除了曾是云芙蓉的主子之外,便再无交集。

    或许他就是一个卖国求荣、贪图名利之人,但是她依旧不甘心。

    对了,南屿,或许从南屿的史册里能够找到些什么蛛丝马迹。可那还不是得再拿一件东西去换,南屿观察了船舱周围的布置,妄图推开船体上的木板,却发现船板纹丝不动。

    “璟姑娘,如此做人,可不厚道。”不知她这内力一催是怎么惊动得重鸾,只见他慢慢向自己走来,脸上添了一层愠色。

    “鸾公子,对不住,我一时情急,家父之事我追查了许久,却一无所获,才做了此等耍滑偷奸之事......”南璟为刚才的鲁莽道歉,脸上满是愧色。本以为重鸾生气,要赶她离开,却听得他道:“罢了,今天我高兴,你欠我的这本密卷的账先赊着,等下次我想到要什么的时候再向你讨要。”

    南璟抬起头来,眼睛冒出光来,连声道谢。

    翻开南屿密册,云川帝国灭亡之后,南边由宋仁德占领,建立南屿。为了三国的和平,其通过交换质子的方式互相结为兄弟之盟。当时的宋仁德育有一子一女,根据三国之间的盟约,南屿应该将皇子送往北辰,所以当时南屿也派了一个皇子前往北辰做质子,这些南璟都是知晓的。

    但是下面一句话,让她心里犯起了嘀咕,“此质子非真皇子”,看到这句话,南璟心想:难不成又是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南屿秘卷上记载了一则深夜会见皇帝会见南槐之的纪事:南屿元年某日戌时,南槐之匆匆随召入宫,会见宋仁德于书房,要求其子代替皇子前往北辰做质子,南槐之无奈应允。南屿七年,祁荣灭掉容国后,为了斩草除根,要求宋仁德杀掉容国在南屿的质子傅延年。慑于北辰的强大的军事实力,宋仁德最终将傅延年杀死,祁荣也就此作罢。

    看到此,在南璟心中的有些疑惑似乎能够串起来。

    原来大哥的神秘失踪,是去了北辰做质子;海桐阁失火那天,父亲反常的伤心过度,原来全是因此。

    原本海桐阁那晚烧死的是自己的亲大哥,南璟感觉漫无边际的黑暗似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接下去的事情她也再无心思可看,一双略微颤抖的麻木地将卷宗放上架子,眼神空洞,她突然感觉待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急切地想逃离这一切。

    在船舱里转了几个圈,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直到重鸾拍了拍肩膀,她才从黑暗中摆脱出来,眼前重现光明,“我想去外面透透气。”她撞上重鸾的肩膀,跌跌撞撞向外逃去。

    “那也只是别人看到的而已,不一定是全部真相!”重鸾安慰道。

    南璟苦笑:“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慈眉善目了。”

    重鸾笑了笑,站在一边望着面前的风景道:“还有什么比这秀丽河山来得更真实的呢?何必执着追求这一个虚无的真相。”

    南璟心中苦涩,无暇于欣赏风景:“我们不一样。你看这风景秀丽,但我看这河山是鲜血满地,白骨成土。”

    “换个心境,既然不喜欢眼前的这一切,那就逃开,你又何必自讨没趣,自找麻烦。”

    “所以我说我们不一样,要是我有重鸾公子一半的洒脱,或许我也早已在这山河间畅游,也不会落得满身是伤了。”

    “唉,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重鸾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南璟没有答话,公主既为祁璋所杀,这已是不争的事实。这也意味着海桐阁失火并不是那侍卫所为,这样大哥的死又成了一桩迷案。

    想起黄佐的辞官,相比他早就知道公主之死与皇帝有关,基于家国大义,所以他选择埋藏真相,保存皇家颜面。而此做法又与他心中原则所违背,故而选择辞官回乡。

    “冤有头、债有主,谁造的孽,谁还!”

    重鸾:“走之前,我们之间的账还得算一算!”

    南璟:“要什么,直接说!我也不是欠债不还之人。”

    重鸾:“影子剑。”

    南璟:“未曾听说。”

    重鸾:“它乃东方铸剑世家所铸,玄铁锻造,削铁如泥。早期一直为江湖之人‘影子剑客’所有。影子剑当年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侠义之人,在武林青云榜上赫赫有名。但是就在其威名远扬这时,突然就了无声息了,这成为江湖的一大憾事。可是影子剑从来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每次见到他出剑的时候,只有一个影子,没有本身,所以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而他手中的剑也随之不见了。”

    南璟:“可有剑的图纸。”

    重鸾将图纸递给南璟,图上这把剑的模样让南璟瞪大了眼睛,这把剑竟跟她送祁子燚的那把宝剑一模一样,但是这把剑是属于父亲的,他怎么会有这把剑的?难道他是“影子剑客”,不可能的,他根本就不会武功。

    重鸾看出了南璟的诧异,“怎么认识这把剑?”

    南璟心虚道:“不认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

    她满腹心事,与重鸾匆匆告别后,便跨上马朝自己的目的地出发.......

真假云裳

    寒风还未离开,依旧固执地盘旋在北辰上空。凌晨的大街上,人际稀少,只有几枝经过了寒冬腊月的拷问的白梅孤独地盛开在一角。

    几阵急促的马蹄声散落在风中,在北辰帝都的街上扬长而去,让人怀疑这只是晨曦掉落在地上的三个影子。

    三人在一家客栈面前停了下来。

    卿晨道:“到了。”

    祁子燚抬头看了一眼这家客栈,没什么印象,但是眼前的客栈看上去普普通通,“你们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住宿吗?”

    卿晨眯了眯眼睛,“这里是住宿的没错,但我们不是来这里住宿的。”

    云歇递给卿晨一个眼色,示意他直截了当,别搞什么花头精,免得节外生枝。

    卿晨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牢骚了一句,“这衣服都给你撕得四面漏风了,冻死老子了。”转而一本正经道:“我们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但是你必须蒙上眼睛。”

    祁子燚拿过卿晨手里的布条,往眼睛上一蒙。

    卿晨牵起他手中的剑的另一头往前面走去。

    祁子燚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他仔细辨别着周边的声音,开始有一两声吵杂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杂七杂八的声音开始多了起来,蒙住他眼睛的布透进些许光来。他猜测估计是来到了热闹、人多的地方,要么人们陆陆续续起床出门了,但是声音越来越多,这让他笃定他去的地方一定是较为热闹的地方,因为他没有听见周围门被打开或关上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声音逐渐小了下来,眼前也渐渐暗了下来,甚至比一开始更暗,他猜测他一定进入了某个房子或者不见光的的地方。周围潮湿阴冷的空气充斥着周身,伴着浓浓的泥土味,更像是进了一个山洞。他眼前再次明亮了起来,不过这种明亮对比于之前太阳升起来之后的明亮,这种光显得有些红,像是火映进眼中的光。

    “阙主,人带到了。”

    祁子燚听见说话带着玩味的卿晨字正腔圆地禀报,心想眼前的人定是个大人物,手中的剑的另一头也往下掉去,打在自己裤腿上。

    过了半晌,空气里一股死寂沉沉。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眼睛上的布扯了下来。

    光线的黯淡让祁子燚没有感到很强烈的反差,很快便看清周围的一切,这是个半开放式的屋子。

    屋里的一切用具都用磨得极具光滑的石壁构造,石壁上雕刻着美丽的花纹。

    一只精致的梳妆台引起了祁子燚的注意,上面放着许多华丽、珍稀的珠宝首饰,晃得人眼睛泛酸。

    视线挪到梳妆台上一面泛黄的铜镜时,祁子燚的心猛然一跳。

    泛黄的铜镜里出现一张人脸,没等他从惊吓中反应过来,那张人脸的嘴巴动了动,一个声音飘了出来,“燚儿”。

    昏暗的光充斥着一股诡异的味道,这犹如地狱一般的地方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祁子燚转了一圈,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撞在一个软软的身子上面,他猛地一转身,铜镜里的那张脸出现在他眼前,与铜镜中看到的美丽人脸不同,出现在他眼前脸有些苍老,甚至白得渗人。

    “你是谁?”眼前的女人一身拖曳至地的红衣华服,上面用金丝线绣着大朵的芙蓉花,头上戴着凤冠,像是女子出嫁穿的嫁衣,各种珠宝首饰也堆满了一身。虽然很美,但看上去身体某处却透着一阵不和谐。

    “燚儿,我是你娘亲啊。”眼前的女人又叫唤了一声,她向前迈了一小步,向祁子燚走近,略有些凹进去、黑紫色的眼睛透着悲伤。

    当她再次靠上来的时候,祁子燚闪身躲到一边,冷冷道:“我不认识你。”

    女人瘪了瘪嘴,克制着悲伤,一双满是悲伤、有些浑浊的眼睛凝视着他。

    祁子燚对视了一眼,快速挪开眼睛,低下头,心里有些丧,“我记不起以前的人和事了。”

    “没事。”在她看来,祁子燚的这句话似乎在安慰她,她竟有些高兴,浑浊从眼睛中散开,露出一丝清澈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祁子燚,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如果目光具有穿透的力量,祁子燚全身上无处幸免。

    祁子燚觉得这目光让他浑身上下都很难受,他走动了几步,绕开云芙蓉炙热的目光,侧了侧身,切入正题:“为何要救我,又为何非要带我来这里?”

    “天下哪有母亲看着自己儿子死去的。”云芙蓉避重就轻地讲道。

    祁子燚将信将疑,“那为何一定要我来这里?”

    云芙蓉开始有些不知所措,移开目光,慢慢走到梳妆台前,往镜中照了照,又理了理鬓发,将几根脱离退伍的白丝藏了进去,说道:“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想着能见儿子几面也是好的。”

    失去记忆的祁子燚听在心里却像在听别人的故事,“那为何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云芙蓉拿起一只眉笔描着眉,语气森然道:“你是在怀疑我吗?”

    祁子燚没有回答,确实他心里是有怀疑的,他不知道若是没有失忆,他会如何想,但现在的他心里是怀疑的,没有说出来是对眼前这位母亲的一点善意,对有记忆的他的一点善意。

    “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出去了,你只要记得姓祁的都是你的仇人,他们会害死你,你就住在这里,不要乱跑。”云芙蓉突然转过身,不知是不是眉毛往额头两侧斜上方描了描的缘故,像换了一张脸似的,整张脸充满着一股煞气,让人心里发毛。

    看到祁子燚顿时像只小猫般树起尾巴,眼睛中向外射出提防的眼神,云芙蓉走到门口,清了清嗓子,声音柔和道:“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

    现在的祁子燚一片迷茫,什么都不记得的他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不知该往哪去,也不知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昏暗的宫殿内,云芙蓉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一处出神,镜中云芙蓉的脸模糊得抹去了岁月的痕迹,有些不真切。

    突然,她自言自语道:“现在他失去记忆了,连我也不认识了,怎么办呢?”

    不一会儿,只有云芙蓉一人的房间里传出一个声音,“你要记得你受的屈辱,全部都要找他们讨回来。”

    “那是我的事,与他无关,不应该把他牵扯进来,我一个人承担这份痛已经够了,不能也让他承受?”云芙蓉说话的声音急促起来,带着些许慌张。

    “你别忘了,他也是你屈辱的一部分。”

    “不是,他只是我儿子,他只是我儿子。”她反复念叨着,极力否认这这个声音。

    “不,他是你屈辱的记忆,他的存在就是你过去屈辱的见证。”

    “不...........”云芙蓉奋力拂袖,袖子拖曳于桌上,将镜子连同上面的东西全部带落至地。

    “哈哈哈哈”云芙蓉突然大笑起来,看向掉落在地上的镜子,不知是否是镜子摔在地上镜面有些歪的缘故,镜子中她表情极度扭曲起来。

    “既然想不起来,就让他想起来,那断忆水又算不上什么厉害之物。”

    红唇扯出一丝向上弯的弧度,露出一抹邪笑,像开在黑暗里的一朵妖艳的红色芙蓉,肆意疯狂地摇曳着。

恢复记忆

    在这不知道是何处的地方,祁子燚好吃好喝地被招待着,吃完睡,睡完吃,这应该是大部分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但是在祁子燚看来这是在变相地拘禁着他。

    每天定时都会有人送来三餐,但门口却一直有人守着,吃喝拉撒在这个房间里一应俱全。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对他们来说肯定有某种作用。

    远处走来两个人,又到了守卫轮班之际,可惜他们的换班毫无时间缝隙,因而毫无可趁之机,这样就只能硬碰硬了。

    祁子燚一个移步换影,迅速将两个守卫撂倒在地,出门后在迷宫般的石道里穿来穿去。他不一会儿来到一块石板前,不知从哪隐隐约约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密集而频繁。

    他敲了敲石板,石板发出咚咚的声音,有些空灵,说明这块石板后面是空的。他朝着唯一的石道通口走去,刚过拐角,就被两人拦住了去路。

    来人正是卿晨和云歇。

    卿晨上前一步说道:“还请世子回去。”

    祁子燚不动,面容沉静,略显戾气,“我想知道你们带我来这究竟是何用意?”

    卿晨:“到时候你就会知道。”

    祁子燚:“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卿晨:“请世子别难为我们这些做下属的。”

    祁子燚:“今天我就要闯一闯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说完他直接朝前面走去,他知道卿晨他们必然会出手拦住他,所以当卿晨刚一出手,祁子燚就挡了回去。

    卿晨拼命地拦住他上前的步伐,祁子燚见招拆招,将卿晨的招式全部化解掉,最后一掌从卿晨的攻势下偷溜出来,击在他左肩上,卿晨被弹至一边。

    摆脱掉卿晨后,眼前还有个麻烦就是云歇。

    云歇怒火中烧,这火并不是这一刻才被点燃的,而是自从那日听说他利用了南璟,虽然嘴上没说,但是一路上,云歇从未与祁子燚说过一句话,心里对他有些怨念,此时,他又打伤了卿晨,火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云歇抽出剑来,与祁子燚打起来。

    卿晨从地上爬起来后,就呆在一旁,乐得自在,聊有兴趣地看着云歇的飒爽英姿。

    不过一会儿,卿晨神色凝重起来,他收起靠在墙上懒散的身姿,因为他发现云歇的剑气越来越重,下手越来越狠,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主上吩咐过,眼前的这个人不能伤他半分,他可是阙主的亲生儿子,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要是让他磕着碰着了,那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他紧盯着云歇的出招,准备随时制止住。

    “住手!”一个尖锐、有些沙哑的女人声音响起。

    云歇收剑住手,恭敬道:“阙主!”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击在在场三人的心上。

    “阙主?”卿晨有些心疼地看向云歇,只见云歇重重跪在地上,低着头不吭声。

    祁子燚:“不管他们的事,是我执意.......”

    来人正是云芙蓉,“下人阻止不了主子犯错,那养着跟废物有何区别?”

    恶毒、侮辱性的话语如同根根细针,直扎人心,祁子燚对着这个自称是自己母亲的人毫无好感,甚至有些怨念,她狠毒、扭曲、看不透是他对她的印象。

    “不是想知道来这里干什么吗,那就跟我来。”在祁子燚发呆自责之际,云芙蓉不知不觉已经走远了,只有尾音还在这些石头中穿梭着。

    卿晨:“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在用自以为是观念审判他人的时候,嘴脸往往更为丑陋。”

    祁子燚脚步一顿,心中一滞,又继续往前走去。

    屋里香烟袅袅,祁子燚觉得有些冲鼻,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这里到底是哪里?你们到底有何目的?”

    云芙蓉斩钉截铁道:“复国!”

    祁子燚心中一惊,“复什么国?”

    云芙蓉道:“前朝云川帝国。”

    祁子燚:“这跟我又有何关系?”

    云芙蓉:“你是前朝遗孤,云川血脉,怎和你没有关系?”

    祁子燚一下子身上背了“国仇家恨”的大担子后,一时间不知所措,脑子里一片混乱,“我什么都不记得,这些跟我没什么关系。”

    “那若是有一天你想起来了,国仇家恨你又当如何对待,还是像现在一样一味地逃避吗?”

    祁子燚:“.........”他捂着突然有些昏昏沉沉脑袋,站起来想逃开对面女人连珠炮似的质问,身体却异常乏力,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下来,他扶住桌角,使劲地眨着不断塌下来的眼皮,看向眼前那个意味不明的女人。

    “从小没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我真的感到很痛心也很抱歉。娘希望今后的日子能够弥补你,燚儿,以后你就好好待在娘的身边,听娘的话好不好,娘会保护你。”

    “娘”祁子燚的眼皮终于不受控制地掉了下去,整个身体也往桌子上趴去。

    云芙蓉站起身来,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

    不一会儿,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头发花白,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一对三角眼像隆起的小山丘,周围布满了道道沟壑,他穿着棕色的外衣,里面是蓝色的深衣,他慢悠悠地踱步而进。

    云芙蓉道:“鹤先生。”

    来人名叫鹤云中,乃江湖一术士,据说祖上乃一山中一得道成仙的道士,道士在飞升之前已婚娶,留下妻子儿子以及修仙秘术。之后世代相传,拥有追魂索魄之术,在江湖上颇有名望。

    鹤云中目光在云芙蓉脸上稍许驻足,“是他吗?”

