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处一室(糖)
大娘眉眼一挑,看了祁子燚一眼,道了句让人不明不白的话:“大娘都懂得,过来人,当初我相公追我的时候,比他还要闷。”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南璟尴尬地一笑,默契地抬头看向天空,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天又要黑了,她又往屋里瞧了瞧,不知道有没有吃的。
看到南璟摸了摸肚子,大娘笑眯眯道:“都饿了吧!”
南璟拨浪鼓似的点了点头。
“进来吧。”两人一听正好,一前一后地跟着大娘走了进去。
这一走,屋子里面到处都是泥印子,两人停下脚步,不敢再走一步。大娘看他们在后面不走了,转过头看见地上,便明白一二,和蔼地道:“我这屋子没那么金贵,都进来吧,脏了可以扫。”
“你们呆在这,我去给你们拿吃的。”说完,大娘向厨房走去。
南璟眼珠子一转,了解到这屋子分为两厅,前厅就是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有一张饭桌应当是吃饭的地方,而大娘去了隔壁,所以隔壁应当是厨房;后厅也有两间房,望过去门都掩着,应当是卧房。
大娘这时已经拿了吃的东西过来,递给他们。
“你们慢点吃,厨房还有。”大娘笑嘻嘻,转身去了后厅。
紧接着从后厅传来关切的声音:“我看啊,天色也黑了,你们也没地方可去,这村子上没生人因此也没客栈,所以啊今晚就住大娘这里吧。”
南璟盯着祁子燚说道:“这大娘真是热情友好客,我们遇上贵人了。”
祁子燚脸上露出一抹有点不情愿的神色,南璟起先以为是东西不好吃,后来才发现是要同住一个屋。
两人吃完走到后院的偏屋里,听的大娘道:“这是我儿子的房间,他常年在外,不回来住,你们可以放心地住下;另外,我儿子的衣服什么的都在柜子里,我给你们那几件,换上,就是得委屈这位姑娘,穿我老婆子的衣服了。”
“没事的,不委屈,谢谢大娘了。”
“好,我这就给你去拿,小伙子,你先换上,别着凉了。”大娘又回去给南璟拿自己的衣服。
南璟指尖拂过桌面,看了看手面,那位大娘说儿子常年不住这里,但可以看得出来这里应该是经常打扫,才会一尘不染。从那大娘的神情上也可以看到说其他儿子时眼里的悲伤,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南璟见祁子燚面容凝霜,突然意识到两人要住同一个房间,心里道:看他这表情是一脸的不情愿,倒像是他吃了亏一样。就在埋怨之际,祁子燚突然转眼盯着她,吓得她赶紧转换了一副笑脸。
结果祁子燚面上的冷霜更重了,南璟不明缘由,又往两边拉了拉嘴巴。
祁子燚想换衣服但又不能当着她的面换,给她使脸色,她不仅没打算离开,还死命朝你笑,
他只好解了解腰带,脖颈以下露出一片白嫩的肌肤。
南璟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尴尬地说道:“我......先去外面。”一直转身,跟进来的大娘撞了个满怀。
大娘痛呼“哎呦”。
“大娘,对不起,你没事吧。”
大娘揉了揉脑袋,依旧笑道:“我呀找了年轻时的衣服,就是有些旧了,不知道合不合身。”转而对着祁子燚讲道:“哎呀,小伙子,你怎么还不换啊?”又假装恍然大悟道:“真是老糊涂了,你家小媳妇还在这呢!”
南璟接过衣服,跑出门外,“我去您屋换。”
南璟离开后,大娘笑着嘀咕道:“我老婆子给你们创造这么好的机会,小伙子,要抓紧机会啊。”
祁子燚不失礼貌微微颔首,应了句:“还有,您这里有什么治伤处的草药吗?”
“我去给你拿。”
两人换好衣服后,便坐在前屋喝大娘刚煮好的姜茶,“我老婆子这里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我儿子离开后,就没人来过了,除了纪大夫偶尔过来看看病换些粮食。”
南璟道:“您儿子去哪里了呢?”
大娘满腹心事道:“我儿子他嘴里老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不甘愿在这小村子里当个种地为生的庄稼汉,说要出去闯荡江湖,一去就了无音讯。都说父母在,不远游,有时候啊真是恨他不孝,把我这个年迈的老母亲丢在家里面;但有时候呢,想想儿子志存高远应该感到骄傲,人啊,就是这么矛盾,不过人到这个年纪啊,也就看开了。哈哈,就听我这个老婆子随便唠叨唠叨,你俩也别跟你们的父母赌气了,趁早回家去,你们的父母啊,也该担心了。”
两人相视互相默契地点了点头,将碗里的姜茶一饮而尽。
大娘开心地笑了笑,才记起祁子燚问她拿的草药,“这草药啊,是纪大夫给我的,说怕我有个擦伤什么的容易感染,就送了我一些,你拿去用吧。”
“好。”祁子燚接过草药,在手心里搓了搓碎。
怎么他受伤了吗?
南璟打量着祁子燚全身,凡看得见的地方没发现个受伤之处,倒见祁子燚走过来,将她的头摆正,拨开她的头发,将草药敷了上去。
“唉唉,嘶嘶,你轻点,痛,痛,我自己来,自己来。”
大娘会心一笑,“我就说我老婆子没看错。”她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色也晚了,我老婆子该去睡觉了。”
大娘走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后厅偏屋,点燃了屋内的一根蜡烛,烛光将两人的脸映得通红。
外面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南璟道:“只有一张床,你说怎么办吧?”
祁子燚道:“一人一半。”
南璟道:“我....怕你嫌弃。”内心其实是这么想的:我觉得你是个断袖,所以快拒绝我,然后自己主动提出睡地板。
想不到祁子燚却说道:“不会。”说完脱靴上床。
南璟一瞧他这架势,推开他,“我睡里面,你睡外面。”
祁子燚道:“为何?”
南璟道:“我睡相不好,怕滚下来。”其实她是想睡到半夜,就把他踢下去,她脱下靴子,爬上床去。
随后祁子燚在躺在一侧。
还真是不懂得客气,南璟心里暗暗道。
蜡烛因风吹得倒映在墙上的影子一动一动的,南璟扯过唯一的一条被子,蒙住眼睛。
奔波了一天的他俩有些疲劳,很快都沉沉睡去,两人睡相都极好,纹丝不动,连衣角都没碰到一起。
半夜一个响雷将南璟惊醒,加之她又梦见陆大富化成厉鬼找她报仇,吓醒后,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掀起他一边的胳膊搭在自己身上,蜷缩进他胳膊下的被子里。
祁子燚本来没被雷吓醒,倒被她这一动,醒来了,他侧头看向胳膊下的南璟,缩了缩被抓得紧紧的手,却发现动弹不得。只好翻了个身,侧身躺着,而另一只手却无处安放,搭在了自己身侧。
南璟向他怀中缩了缩,不久便听到了她沉沉的呼吸声。
但是睡着睡着,胸前感到有一股的湿热,祁子燚眼皮微动,睁开眼睛,摸了摸被南璟靠着的胸口,发现全是汗,他拉开被子,发现她满头是汗,侧了个身,改为平躺着。
就这样,祁子燚终于熬到了天亮,然后沉沉睡去。
随着清晨的第一声鸡叫,村子里陆陆续续开始有人走动,说话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祁子燚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向一旁,被子不知什么时候又给南璟盖住了,要不是看到她露在外面的头发,祁子燚会觉得他旁边是没人的。
他动了动手臂,发现有点酸痛,他觉得再被她枕下去,这手就要废了,他一只手揭开被子,看到紧闭双眼,脸颊泛着红晕的南璟依然安静地沉睡着,兴许是这一动作惊醒了她,她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祁子燚放大的脸颊近的快要贴到一起,紧张得一时间就愣在那里,不敢动一动。
半晌后将祁子燚踹下床去。
祁子燚爬起来一脸寒霜看着南璟。
南璟似乎想起了什么,挪到床的边缘,赔着笑脸道:“祁兄,一切都是误会,我扶你起来,你别生气。”
“哼。”祁子燚坐到床沿上,穿好靴子,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
南璟也赶紧穿好靴子,追了出来,这时雨已经停了,外面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南璟朝着天空伸了个懒腰,喊道:“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这时大娘打开房门出来,听到南璟的话后会心一笑。
南璟看到大娘的笑容后,立刻明白自己的话貌似给了大娘某种可以想入菲菲的错觉,正要开口解释道,遇上祁子燚杀人般的目光,立马调转目光向前厅走去。
大娘看祁子燚有些不快,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开心也是这张脸,你会吓跑小媳妇的。”
祁子燚勉强地动了动嘴角,抬起嘎啦作响的胳膊甩了甩,也向前厅走去。
大娘道:“今日起的晚了,眼看马上要到中午了,吃过午饭再走吧。”
“我来帮忙。”南璟高兴地跑开。
“好。”大娘回头一笑,向厨房走去。
“姑娘,你就帮我把这些洗干净就可以了。”老婆子一看南璟手忙脚乱地样子就知道她不是块做饭的料,一边又招呼祁子燚过来帮忙生火。
大娘对着祁子燚道:“这柴啊有点潮,你帮我看着点火,火要灭了,你就吹一吹,没柴了,你就添一点,明白吗?”
祁子燚点了点头。
南璟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也不管他,道:“大娘,这菜洗好了,是直接放进锅里吗?”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吧!你要先放油,不然就烧焦了。”大娘道。
南璟道:“哦,大娘,那你怎么不放油啊!”
大娘道:“得等锅里的水渍烧干,不然油烫了会溅开来。”
南璟道:“哦。”
祁子燚在下面也是听得一脸懵,使劲地吹着火。
大娘看水干了,先放入一勺油,南璟看都放油了,直接就想将菜往里面放,被大娘一把拦住,“得等油冒烟了才能放,不然烧出来的菜会一股浓浓的油味,不好吃。”
大娘用手往油上放了放,“可以了。”
南璟将菜放进锅里,只听得刺啦一声,一阵白烟冒起,大娘拿着长勺将锅里的菜翻来覆去,“这是为了熟得均匀。”然后往里面放入调味料和水,盖上盖子。
过了一会儿,大娘揭开盖子,发现里面的汤水跟盖上之前一样,转身跑到祁子燚那一看,面前的祁子燚满脸黑灰,大娘不禁大笑起来,南璟跑过去一看也跟着大笑起来。
大娘叹了一口气后说道:“你们还是出去吧,你们在的话,这饭今晚怕是熟不了了。”
大娘将祁子燚塞的满满的,叠的没一丝缝隙的柴全都夹出来,然后重新夹了少许进去,叹道:“把柴烧的跟打地基一样也是头一次见。”
两人被轰出来之后站在屋子外面,看着屋外明媚的阳光,格外的舒爽。
南璟指了指祁子燚脸上的黑灰,祁子燚用手从昨晚被雨水淋满的盆里张了点水,在脸上抹了抹,依然没没抹干净。
南璟道:“还有鼻子下面没擦干净。”
祁子燚又抹了抹,只见他把那处黑的全部抹了开来。
南璟大笑,将手淋湿,伸手在他脸上黑的地方一处一处抹干净,直至彼此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她松开手,又走回厨房,看到大娘趁着这会儿功夫已经烧好了两个菜。
“粗茶淡饭的不嫌弃吧!”