    云芙蓉:“正是。”

    鹤云中左手手心向上一摊,从袖口中飞出一只带线的银针,冲着祁子燚的脑袋扎去。云芙蓉神色一紧张,欲伸手去挡,但将要接触到丝线的时候,她又将手缩了回去。鹤云中手中动作一滞,飞针回袖,这时候他脾气上来了,“既然夫人不相信我,又何必花重金修缮我道观又请我来。请夫人另请高明。”鹤云中转身欲走。

    “鹤先生,是我不对。请你念在一个几十年以来不曾呆在儿子身边的一个母亲的份上,原谅我一份怕他受伤的心。”云芙蓉泪眼汪汪地看着鹤云中。

    鹤云中别开眼,早年在江湖中边听闻云芙蓉的美貌冠绝天下,今日一见果真不假,虽然面容上添了岁月的痕迹,但是骨子里美却依旧存在。他不得不承认,人对美的追求永远是无止境的。

    “请夫人出去,我施展法术的时候,不喜有人打扰。”鹤云中面色严肃,冷言冷语道,还在为刚才的打断生气,“另外再派两个人进来,我这追魂之术会使病人肉体承受急剧的疼痛,必须有人将他摁住。”

    “好。”云芙蓉看了一眼祁子燚,走到房外,叫了卿晨和云歇进去,她在外面来回踱步,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祁子燚撕心裂肺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云芙蓉紧紧攥着衣角,不知所措,心也随着祁子燚的叫声,像针扎一般。接着里面传来桌椅倒地的声音,“摁住。”

    云芙蓉站在墙角,咬着牙,嘴角不停地抽搐着,用手扣着心脏的位置。脸上极度痛苦,皮全部皱在一起。

    但是随着祁子燚的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她脸上的肉渐渐松展开来,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心理变得好像极其享受惨叫声带来的痛快感。

    半柱香后,里面没了动静,云芙蓉站起身来,鹤云中走了出来,“里面之人之魂已经追了回来,不过经过这一折腾,魂魄与肉体的结合还需要一定时间才能愈合,也就是说,他的记忆不会完全恢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想起得越来越多。”

    云芙蓉轻笑道:“如果在此时给他强加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或者误导他的记忆会怎么样?”

    鹤云中摸了摸胡子,“这说不好,可能导致他记忆错乱,会将这些强加给他的记忆误认为是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若是与之前的记忆冲突,重则导致疯癫。”

    “好。送鹤先生出去。”云芙蓉冷冷道,随之向另一边走去。

    鹤云中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此时的云芙蓉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冷漠邪魅,完全不像刚才还在恳求他的一个母亲的形象。

    卿晨将鹤先生眼睛蒙住,引着他出去,“鹤先生,请。”

    梦境似洪水猛兽般向祁子燚袭来,祁子燚本能性地向一边逃去,边逃边往后看去,洪水猛兽中突然出现了些熟悉的面孔,在向他招手,但是又想不起来是谁,他放慢脚步,想走得更近些,又怕被洪水吞没,被猛兽吃掉。在他犹豫不决中,终于洪水追了上来,将他吞没,他在水中挣扎,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最终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慢慢沉溺下去。忽然一个声音出现在耳边,“燚儿,燚儿。”

    听到呼唤,他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一张梦中出现的脸,脑中一阵疼麻过后,他终于想起来眼前的女人是谁,他呢喃,“母后。”

答应复国

    祁子燚一度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他伸手触碰到云芙蓉被寒霜覆着面颊,手心逐渐传来变暖的温度,他心想:梦居然如此的真实。

    那一刻,他还以为他只是在做梦,他有些贪恋梦中母亲带来的暖意,那是他从小便不曾感受过的。他痴痴地笑着,一个从来不知道泪水是什么味道的男人竟泪流满面,泪水苦苦的、咸咸的,居然也有点甜甜的。

    “燚儿。”云芙蓉拭去他脸上的泪水,“你终于醒了。”

    “醒?”听到这个字眼,祁子燚脑中一个激灵,难道他不是在梦吗?他坐起身来,开始正视身边的这一切,他摸摸这、摸摸那,就连面前多年前死去的母后竟都是实打实的,而不是一触碰就会散开的星光。

    原本应该高兴的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退后几步,张着嘴看着面前的云芙蓉,半晌才缓过神来开口道:“母后,你真的还活着吗?”

    “燚儿,母后还活着,真真切切地还活着。”云芙蓉上前一步,握住祁子燚的手。

    “可是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

    “那是.......因为.......那说来话长.......”

    “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看我,即使我那么的伤心,即使我那么多年一人孤身在北疆,即使让我一个人饱受无亲无故的孤苦伶仃的生活,你都没曾来看过一眼,现在......”祁子燚哽咽,“当我独自一人舔完伤口,已经愈合,你又来寻我?”

    我其实来看过你,云芙蓉面对祁子燚的质问,她想这么说,但是她不敢说出口,因为那将是一件比去看过他更为残忍的事情。那年,她带人去杀他的奶娘,只是为了让他能够更独立、更坚强,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外壳一个如磐石般的心肠,云芙蓉连声说着抱歉,只能用一句“有不得已的苦衷”搪塞过去。

    “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芙蓉坐了下来,思绪随着白烟越飘越远,飘到了那个盛世帝国,那个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云川帝国。

    燚儿,你是前朝云川遗孤,慕容客之子。当年祁荣,宋仁德,傅双三人趁着藩王来朝赴宴之际,相互勾结,发动政变,你父亲被逼退位后,没过多久便被他们害死。祁荣觊觎我的美色,将我带回北辰,给予皇后之名。我当时原本想随你父亲一同离去,可是那时我才发现我已经怀了你,所以我苟且偷生。在北辰的皇宫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若是被他们发现你是前朝遗孤,便会惨遭毒手。但是他们还是发现了你的存在,我当时心下一计,就骗祁荣说那是他的孩子,他很高兴。直到你出生的那日,发现你并未十月怀胎,他起了疑心。自那以后,他便没在踏足我这里一步。我俩成了他心头上的刺,他想着法儿让我们娘俩不好过,但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对我们下毒手。

    怀着这种忐忑不安心情过了不知道多久,那段日子里,我度日如年,快被折磨疯了。有一天我偶然得知一种草药可以让人短时间内犹如假死的状态,本想带着你一起逃走,但是那种草药是有毒性的,我如今的身体早已是千疮百孔,每天必须与药石为伴。当时你是一个婴儿,抵抗不了毒性,于是我只能怀着一丝希冀,希望能够以自杀的方式博得他的同情来换你一命,我知道这几率很小,但是我想赌一把。

    讲完故事的云芙蓉,脸上怀着愧疚、不安,她盯着祁子燚的眼睛,从他的眼睛中,她看到了屈辱、伤心、以及难以接受。

    祁子燚理了理思绪,压了压激动的声音,“所以说,我一直以来是认贼作父?是父皇,不,祁荣害得我们国破家灭是吗?”

    “是。”

    祁子燚站起身来,宣泄似的笑着,“我现在看看怎么觉得我这一生竟是如此的可笑。”他不顾一切地朝着外面冲去。

    边上的石壁在不停地往后退着,似乎身体的飞快移动才能让脑子跟不上速度而停止思考,虽不记得祁荣在幼时来看过他几回,但是他一直以为是他太忙,他也一直以祁荣为傲,因为人人都说他是战神。而今天他却成了他仇人,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亏他还一直以为母后跟父皇的死跟祁璋脱不了干系,脑子里不知道百转千回多少遍如果祁璋真的是凶手,该怎么办,想不到真相竟是如此天差地别。

    忽然“轰”的一声,祁子燚痛苦的思绪被打断,他看向声音的传来的方向,不知道触碰了哪个机关,一块巨大的石板升起,地面冒出丝丝光亮来。

    当石板完全升起,另一头,上千拿着兵器的人齐刷刷地看过来,祁子燚被目光一下子钉在原地,他们裸着上半身,无一左臂上都刻着流云纹的纹身,与墙壁上硕大的流云纹饰相互辉映。

    刚才痛苦的被眼前的场景逐渐转为吃惊,昏暗不明的火光模糊了视线,脑子中一片混沌,现在就连眼前的东西似乎化为一团虚无,让祁子燚越来越不明所以,如同活在梦中。

    这时,云芙蓉走上前来,众人齐齐跪拜,她继续往前走,走到一块高出众人半个身体的台阶上,往上一站,做了一个平身的手势,然后大声道:“这位就是我们云川帝国未来之主,整个中原大陆真正的真龙天子,慕容家族真正的少主。”

    众人转过身,朝祁子燚跪下,齐声喊道:“拜见少主。”

    祁子燚怔在原地,这些人如同真诚的信徒,全都拜服在他的脚下,他向后退了一步,本能地想要逃离突然落在肩上的沉甸甸的重担。

    这时卿晨与云歇走过来,朝祁子燚跪下,他双眼空洞道:“这是哪里?”

    卿晨:“回禀少主,这是九阙之下,不知少主是否记得这处声色场所,人人都以为九阙顶楼才是禁忌之地,其实不然,九阙地底下才是它核心所在。”

    祁子燚嘶吼道,“不要叫我什么少主!哈,好一个九阙,名义上是烟花场所,风流之地,想不到背地里竟是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卿晨:“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云芙蓉:“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灭国之痛、毁家之殇敢问有谁不恨、不怒、不想报仇,那些口口声声说不想报仇的,那是他们为自己无能为力找的借口,都是一群懦夫。如今,我们有钱、有军队,难道我的儿子想做一个苟且偷生的懦夫吗?”

    祁子燚紧紧握着双拳,一拳重击在石板上,满手是血,“那你们想我如何做?”

    众人喊道:“灭奸贼,复云川,请少主带领我们复国,复国,复国......”

    祁子燚:“怪不得。”

    卿晨:“怪不得我们没死?”

    祁子燚:“你们这地下城是如何在这繁华的都市,避开北辰的耳目建立起来的,还有这些又是些什么人?”

    卿晨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从他被带到这里来的时候,这一切就有了。

    云芙蓉慢慢走过来,“还记得之前关于无量山山海图的传言吗?消息是我们放出去的,目的本想引宋仁德和祁璋上钩,他们亲自来拿最好,若不亲自来,消耗他们的军队,夺取他们的粮草军备也是好的。传言部分是真部分是假,建宫殿是真,但建的陵寝;藏宝藏是真,藏的不是山海图而是金银财宝;地点是假,不在无量山,而在这里,就是你现在站的地方。当年,慕容客为了死后还希望和活着的时候一样,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享受奢侈铺张的生活,同时也为了能与我死生同寝,于是择了这处秘密建造地下宫殿。但是宫殿造到一半突然发生了政变,于是他命心腹处理这里的摊子。当年有部分忠心耿耿的民众和将领仍旧心向云川,于是多年来,我们秘密集结在此,准备有朝一日一雪前耻。我逃出来后,便用这里的金银珠宝买下了九阙,和云川旧部秘密商议筹划复国之事。但是九阙被烧毁后,我们便藏到了地下,伺机而动,而你身为云川帝国唯一的血脉,应首当其冲,而不是这般犹豫不决、畏畏缩缩。”

    祁子燚:“哼!呼之即来,挥之则去,我在你们眼里也只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云芙蓉:“难道我们辛苦得了这天下不都是你的吗?”

    祁子燚:“如果我说我不要这什么天下,你们就会收手吗?”

    云芙蓉一巴掌扇在祁子燚脸上,“混账!这杀父夺母之恨、之耻,你就打算如此罢了,你九泉之下的父皇该是多么寒心,云川的亡灵该如何安息?”

    “不会忘,但是......”祁子燚啊,祁子燚,你难道有更好的报仇方法吗?他痛恨此刻自己的极度无能,不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去解决眼前的困境,现在的他是进退维谷,云川的孕育之恩,北辰的养育之恩,一旦开战势必要拿上万人的生命去赌一把,祁子燚手撑着石壁,将头抵在上面,纠结不已。

    “燚儿,就算母亲求你了,行吗?”云芙蓉跪在地上,“只有你,云川真正的骨血,才能使得旧部信服,也才能带领我们复兴,我也想我的儿子能够幸福康乐一生,没有烦恼,平平安安,但是有些事情是你必须要承受的。”云芙蓉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二话不说扎进胸口,鲜血顺着簪子浸透了衣服。

    “阙主。”

    “母后。”祁子燚扶住倒下的云芙蓉,只见云芙蓉仍将簪子不断地往肉里刺去,祁子燚握住云芙蓉满是鲜血的手,不得不妥协,满脸痛苦地道:“母后,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

    昨个儿才稍稍回暖了些,今个儿又冷风呼呼地在天地间肆虐着,吹得人裹着衣服尽往屋里躲。

    “客官,你一连好几天都坐在这窗边看着外面,不冷吗?”店小二被风吹得双颊通红,哈着白气对着坐在窗边的南璟道,顺便朝她的目光方向看了一眼,那里正对着宫城门口。

    “客官是要进宫吗?”店小二上下打量了南璟一眼。

    南璟转过头,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看着店小二。

    店小二被她直勾勾地紧盯着,不舒服地挪开眼睛,将抹布往肩上一搭,准备离开。

    南璟唤住他,道:“你可有什么进宫的法子?”察觉到店小二的疑惑,南璟解释道:“哦,我姐姐早期进宫当了丫鬟,我很是想她,念及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怕是活不长久了,想着进宫见她一面,了却今生的最后一桩心愿。”她应景地咳嗽了几声。

    店小二打量了她一眼,见她面无血色,瘦骨如柴,确实一副病象。

    南璟拿出一袋银子,“若是小哥能帮我了了这桩心愿,这个就作为答谢的谢礼。”她将银子推到了他跟前。

    店小二拿过银子,“得了,明天你依旧在这等我,我自有让你进宫的办法。”说完,他把银子揣进兜里,转身欲离开。

    南璟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又没有进宫的方法,便拉住他,“你真的有进宫的法子吗,不是诓我的吧!”

    店小二:“客官放心,小人家住后街的五里巷,这方圆附近的人都认识小的,家中还有姐姐与老母亲,就算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呀。”

    听店小二如此说,南璟心中算是放心了些,松开攥着店小二衣服的手。

    浓郁的酒香隐隐传来,初见的光景如画卷般缓缓展开。一叶扁舟满载着酒香缓缓从记忆中淌过,而那朵白梅则落在了那人的心间,继续生根发芽。

    南璟拿起桌上的一杯放置许久的水喝了一口,凉透心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冰冷瞬间让她回忆起他毒蛇般的缠绵以及深深咬痛自己的苦涩。

    她站起身来,突然腹部一阵绞痛,随即蔓延至全身,她单手扶住桌角一侧,弯曲的手指紧紧扣住桌面,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颗药丸,倒进嘴里,随手将盒子扔在桌上,“这是最后一颗药丸了。”她拿起桌上刚才喝了一半剩下的水和着药饮了下去,站在原地稍微缓了缓,便往外走去。

栽赃嫁祸

    第二日,南璟早早等在那边,店小二如约而至。

    早上这会儿,客栈人还不是很多,他将南璟拉到一个隐蔽之处,又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将一个用丝帕包起来的东西飞快塞给南璟,低声说道:“这本来是我姐姐进宫充当婢女的身份证明,今日宫门口有宫中之人会在宫门口做审查,你只要拿着这个给他,应当可以蒙混过关,但若是被发现了.......”

    南璟:“我知道,我就说是我偷的,绝不会连累你。”

    店小二:“这可是你说的,记住了。”说完,便又左右查看了下,发现没什么异常后,溜得极快,像有什么好事等着他似的。

    南璟拿着身份证明往宫门口走去,果不其然,宫门口排起了长队,应该就是店小二所说的正在审查入宫身份证明。她走了过去,排在队尾。

    周围的人看其穿着无一不是贫穷人家的儿女,去往这深似海的皇宫讨一口饭吃。

    到了南璟,她将东西递给审查的太监,太监看了身份证明一眼,又看了她一眼,尖着嗓子嗷了一声:“过。”

    她便随着大部队往深宫走去,宫里她是来过的,虽来在来时已努力地乔装打扮一番,但是若是遇到跟她比较熟的人,定是要被发现,所以这一路,她都紧紧压头看脚,就连走到哪了,都不太清楚。

    “好,以后你们就先呆在这,会有嬷嬷们来给你们分配活的,干得好,那麻雀变凤凰也是极有可能的,倘若干得不好,这里就是你的埋骨之地......”说到这,领事的太监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似的,赶紧闭了嘴,看了看周围,没什么有心之人后长舒了一口气,随后溜之大吉。

    直到此刻,南璟才抬起头,打量这里,这一路东拐西拐的也不知道到了哪里,不过看样子是奴婢们干活的地方,因为都是些干杂活的工具,设施也极为简陋,这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另外店小二拿到南璟给的银子后,这一天他都乐开了花,加之姐姐又不用进宫,可以留下来照顾年迈的老母亲,感觉虽然出生的时候命运之神没有眷顾他,给他投一户好的人家,但是这一刻他却被命运之神彻彻底底的眷顾了。

    他屁颠屁颠地走回五里巷,手上还拎了一只羊腿和一只烧鸡,心想着终于不用吃客栈的残羹冷炙了,走路都异常地轻快。

    快到门口时,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门口,那是前几日给他定金,说只要他将他姐姐的入宫证明交给那坐在床边的女子,并且告诉她入宫的方法便可以了,事成之后便会给他剩余的钱,这么简单又于自己无害的行当就像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店小二很爽快就答应了。

    “事情办好了吗?”那人说道。

    不知是这巷口的风大还是那人的语气太冷,让店小二感受到了一股寒意,他笑着道:“好了。”

    店小二边说边去推门,“外边冷,快进来坐一.......会儿......”尾音尚卡在喉咙处,没到口中的时候,一把绿莹莹的扇子便在他脖子上转了一圈,血顿时像决堤的洪水般泄了出来。

    店小二向前倾去,半掩着门被推开了半扇,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眼珠子几乎瞪到了外面,他的老母亲和姐姐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鲜血瞬间从门上淌了下来,身体上的器官还在不停地抽搐着,眼睛却一直望着母亲与姐姐的方向,一动也不动。

    那人收回扇子,向着九阙方向走去,随即没入夜色之中.......

    一连几天,南璟都在一个地方埋头干活,并没有机会去到外面。身上也没有钱可以贿赂,让她像别的宫女一般,贿赂贿赂就有可能见到太子、皇上或者各宫娘娘们的容颜,这让她感觉颇为懊恼和失策,后悔有些将全部银子给了店小二。

    三天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南璟偶然得到了一个去御书房打扫的机会,“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轮到自己。”嬷嬷领着她去御书房的路上问道。

    嬷嬷神色一变道:“宫里人手不够。”

    南璟:“她们不是闲着的吗?”

    嬷嬷:“她们有其他的事要忙。”见南璟还想说些什么,嬷嬷便不耐烦道:“见好就收,别动问西问的,你们这些来宫里的,不就是图个机会吗?”

    到了御书房门口,嬷嬷便走了。

    南璟走进御书房内,里面空无一人,正如她所想,打扫这个事情怎么选也不会选在皇帝在的时候。她有模有样地打扫着,神思却游离在外,若真是祁璋杀了公主、还有小米粥,因而引发的自己家族灭门,她一定要手刃祁璋。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祁璋,另外一个是太监。

    太监罗孚一脸秀气的模样让只要看一眼的人就印象深刻,白净,丹凤眼。

    南璟立马低头行了个礼,然后起来继续打扫。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那个太监看她的眼神有点怪异,不像随意倒像有些刻意。

    祁璋坐下后,拿起桌上的奏折,“罗孚,帮朕研墨。”

    “是,皇上。”

    “你出去吧!”

    南璟回头看了一眼,祁璋应该是对自己说的,她先行了个退礼,心中却万般犹豫,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不知什么时候再有机会接近祁璋,这时南璟没有注意到,一双眼睛正在仔细观察南璟的反应。

    就在南璟刚要踏出门口之际,她咬了咬牙,袖口一抖,一把匕首抖落在手间,脚步斗转,杀了个回马枪,用刀尖抵住祁璋的脖子。

    祁璋手中的笔一抖,墨落在纸上,印染开来,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平静地道:“你是什么人?”他看向南璟,觉得有些面庞有些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我是南槐之的女儿南璟,和亲事件使我公主惨死他乡,害我家族之人无辜枉死......”

    “朕懂来往不杀使节的不成文规定,对你父亲下毒手对朕、对北辰来说并无任何好处,只会加剧两国矛盾。”

    “那我南屿公主之死呢,这难道也与你无关吗?”南璟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同时紧紧握着匕首,怕一不小心一激动刀子就下去了。

    祁璋沉思良久,对一旁的罗孚道:“去把门关上。”

    罗孚看了一眼南璟,南璟刀子更紧了一分,祁璋解释道:“家丑不可外扬,朕不想让别人听见。”

    南璟应允后,罗孚这才去关了门,随后站在一旁。

    “你知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是何等美吗,那倾城倾国的姿色我这一辈子除了她再也不曾见到过。先帝将云芙蓉带回来后,她便一直呆在深宫内苑。朕早间便听闻云芙蓉的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但苦于一直不能得见。有一天,朕在经过御花园时,正好遇上了她。她倚在荷花池上凉亭的栏杆上,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一池荷花,朕就觉得这俨然是一副梦中才能看到的场景。自此之后,朕再也没有见过她,但思念却从未断过。直到那一天晚上,朕不知是何原因,突然走到了那处芙蓉苑,公主恰好站在芙蓉花中,朕错把她当做了当年的云芙蓉,像是着了魔般不能自己,于是就.......不曾料想,她就这样死了。如此丑事怎可为外人所知。”

    “于是你就随便找了一只替罪羔羊去掩盖你的丑事,后来,还派人去杀了小米粥。”

    祁璋沉默不语,只是他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一瞬间的扭曲,他不仅没有求饶,反而道:“是,此事关乎我北辰的颜面,知道此事的人都得死,也包括你。”

    “所以黄佐呢?”

    “也杀了。朕知道他是个忠心耿耿之人,但是在朕的心里,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在这个屋子里听到这件事情的人都活不了是吗?”

    祁璋看了一眼罗孚,斩钉截铁道:“是。”

    “哼,果然心狠手辣。祁荣的死恐怕也与你脱不了干系吧!”

    祁璋却讪笑到,更像是一种自嘲,眼睛的余光也不自觉地飘向了某处,“朕这一辈子觉得做得最错的两件事一就是对兄长起了杀心,朕从始至终都想不通在遗诏里他写的继承人居然是朕,而不是他儿子;第二件事就是身为帝王不够狠,帝王最忌妇人之仁,也最忌感情用事,早知今日,当时就要狠点,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父皇......”祁子凌的声音在外响起。

    “我希望我的儿子不要像我一样,我希望他未来是一个铁石心肠的皇帝,这个位置适合无情的人坐在上面,那样才做的稳,做的长久。”祁璋笑笑,在祁子凌还未推开将要推开门的刹那,脖子在南璟的匕首上一抹。

    而当祁子凌推门进来,看见的一幕便是南璟杀死祁璋的假象。

    一直沉闷不响的罗孚尖叫起来,“来人呐,有刺客。”

    祁子凌推开南璟,扶起躺在血泊中的祁璋,哭泣道:“父皇,儿臣去请太医。”

    祁璋制止祁子凌,缓缓道:“无论你对她是怎样的感情,你现在听好,北辰以后就交给你了,朕要告诉你身为帝王,情留一分足矣,剩下的九分得给狠,厉,绝,这样才镇得住天下,镇得住人心。”

    自从周沐离开后,他在不断地努力使自己变得更优秀,藏起他的贪玩之心,拾起那些枯燥乏味的功课,努力变成一个能独当一面的成熟的人。而一刻一切的伪装彻底崩盘,他像一个小孩般放声大哭,任性地祈求着、挽留着怀中之人,但是无论其如何祈祷,都无济于事。

    祁璋仰天长啸,用着苍老的声音大声喊道:“先帝,弟弟我来给你请罪了。”

    祁璋就这样死了,眼睛睁着,眼神却停留在某个方向上。

    昔日的好友如今竟变成了手刃自己父亲的仇人,祁子凌心中五味杂陈,因哭泣猩红的双眼带着愤怒如刀子般剐向南璟。

    南璟对祁子凌感到愧疚,但是对于祁璋的死亡并无感到有任何的抱歉,更何况祁璋他是自杀的,但是她不知道祁璋的用意何在,她充满歉意地看向祁子凌,“我没有杀他,是他自己送死的。”

    这时因罗孚的叫喊,外面的侍卫已经踏着整齐的步伐,拔出刀围在外面。

    “来人,把她拿下。”祁子凌的话中没有一丝温度,也没有再去看南璟一眼,抱着祁璋的尸体走出了书房。

    冷冷的风像刀子般刮在他脸上,但是他的身体因心痛而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的触觉,眼前的天空的阴郁的,好像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临。

    南璟也没有打算抵抗,也许是出于对祁子凌的愧疚,任由侍卫将她押往大牢。

    祁璋驾崩,祁子凌顺理成章继位,同时举国哀悼,政务停顿,音乐、嫁娶全部禁止。

    “她为什么要杀我父皇?”祁子凌问罗孚,见他有些犹豫,祁子凌吼道:“说!”声音在整个宫殿回响。

    罗孚:“此事说出来可能对先帝不敬。”

    祁子凌怒目而视,罗孚看到祁子凌凶狠的眼神,竟与祁璋有几分相像,若他再不说,怕是会命丧当场,于是道:“其实南屿公主宋尔岚是你父皇醉酒时,一时情难自制,所以就......”

    “出去。”

    祁子凌遣退掉所有人后,独自一人坐在在偌大的宫殿的一角,整个宫殿冷冷清清,他很想找个人倾诉,却只能自己舔伤口。

    不知在这宫殿里窝了多久,他没日没夜地在想,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过往,思考未来,好似整个人与外面的一切事物隔绝,掉进了一个被悲痛的思绪包裹着的密闭空间里,那里充斥着仇恨、愤怒、痛苦、欲望、后悔,最终他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平衡点:不管以前如何,他要抛开过往,像他父皇所说的,从现在起做一个心狠的帝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必纠结。

    他打开宫门,外面一片黑寂,从脚跟爬上身体,漫进胸腔.......

千里姻缘

    天牢里,南璟已经足足被关了七天,期间无人送水送饭。干裂的嘴唇已经泛白脱皮,像一棵干枯的树木,连同整张脸都泛着枯黄之色。她倚在墙上,垂着脑袋。

    这时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微微抬头,看到来人正是罗孚,白里透红的秀气的脸上泛起一层笑意。

    南璟突然想起祁璋死的那日自己忽略的细节,罗孚应该是看到了祁璋是自己抹的脖子,是自杀,而不是自己所杀,但是他当时明显喊得是:“有刺客。”这是疑点之一;第二个疑点是祁璋死后的眼神望出去的方向是门口,那正是罗孚当日所站着的地方,为什么他最后的眼神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太监,即使是心腹太监,这也说不过去。

    罗孚:“怎么?疑惑还是想到了什么?”

    南璟:“你到底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她眼皮都有些难以抬起来,眼神更是无力。

    “什么角色?哈,自然是祁璋的心腹啊!”

    “哼!”南璟轻笑。

    罗孚:“怎么不信吗?‘清欢’想必你对这个名字可能更为熟悉吧!”

    答案对南璟来说已经不言而喻,祁璋指使罗孚,罗孚指使清欢,清欢带领几个手下去杀祁子燚,一条完整的食物链就这样构成了。

    不过南璟还想再确认一下,“罗公公神通广大,我哪能知晓您做了做了什么。”南璟说话有气无力。

    “神通广大可太夸赞我了,再神通广大哪有九五之尊一手遮天来得大。再者,要是神通广大也不至于在洛河古村以及九阙费尽心力都得不到山河图。”罗孚似乎因“神通广大”这个词有些得意,勾着嘴角,拨弄着他得指甲,“哎呀,我这双手少了指甲这一缺口就不好看了呢。”

    南璟想起那个出现在洛河古村和九阙中和他们抢夺山河图之人,原来正是这个罗孚,“一双染满鲜血的双手再怎么样保养,跟禽兽的爪子也没什么两样。”在谴责罗孚的同时也在拷问着自己的内心。

    “鲜血?”罗孚原本柔美的脸庞迅速阴鸷起来,他上下翻看着自己的双手,“小米粥一条命、祁荣一条命,剩下的我就再也想不到了,两条人命怎么就满手鲜血了呢?你知道我容国傅氏宗族上下有多少人吗?祁荣灭我国家,屠我皇室,我的亲人一日内全部死去,我在想地狱容得下我傅氏的亡魂吗?每个日日夜夜我都听见地底下传来亡魂的哭声.......直至天亮。”

    “你是南屿质子傅延年,祁荣不是........”

    “祁荣要求宋仁德斩草除根,可是宋仁德这只老狐狸并没有听他的话,用了一招‘狸猫换太子’的把戏,反而将我送到了祁荣的身边,做了南屿的奸细,哈哈哈哈。你不是一直都在查当日在北辰追杀你父亲的那批人吗?就是宋仁德在北辰的奸细做的。宋仁德早有剪除南槐之之意,南槐之在朝为相的年间,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的忠心,而你哥南珏之死,更是加剧了宋仁德的担心,他手中已经没有王牌来牵制住南槐之,因而正好借公主之死杀之而后快。”

    “真是好深的帝王心......既然这样,北辰与你有灭国之仇,你又为何替祁璋卖命?”

    “替祁璋卖命,你真是太天真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你做这些的用意何在?”南璟追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今日来这里与我一将死之人说这些又是有何用意?”

    “你知道你一个人心中秘密多了,就要适时地找个人宣泄一下,不然在这样的世道生存,迟早会变不正常的呢!”罗孚翘着兰花指,朝着南璟一指,便出了大牢。

    与帝王博弈,只是一颗不起眼的棋子罢了;要是与天博弈,那人生便如棋局,人人都是棋子,最终还是免不了沦为被吃的结局。

    南璟长叹,将后脑勺倚在后背的墙上,闭上眼睛......

    九阙之下,“阙主,祁璋已经死了,要不要.......”

    云芙蓉:“北辰的实力以我们目前的人马不能完全撼动,现在还不是时机。”云芙蓉往头上别上凤钗,嘴唇抿了抿红纸。

    几天后,祁子凌终于想起天牢里面还有一只待宰的羔羊。

    “那人死了没有?”祁子凌道。

    罗孚想了想道:“皇上指的是牢中之人吗?”他看了一眼祁子凌,见他默不作声,应该是,便又答道:“估计再不给吃喝几天,就会死了。”

    半晌,祁子凌才道:“朕不想让她死的太痛快!”

    罗孚道:“皇上的意思是……”

    祁子凌道:“先留着,朕也让她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罗孚:“据臣所知,她没有亲人了,她的亲人在公主和亲这件事上都受到了牵连。”

    祁子凌:“那朕就灭了她的国家。”

    本以为是一句意气用事的戏言,但听在两人的耳朵里,却变得格外的较真。

    周沐几经周转长途跋涉终于来到西秦与南屿的交界处,望着广袤的山川及河流,她张开双手,像一只出笼的金丝雀,格外的舒畅,脸上也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周晔登位后,为了保持内部的稳定,与周边小国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因而西秦与南屿的关系不冷不热,但是出入境则必须要经过严格得审查,查明来历后才可允许出入。

    果然,“站住。”西秦的士兵拦住了将要出国界的周沐,“出境需要登记,你……”

    没等士兵询问完,周沐掏出令牌一扬。众士兵自是识得公主的令牌,齐齐叩首。

    待周沐离开后,一士兵首领示意其中一士兵道:“去跟将军说一声,公主前往南屿了。”另外对着其他几个士兵道:“你们几个上去跟着,我去禀报将军。”

    “阮将军,公主出关了!”驻守西秦边关的将军名叫阮述远,今年三十有余,正坐在座上翻阅着军事书籍,一听到公主出关了,立马将手中书籍一扔,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什么?”

    士兵以为将军没听清楚,战战兢兢地又说了一遍:“公主她出关了,刚出的。”

    阮述远其实听清楚了,只是有点不敢相信,公主怎会来了这里,他心想:虽然西秦与南屿还没有到水深火热的地步,但是公主要是落到南屿的手中,这事便可大可小,想到这,他便立马说道:“备马。”

    不一会儿,阮述远就带着一队人马伪装成普通百姓出了关。

    周沐才刚走出没几步远,后面就追上来一队人马,周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以为遇上了什么歹徒,急慌忙张地躲到一边,谨慎地看着他们,略微带着颤音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可是西秦的边境,我可是........”

    阮述远等一行人从马上下来,行了礼之后,阮述远立马解释道:“公主不要紧张,我是西秦将军阮述远。”见周沐半信半疑,阮述远拿出将印给西秦公主看,周沐这才相信,慢慢放下戒心道:“阮将军可有事?”

    阮述远道:“公主这是要去往哪里?”

    周沐坦白道:“南屿。”

    阮述远:“您乃一国公主,怎可独自一人前往他国,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了,这可如何是好?”

    “阮将军,我.......”周沐觉得阮述远讲的很有道理,一时间找不到任何说辞去反驳,但是去往南屿的决心已定,是不可能改变的,停顿了半晌,周沐道:“阮将军,我知道,可是我有一件不得不做之事必须前往南屿。”

    “容臣冒昧问一句,可有何急事,若是事关国事,可否由在下代劳?”

    周沐面露难色道:“是私事........不瞒将军,南屿的将军风扬早前曾救过我一命,一直没有机会报恩,如今得了空,不想就此错过.......”她三言两语地简单描述了一下此去南屿的目的。

    阮述远一个粗人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公主想去报恩罢了,便道:“原来是这样。嗯......”他想了一会儿,道:“那臣派几个士兵护送公主前去吧,臣对皇上也有个交代。”

    周沐也点头答应了。

    阮述远吩咐道:“你们几个留下,护送公主前去,务必要保证公主毫发无伤地回来!”

    士兵们道:“是。”

    阮述远安排好之后,转头对公主道:“公主,边关战事不容许臣走远,恕臣就不远送了。”

    周沐:“嗯。阮将军回去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于是阮述远跨身上马,鞭子一扬,带着一部分士兵回去了。周沐回头看了看剩下来的几个士兵,见他们面无表情,跟在一侧,“其实你们可以不用跟着我的。”

    士兵们齐声道:“属下誓死保护公主。”

    周沐拉了拉往下滑的包袱道:“好吧,那走吧。”

    走了几天,加上风吹日晒的的,周沐的脸上晒黑了几个度,更是直接被晒脱皮了。她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周围是郁郁葱葱的大山。她把视线转向几个士兵,“喂,你们知道南屿的大营在哪里吗?”