“怎么会呢,大娘。”
等一切准备就绪,饭菜也已经端上桌,大娘突然想起什么,“等会,我还有个好东西。”转身向后院走去。
南璟和祁子燚虽饥肠辘辘,出于礼貌,大娘还没来,也不好意思先动筷,站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大娘捧着个酒坛子笑眯眯地过来了,“这东西啊,我放了七年了,香得很,本是想等我儿子回来的时候喝的,看我这老骨头啊,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他回来,你们就替他喝了吧,要是哪一天他回来了,替我跟他说一声,让他别伤心。”大娘微笑着,眼尾沟壑纵横,她小心翼翼地拆开酒坛子的封口,一股浓郁的酒香随即溜了出来。
亲人见面
与其说是酒香,不如说是馥郁芬芳的母爱,不知道这缕带着酒香母爱有没有飘到他儿子那里,知晓他故乡的母亲正在日复一日地思念着他。
“大娘,你别伤心,您儿子一定会很快回来的。”南璟安慰道,无意间瞥见祁子燚眼里的伤感。
“不说了,吃菜吃菜,多吃点,你看你细胳膊儿细腿儿的。”大娘往南璟碗里夹了两块腌制的鱼肉,这是她一般过年才舍得吃的,接着又往两人的碗里添酒。
“大娘我们自己来,您是长辈,怎么能劳烦您呢?”南璟伸手去接大娘手里的酒坛子,大娘也将酒坛子给了南璟,南璟先给大娘碗里倒满,又给祁子燚倒满,接着给自己倒了小半碗,然后放在一边坐下来,这么多年,这酒她真是喝不来。
大娘虽然已经上了些年纪,但是从她喝酒的姿态来讲,年轻时定是个好爽之人。她今天真的是非常高兴,一杯又一杯地敬着。
祁子燚看着大娘已经有些醉意了,怕大娘喝下去出事,停住大娘手中的酒盏。
“老头子,今个儿高兴,你怎么又阻拦我喝酒呢?”大娘打开祁子燚的手,又往嘴里倒了一口。
“老头子,你怎么和我们那儿子一样,把我扔下就跑了。”大娘的眼泪穿过脸上的重重沟壑,滴在祁子燚的手上。
吃过午饭,两人再次谢过之后,便请辞离开,祁子燚本想给大娘些银子以示谢意,但被大娘拒绝了。
就在两人走出五米开外时,后面响起一个男声,“顾大娘,在家吗?”
南璟的脚步忽然放慢下来,这声音感觉有点熟悉,她转过身,看着不远处。
大娘道:“纪大夫,又来看病换粮食啊!”她将一袋番薯递给顾大夫,从他手上拿过药草。
纪大夫道:“是啊!顾大娘你每次都赠我许多,我都有些羞愧。”
大娘道:“纪大夫客气了,我的命都是您给救回来的,这点番薯算得了什么。”
“那谢谢大娘了。”纪大夫谢过之后,便一瘸一拐地拖着谷物向道路另一头走去。
顾大娘每次看到他,都会感慨道,好好的一小伙就这么瘸了。
这时从村头走来一老一幼,父亲一手扛着锄头,一手拉着小女孩。小女孩看到那个大娘口中的“纪大夫”后,立马跑了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女孩的身高差不多只到南瑜的大腿处。
“阿花。”
小女好扬起明媚的笑容,唤了一声“哥哥”,转而抬眸看了看男子身上的麻袋,“哥哥,重吗,要不阿花帮你拿一点。”
大概因为一只手撑不住麻袋的重量,男子只是朝着阿花温暖地笑了一笑。
南璟转过头,驻足看着纪大夫离开的背影。
祁子燚转过身来,顺着南璟的视线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大致三四十左右的人艰难地背着麻袋,正一瘸一拐地向远处走去,猜测应当是当地的农民。
南璟突然鼻尖一阵酸,跑上前去,在离他一米的地方驻足唤了声“纪大夫”。
纪大夫停下脚步,将麻袋缓缓放下,然后将左脚挪过来,再慢慢地将瘸的腿拖过来。
眼前的人胡子拉渣,左眼角上有一个明显的刀疤,皮肤有些黝黑、粗糙,衣服上到处都是补丁,鞋子穿得已经露了脚趾。明明是三十不到的年纪,看着就像四十岁的大叔。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清明。
南璟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伴着一声“二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那大娘口中的的纪大夫便是南璟的二哥南瑜。
南瑜眼眶微红,伸手替南璟擦去脸上的泪花,“小璟,不碍事,别哭。”
南璟双手握住南瑜的手,目光全部落在这双手上,肤色黝黑,指甲里嵌满了黑色的泥土,皮肤也龟裂开来,手心传来满手都是硬硬的老茧的触感,这曾经是一双抚琴吹箫、舞文弄墨的文人的手啊,握着的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南瑜抽出手,转身迅速抹了一把眼角,道:“于我屋里一聚,我们好久未见。”随之咬牙一把扛起麻袋。
南璟上前一步道:“二哥,我帮你。”
南瑜道:“不用。”于是扛着麻袋慢慢向自己住的屋子走去。
村子比较小,所以没走多久就到了。屋子里面比较简陋,但收拾得十分干净,散着一股草药的味道。
“哥,你怎么成这样了?”南璟抽泣着。
南瑜一边倒茶一边招呼他俩坐下,缓缓道:“你和父亲走后不久,公主、质子双死的消息便传至南屿,接着我们父亲叛国的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宋皇一怒之下将我们家上下几百人口打入天牢......我也想知道你们在北辰究竟发生了何事?”
南璟痛苦地回忆在北辰那段犹如坠入地狱的噩梦,“公主、质子不知何原因一个晚上都不明原因死去,北辰皇帝为表示歉意,赔了一些财物让我们带回,并且应允会和南屿修好。可是在我们回去的路上却遭遇大批杀手的追杀,父亲倒在血泊里,而我被打昏在地,后来被人所救。”
“那父亲.....?”南瑜追问道。
“他生前已经受了重伤,后来我去找过,可是那些人包括尸首都不见了,我现在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但是其他人差不多都死了。”南璟止不住地哭泣,压抑在心中的苦楚似乎在见到亲人那一刻全部被释放出来,她蹲下身抱住南瑜,埋在他膝盖上放声大哭起来。
听到父亲的状况,南瑜止不住流下泪来,他抚摸着小璟的背部,安慰道:“只要不见尸首,我们就仍然抱着希望。”
悲伤的气氛凝滞了许久,让人感慨天灾人祸、世事无常。
“二哥,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南璟擦了把眼泪,抬起头来,望着南瑜,但是在看到南瑜那沧桑的面孔后,她还是刚擦干的泪水瞬间又沾湿了面庞。以前的二哥乃是南屿数一数二的美男子,看着他眼前的境况,看着南瑜如今一瘸一拐的腿走路,她恨不得将伤他之人千刀万剐。
“我被打入天牢后,苏远对我严刑拷打,差点身死。后来是风扬将我救出,带至此地。起初,我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日子过久了,也就不得不认了。”南瑜一副释怀的表情,将南璟扶起。
“苏远他已经死了,被一个女人杀死了。”想到他二哥的腿,南璟觉得苏远死的有些太便宜他了。
女人?难道是她?南瑜拿到嘴边的茶杯滞了滞。
祁子燚坐在一旁,听着南璟讲述着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幸经历,也明白为何有段时间的她一下子竟变得如此生疏、冷漠以及昨晚满身的汗。
“纪大夫,在家吗?”外面之人轻车熟路地夺门而进,肩上扛着一大堆东西,“你又去采草药换粮食了呀!”风扬以为就纪大夫一人在家,由于最近朝中事务繁忙,他已有个把月没来了。
南璟转过身,看到风扬的瞬间,吃惊之余露出笑脸唤道:“风扬。”
风扬扛着货物,悠悠地转过身,认出是南璟后,一激动,肩上的货物失去平衡,掉落下来,祁子燚眼疾手快,一把接过货物,稳稳放于地上。
“多谢这位兄台!”风扬将货物放到地上后,激动不已地抱住南璟,拍着她的背,口中说着:“幸好,幸好。”
南璟拍拍这位多年不见的好友,“风扬,谢谢你,救了我哥哥,请受我一拜。”
风扬扶起欲跪下的南璟,不开心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套了,都不习惯了呢!”
祁子燚站在坐在一旁,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似的,便趁着他们说话的空当说要出去走一走,找一找去南屿的路,随后一个人走出屋外,往村子的另一头走去。
路过顾大娘家的时候,顾大娘在外面晒谷物,见到他便说道:“你那小媳妇呢?”
祁子燚尴尬地笑了笑觉得不搭话有些失礼,于是道:“在纪大夫家呢!”
村子里的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偶尔照了面,微笑着打招呼示意,虽然有些清贫,但是每个人脸上却有一种平和的笑容。
这时眼前走来一蒙着面纱的姑娘,见到他之后,眼神有些躲闪,本没怎么在意,但经过他身边时,却闻到了一股上好的胭脂味,这让他起了疑心,如此偏僻村庄,哪来上好的胭脂。
他故意假装去摘她脸上的面纱,果然那人敏捷地回手一挡,随后,跃入一间屋子,等祁子燚追进去后,却不见身影。
倒是这家屋子的女主人一看有陌生人夺门而入,敞着嗓门喊道:“当家的....”
只见里屋走出一人,手里拿着把菜刀,双眼瞪着他道:“干什么呢?打劫啊!”