    士兵们也向周围看了看,“过了这座大山应该就到了。”

    “走。”

    士兵们跟着周沐往山上走去,山路并不好走,走了一会儿,鞋子上便到处都是泥,坚硬的石块磕得脚生疼。长在路边的灌木丛也将路过的人们的衣服抓破,绕在自己身上。而此时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云朵一层一层地聚拢起来,黑压压的一片,似要将天压下来。

    周沐抬头一看,“不好,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士兵建议道:“这山上平常也没什么人居住,因而没什么遮蔽之处,属下建议在天没黑之前,赶紧跑下山去,若是到了晚上,待在这山中极为危险。”

    周沐道:“行,就听你的。”

    士兵:“那属下冲在前面,为公主踏平前面的荆棘。”

    几人一路小跑起来,可是雨还是不早不晚地当时下了起来,还特意像是为了给他们增加阻力似的,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几人的衣衫便已经湿透,冷风一吹,彻骨凉意。原本就不怎么好走的道路被大雨一滋润,更是肆无忌惮地泥泞起来。

    风雨交加的山林里,啪啪作响。突然周沐脚底一滑,“啊”的一声从山上滚落下去,而此时的山林已被黑夜笼罩,前面的士兵听到周沐的一声惨叫之后,立马往后看去,却已不见周沐的人影。他们只能手足无措地搜索起来,口中不停地呼唤着“公主”的名字,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没有光明,只能期待声音........

    周沐再次醒来,天已发白。有些颜色变幻不过来的她脸上露出迟钝犹疑的神情,躺在草丛里的泥水里一动不动回想着什么。自己昨夜从山上滚落了下来,她抬头望了望山坡,仍心有余悸同时又觉得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挪了挪身子,慢慢起身,发出痛呼,一条胳膊这下算是摔残了,根本就无法动弹。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走了没多久,一面在风中飘扬的旗帜让她眼前一亮,格外欣喜。旗帜上写着南屿二字,那应当是风扬驻扎的营地没错了。

    她一跳一跳地跑过去,没等靠近,就遭到了守卫士兵的拦截,“你是何人?此乃南屿军营重地,速速离开,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周沐道:“这位大哥,麻烦你禀报下你们将军,就说......说周沐求见。”

    士兵打量了一下现在像个叫花子似的周沐,“去去去,将军怎能使您想见就能见的!”

    周沐道:“大哥行行好,通融一下,我很想见他。”

    士兵道:“不行,赶紧走。”他将周沐推开。

    周沐又靠进来,摸了摸身上,身上空无一物,想必是昨夜掉下来的时候,包袱没了,本来还想贿赂一下的。

    “大......”周沐还没套完近乎,就被眼前的士兵给狠狠地拒绝了。

    周沐长叹一口气吼你,又长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大叫道:“风扬、风扬..........”

    士兵道:“你干什么........”士兵欲挥刀相向。

    “住手,何人在外喧哗?”一个让周沐朝思暮想的声音响起,营帐内走出一身穿铠甲之人,向周沐这边走过来。

    人此刻近在咫尺,周沐却不敢说话了,目光却在他身上再也挪不开来,她快速地理了理倒挂在额前的乱发,目光莞尔道:“风扬。”

    “周沐?........你怎么来了?”

    周沐欲想回答时,一倾思念之情时,一个温柔的声音随即传来,“风扬,谁来了?”

曲终人散

    周沐看到从里面营帐内走出一个女人来,小腹微微隆起,应该是有了身孕,她微笑着缓缓向这边走了过来。

    风扬听到声音,略显紧张地转过头去,随之小跑几步过去扶着她又走了过来,周沐心底泛起了嘀咕,勉强地笑着问:“她是?”

    风扬道:“我已经成亲了,这是我妻子书颜。”他继而转头对他妻子解释道:“她是我在北辰遇见的一个朋友,周沐。”

    书颜温婉地点了点头,也不多加过问,礼貌性地朝周沐微微一笑。

    周沐强忍住泪水,笑着道:“这样啊,原来你已经成亲了。”她愣在原地,不知是该转头就走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在来的路上她不只一次地想过遇到风扬后,他会有多么的惊讶、感动,会紧紧将她拥在怀里,说一句其实我也很想你;亦或是让她留在军营里,日久生情,成为他的妻子。就连婚后的生活她也想过了,相夫教子,在他在外征战之时,她和孩子在家中静待他得胜归来,给孩子讲他父亲是多么的英勇。但是这一切原来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狂欢,她所期望的已经有另一个人替她做了。

    她感觉到好似有些失态,又解释道:“没事,我就是路过这座山的时候,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了,想不到就碰上大熟人了,嘿嘿嘿,哦,对了,我现在就要回去了,要是我仆从找不到我,他们会担心的。”周沐转身欲离开,在转身刹那,眼泪止不住从眼角滑落。

    风扬看着她一瘸一拐地样子,抓了一把她的胳膊,惹得周沐一阵痛呼,但是因为背对着风扬的缘故,他并没有注意到,只是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方便行走,这样吧,你先留在军营里,等到你仆从找到你,再离开吧。”

    周沐低头憋了憋眼泪,然后才转过头来,看了书颜一眼,只听得她道:“是呀,等你伤好了再走吧,你一个女孩子伤成这样上路,我们都会担心的,周姑娘。”

    “外面风大,进去吧。”风扬往回走去,拉了拉书颜身上披着的衣服,扶着她往营帐走去,忽而角儿有些不妥,停住脚步,转过身去,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周沐,书颜一顿,唤了旁边的一士兵道:“你去把萍儿叫过来,这些天就让她先照顾周姑娘,不用服侍我了。”

    风扬道:“这......”

    周沐颇觉难为情,想开口却一时间不知如何称呼风扬的妻子,便道:“不用了,待在这里已经是十分打扰,怎能占用你的丫鬟呢?”

    书颜道:“周姑娘客气了,没事的,我这身子健朗得很,这不是还有将军可以照顾我吗。军营里多是男子,照顾周姑娘颇为不妥,就让萍儿去照顾你吧。”

    风扬对着周沐道:“夫人讲的有理,就这样吧,周姑娘别再推脱了。”

    “好。”

    周沐看着前面两人琴瑟和谐,举案齐眉的模样,心中不是滋味,她挪开已经模糊的视线,一个穿着红袄子的小丫头跑了过来,她倒是颇为乖巧礼貌,先向周沐行了礼,随后介绍到:“我叫萍儿,夫人让我来服侍姑娘。”她快速打量了周沐一下,边挽过周沐的手边道:“姑娘,你怎么伤成这样的?”

    “不小心从山上滚下来了。”

    萍儿点了点头,“哦。”沉寂了一会儿,她又有问题了,“这山上人迹罕至的,你怎么跑到这山上去了?”

    周沐沉思了一会儿,随便打了幌子:“嘴馋,就是想去打点野味。”

    萍儿哦了一声,将周沐扶进一个营帐,“姑娘,你先在这坐着,我去给你找几件干净的衣服。”随即便跑出了营帐。

    她前脚刚走,风扬的声音就在营帐外响起,“周姑娘,我方便进来吗?”

    “进来吧。”

    风扬手中拿着一叠衣服走了进来,视线却不敢直视周沐,走到跟前时,朝周沐行了一个礼,“公主。”

    周沐:“这是做什么?”

    风扬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大概是之前周沐在北辰的表白让他看她的眼神里面有了躲闪,“您是西秦的公主,这是我南屿军营重地,所以刚才在外面,是我怠慢了。还有这是我夫人的衣服,公主你可以换洗。对了,营帐外往西走有一水潭,那是平常营中女眷洗漱的地方,你可以去。然后等你好了,我再让军医过来替你治疗.........这些都是我夫人吩咐的,她比较细心。”

    “夫人吩咐的吗,那便放着吧!”

    周沐看了一眼风扬,只见他挪开目光,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整话来,“我......你........”

    周沐尴尬地笑了一下,继续道:“你不要多想,我就是顺道路过这里。”她用手抹了抹眼泪。

    风扬走近一步,摩挲了一下掌心,依旧将两条胳膊钳制在身旁两侧,现在的他已经是个有家室之人了,“周沐,我.......”他不知说些什么打破这种尴尬,于是道:“你不是去北辰和亲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沐轻轻地吸了下鼻子,略带玩笑似的说道:“大概我天生八字与皇宫不合,没多久,我就逃出来了,回到了西秦........”来这里只是为了来找你这句话周沐已经再也说出口了,她停顿了一会儿,想着说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你知道我自小生活在边关,因而这次想来这边生活,机缘巧合地就碰到了你,你说巧不巧?”

    风扬配合道:“挺巧的。”

    沉默了半晌,周沐道:“我很快就会走的,不会给你带来不便的。”

    风扬意识到可能自己说错了话,立马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萍儿跑了进来,看到风扬在这儿,打断道:“将军,你怎么在这?”

    风扬转身道:“我来送几件夫人的衣服给周姑娘。”

    萍儿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衣服:“哦,那我这衣服应该是用不着了吧。”她又自顾自地抱着一堆衣服又往营帐外走去。

    风扬看了一眼走开的萍儿,道:“那你休息吧。”说完他便走出营帐外。

    周沐看着风扬离开的背影,一如之前在北辰的时候那样,可是这一次她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便再也藏不住了,哗哗地像大雨般倾泻下来,她和风扬之间是再无可能了。

    ...........

    哭了一会儿,外面响起几个人的脚步声,周沐擦干眼泪,躺在床上。

    不一会儿,风扬带着他的夫人还有几个人走进账内。

    周沐倚在床沿上,周围围了一大圈人。

    “军医,麻烦你给周姑娘看看。”风扬吩咐道。

    军医放下药箱,坐在边上,开始查看周沐的伤势。

    过了一会儿,风扬问道:“军医,她怎么样了?”

    军医捋了捋胡子,“不碍事,都是皮外伤。就是这左胳膊摔断了,可能恢复需要一定时日。”

    周沐:“军医,那我还能拉弓搭箭吗?”

    军医摇了摇头,“这不行,就算恢复后,也不一定能恢复如初。”

    周沐沮丧得低下了头。

    风扬面上也浮上一层阴霾,周沐射箭的技术他在北辰可以领略过的,颇为一番巾帼女将的风范,箭术也是十分高超,这一摔把她颇为得意的技术摔没了,真是颇为可惜,“军医,有什么法子吗?”

    军医:“只能好好静养,养的好也有可能完全恢复的。”

    周沐:“好,谢谢军医。”

    书颜拍了拍周沐的肩膀,示意她安下心来。

    入夜,风扬在营中简单设了宴,三人围坐在一起。

    书颜温婉,夹起一筷子菜放到周沐碗中:“边关,菜色是简单了些,还请周姑娘不要嫌弃的好。”

    周沐:“夫人说的是哪里的话,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

    书颜温柔地笑道:“那便好。”

    风扬开口道:“这都是我夫人今天亲手做的,周姑娘可要多吃些才好。”

    周沐笑了笑:“夫人真是贤惠。”

    书颜和风扬默契地相视一笑,风扬夹了些肉放在书颜碗里,“夫人也辛苦了。”

    书颜:“哪有将军在外征战辛苦。”

    冒着热气的饭菜的香味飘到周沐鼻尖,她夹了一块肉往嘴里送去,却连什么味道都不知道,只想着赶紧吃完这顿饭。

    ........

    终于熬过了这艰难的半柱香时间,周沐回到自己的营帐里面,萍儿在营帐里整理着床铺。

    “将军和夫人的感情真好。”周沐叹道。

    “对呀。我们夫人人很好,当然将军也很好,夫人长得端庄大方,将军又是一表人才,真是般配呢!”萍儿一边整理着,一边高兴地说道,一点都没有看出周沐的失落来。

    “将军和夫人是怎么认识的?”周沐追问道。

    “我们夫人本是这一带大户人家的小姐,家境殷实,娘家是经营贸易的;半年前,这边关不太平,常有抢货商的盗贼,一次运送货物经过这一带的时候,我们也遭到了抢劫,正好遇上将军带军巡逻,便将我们救了下来。大概是那个时候,我家小姐便喜欢上了将军,不顾家人的反对,只身一人远嫁道到这边,边关太远,久而久之便与家人断了联系。我们小姐原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嫁给将军后,那真是什么都学会了。”

    周沐喃喃自语道:“爱情是需要勇气的,我大概是缺少了运气,在不对的时间遇上了喜欢的人,只能.....错过了吗?”

    “嗯?”萍儿没有听清周沐说了什么,转过头,疑惑地看了周沐一眼。

    周沐摇了摇头,走到床边,“没什么。”

    “哦,周姑娘,床铺铺好了,可以休息了。”

    “好。”

    躺在床上,周沐是辗转反侧,身上的痛加上心上的痛如同戴在身上的枷锁,怎么也甩不掉,怕是只有那把特定的锁能解了。她试图说服自己放弃,苦苦挣扎却只能越陷越深。不得已,她心里堵得难受,披了件衣服起身往外走去。

    她择了一块石头坐下,望着漫天的星辰,忆起与风扬初见那日,他骑着马踏尘而来,手中的枪将敌人一一挑落,将她从死神手中抢了过来,自此他成了她心中的英雄。

    两人相处时间虽然短暂,但回忆起来的时候,还是让周沐嘴角带着笑意。

    “怎么还不睡?”风扬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夫人睡下了吗?”周沐问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问,说出口后又觉得有些唐突,便不再说话。

    “睡下了。”风扬答道。

    “你真的只是路过这边吗?”风扬望着眼前,心中却有些忐忑。

    “现在也只能是路过了不是吗?哈,这转弯抹角、吞吞吐吐的样子真是一点都不像我,我就是冲着你来的,不然用不着翻山越岭地找这断臂的罪受。”

    “周沐......”

    “我知道,只是说出来比较舒服而已,我周沐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之人,我喜欢的人也只能喜欢我一个,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

    风扬:“我从不担心这个,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好的人,你也值得更好的人。”

    周沐:“我也这样想,但是心底总有个声音告诉我,无论别人多么的好,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你就是最好的。”

    风扬:“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周沐:“如果没有身份的牵制,没有世俗的眼光,当初你在北辰会答应我吗?”

    “会的.......但是现在不行。”风扬的声音显得有些软弱无力,跟他在战场的厮杀声、呐喊声截然相反。

    “嗯,露重了,回去吧。”周沐起身往自己的营帐内走去。

    风扬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转过身,负着手,目光落在虚无缥缈的某个地方........

    第二天,萍儿那絮絮叨叨的声音一大早便传到了将军的营帐内,“将军,夫人,周姑娘她走了。”

    萍儿将手中拿着一张纸条递给将军,上面只简单地写着五个字:我回西秦了。

    一阵风袭来,那一页信纸从风扬手中滑落出来,轻飘飘地被风吹至账外,寂静无声地躺在天地间.......

    那一瞬间他竟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对不起。”

战火狼烟

    “将军不好了,北辰大军攻过来了!”

    正在陪夫人吃饭的风扬猛地站起身来,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了一遍:“什么?前方守军呢?”

    “据说杨大人他们弃城而逃了!”

    “混账!”

    杨辉的弃城而逃,直接将北辰大军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城下。

    书颜听到后,手中的碗“哐”的一声掉在桌上,要打仗了吗?她看了一眼风扬,又看了一眼越来越大的肚子,脸上露出忧郁的神情。

    风扬摸了摸书颜的头发,轻声道:“别担心。”随即跟着来报信的士兵出了营帐,“我们去军营商议,免得夫人担心。”

    “北辰大军为何突然来袭?”风扬道。

    “不知道。还是北辰皇帝祁子凌御驾亲征。”士兵道。

    “他是疯了吗?”风扬沉思,最近也没听说南屿跟北辰起什么冲突,近几年边境都算是和平相处,怎么突然就攻过来了。

    “他们人马多少?”

    “二十万。”士兵哆哆嗦嗦道,小心地抬眼看了一眼风扬,却并未在他脸上寻找到自己觉得应该有的惊愕,他又解释道:“将军,我们才只有十万,是他们的一半,怎能抵得过?”

    风扬听到这,竖起浓眉,叱骂道:“最忌开战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属下知错。”

    “下去吧!”

    “来人,集合!”

    “将军。”书颜闯进军营内,看到风扬的一刹那,已是泪眼婆娑。

    “夫人,别担心,我还等着见我们的孩子呢!”风扬对着书颜露出宽慰的一笑,边拿过挂在一边的盔甲。

    书颜从他手里接过盔甲,舒缓了下难过的情绪,“将军,让我来为你穿戴。”她轻柔地从风扬手中接过盔甲,但心中的害怕使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风扬握住书颜的手,安慰着:“别害怕,没事的。”

    书颜点了点头,将盔甲给风扬穿上,然后帮他戴上帽子,“我和孩子会一直等着你回来。”

    军营中响起集合的号角声,将士们全都迈着整齐有序的步伐快速集合起来,排成队列,举起盾牌,拿起长矛。

    风扬身披战甲站在前方,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将士们,北辰大军侵犯我朝,是时候拿起我们手中的武器来保卫我们的国家,保卫我们的百姓,保护我们的亲人了。我们是南屿的边关防线,唇亡齿寒,所以我们得誓死抵御,即使对方势如猛虎还是弱如病猫,都不得退缩、不得松懈,直至最后一刻。”

    “保卫国家,保卫国家,誓死不退缩........”整齐的呼喊声震天憾地,冲破云霄,直冲天际,仿佛硬生生地将云层都震开了,阳光从上面透下来,照在每一个将士的脸上。

    “出发!”风扬带着大军来到城门外,北辰的军队早已在城外守候,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尽头。带头的是一个身高七尺的威武大汉,双手拿着棒槌,凶神恶煞。

    风扬长矛一扬,横在身后,“我南屿素来与北辰交好,为何北辰背负君子之盟,来攻我南屿,岂非君子之为哉?”

    “我一个粗人,不懂什么政治这些名堂,只知道为国效忠,臣为君死,你也不要跟我讲什么君子不君子,老子听不懂!”

    “原来是个什么也不懂的莽夫!”风扬嘲笑道。

    “这句话我倒是听懂了,那就让你这个无礼小儿尝尝我的棒槌!”

    骤然之间,鼓声大作,震耳欲聋。一柄长矛和两个棒槌在两军面前展开了一番击杀,两匹战马也展开了一场较量,棒槌一个轮空,足足将地震裂三分,长矛一个倒刺,尘土挑起三丈高。

    几个轮回之后,北辰大汉被挑落在地,一把长枪逼到面前,大汉扭头一闭眼道:“士可杀不可辱。”

    风扬长矛一收道:“我不杀你,但是有个要求,回去告诉北辰皇帝,两军交战,受苦的都是将士与百姓,多少家园将会被毁,多少家庭将会离散,望请三思!”

    北辰大汉一脸错愕地睁开眼睛,缓缓爬起来,“我敬你是条汉子,你的话我会带到,但是你我立场不同,若是再次交战,我定不会因为你今天放过我,而对你有丝毫的手下留情。”

    “我知道。”

    北辰大汉跨上马退回到北辰大军面前,吩咐道:“没有命令,谁都不许前进半步,违者军法处置,让开。”士兵纷纷从中间让开一条道路,北辰大汉从人群中穿了过去,来到后面一个马车牵引的轿帘旁,立即下马,跪在地上道:“皇上,臣没用,被人挑落在地。”

    “哦?”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从轿帘里飘了出来。

    “对方让我给您带句话。”大汉不敢抬头,心下一横,继续说道:“两军交战,百姓受苦,请皇上念在........”

    “怎么,让朕退兵?直接让他们弃城投降,这样不就不会有伤亡了吗?”

    “臣明白了。”

    “既然明白,那就去吧。”

    北辰大汉知道这场仗已经是不得不打,他也不明白皇帝为何执意要打这场仗,但是君威难测,他不敢问,只得又回到原地。

    看到北辰大汉面无表情地回来,风扬便知晓了答案,其实在他说出这个请求的时候,就觉得机会很是渺茫,但是他还是想试一试,终究还是没有可能,这场仗避无可避。

    号角声再次响起,战旗迎风招展。随着一声“冲啊”,两军排山倒海般地撞击在一起,刹那间鲜血满地,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血腥味。

    矛盾互相碰撞吧,战马疯狂嘶吼,似雨天惊雷响空,又似惊涛拍岸。

    两军后排密集的箭雨带着优美和弧度和残忍的杀意凌空落下,让人防不胜防。

    硬碰硬不是办法,就算是一身本事也敌不过那多出来的十万铁蹄的践踏。

    “收兵回城。”

    南屿军队涌进城内,将城门重重地关上,暂时将死亡隔绝在外。

    敌人在城门外叫嚣着,一阵又一阵撞击城门的声音同样在撞在将士们的心上。

    风扬来不及多想,“你们把城门关严实了,另外,把受伤的兄弟们先扶去军医那治疗。”

    吩咐完这两件事后,风扬就上了城墙。

    望着满地的尸体与黑压压的北辰军,他拧紧眉头,他抬起头望向天空,“父亲,你说我能度过此关吗?”

    箭雨依旧不停向城墙上射来,士兵们纷纷拄起盾牌,敌人的勾爪和梯子不断地向城墙上攀附过来,一波接一波的士兵攀爬上来。

    “投石,还有弓箭手,快。”城墙上的士兵一波接着一波倒下。

    石头和箭都是无情的死物,它们尽情地枉顾生命,似乎砸得越准,射得越准,就越肆意。

    敌人终究没能攀爬上来,一个接一个地摔落下去,摔得七横八落,摔得体无完肤,摔得缺胳膊少腿,直至最后不再吭声,也化为一堆死物。

    城外叫嚣着,辱骂着,南屿的城门丝毫未动。

    直至天黑,北辰的大军不得不选择在附近的地方安营扎寨。

    半夜,将军的营帐中依旧灯火通明,每个人脸上神色严肃,似乎被夜里的冷空气冻结成了冰块。

    “将军,这应当如何是好?北辰军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是有备而来,看他们现在在边关外安营扎寨的形势,似乎是要把这场仗打到底了。”一个副将如实说道。

    风扬沉默,他不是怕死,只是怕去做那种无谓的死,他身为一个将军,除了保卫国家之外,也要保护他的士兵们,不能视他们的死为无物。可是现在敌人不仅人数多,而且已经是兵临城下,南屿已经失去了先机。

    “这样,名时,趁着北辰大军还未围过来,由你带着一队人马保护百姓往后撤。”风扬对着他身边的副将道。

    名时往地下一跪:“属下誓死跟随将军。”

    风扬神色肃穆,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这是军令,这次敌我力量对比太过悬殊,我怕........为了以防万一你带着他们立即撤离。”

    “将军?”名时还想要说什么,被风扬一把打断。

    “名时,这个任务同样重要。”风扬注视着名时,一字一句道:“百姓的生命和保卫国家的任务一样重要。”

    “是,将军。”

    风扬:“曲扶,由你带着一队人马前往国都报信,请求支援!”

    “是,将军。”

    风扬:“这两个任务时间紧迫,今晚立刻执行,下去吧。”

    两个人齐声道:“是,将军。”

    曲扶和名时一前一后走出营帐,曲扶带着十几人从快马从夜色中穿出,像一支离弦的箭般一下子消失在墨色里面。

    名时带着士兵举着火把来到百姓居住的地方,边关的这个小城镇还没反应过来,依旧是一片祥和的状态。

    “你们去城东,你们去城西,你们去南边,你们去北边,然后在这里集合。务必将现在的事态告诉每个百姓,也务必通知到每个百姓,明白了吗?”

    还静静地流淌在美梦之中的人们随即被一阵阵急促的铜锣声惊醒,婴儿被惊醒后哇哇大哭起来,母亲揉着惺忪的睡眼,抱起一旁的孩子哄了起来,丈夫也起来了,“我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大部分百姓家中都亮起了明明灭灭的火光,也有几户人家不为所动,呼噜声震天,直到士兵闯进来叫醒,还以为来了强盗什么的,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

    不一会儿,百姓陆陆续续往这边聚集过来,有闭着眼睛,假装梦游的,有还没穿好衣服,袒胸露腹的。

    名时站在高处,“都安静下来,听我说!”

    “将军,你这不是扰民吗,大伙都在睡觉呢,有什么事非得这个时候说,明天说不行吗,啊.....”说完,他打了个哈欠,引得其他众人连连附和,打起了哈欠。

    “现在北辰大军已经兵临城下.........”还没等名时讲完,下面的说话的声音已经盖过了名时后面的话。

    “又要打仗了.......”百姓一听到打仗,脸上立马露出慌张的神色,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怎么办呀?”

    一些胆小的孩子、妇女被吓得哭了起来。

    人群中一下子乱糟糟的,谁也听不进去名时说话。

    任凭名时站在上方如何喊叫,都被嘈杂的声音吞没,他继续大声喊着,但是依旧没人愿意搭理他。

    .......

    “大家静一静,先听将军把话说完。”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

    人群中稍稍安静了些,名时趁此机会道:“将军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让我带领大家先行撤离。”

    “我们打还没打呢,怎么就让我们先行撤离了呢!”人群中再一次炸开了锅。

    “就是啊,就是说啊.......”

    名时平时嘴笨,也不知道如何说服百姓,只能解释道:“这次敌军来势汹汹,人多我们一倍.......”

    “将军不是战无不胜的吗?现在怎么胆子越来越小了........”

    “将军是不是也怕了。”

    “将军也是人呐,当然会胆小。”

    人群中充斥着不满的声音,愤怒的声音,害怕的声音,如同黑暗的恶魔,不断地撕咬着周边的人,而被它咬到的人也慢慢变成了恶魔。

    “百姓们,将军是为了你们着想,才做出了这个决定。这不是只属于我们将,军和士兵的任务,你们也是南屿的子民,你们也有责任和义务去保卫南屿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人。”名时有些愤怒,“你们可以不留下来,但是你们不可以怀疑将军保卫国家的真心。”铿锵有力的声音直击在夜风中,飘进没个人的耳朵里、心里,让每颗躁动的心快速安静下来。

    名时继续道:“现在跟你们半柱香的时间,你们去收拾一下东西,越简单越好,然后我们会保护大家撤离。”

    人群快速散开,突然有几个男人停住脚步,来到名时面前,“我们想留下来,和将军一起御敌。”

    “将军,我也想留下来......”

    “将军,我也想留下来......”

    “将军,我们也想留下来........”

    “我名时在这里替将军谢谢大家了。”说完他朝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原本让他觉得有些凉的风这时竟添了一些暖意。

兄妹相认

    “书颜,你跟名时等人一起撤离吧。”风扬走到账内,对着书颜说道。

    “将军,书颜要留下来,陪着将军一起。”书颜泪眼婆娑。

    “书颜,你留下来,会让我分心的,更何况你还有着孩子。”风扬搂着书颜的肩膀,清了清嗓子,轻声细语道。

    “将军……”书颜泣不成声,风扬将书颜揽在怀里,她的头靠在他胸膛上,泪水随着盔甲滑落下来,不忍地最终落在地上。

    等书颜情绪缓了缓,风扬松开书颜,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朝着一旁的小萍道:“带夫人去镇上找名时吧。”

    “夫人,夫人......我们走吧。”小萍唤了两声。

    “将军!”夫人扭转着身子,目光却恋恋不舍地像钉子一般钉在风扬的眼里。

    风扬背过身,摆了摆手,“走吧。”

    小萍几乎是将书颜拖着走的。

    白色的帐子被掀起,又被重重地放下,将书颜望向风扬的相思线无情地斩断。

    书颜行走在冷风中,整个人瞬间沉到了谷底,见不到光的心境在父母与她断绝来往的时候经历过一次,而这次更甚,如果连丈夫都失去,她连最后的依靠也没有了。

    一路上,她不断地祈祷着丈夫平安,身子却像行尸走肉般由小萍拽着往前走。

    不知不觉便已到了镇上。

    小孩子的嘶哑的哭喊声一下将书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看到每个人脸都愁眉苦脸,惴惴不安,整个镇上一下子好像死气沉沉的,没有活力,大概就像此刻的自己。

    “夫人,走吧。”名时走了过来。

    行进过程中只为了不引起注意,只配备了几辆马车,让给了老弱病残或怀有身孕的人,其他人一概跟在马车边上行走。

    一路上,书颜紧锁着眉头,她双手紧握着,手心里全是紧张不安的汗,她撩开帐子,探头问行走在旁边的名时:“名时,将军不会有事的吧!”

    名时支支吾吾的,看到书颜隆起的眉心,才不确定地道:“夫人,放心,将军会没事的。”

    南璟被关在天牢里已经几月有余,她的手脚都被铁链牢牢地锁着,但是每日会有人送来吃的,让她苟延残喘,继续过着不见光的日子。

    罗孚自那日来牢里之后,便没有再来过。

    罗孚的目的是报仇,祁荣死了,他毒死的,还有祁璋,至今她都不明白祁璋为什么要自刎而死,意义究竟何在。还有祁子凌?他也间接成了罗孚报复的对象,他究竟想如何对付祁子凌?

    在大牢里的这几天,这些疑问在她脑海里翻来覆去,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头绪,她得尽快从这里出去。

    像往常一样,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是牢头过来送饭了。他们在嘀咕着什么,“你说圣上他为什么突然要去攻打南屿啊,南屿也没犯我边境,何必劳民伤财呢?”

    “圣上的心意,我们怎么能知道呢?国家大事也不是我们这些小的能够妄议的,还是别说了,脑袋要紧。”

    “走走走,给那位主送饭去。”

    南璟听完后,一下激动起来,猛地起身摇得铁链子叮当作响,她吼道:“你们说什么,祁子凌攻打南屿?”

    两个牢头被吓了一跳,端在手里的碗不小心颤了下,溅出些汤水来,其中一个牢头说道:“快快快,送进去,赶紧走!”

    “祁子凌为什么攻打南屿?”南璟又喊道。

    “我们哪知道?”一个牢头说道。

    “跟她废什么话!”另一个牢头道。

    “放开我!”南璟挣扎着铁链,但是铁链却不为所动,依旧将她锁得死死的,挣动铁链的声音弄的原本寂静无声的牢房吵吵闹闹。

    两个牢头本想送完饭菜,舒心地吃个午饭的,结果被那铁链声音吵得不堪其烦,其中一个牢头终于忍不住,骂道:“妈的,不教训几下还停不下来了。”

    另一个牢头想阻止,没能拉住,他就已经拿起一旁的鞭子朝南璟走去,他先是朝着牢房门甩了一鞭,南璟依旧没消停下来,喊着:“放我出去。”这下他更愤怒了,直接打开门锁,一脚踹开牢房门,就在手起鞭落的时候,一个不知名的东西便朝他的手臂飞来,突然他觉得手臂一疼,一只碗的碎片插在他手臂里面,鲜血直流。

    那是他们刚刚吃饭的碗,他向那边望去,那个牢头已经倒在了地上,他左右察看来人,正回过头来的时候,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云歇?”南璟看到云歇直直地看着自己,他的眼里带着些不忍与心疼。

    云歇点了点头,弯下身从牢头身上摸出一串钥匙,去开南璟身上的锁链。

    九阙那场大火,她似乎有预感似的他们不会容易这么死去,“你到底在为谁做事?又为何屡次三番地救我。”

    云歇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来,开完了手上的镣铐,接着去解脚上的。

    南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解放了的双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那你认识另外这块玉佩的主人吗?”

    云歇转头看了一眼,诧异的表情从眼中一闪而过,随即迅速低下头,“不认识。”

    南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笃定他定是认得的,于是表面不动声色,只是略显遗憾地道:“哦。”

    “好了,可以走了。”

    南璟默默地跟在身后,也没有说话,两人躲过御林军的巡逻,来到一处宫墙。

    云歇带着南璟纵身一跃,轻松地逃出了宫殿。

    “你对这里很熟悉?”南璟试探性地问道。

    云歇依旧选择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搪塞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南璟突然停在一家酒楼面前,说道:“我饿了。”

    云歇脚步停了下来,“那就在这里吃吧。”

    云歇跟着南璟进了酒楼,两人在一个桌子上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店小二便跑了过来,“两位客官要点什么?”

    “几碟清淡的小菜。”南璟看了一眼云歇后,又道:“再来几碟子肉和酒。”

    “好嘞,客官。”

    等店小二走后,云歇才道:“我不需要酒和肉。”

    南璟道:“谁说酒和肉是给你点的,我是给自己点的,那几碟清淡的小菜才是给你的。”

    云歇张了张口,欲说些什么,这时候店小二端着几碟饭菜走了过来,他将酒菜放下后,“客官,菜齐了,请慢用!”

    云歇就几碟青菜也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南璟吃了眼前油腻腻的肉,胃中一阵翻滚,但还是硬着头皮吃了几口,又是一阵反胃。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放在一边的酒坛子,往口中灌了几口。

    又挑着不腻的地方吃了几口,不一会儿酒劲上来,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半晌之后便倒在酒桌上起不来了。

    “南璟,南璟。”他起身走过去摇了摇她,只见她毫无动静,想应是喝醉了,便背起她往外走去。

    夜色有点黑,但是嵌满了漫天的星星。微风有点凉,但是吹到心里暖暖的。

    “哥。”南璟呢喃了一句,“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

    云歇心猛地一痛,将慢慢往下滑的南璟往上耸了耸,继续往前走。

    “大哥.......”南璟抽泣着,泪水滴到云歇的脖颈处。

    云歇脖子处一阵湿热,心里也像针刺般一阵接一阵地疼,但是他依旧不作声,往前走着。

    过了一会儿,南璟突然撒起酒疯,挣扎着要从云歇的背上下来,摇得云歇步子左右打晃,最终耐不住南璟的撒泼,云歇将她放到地上。

    南璟的脚一碰到地,就像脚底抹了油般直接向河边滑去,云歇一个不注意,她整个人已经跌入了河里。

    “小璟,小璟......”云歇着急地在河面上叫了两声,漆黑的河面没有一丝动静,他猛地一个钻入河中,最终将南璟捞到了地面上。

    “小璟......”他拍打着南璟的脸颊。

    大概是救上来的及时,南璟睁开眼睛,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裂开嘴角傻笑起来,“只有我大哥才会唤我小璟。”她看着直直地看着云歇,随后表情苦涩起来,“你到底为什么不认我?”