祁子燚还想往里面追去,却见男子左手正欲去抓他的衣领,他闪身躲过。
男子神情突然严肃起来,示意他老婆一个眼神,结果不一会儿,他老婆便举个铜锣敲了起来,周围村里的人听到声音后,都面无表情,一脸怒意地聚拢到这家人家里来。
祁子燚不明缘由,只见他们都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手里皆拿着各种武器,而不是菜刀锄头什么的,武器中隐约还藏着一把东方世家的武器,看来这里的人并不简单。
南璟等人听到声音后,也闻讯赶过去。只见祁子燚一人被众人包围在内,南璟拨开人群,站到人群中间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大家好好说话,先把武器放下。”
其中一村民开口道:“这有个外人,不知怎么混进来的,现在倒好,又来一个。”说完,他拿刀指着南璟。
纪大夫走上前去道:“王五,这是舍妹,这位是舍妹的朋友,若有得罪之处,敬请见谅。”
南璟笑着向大家施了个礼,转头看向祁子燚仍旧一张要死不活的脸,笑着道:“这人就这样,天生不会笑,但是人还是很好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说完打了他一拳。
村民依旧将信将疑,这时,顾大娘走上前来,道:“大家都散了吧,这就是对来看望二哥的小年轻,昨晚两人还住在我家里呢。”
南瑜看了南璟一眼,南璟对视了一眼,顿时尴尬起来。
风扬跑上前来,笑着道:“我给大家都带了礼物,快来看看。”因为风扬每次来,都会给村子里的人带些缺少的东西和小礼物,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他。
一听到风扬带了礼物,大家都散了开去,只有刚说话的村民警告道:“这次就算了,还请纪大夫下次不要将陌生人带进来前说一声,走。”
南瑜微微一躬,道:“是我疏忽了。”
南璟还想说什么,被南瑜一把拉住,“好了,小璟,我们先回去。”
就这样,四人一起回了屋子,南瑜道:“这里的人都是看透了外面的世事浮沉、人心险恶,才来这里隐居避世的,所以不想为外人打破这里安宁的生活。”
“是我给纪大夫添麻烦了。”
南瑜道:“既然是舍妹的朋友,何来麻烦之说。”
南璟一听,赶忙解释道:“二哥,别听顾大娘乱说,我们就是恰好一起避避雨。”
南瑜道:“小璟,到现在你还没介绍你和你一同来这位朋友呢。”
风扬也道:“是呀,是呀。”
南璟白了风扬一眼,道:“别瞎凑热闹。”
还没等她开口介绍,祁子燚就先发话道:“秦子燚,北辰人士。”
南瑜也不惊讶,道:“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南璟道:“二哥,其实我们早前就认识了,就是那日我被父亲关在家里,让你放我出去赴约的那位朋友。”
南瑜道:“哦,不过一路上,小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南璟道:“二哥,那是没有的事。”
风扬调侃道:“南璟,这就不人道了,还像以前一样专门给别人惹麻烦。”他刚说完,就遭到了南璟的一个白眼。
祁子燚看了一眼南璟,转过头对纪大夫说道:“没有,纪大夫言重了。”
这时有人来请南瑜看病,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了过来,言语里透着焦急,“纪大夫,王大叔的头痛病又犯了,请您过去呢!”
“我先出去一趟,失陪。”南瑜起身,赶紧背上药箱,一瘸一拐地跟随那人向外走去,南璟看着他二哥的身影,想去扶,却被风扬一把拉住,只见他摇了摇头。
等到南瑜离开,风扬才说道:“你二哥自尊心强,不喜欢别人的施舍,我每次拿的衣物什么的,都被他拒绝了。刚来这里的几日,你二哥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也不喝,见人就发脾气。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女孩因病昏倒在他家门口,经过他的治疗,竟痊愈了。打那天起,你二哥才觉得生活好像又有了一丝新的意义。每天上山采药,然后寻医问诊,脸上也渐渐多了些笑容。”
“二哥他自小天资聪颖,博览群书,也懂些药理,他志存高远;出事之后,一下子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废人,一时间定是接受不了,好在又找到了新的生活的意义。”南璟心里也有了一丝安慰,“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上山采药
风扬半晌又开口道:“南璟,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我曾经去南屿找过你,但是没找着。”
南璟惊讶道:“什么,你去找过我,那日我是在街上看到过一个与你相似的人影,还以为是看错了。”心里顿时有些遗憾,当初在马车上就应该下来看看的。
祁子燚回想起那日南璟在马车上那突然急切望向外面的动作与眼睛中闪过的一丝光,原来是看到了风扬,神色顿时有些落寞。
南瑜继续道:“不过,我在北漠遇见了遭遇杀手的西秦公主迎亲的队伍,安全护送她到北辰后才安然离开。“话锋一转,又道:“这里较为隐蔽,住的都是些刻意隐世之人,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南璟面露难色,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祁子燚上前一步答道:“是我欲往南屿寻亲,便邀她顺道回来看看她的故乡,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由于南璟是通缉犯身份,我们只好选择另辟捷径,但是却在这山林里迷路了。”
风扬一听,立马调侃道:“哦,是丑媳妇回娘家吗?不对,不对,是帅女婿见兄长......”
南璟站起身来,伸手就要打风扬。风扬一个躲闪,躲开一招。
南璟见风扬甚是得意,上前一个擒拿手,抓住风扬的胳膊往后一扳,将他腿抵在凳子上,“哼,没想到吧。”
风扬直呼痛,不过他心里却徒生疑惑:“你这跟谁学得乱七八糟的功夫?”