    云歇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南璟设了一招苦肉计,他眼神躲闪着,站起身来,面对着眼前的一池湖水。

    “大哥。”南璟又唤了一句,她跑上前去,“你肯定是我大哥,若不是,你怎么会在我最危险的时候,总是出现在我身边,带把我从杀手手中救出来带回九阙的是你;将蛊毒发作奄奄一息的我带回北辰的也是你;想必将将药放在九阙阁楼的还是你;还有这次。这难道都仅仅是巧合吗,若不是惦念和担心,怎么一次又一次地救我。”

    云歇不敢看着南璟,只是对着空气道:“可是在九阙让你遭受非人折磨的是我,下蛊的也是我,我........你难道不恨我吗?我都恨死自己了。”

    南璟跑上前去从后面抱住云歇:“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我不怪你也不恨你,我只想你认我。”

    云歇转过身来抱住南璟,轻抚着她的头发,唤道:“小璟。”

    两人在夜色中紧紧相拥,低声的抽泣声将这个寂静的黑夜染上了一丝多愁善感的颜色。

    .........

    云歇慢慢松开南璟,问道:“小璟,南瑜现在可好?”

    南璟刚刚缓和了下悲伤的心情,听到云歇问二哥的事情,不禁悲从心中来,“瘸了一条腿,不过幸运的是远离了这世道纷争,现在生活在一个偏僻安静的小村子里,倒也安稳。”

    云歇听后露出难过的表情,“所以,小璟,听大哥一句劝,找一个地方平安康乐地生活下去。”

    南璟神色复杂地看着云歇:“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云歇看着南璟的眼睛认真道:“大哥只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南璟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关切与担心的神色,“大哥,你一定知道些什么,这些事情是不是跟你们有关系?”

    云歇不语。

    “我已经知道你被掉换做了北辰的质子,但是你在那场大火中不是已经烧死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九阙呢?”

    云歇听到这话后颇觉得有些意外,只是简单地道:“有人救了我。是她把我带回了九阙,让我获得了重生。”

    “所以你要替她卖命,那人是谁?”

    云歇微微侧身,“我不能告诉你。”

    “那究竟是谁放的火?”

    “这我不知道。”

    只见云歇眼神躲闪,明显是知道的,但是他不肯所,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两人各不退让的对话一下子陷入了僵局,各自沉默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民房。

    云歇停下来道:“小璟,我会去拿蛊毒的解药给你,你拿到之后便远离这里的是非,有多远走多远。在这之前,你就暂住在这里,哪也不要去。”

    南璟突然想起什么,“祁子凌攻打南屿,我.....”

    云歇打断她的后半句话,神色凛冽,像冬日里的寒风:“你能做些什么?”

    简单几个字却悄无声息地深深剐了南璟心窝子一刀:“那是我们的国家,生我们养我们的地方。”

    云歇道:“那又怎样,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初宋仁德将我代替他儿子去的时候,怎么不替我想想,那是多么森冷的地方,我仍然记得那一张张冰冷的、讥讽的面孔,那里犹如炼狱,我并不觉得我对那里有任何的留恋。”

    “虽然宋仁德对我们不仁,但并不影响我爱那里,因为那里还有我值得珍惜的朋友和事物。”南璟道。

    云歇道:“我这么保护你、爱护你,你为何这么不爱惜你自己。”

    南璟:“大哥,我也敬你、爱你,我有我自己的原则和做事风格,我虽不强求别人和我一般,但是我接受不了自己闭目塞听,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云歇自知说服不了南璟,便语重心长道:“你今天也累了,先好生歇着吧,大哥明天再来看你,我先走了。”

    看着云歇失落的表情,南璟有些心疼,她知道大哥是为她好,但是和她心中所愿不符,云歇的背影慢慢隐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久攻不下

    第二日,云歇带了些许衣服和用品来到民房,打开院子的小门,屋内静悄悄的。

    云歇脸上神色一变,立马喊了两声:“小璟,小璟。”里面没有丝毫的回应。他急冲冲得推开房门,屋内空无一人,桌上只留着一封信:大哥,小璟走了,望大哥珍重,再见亦有期。

    云歇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出门外,大街上人来人往,但目光里始终没有南璟的身影。

    他也放弃了,早就知道自己困不住她,无论他用尽什么办法,她都会想方设法逃走的。自己去大牢里救她出来不就是为了给她自由吗?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叹道:无论在哪,大哥都希望你平安。

    南屿突围的军队终于在日夜兼程下赶到了国都,将边关告急的消息告诉了朝廷。

    朝廷的官员都感到十分的意外,他们竟如此闭目塞听,连自己国家被别人打了都竟不知道,纷纷低着头不敢言语。

    宋仁德也颇为震惊,龙椅上的他不声不响,眉头紧锁,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为什么傅延年没有将北辰攻打南屿的消息提早告诉他,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几年,傅延年都在为宋仁德传递着关于北辰的情报,他一刻也不曾放松过祁璋对南屿的虎视眈眈,因此把傅延年安插在北辰的皇宫里。他知道傅延年有本事能够接近祁璋,果然祁璋将他带进了宫中。

    傅延年本是祁璋府里的一个戏子,他长得十分的秀气,加上打扮之后完全与女子无异。宋仁德无意间知晓祁璋有龙阳之癖,因而让傅延年接近他,为他进宫开辟了一条捷径。

    傅延年是男儿之身的秘密除了宋仁德只有祁璋知晓。祁璋把他带进宫后,白天他以罗孚的身份出现,为了掩盖傅延年的男儿之身,让自己光明正大地与之欢好,祁璋还想出了一个更为荒唐的办法,却从没被人识破。

    难不成傅延年他叛变了?

    宋仁德回过神来,看着满堂的文武大臣,精神有一些恍惚,“你们谁去支援?”

    官员各个面面相觑,不一会儿定国公苏志站出来道:“老臣愿意去!”

    宋仁德:“好,那就苏爱卿去,即日出发。”

    营地里,将士们正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异常地兴奋。祁子凌一个人坐在营帐里,独自喝着闷酒。

    不久之前,北辰大军已经偷偷绕左,截断了南屿军队后撤的退路。如今,南屿大军已经被困城中半月有余,粮草尽断,却依然死守城门,势要与北辰抗战到底。

    不过祁子凌可不是为这伤神,他不急,只要等上个上把月,在援军还未到来之前,城中之人必定为物资所累,到时候不得不降,是志在必赢的一场仗。本应该高兴的他此刻心中却满是苦闷,无人诉说。

    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却是一个连个说话人都没有的孤家寡人。他自嘲似的笑了起来,又饮了一杯酒,“祁子燚、南璟、周沐......朕以前真心待你们,但是你们为什么一个个地都要来伤害朕,朕这里好痛!”他用手指戳着自己的胸口,丢掉手中的杯子,直接拎起一坛子酒往脸上倒。

    忽然他将酒坛子也往地上摔去,喊道:“来人,来人呐!”

    “皇上。”一还在吃肉的士兵着急忙慌地用袖口擦了擦满口是油的嘴巴,跑进营帐里,跪倒在地。

    “吩咐下去,攻城!”

    士兵抬头“啊”了一声,随即应道:“是。”随即快速退了出去。

    营中吹起号角声,将士、士兵们还围坐在火堆旁,有些屁股还没坐热,刚好喝口热酒,就被追魂夺命的号角声给催了起来,众人脸上都带着一脸懵的表情,不过依旧很快的排列好队形。

    刚刚的士兵在几位将军耳旁告诉了皇上的意思,将军心中虽有不满,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对着手下的士兵道:“攻城!”

    北辰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城下行进,不一会儿南屿放哨的士兵便响起了警报。

    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士兵们刚吃完饭,正欲躺下休息的时间,南屿大军根本就没有想到北辰大军这个时候会攻来。

    营帐里的老将刚上床,预备好好休息一下面对后面的硬仗,又不得不起来,套上鞋子,匆匆来到风扬的营帐里,边走边唾骂着:“这什么人,说风就是雨,打仗跟闹着玩似的!”

    另一老将道:“会不会是有什么阴谋?”

    风扬紧皱眉头,“大家不要自乱阵脚,我们一定要在援军到来之前把城守住,只要我们紧闭城门,他们就拿我们没办法。”

    北辰大军兵临城下,不停地叫嚣着:“南屿之人都是缩头乌龟吗,连出来露个面都不敢吗?”

    “肯定在军营里被吓得屁滚尿流,找娘呢!”底下的众将士嘻嘻哈哈地全都笑了起来。

    南屿城上站着众士兵们听得火冒三丈,尤其是血气方刚的壮士们,要不是将军下了军令,他们恨不得从城墙上面跳下去跟北辰士兵拼个你死我活,而不是憋屈地在这苟且偷生。

    其中一南屿士兵不满地发着牢骚:“何不痛快一战,为何要这白让他们辱骂!”

    一士兵解释道:“将军跟着老将军行军打仗多年,自然比我们更有经验,与其白白送死,不如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正当这士兵说着,风扬和几位老将已走上城墙来,不知道刚刚自己的话几位将军有没有听见,他不好意思地往后面退了退。

    “你看,缩头老乌龟们都出来了。”北辰的将士们再一次地嘲笑起来,气得几位老将军胡子都翘起来了,怒目而视着城下的敌军。

    “告诉你们的皇上,这城我是不会开的,除非我死,你们也别在浪费口水了。”风扬道。

    “既然多说无益,那就攻城!”说完,北辰前排的士兵们拿起盾牌,护着后面扛着撞门木桩子的士兵们前进。

    风扬:“放箭。”

    同时南屿的箭也从后面射来,直直射向城墙上守卫的士兵们,一瞬间,死伤无数。几个抬木桩子的士兵要么被箭刺成了刺猬,就是被城楼上丢下的石头砸得凹凸不平,都是在没接近城楼之前就倒下了。

    “上箭,快,绑上火把。”北辰的箭带着火光飞落到城墙上,引得城门某些干燥的地方朝起火来。

    火攻?风扬轻蔑一笑,好似早就料到似的。

    南屿士兵们将城墙上的油倒了下去,落在北辰士兵们身上,加之后面射上来的火把,北辰士兵们身上纷纷着了火。加之倒满油的地上有些滑,一时间北辰前排的士兵们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先撤。”

    北辰大军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地,祁子凌大怒:“废物,就这么一个小城还久攻不下,要你们何用!”

    “请圣上息怒!”

    “圣上若是等不及,臣有一个办法就是假道西秦,从那里绕过去攻打南屿。”军师何远在众人鸦雀无声之时,冒死献言。

    “哦!”祁子凌生气有些缓和,“你继续说。”

    军师何远:“但是不知道西秦的态度如何?若是西秦站在北辰一边或是保持中立,事情都好办,倘若它与南屿保持统一战线,那便是打草惊蛇,北辰到时怕是腹背受敌。所以这个计策西秦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好,那该派谁去?”

    “臣可以效劳。”军师何远自信地说道,以为志在必得。西秦目前的实力远不如北辰,朝堂也刚稳,想是定不会为了南屿与北辰做对。他胸有成竹地满面笑意。

    “那就等军师好消息!”

    第二日,军师便带着随从前往西秦。经过几天的跋涉,终于来到西秦大军阮述远将军驻扎的营地,一上前,就被关口的士兵拦截道:“什么人,请出示身份证明!”士兵谨慎地看了何远身后带着的一群人,露出警惕的目光。

    何远将带有代表北辰皇帝身份的信件拿给士兵看,士兵看了一眼脸上露出疑惑,马上让旁边的士兵去报告上级。

    过了一会儿,陈述远旁边的心腹大将王飞快步走了过来:“北辰大官?”

    何远微笑地点了点头,“还望将军引荐,臣代表我国皇帝与大将军有事商议。”

    王飞犹豫了一下,同时看了看他身后带着的随从,“可以是可以,但是安全起见,也是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得搜一下你们的身,才可以放你们进去。”

    军师何远:“那是自然。”

    王飞示意旁边的士兵对其搜身,半晌之后,士兵们便搜完了,“报告,没有带武器。”

    王飞在士兵耳边嘀咕了几句,“守好城门,以防有诈。”随后带他们前往大营会见陈述远。

    “将军,北辰军师来访!”

    阮述远脸上露出些许吃惊,脑海里冒出疑问,北辰军师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有些谨慎道:“请进来!”

    何远走了进来,王飞与其他人则都留在帐外,两人客套一番后,何远落座。

    阮述远:“不知军师来我这小地方,有何贵干?”

    何远:“将军说的哪的话,西秦人杰地灵,哪是什么小地方?可是个十分重要的地方呢!”

    阮述远:“军师不妨直说,这弯弯绕绕的我这一介莽夫也听不懂。”

    何远:“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南屿多次犯我边境,掳我子民,百姓不堪其苦。北辰不得不扬我国威,护我边境安全,决定攻打南屿。因此希望假道西秦。”

    阮述远没有及时回话,他想再听一听,再做决定。

    何远见其不应,继续道:“若是成功,那借道之情义,北辰自当奉还。”

    陈述远眉头一紧,这可是个难题,北辰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无论借不借都会得罪其中一方。“我西秦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军师这可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将军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懂得权衡利弊!”何远道。

    对陈述远来讲,就目前来看,自然是“借道”的好处多一些,但是从长远来看,这就有待商榷,若是南屿被吞掉,那北辰一人独大,西秦到时候的处境便会非常艰难。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帐外响起一阵吵闹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人掀帘而进,“当然是不借。”

    两人齐齐往一个方向望去,只见周沐走了进来。

    何远脸上露出愤怒与疑惑,正欲发作,只见阮述远行礼,才知晓来人是西秦公主周沐。

    周沐往他对面的座位上一坐,脸色不是太好看,她道:“什么扰边疆安宁,想必都是你们攻打他国的一个借口罢了。不巧,本宫前几日前往南屿边境一趟,发现那里百姓安居乐业,并没有军师所说的什么百姓不堪其苦之说。所以我们是不会借道北辰的。说不定北辰今日找借口攻打南屿,不知道哪一日心血来潮来攻打我西秦。”

    周沐的一席话瞬间让何远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阮述远脸上也多了几分对这位任性的公主的敬佩之情。

    何远:“公主言重了,借道北辰对西秦来讲百利而无一害。宏图霸业乃是每个国家的梦想,我想不会只有北辰。天下皆为利益而趋之若鹜,现在如此美味的食物摆在眼前,何不一同分享呢!”

    周沐:“你们皇帝祁璋阴险狡诈,道德沦丧,倒时不知怎么背信弃义呢!”

    骂人家皇帝本就不对,阮述远本想阻止,周沐语速极快,怎么拦也拦不住。

    何远:“您乃贵国公主,因而我敬你,但您也不能如此辱我国先皇,真是有失皇家礼仪!”

    周沐一脸诧异道:“什么先皇?那现在北辰的皇帝是?”

    何远:“先皇驾崩,自然是太子继位。”

    周沐心想:什么祁子凌!是祁子凌过来攻打南屿的!他为什么突然要攻打南屿,自那日走后是发生了什么吗,祁璋怎么就死了?一连串的疑问将周沐的脑袋塞得满满的,不过这些都暂且放在一边,她惊讶了一会儿后,转头对阮述远将军道:“阮将军,你怎么看?”

    阮将军道:“臣认为出师无名已是不义,西秦不能助纣为虐!还请军师回去。”

    何远听到这话,马上沉下脸去,站起身来敷衍地施了个礼后气冲冲地往外走,就在掀帐的时候他顿下来道:“就算没有你们西秦的帮忙,攻下南屿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何远:“我们走!”

    何远走后,周沐与阮述远相视一笑。

大战在即

    很快,周沐的脸上又添了一层复杂担忧的神色,“阮将军,你可知北辰与南屿的战况吗?”

    阮述远摇了摇头,虽说阮述远是个大老粗,但也有细心的时候,他看出了周沐脸上的担心,随后又道:“我可以派人去打听。”

    周沐:“那多谢将军了。”

    待何远回到北辰军营,他心里有些忐忑,临走前的信誓旦旦,现在事也没办成,不知道该如何跟皇上交代。

    他低垂着脑袋,走进祁子凌的营帐内,祁子凌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此事没成。何远一下子跪了下来,“请皇上治臣罪!”

    祁子凌:“怎么,没办成?”

    何远:“臣无能。本来西秦的将军阮述远被臣快说动了,可是这时候有个人进来,打断了我们的讲话,她不仅骂我先皇,还成功地说服了阮将军拒绝借道给我们!”

    祁子凌:“哦,这人是谁?”

    何远:“西秦公主周沐。”

    祁子凌一把站了起来,“什么,周沐也在那!”何远抬头奇怪地看了一眼如此大的反应的祁子凌,又迅速低下头去。祁子凌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又慢慢坐了回去,心却止不住地上蹿下跳。

    本以为会受到惩罚,但让何远没想到的是祁子凌只说了一句“下去吧”便没了后文,让他虚惊一场,心中还是觉得不安。他了解他们的皇帝是个阴晴不定的主,虽然这会可能一时不计较,但要是哪天突然想起来,说不定就给他治个大罪。

    果然第二天,祁子凌又不知抽了什么风,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小喽喽,说要亲自出访西秦,与之谈判。

    去往西秦的路途少说也要半个月,长途跋涉辛苦不说,要是被南屿知晓,派人袭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是要亡国的。

    可是祁子燚劝油盐不进,一意孤行。就这样,这次换了一个口才较好的大将军前往西秦,他带着随从,祁子凌混在随从中,就这样,又出发了。

    半个月后,祁子凌的军队到了西秦。

    西秦边关的守军一如既往,连表情都一样地拦住了他们,“请出示身份证明。”

    看了他们拿出的东西后,士兵心里疑惑道:怎么又是北辰人士?最后还是王飞带着他们见了阮述远,一见到北辰人士,阮述远摸了摸脑袋,感觉头又开始疼了。

    还没等他们开口讲话,他抢先一步说道:“不知贵国又有何贵干,若还是‘借道’一事,想必我们就没有可商量的余地了。”

    大将军微笑着道:“不不不,阮将军,我们今天远道而来,只为见公主一面。”

    阮述远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公主?”

    大将军微笑地点了点头。

    阮述远道:“真不巧,公主殿下前几日回宫了,已经不在这了。”

    站在营帐外混在随从中的祁子凌有些焦躁不安,他左顾右盼,直到里面的大将军走出来,他的目光一直紧盯着他,看到他慢慢向自己走过来,心中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又再次狂跳起来。大将军走到祁子凌旁边摇了摇头道:“公主回宫了!”

    祁子凌有些不信,“你问清楚了吗?”

    大将军道:“问清楚了,阮述远是这么说的。”

    祁子凌:“你告诉阮将军是朕来见她吗?”

    大将军道:“为了皇上的安全,臣并未说,而且我想阮述远没必要欺骗我,公主应该是不在这了。”

    祁子凌满脸雀跃的光一下子暗沉下去,就像波光粼粼的湖面一下在被暮色笼罩。

    “另外关于‘借道’一事,西秦像打了秤砣铁了心,想是不会帮我们了。”

    祁子凌垂头丧气,不知有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哦”了一句,便有些失魂落魄地朝着外面走去........

    阮述远站在帐外,看着一行人远去,脑里百转千回,这群人到底干什么来了,直到他们走都没弄清楚,“你跟着他们,将他们的所作所为细数向我汇报。”

    “是,将军。”

    过了一会儿,士兵回来了,“将军他们已经出关了。”

    “他们有异常的举动吗?”

    士兵:“没有异常举动,出了营之后便一路往外走,也没在西秦境内逗留。”

    阮述远:“好,下去吧。”他心里打着鼓儿,难不成真是纯粹是来找公主的,但是找公主能有什么事呢?

    他回想起那日公主跟他讲话的情景:公主向他请求出兵支援南屿,但是阮述远拒绝了,他用尽九牛二虎之力甚至连生平吃奶的劲都用上了,费劲口舌、通情达理地与公主唇枪舌战了一番,终于将公主说服,公主也没有再纠缠,第二天便走了。阮述远想大概是回宫了。

    其实阮述远这个大老粗能说多少话,无非是公主怎么说,他只会说:“出兵大事得禀明圣上,自己不能擅自做主之类。”还有就是说“不行,不可以,不能。”之类的话,公主没有生气,拆了他的营帐,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阮述远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心中满是担心。

    ——

    九阙之内,蠢蠢欲动。

    祁子燚的记忆在慢慢地复苏,梦里他总会看到一个背影以及一张模糊的面孔,忆起和她一起经历过的一些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清晰的脸庞和名字。

    当夜,她又做了相同的梦,梦见她背对着自己站在星光下,“璟”,他不自觉的唤了一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或许是离得有些远,他看不清她的脸,他慢慢地靠近,身体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暖意,他伸手,指尖在碰到的时候,人却碎成了满地的星光,他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只剩下心疼的感觉。

    他拿来一张纸笔,迅速将记忆中的残像描摹下来,放下笔,一个女子的身形展现在纸上。

    “画的虽好,却是个无脸之人!”冷冰冰的话语从门口传来。

    祁子燚望向门口,只见云歇悄无声息地站在不远处,“你可认识?”

    “认识!”

    祁子燚找到了救命稻草般地站起身来,急切地问道:“她是谁?”

    云歇:“南璟!”

    这个名字在祁子燚的身上猛然敲击,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原来你也一直在等。失去记忆后,总觉得心中某处空落落的,像是丢掉了什么,一定是她!祁子燚脱口而出道:“她现在在哪?”

    “告诉你又如何?你能做些什么?”云歇道,“你可以放弃这里的一切,奋不顾身地去找她吗?”

    “会,我一定会,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去找她。”祁子燚坚定地说道,没有丝毫犹豫。

    云歇走进屋来,低声道:“你知道现在北辰大军正攻打南屿。”

    祁子燚:“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云歇:“她是南屿人,南屿是她的国家,南屿的将军是她的挚友,她很珍视,所以我想她回去南屿了。卿晨等人去西秦借兵了,我知道阙主让你趁此机会攻打北辰,对北辰大军形成夹击之势,我想阙主的野心不只如此。”云歇还想再说些什么,外面响起一个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云歇止住话语,快速闪身离开。

    祁子燚听出云歇后半句话里有话,还来不及思索,云芙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野里。

    “燚儿。”云芙蓉拖着红红的长裙,两边的金步摇左右摇摆。

    “母亲。”祁子燚应道,用身子挡住铺在桌面上的那张画,有时候他觉得母亲有些疯狂,对这复仇或这场战争有种几近疯狂的执念,若是让她看到了桌上的女子,觉得那有碍复国大业,说不定做出什么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事来。

    “大战在即,燚儿可准备好了吗?”云芙蓉道。

    “母亲放心,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操练士兵,从未有过一日放松。”

    云芙蓉道:“那就好。”

    待云芙蓉走后,祁子燚将画纸收好,叠起来放进胸前的衣服中,喃喃自语道:“南璟”。

一触即发

    “兄弟,你怎么啦?”南屿大营中,一位士兵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不远处,有几个士兵也接连倒下。其他士兵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身上或轻或重都出现了浮肿的情况,因为军营里的粮草已经几乎没有了,尤其是盐,士兵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盐了,身体慢慢开始乏力。

    “将军,再被困下去,我们不战死也不会被饿死,还不如出去一战,也死得其所!”风扬犹豫了,“照这时间推算,援军应该早到了,怎么还没消息?”他沉思了一会儿,“若是明天天亮之前,援军还没到来,我们就出城迎战!。”

    “是,将军。”

    另一边,苏志率领援军正优哉游哉地走在路上,去报信的几个士兵面色凝重,不知是不是故意,苏志已经在路上耽搁了些时日,不是天黑路滑需要停下来休息,就是赶路劳累,自己的这把老骨头受不了要休息,反正停停走走完全不像是去支援的样子。

    苏志骑在马上,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天空中云层密布,几丝阳光从挨着的云朵中洒下几许光来,“看样子是要下雨啊!大家就在这停下来安营扎寨吧。”队伍只得停了下来,开始安营扎寨。

    时值中午,忙活了半柱香的时间,营帐基本搭好,而此时云层散开,阳光越来越好,正是赶路的好时间。

    报信的几个人中的一个士兵实在忍不下去了,在同伴的极力拉扯下,他奋力挣脱开同伴的手,跑到苏志面前,“大人,我们在路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在这样下去,我怕风将军他们撑不住!”

    “怎么,你是嫌老夫走得慢吗?”

    “属下不敢。”

    “既然不敢,就去做好你自己的事。”

    “可是.......”没等士兵说完,苏志已经走进营帐,留下士兵一脸焦急地看着营帐,几个他的同伴走上前来安慰道:“算了吧!”

    第二天天明,苏志大军中的一声尖叫划破了早晨的安宁,众人纷纷朝着尖叫声聚拢过去,几个去报信的士兵揉着惺忪的睡眼,也走了过去,边走边说道:“你看见二水了吗?”

    “没看见啊,起来的时候就没看见他了。去那边看看出什么事了!”

    等他们过去后,他们看见不远处的草丛中躺着一个人,身上已是血肉模糊,似被什么东西啃咬过,其中一个士兵认出了那人身上穿的衣服,惊恐道:“那是二水,怎么会这样的!”

    “可能是昨晚起夜的时候,被林子里的野兽咬了。”

    苏志站在不远处,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阴笑,“话多的东西!”

    苏志旁边的大将喊道:“喂喂喂,干什么呢,要不要赶路了,耽误了行程你们担当的起吗?”

    士兵们一下子散开,该做什么做什么,留下二水一个孤独的灵魂在林子里游荡着......

    ——

    早晨的雾还没散开,北辰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这次他们也没有浪费什么唇舌,随着一声号角声,前排士兵举起盾牌,掩护着撞城门的士兵快速前进,后排士兵拉弓搭箭,箭雨唰唰地朝着城墙上射去。

    木桩子这次才撞了一下,城门很容易地就开了,风扬带着南屿大军冲了出来,与北辰大军厮杀,随后又重重地关上。城内是生门,城外便是死门。

    风扬骑在马上,冲在最前面,大声喊着:“外面的将士不倒,城门不得开启;外面的敌人没有尽数斩杀,城门不得开启。”

    兵器发出尖锐的长鸣,刺得人的耳朵疼,但是在士兵看来,这一切都被生的欲望所吞灭。

    马蹄将摔倒的士兵踩得肠穿肚烂,也被敌人刀剑伤得体无完肤,在战场上没有生物可以幸免。城墙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从上面摔下来,头破血流;试图借着梯子爬上城墙的士兵也一个接一个地不断跌落,没死就得重新爬起来,再上,再落下,直至死亡。

    在战场上也没有一个生命无辜,人人都是刽子手,人人手上都沾满了鲜血,对生命进行无情地践踏,多一分仁慈,便少一分生的希望。

    黑色的北辰大军逐渐吞噬掉白色的南屿大军,风扬的战甲上淌着鲜血,手握长矛的虎口也已经开裂了,但似乎麻木了般,感觉不到疼痛。一生征战沙场的他,面对敌人从来都是无所畏惧,这次也一样。

    城阙上落着鲜红的太阳,夕阳染红了战场,可是战争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士兵们脸上的表情犹如地狱的恶鬼,凄厉的嘶喊声回荡在整个战场之上,彩云深处是亲人的面庞,是嘤嘤啼哭刚出生的孩子,是急盼归来眺望着的身影。

    南屿的士兵们快支撑不住了,风扬挥起的长矛也越来越笨拙,而敌人还有黑压压的一大片,不知何时战争的硝烟才能够消散。

    突然西边驰来整齐有力的马蹄声,两方军队皆有意无意地看向沙尘土驰来的军队,南屿的军队瞬间斗志昂扬,绷紧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有几个呼喊起来,“援军到了,有救了!”

    风扬却并不乐观,要说援军不应该是从西边驶来的,应当是南边,这西边驶来的究竟是敌是友?

    当西边的军队临近,两方军队才看清,既不是南屿的军队,也不是北辰的军队,而且人数也不多,只有一万左右的人马,为首的还是个女子,她手里拿着一张弓,快速向风扬奔去,她带来的大军暂时为南屿城破拖延了时间。

    风扬看清了来人的面貌,正是周沐!

    “公主,你来做什么,快回去,战场不是儿戏。”

    周沐义正言辞道:“我来帮你,不过我只能讨来这一万人马。按照这形势打下去,只能白白送死,我们先回城!”

    风扬拒绝道:“我已经下了军令,敌人未尽,绝不回城!”他边说边推开周沐,长矛向周沐背后刺去,将偷袭的敌人挑落下马。

    “快回去!”风扬再一次呵斥道。

    周沐不听,反倒拉弓搭箭,将不远处的敌人一一射杀。

阴兵布阵

    祁子凌在不远处观看着这一切,看到西边来人时,也略微一惊,若是南屿的援军,应当没有如此之快,他眯起眼睛问道身边的大将:“这是谁的人马?”

    “看样子是西秦!”

    祁子燚怒道:“西秦?之前去西秦谈假道之事的时候,也未曾觉得西秦话里有与南屿结盟的意思,怎么突然临时变卦,与北辰为敌!”

    大将看了看西边来的人马,“皇上勿担心,区区一万人马,哪抵挡得住我们二十万大军。”

    祁子凌也颇不以为意,神色淡定地看着战场上的厮杀,就像在看一场表演。

    人群中,一人鹤立鸡群,尽数斩杀北辰数名大将,他忍不住问道:“那是谁?”

    “这是南屿的守关大将风扬,他父亲是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风行远,不过不久前去世了,他的儿子应该是继承了他父亲的雄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祁子凌:“朕不想听什么家长里短,只是看他不顺眼,拿箭来。”旁边的护卫拿来弓箭,递给祁子凌,祁子凌接过长弓,将其拉满,对准正在厮杀的风扬,手一松,箭如一道闪电,直直地冲着风扬射去。

    正在浴血而战的风扬根本就没看到这支从暗处射来的箭。

    在旁边的周沐看到后,口中边喊着“小心”,坐下的马已经在她不自觉地催动下向着风扬奔去,待其到风扬的跟前时,箭也一并到达,她松开马绳,往风扬身前一扑,那只箭穿胸而过,箭头直直抵在风扬的战甲上。

    周沐的头盔因猛烈的撞击掉落在地上,一头长发随着鲜血在空中散开。

    “周沐。”风扬撕心裂肺地叫道,抱住倒在自己马上的周沐,他骑着马退到士兵后面,将周沐抱了下来,放到地上。

    而此时对面的祁子凌也看到了这一幕,认出了头盔掉落后的女子便是周沐,心痛感瞬间蔓延至全身上下,嘴里不停地说着:“她怎么会在这,不会的,一定是自己看错了。”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但是眼前的一切告诉他,这是真实的。他紧紧握紧拳头,眼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和泪水,他骑着马向敌军狂奔而去,悔恨、痛楚铺天盖地地刺痛着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他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竟伤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身边的护卫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看着他们的皇上疯了般地向前冲去,也寸步不离地跟了上去,为他挡掉身边的利刃。

    但是越往前,南屿的士兵就越来越多,他挥动着长剑,不管是敌是友,在他眼睛里一概视而不见,他的眼睛里只有倒在地上的周沐的身影,谁挡着他,谁就得死。

    他嘴里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周沐的名字,此刻的他心中是万分的后悔,一柄长刀贴着他的面颊而过,在他脸上拉出一道血痕,他长剑一横,将敌人一剑封喉。

    风扬抱着周沐,看着她气息越来越微弱,哽咽着道:“为什么这么傻?”

    周沐笑着道:“谁叫我这么喜欢你,明明你拒绝了我这么多次,明明你有喜欢的人了,可还是控制不住地喜欢你,知道你有难,就睡不着也吃不好,一心想着怎么帮你。”

    风扬的泪水止不住地滴落在周沐的脸上,周沐扬了扬手,却没有力气伸手去帮他擦眼泪,“你去完成你的使命吧,让我躺在这儿静静看着你就好。”

    风扬看了一眼面前奋战的士兵们,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周沐,他怎么能在这时放弃一个用生命救了自己的人?

    但是看着自己的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在自己面前倒下,他也不忍,他是他们的将军,有义务、有责任和他们并肩作战。

    这时,气息奄奄的周沐说道:“去吧,我没事。”她咬着牙,艰难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来,一边紧紧地按住自己的伤口。

    风扬从旁边拉过一个士兵:“你们先护她去安全的地方。”

    “是。”

    风扬回头看了周沐一眼,“抱了抱她,你一定会没事的,我等会就来。”

    “嗯。”周沐点了点头。,只见风扬转身又跑进了厮杀的人群中。

    不久,苏志率领十万援军终于到了,城墙上的士兵看到后,跳跃着欢呼起来,打开城门,全部冲了出来。

    “皇上,他们的援军到了,您不能再上前了!”祁子凌周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被越来越多的敌军填满,他只得不断地往后退去。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已经空了,已经无力再去思考除了周沐外的任何问题,只是一个劲地不知道被谁牵引着越拉越远,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突然想不通自己究竟为何会来打这场仗,在北辰皇宫的日日夜夜里,似乎耳边总有个声音告诉他,你要要变得更强,去打败所有伤害你的人,将他们狠狠地踩在脚下;似乎只有打一场胜仗才能证明自己的强大,似乎只有战争才能抹去心中不甘心的魔障,是谁在不断地在向灌输着这样的概念,是父皇,是罗孚,还是谁?

    我在做什么?我到底在做什么,他不断地质问自己,但心中却胸腔中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地回声,他一下子感觉天地间忽然寂静无声,他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人,包括自己,好像都是跳梁小丑,他疯狂地笑了起来..........