南璟松开手,刚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下,又随即展开笑颜坐下来道:“江湖行走,哪能不学个一招半式防防身。”
风扬也表示理解,毕竟南璟现在是南屿的通缉犯,对南相叛国一事,他无凭无据也不好多加评论,他点头道:“哦,我明天便启程回南屿了,若是方便,便与我一道,这里不好走,我熟悉这里的路,我带你们出去。”
祁子燚微笑道:“求之不得。”
风扬看了看屋外面,说道:“纪大夫也还没回来,我带你们出去走走。”
一路上,一派田园风光尽现眼前,有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味道,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但是三人各怀心事。
南璟先开口道:“宋皇是凭借一块我家婢女在府邸找到的一块北辰皇室的玉佩从而断定我父亲叛国的,但是我从来不知我家怎么会有北辰皇室的玉佩?”南璟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声音逐渐轻缓下来,想到了什么似的望向祁子燚。
祁子燚神情一愣,回想起数月前临别之际曾赠送过南璟一块玉佩,不过他是让他的婢女转交的,依南璟之言,她对此毫不知情,这意味着这婢女并没有将玉佩转交给她,而是作为了南相叛国的证据。
他凝眸望着南璟一脸的质疑,她的眼里似乎在说,是你故意接近我,栽赃我家,以此来断我南屿之右臂,以喂你北辰之鱼肉,“我从未做过愧心之事,当日赠你玉佩乃作还礼,你因醉酒,我便将此转交给你的婢女。”
风扬知晓祁子燚身份,微微有些震惊,“原来如此。那何不借此机会和宋皇说清楚,还你家清白。”
南璟皱眉,“可是我没有证据,若是仅凭祁子燚一人之言,恐怕宋皇会更加确信我南府与北辰通敌,到时候我家清白没有证明,倒是把性命搭进去了。”
风扬点了点头道:“也是。”
“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到那个婢女,她的说辞才是最为关键的。”
南璟一脸愁眉苦脸道:“可是人海茫茫上哪去找?”
三人皆默不作声,陷入沉思.......
简单吃过风扬带来的东西,四人坐在篱笆围城的院内喝着酒。
天空中星河璀璨,夜空下四人对饮,喝了几杯酒后,南瑜先开口问道:“大家接下去都有什么打算呢,应该不会赖在我这里过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吧?”
风扬笑着道:“这种生活我们羡慕都来不及呢,要不是身上背负着重担,我还真想赖在这里不走了。”
南璟调侃道:“我二哥才不会收留你呢,你既不会做饭,也不会采药,留在这里我二哥说不定还要养着你!”
风扬一听这就不乐意了,放下书中的酒盏,双手叉在腰间,“南璟,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好歹是一个威风八面的少年将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什么都不会的闲人呢!”
南璟看着风扬一本正经说理的样子,随后大笑道:“是是是,你是这世界上最英勇的人,我刚那是开玩笑的,你那么认真干什么?”
“二哥你快说说她,她做人不真诚!”风扬委屈巴巴的小眼神求助于南瑜。
两人在一边大闹,祁子燚本来就话少,自己又是个外乡人,坐在一边默默地听着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也不说话。
南瑜问道:“小璟,接下去作何打算?”
南璟担心的问题终于还是抛给了她,她自然不会将在九阙做事,身中蛊毒不得不为他们所控制的事情告知二哥让他担心,只能笑道:“前半生身在闺阁,身不由己,下半生想游历大好河山,快意江湖。”说完,她心虚地看了一眼祁子燚,结果刚转头就看到他投来不信的眼神,她怕等下祁子燚说漏嘴,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
“那世子呢,应该不久便会回到北辰吧?”
祁子燚回答道:“是,不久就回北辰。”
“小璟,你是留在北辰还是留在南屿?若是留在南屿,如今南屿各处都在通缉你,你别走了,就留在二哥这,二哥虽然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但是养妹妹还是养的起的。”
“二哥。”南璟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地看了南瑜一眼。
“但是依你这性子,怕你不喜欢这里日复一日同样的生活,如今你是通缉犯的身份,你就离开这里,找个爱你的人无论在哪里,二哥都祝福你。”南瑜话锋一转对着世子道,“若是世子愿意,便带着小璟一道离开,她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当然世子也可以拒绝。”
“不会拒绝。”祁子燚直截了当的说道。
南璟看了祁子燚一眼,简单道了一声谢谢,随后热泪盈眶地对着南瑜道:“二哥,小璟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贪玩任性的小璟了,我会在照顾好自己,不会再让你担心。”
南瑜道:“嗯,二哥相信小璟现在已经长大了,不过无论小璟你身在何处,二哥都希望你不忘初心,不负仁义,还是以前那个快快乐乐的小璟。”
南璟紧紧抱住南瑜道:“无论在哪,小璟都会记得远方还有至亲希望自己平安康乐,也希望二哥也能平安康乐。”
第二天一大早,门外传来急促的砸门声,几人因昨晚喝酒有点晚,都还没有起来,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在乒乓乒乓的砸门声下,南璟率先醒了过来,挪了挪风扬架在自己腿上的胳膊,揉着惺忪的睡眼开了门,她还没看清来人,那人就往里面闯来,边走边喊着纪大夫的名字。
不一会儿,南瑜也醒了过来,走出屋子,看到来人,是阿花的父亲王泉,只见他皱紧了眉头,一脸焦急的神色,南瑜连忙问道:“是不是阿花的病又犯了?”