    苏志大军的到来给了北辰军队猝不及防的重击,北辰大军向后退守一公里,打算重整旗鼓后找时机进宫。

    俗话说“穷寇莫追”,这一战,风扬的军队伤亡惨重,这也是北辰大军退守后,南屿大军没有追击的原因之一。

    待风扬再次回过头去找寻周沐原先躺着的地方时,她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风扬环顾四周,目光尽头皆是熊熊烈火和遍地尸体,他心猛地一惊,扒拉着周沐刚才躺着的位置上的尸体,只见到了刚才护着她的几个士兵,却依旧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周沐!”他大声喊着,他刚才离开的时候她几乎奄奄一息,自己这么叫,她哪能听得见,就算听得见,也大概没有力气回了,他继续扒拉着尸体,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一具具面部表情狰狞的尸体,似乎在控诉着战争的残酷。

    夜幕降临,硝烟还未散尽,弥漫着血腥味的战场上寂静无声,只有死去的亡魂在唱着战歌。

    “国公,风将军他在干什么?”苏志站在城墙上,望着城下满地的黑压压的尸体,还有一个弓着身的背影,旁边一个副将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苏志的心里有些不快,风扬撑的时间比他想象中的时间要长,事情也没像他预计中的那般发展。他望了一会儿,对着天空眯起眼睛,似乎在谋算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便下了城。

    风扬跪倒在一片尸体之中,一天的疯狂厮杀以及周沐的失踪让他心力交瘁和悔恨交加,他不知道周沐是埋在这尸骨之中还是被人抱走了,是死是活也不清楚,他抱头痛哭,对于周沐,他心中觉得万分的亏欠,却又无可奈何。

    另一边祁子凌的大军退守一公里后就地安营扎寨,士兵们像搬运东西的蚂蚁,来来去去忙忙碌碌。

    大战归来后,祁子凌便失魂落魄,一蹶不振,像被摄走了魂魄的木偶。他呆呆地站在一边,周围的一切似乎与他无关,回想着自己的这一生,含着金汤匙出生,衣食无忧,原先的他也以为自己是一个幸运儿,一出生便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是很多人就算穷其一生都得匍匐在自己脚下。

    他任意妄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得到什么就有什么,想去哪他也可以偷偷地跑出来,虽然会被责罚。他从来没有对什么东西上过心,因为这一切他不需要努力便可以随意得到。

    直到有一天,有一段时间,上天好像再也不眷顾他了,好像事事不能尽顺心意了,他往北走,他们就往西走,先是祁子燚、再到周沐,他开始想不通,心里开始拧巴,钻牛角尖,觉得世人背叛了他,忽然这个时候父亲告诉他,做一个帝王,不能有情,要无情,要心狠,要强大,别人才会乖乖地臣服于你......

    这一生,祁璋都在替祁子凌做决定,帮他绝情断爱,成为一个冷血的帝王。

    南屿大军与北辰大军观望了三天,双方都是按兵不动。苏志大军的军队过来支援后,南屿士气一下大增。

    战后,苏志与风扬在商讨后续应如何打仗的问题。

    苏志主张应当趁胜追击,风扬敛了敛面容,现在双方实力相当,粮草也得到了有效供给,是能与北辰奋力一战的。他看了看营帐里的其他副将脸上也是自信满满,希望一战来杀一杀北辰的锐气,让北辰看看南屿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更重要的是,北辰大军还在南屿的土地上,是一定要将敌军赶出自己国家的土地的,风扬思量过后决定出战。他们将作战时间选在夜里,打他个出其不意。

    当天夜里,祁子凌的大军正在熟睡,突然火光漫天,营帐里一阵骚动。

    原来是睡觉的营帐纷纷着了火,士兵们到处乱窜,一下子乱作一团,只听得寂静无声的四周突然想起一阵“杀”的声音,营地东西南三角各冲出了大量的南屿士兵。

    北辰大军对南屿的地形地势不是很熟悉,对周围的地况也不甚了解,没想到南屿会利用地形优势偷偷埋伏在四周。

    北辰大军阵型被彻底打乱,着急忙慌地拿起身边的兵器奋起反抗,还有部分士兵趁着夜黑逃散开去。

    营帐在火光里化为一堆齑粉,火光照出士兵脸上的恐惧,星星在天上眨着眼睛,月亮洒下白辉,地上的一切都与天上的一切无关。

    战争一直持续到天明,火光已经熄灭,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烬,些许还冒着白烟。士兵们尸体一堆接着一堆七横八落地躺在各处,有几只不怕死的动物似乎还没意识到什么,在尸体旁边闻闻嗅嗅,有几只饿狼叼着尸体往一处拖去。

    林子里已经悄无声息,太阳照常升起,将每一寸光辉都平等地洒在每一寸土地上,原本死寂的林子好像有了活气。

    忽然满地的尸体中有具尸体动了动,他一脸谨慎地爬了起来,原来他昨天晚上趁着夜黑看不清楚趴在石头后面装死才躲过了一劫,他环顾着四周,看见满地的尸体,包括自己的昔日共同吃共同睡的战友已经死去,不禁流下泪来。

    突然一个极小声音,让他身体猛地一颤,不自觉地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过了很久,他才转了转脑袋,看到草丛里窜出一只野兔,松了一口气后快速爬起来向林子深处逃去。

    风扬与苏志带着大军追击北辰大军一直追到了北洛峰,北辰与南屿的交界处,是一块没有确定归属之地,但是这些年北辰借着势大,一直将其认为是自己的国土。

    北洛峰地理比较独特,这里山峰绵延不断,峰与峰之间百折千回。北辰大军逃进去之后,极易反击。风扬追至此地,便下令停了下来。

    昨夜一战,虽是险胜,但不得冒进。而且到此处,北辰大军也算是彻底被赶出了南屿的国土。

    祁子凌的大军稍稍得到了休息,经此一役,北辰大军折损尽半。

    “大将军,现在我们已经失去了进攻的最佳时机,接下去应该怎么办?”

    大将军愁眉苦脸的,这次输在他们太过大意,小瞧了南屿的实力。接下去摆在他们面前一共两条路,一是等援军,二是不打了,班师回朝。第一条路结果未知,第二条路劳民伤财,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损失。大将军想依祁子凌的性格,大概率会选择第一条路,这也是他的初衷。

    大将军方才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料到祁子凌开口了,“我们回去吧!”

    大将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问道:“什么?”

    祁子凌道:“回去吧,朕累了,朕不想打了。”

全军覆没

    大将军张了张口,微微侧身看向一处,长吁一口气后,又转过来道:“皇上,打仗不是儿戏,当初老臣劝你别开战,你执意要开战;现在好了,死了那么多士兵后,你又说不打了,那那些逝去的士兵就这样白白死了吗?”大将军说到一半,被旁边之人劝住,他火气上来,一把甩开那人的胳膊继续道,“您忍心看到那么多人死在异国他乡,死无葬身之地吗?皇上!”

    “是朕错了,是朕错了.......”

    大将军看了有些木讷、眼神呆滞,喋喋不休的祁子凌,与之前之人判若两人,他低低唤了声,“皇上。”

    旁边之人道:“不会南屿会什么妖术,给皇上施了什么咒术吧?”

    大将军唾沫横飞道:“说什么狗屁不通的话。”

    “那你看皇上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报.........”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士兵的声音。

    大将军:“进来。”

    士兵弓着身进来跪下道:“皇上,士兵在外面抓到一个鬼鬼祟祟之人。”

    大将军面容一变,看到皇上仍旧呆呆地没有答话,示意士兵将人带进来。

    过了一会儿,士兵押着一个人过来了,押到皇帝面前的时候,将其往地上一推,来人跪倒在地上,祁子凌抬眼望去,惊讶道:“是你!”

    被绑上来的正是南璟,自从知道北辰要与南屿开战,她便马不停蹄地向这边赶来,紧赶慢赶,终于看到了这边北辰的大军,于是她抱着试试的态度想与祁子凌解释他父皇的事情以及说服他停战。

    被士兵发现后,她也没有试图反抗,最终来到了祁子凌面前。

    还没来得及细细询问,又听到来了一个士兵急匆匆地上来报:“皇上,北方来了一支军队。”

    大将军听后面色复杂,他沉下心来,往北方望去,又望了望其余各位将军,“你们谁派人去报信了吗?”众人皆摇头。

    从北辰境内来的军队,难不成他们有千里眼和顺风耳,知晓他们遇到了麻烦,这么快赶来支援。

    大将军不敢懈怠,命令道:“集合,排好阵型!弓箭手准备!”

    过了一会儿,军队由远及近,到了面前,军队也没有自报家门,站定成列,为首的是两个戴着黑白无常面具的人,他们发出渗人的呵呵的笑声,飘到耳朵里瘆得慌。后面的每个士兵的脸上煞白煞白,肌肉却格外的壮实,如同一群来自地府的阴兵,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邪气。

    大将军大声道:“你们是谁的军队?”

    黑白无常又一次阴笑起来,“云川亡魂。”

    大将军惊讶:“什么云川!”说完,阴兵已经不由分说与前排士兵厮杀了起来。

    众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从北辰来的怎么会是敌军,难不成是叛变了吗?”

    大将军来不及细细思索:“保护皇上。”

    这里战火纷飞,殊不知北辰的宫中也是乱作一团了。

    自祁子凌出发的那一刻,九阙就准备伺机而动。

    终于在某一日,阙主焚了一炷香后,香绕柱许久未散,底下众人纷纷皆说这是慕容客的亡魂,预示着报仇时机已经到来。于是在那一日,北辰镇上忽然一阵地动,忽然在某一处出现了一群人,把街道上的行人吓了个半死,因为这些人各个面色惨白,像极了来自地狱的阴兵。这群人向着北辰皇宫方向走去,说来也奇怪,皇宫中的御林军竟无人抵御,似没有人看见似的。

    外面的百姓们躲在一处,小声地议论着,面上皆是惊惧之色,对于阴兵之说更是深信不疑。待这群人走进去之后,皇宫门吱呀一声地关上了。后来发生了什么,皇宫之外的人谁也不知道。

    而这边的战场上南璟被绑着手,刀剑从她身边贴身而过,她左躲右闪地穿插在人群之中。

    大战中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地拼命厮杀着,只有一人眼神左顾右盼,从北辰皇宫金蝉脱壳后的祁子燚挡开一波又一波的人,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

    即使记忆中的她很模糊,但是他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她就在这里,他每走一步都感受到心脏猛烈的跳动。

    突然一把刀在南璟背后劈下,绑着南璟手的绳子一下子断了开来。南璟吃惊地转过身,只见祁子凌手中拿着剑,面色冷漠着道:“你走吧!”

    “祁子凌,其实你父皇........”还没等南璟说完,几把刀朝他们中间砍了过来,生生地将南璟的后半句话砍断。

    这时候,一阵“冲啊”的声音从西边传来,南璟朝着声音望过去,她立刻认出了带头的那个人,卿晨。

    到一刻,她似乎都明白了,原来这一切切的一切都是九阙在背后操纵着,他们上演的是一场复仇的戏码。

    卿晨和云歇是埋伏在北辰的云川旧民,他们把目标锁定为北辰,撬动北辰就意味着有了半个天下。他们埋伏在北辰探听情报,挑唆北辰与各国之间的关系,司机而动。

    卿晨到来之后,北辰大军节节败退。“阴兵”大喊着“皇帝在那”,“擒贼先擒王”,“拿了那皇帝的狗头,祭奠我云川的亡魂”。

    大量“阴兵”朝着祁子凌和南璟那边聚拢过去,南璟和祁子凌奋力搏杀,奈何“阴兵的力气异常的大”,南璟与祁子凌等人边打边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们定是吃了那种药,那种药她之前在生死关头吞过几颗,效用比较好,但是副作用较大,看他们的样子定是吃了药。

    后有老虎,前有追兵,此时的北辰大军遭到了前后夹击,动弹不得,无处可逃,只能拼死一战。

    大将军喊道:“先带皇上突围!”刚说完,一支飞箭狠狠地直插在他的胳膊上,他咬了咬呀,一把折断箭尾,继续与敌人厮杀起来。

    士兵们带着祁子凌往南边撤去,南璟紧随其后........

    夜幕逐渐降临,漫天的黑幕掩去满地的尸体,只剩下些许被燃着的物体还冒着火星子。北辰的大军在面临皇帝逃跑,大将军战死,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器械投降,成为战俘。卿晨带着大军继续搜寻着祁子凌的下落。

    南屿的大军因取得了胜仗,苏志决定举办一场庆功宴,来一个开怀畅饮。苏志与风扬各坐在两边,其余副将按资排辈顺延下去。

    苏志眯着眼睛道:“来,风将军,为我们共同战胜敌寇,一同干一杯!”

    风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酒经过口腔躺进肚里,本是畅快之举,但因为周沐的事情,酒入愁肠愁更愁,他皱起了眉头,闷闷不乐。

    苏志道:“打了胜仗,风将军还不开心吗?来来来,我们大家再敬风将军一杯!”

    风扬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心中却仍旧苦涩不已,愁上眉头却上心头,郁结和着酒一同堵在心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风将军,属下也敬您一杯,要不是您带着我们众将士殊死抵抗,我们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众人附和道:“是呀是呀,将军,我们也要敬您一杯!”

    风扬心中难过,敬的酒也一一喝下,刚喝了两杯,就发现酒坛子已经空了,也微微有些醉意。

    苏志一看没酒了,使唤旁边的属下道:“看,风将军都没酒了,快去再取几坛子酒来。”

    侍卫踯躅了下便很快应道:“是。”于是他出了营帐很快又取了一坛子酒来,站在风扬身边,为他甄满。

    风扬又接连喝了几杯众将士敬的酒。

    半柱香后,喝的都已经差不多了,众人也都散了开去,各自会自己的营帐内休息了。

    五六个士兵护着祁子凌在茂密的山川中东躲西藏,不远就能听见卿晨的大军的声音,他们依旧紧追不舍地跟在后面。自从祁子凌等人窜进林子中后,卿晨等人对林子进行了地毯似的搜索。

    祁子凌对着跟在后面的南璟道:“你跟来做什么?”

    南璟道:“在南屿的时候,你也算救过我,并且我们也是朋友一场。”

    祁子凌轻笑一声,“朋友,哼?”

    其中一个士兵道:“我们再往前就是南屿的边境了,到时候被南屿大军发现,同样是死,怎么办?”

    卿晨带领的大军正在慢慢逼向这边,要是被搜到了,必死无疑。而祁子凌等人也差不多已经被逼到了南屿的边境,从这里往南边望去,几乎能看到南屿大营中明亮的火光。

    正在思考如何是好之际,随着卿晨军队的慢慢靠近,一个士兵发现祁子凌等人的藏身之处,他大声喊道:“那儿有人!”

    “上。”随即一群人向这边狂奔而来。

    “分开跑!”南璟道。

    五个士兵分成两路向不同方向散开,祁子凌跟南璟向南边跑去。

    眼看卿晨的大军要追上来了,南璟慌忙之下带着祁子凌跑进南屿大营之内。卿晨大军到了南屿境内,看到眼前是南屿大军的营地,向四周查看了一下,发现没有人之后便离开了。

    南璟与祁子凌终于松了一口气,两人蹲在一隐蔽之处。还好南屿大营内今晚举行了庆功宴,士兵或多或少喝了点酒,防备比较宽松。

    就在两人决定等卿晨大军撤离后,再找个机会出去时,一把长矛带着风横在两人面前,将南璟面前的一缕头发剪落在地上。

    “什么人?”风扬醉意有些浓,脚步有些不稳,拿着的长矛在空中晃动了两下,又凝固在空中。

    南璟的心猛地一颤,抬起头的刹那,看到是风扬,止不住地展开笑颜道:“风扬。”

    风扬看着眼前之人,因喝酒的缘故,好多个重影,他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眼前的影子都叠在一起,凝聚成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叫道:“南璟?”

    风扬好奇地含糊不清地道:“你怎么在这?”

    南璟道:“我听说北辰与南屿开战,所以回来看看,还好你没事。”

    风扬道:“我怎么会有事,我可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少年将军,怎么会有事?”他眼睛半张半合地说着,整个人左右晃着,突然眼前晃到一张充满敌意的脸,只见他瞪着双眼看着自己,便有些怒意地道:“他是谁?”他指着蹲在南璟身旁的祁子凌道。

    “你可从来没有醉成这样过?”看着风扬东倒西歪的样子,南璟担心道。

    祁子凌看到风扬的一刹那,他就认出来了他眼前的人就是在战场上让周沐替他挡箭之人,原来周沐心里喜欢的人是他,原来她来到这里全是因为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想到这里,祁子凌心中满是嫉妒,但是更多是悔恨,他把她杀死了,他杀了他这辈子最爱的人,他也在心里怨恨着自己,同时也怨恨眼前的这个人。

    南璟转头看了一眼祁子凌,道:“他是我的仆人。”

    风扬听完后,“哦”了一声,也没有再追问。

    这一刻,南璟有些庆幸风扬喝醉了酒,不认得他。

    这时,身后的竹林里似乎已经安静下来了,南璟估摸着卿晨他们已经差不多走了,便起身告辞。

    但风扬似乎还有好多话跟南璟讲似的,他拉住南璟笑着道:“南璟,我告诉你,我有孩子了......可是我有一件好伤心的事情........”他大声地说着,南璟看见不远处士兵正向这边走来,便匆匆道:“好好好,等过些时日,我一定好好坐下来听你说个三天三夜,但是啊,今日我有事,必须得走了。”南璟拂开风扬的手,趁着士兵没发现他们之前,快速跃入丛林之中,消失在夜色里。

    “风将军,你在跟谁说话呢?”苏志旁边的侍卫走了过来,笑着道。

    风扬摸了摸脑袋:“唉,人呢,刚才还在这的!”

    侍卫依旧笑着,“来,风将军,你喝多了,这边风大,来,我扶您去那边。”侍卫搀着风扬来到河边。

    风扬不解,“你扶我来这边干什么?”

    侍卫左右查看了一下发现没什么人后,突然面目狰狞,语气狠厉道:“风将军该醒醒酒了!”说完,他将他一把踹入冰冷的河水之中.......他眼睁睁地看着风扬在河中中扑腾了几下,随后沉了下去,河面上没了动静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走了回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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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动的世子妃介绍:
美丽坚强的女主vs冷峻温柔的男主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究竟是谁在背后搅弄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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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上安天下,江湖策马游。
“我会一直等你,至冬至花落,白骨入土。”请不动的世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请不动的世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请不动的世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