阿花就是之前昏倒在南瑜家门口的那个小姑娘,她具有先天性恶疾,需长期服药,不得劳累、不得激动。
王泉一拍自己的大腿,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昨天上山打野的时候,她非要跟着去,结果在山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回我早上起来怎么叫也叫不醒她,才发现她发烧了,都怪我,要是不让她去就好了。”
南瑜立马背起药箱,带了几味阿花平常服用的药材,匆匆跟着王泉往他们家走去。
南璟等几个人不放心,也跟了上去,想着若是有帮忙的地方也正好搭把手。
来到阿花家后,一个肤色偏白,由于发烧缘故脸颊处颇红的小女孩躺在床上,大概是由于难受,她紧皱着眉头,表情十分的痛苦。
南瑜把了下脉后,发现情况不是很好,见到王泉正欲开口,先说道:“王大哥,你先别担心,你先将这几味药煎好,给阿花服下,缓解阿花的难受。”
“好。”王泉接过南瑜手中的药包,连忙去了后面的厨房煎药。
看着南瑜继而皱着的眉头,南璟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问道:“二哥,阿花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阿花患的是难以治愈的顽疾,只能靠着药续命。我第一次诊治的时候便知晓,只是王大哥他老来得女,娘子还因为难产去世,阿花是他唯一的寄托,这才没有如实相告。”
南璟看着床上的阿花,不禁感慨万千,小小年纪就要遭受病痛的折磨。
“不过阿花是个很乐观、坚强的孩子,我相信她可以挺过去的。”南瑜沉吟片刻在药箱里取了几味药,脸色一变,开口道:“不好,夏枯花没有了,我得再去山上采些。”说完,南瑜就要背起药箱站起身来。
南璟道:“二哥,你在这里照顾阿花,采药的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
南瑜看了看阿花的状况,也实在不放心,便听了南璟的的建议,回头说道:“小心点!”
南璟点了点头,这时她才想起要带祁子燚去自家的密道,走出门外后,她对着祁子燚道:“不好意思啊,我可能不能立马带你去密道了。”
“没事,救人要紧。”在南璟眼里,祁子燚从来没有这么体贴过,她愣了会神,乖乖地点了点头,径直走上前去向着山林出发。
“南璟,我也去。”风扬跟在后面跑了上来。
“你去干什么?”
“帮忙啊,人多力量大么。”
“你不帮倒忙就很好了。”
“南璟你怎么说话的,从小就损我,现在还损我,你怎么不损别人,就损我啊,我不开心。”风扬在一边说着,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这里就你一个,我不损你损谁啊。”说完后只见风扬指了指她背后,南璟转过身,这才发现祁子燚竟默默地跟在身后,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脱口道:“你怎么也跟着呢?”
祁子燚一脸不开心,冷着语气道:“我不跟着你,你认识夏枯花吗?”
南璟一想好像有些道理,她还真不认识夏枯花,她转头看向风扬,只见他也摇了摇头,她只好道:“还是你聪明!”
三人来到山上之后,开始寻找起夏枯草来,由于只有祁子燚一个人认识,南璟和风扬不得不跟在他的后面。
“祁子燚,哪个才是夏枯草啊?”南璟东瞧瞧西望望,满地的草,看哪个哪个都像?
“开紫色小花的。”祁子燚低头认真地搜索着。
南璟很快在一处找到一株开紫色小花的植物,她蹲下身将植株拔了起来,递到祁子燚跟前问道:“是这棵吗?”
祁子燚看了看,回道:“不是。”
几个人继续往前走着,不一会儿南璟又看到一株开花的植株,又拔起来递到祁子燚跟前,问道:“那是这株吗?”
“不是。”
南璟将手中的草随手一扔,只听得走在最后面的风扬道:“南璟,你就别辣手摧花了,人家植物也是有生命的,或许你丢掉的这棵正是它的某个亲戚呢?”
南璟回头朝风扬做了一个鬼脸,“风扬,上阵杀敌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手下留情呢?”
风扬理直气壮道:“我那是保卫国家,面对侵犯我国家之人,我绝不会手软。”
南璟点了点头,随即回过头去继续寻找起夏枯草来,突然她又见到了一棵开紫花的小草,她走了几步,正准备摘的时候,不小心踩空,正要摔倒之际,前面的祁子燚和后面的风扬眼疾手快,一起奔了过去,一人一手拖住了南璟的腰身。
一句“小心”齐齐脱口而出。两人对视了一眼,很快,祁子燚将视线挪开,松开手臂。
南璟看了看两人,扶着旁边的树干站了起来,“没事。”她笑了笑,指着那株发现的植物道:“你看,是这株吗?”
祁子燚向南璟指的方向看去,“对,就是这种。”
南璟这一次吃一堑长一智了,踩在实处将夏枯花摘了过来,脸上露出开心的表情,但是那个地方却只长了这么一株,所以他们还得继续找。不过有了实物之后,他们找起来便方便多了。
祁子燚继续带头在前面走着,南璟在中间,而风扬落在最后面。走了几步,风扬突然拉住南璟,压低声音道:“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南璟脸一红道:“朋友啊。”
“我看不见得。”
看着风扬脸上慢慢堆起的笑容,南璟有些紧张道:“你想干什么?”
风扬绕到南璟前头,道:“帮你问问!”
“喂,不要.........”南璟极力压低着声音想拉住风扬,可是风扬不听劝,一个闪身躲过南璟的手,跑上前去。
打翻醋坛
风扬跑到祁子燚身后,先来了句客套话,“找到夏枯花了吗?”
“找到了几棵,但药量估计不足。”祁子燚平淡地回答道,继续认真寻找着躲在杂草里的夏枯花。
这时追了上来,使劲地在后面拧着风扬的肉,风扬使劲地掰开南璟拧在自己腰间肉上的手,突然南璟加重力度,风扬“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祁子燚一脸疑惑地回过头看着后面的两个人,只见他们面露着假意的微笑,双手整齐地又像是故意地摆放在衣裙的两侧,打量了几眼后,他又继续回过头去找夏枯花了。
在祁子燚转过头去的刹那,南璟当机立断立马拉住风扬的衣服,不让他靠近祁子燚半步,风扬转过头去小声道:“你干什么呢?”
“你别给我瞎捣乱!”南璟呵斥道。
“怎么就是瞎捣乱了,你们这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只是在帮你们捅破隔在你俩之间的窗户纸罢了!”风扬道,回头看了祁走在前面的祁子燚一眼。
“哪有什么窗户纸,我们那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南璟驳斥道。
“既然这样,你又在怕什么呢?”
对呀,自己到底在怕什么,怕他不喜欢自己,怕关系挑明之后不能像以前一般做好友,还是怕一起后克服不了现实中存在的阻碍,无论是哪一种都使南璟觉得维持现状是最好的一个选择。
“反正你不能说!”
“放手,一个大姑娘家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风扬突然故作老成,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不答应我我便不放!”
“好好,我不说了,赶紧放手。”
南璟这才放开手,风扬突然一把搂住南璟的肩膀,拖着她往前走去,这让南璟始料未及,一时间不能摆脱。
他搂着南璟绕到祁子燚面前,南璟道:“你又在搞什么鬼?”
“关心你,怕你又像刚才那般摔倒。”
“那你也不用搂着啊,我自己会走路。”
“别闹!”风扬温柔着拂掉落在南璟头上的一片树叶,“你回过头去看看祁子燚的表情,臭不臭?”
南璟毫不犹豫地回过头去看了祁子燚一眼,只见他将原本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快速转到了其他事物上,她回过头,赶紧找了个借口,“你看那边有好多夏枯花!”她一个金蝉脱壳,从风扬怀里溜走。
风扬笑了笑,看着两人,在感情上他有着太多的遗憾,大概是不想两个互相喜欢的人错过吧,他才做了这等无聊的事情。
他跑上前,眼前真的是一片夏枯花,也不知道南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随便一扯,还真让她发现了。
南璟和风扬蹲在那里,像是见到了宝藏般,快速地采摘着,见祁子燚许久没有过来帮忙,南璟转过身,看到他正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快过来帮忙啊!”南璟喊道。
不说不要紧,刚一说完,祁子燚就转身往回走去。
南璟站起来喊道:“你怎么走了?”
“这点够了,我回去了。”
“这人怎么这样,都不来帮忙的。”南璟抱怨着,蹲下身去,继续采摘,只听得身边的风扬道:“我好像打翻了别人的醋坛子。”
半晌,南璟反应过来,“他一直都超级高冷,可能看我们人手够了,就走了吧!”
“我看不是。”
南璟转移话题道:“赶紧摘,说不定等下会下雨。”
风扬抬头望了一眼晴空万里的天空,这天气哪会下雨。
南璟快速地采着夏枯草,心里却极不平静,他是真的吃醋了吗,可是无论怎么看,都不觉得他是喜欢自己的,自己也从未从他身上感受过特殊、有别于他人的暖心,他对自己也好像总是忽冷忽热、爱答不理的,这会是喜欢吗?
回到山村,南璟将采来的夏枯花交给南瑜,这时候,阿花已经醒来了,只是身体十分的虚弱,依旧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煞白的。见到南璟几人走进去,阿花眨了眨眼睛,看到陌生人脸上露出些许疑惑,张了张嘴,声音极其虚弱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哦,这两位都是纪大夫的朋友。”风扬从外面走进来,坐到阿花的床边,揉了揉阿花的小脸颊。
阿花扁了扁小嘴,突然泪眼汪汪地道:“阿花食言了,阿花之前答应风扬哥哥不生病的,可是阿花没有做到。”
风扬愣了愣,半天没反应过来,只是看着阿花突然哭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安慰着,南璟走到阿花身边,“阿花,风扬哥哥不会怪你的,我们会帮你一起把病魔赶走的,好吗?”
“病魔会走吗,它会不会喜欢上阿花了?”阿花鼓着小嘴说道。
南璟一时间语塞。
祁子燚走上前来说道:“不会的,病魔只会喜欢大坏蛋,阿花是大坏蛋吗?”
“不是。”
“那病魔就不会喜欢阿花的。”
阿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风扬将阿花放倒在床榻上,温柔道:“阿花现在好好睡一觉,睡完觉起来,病魔就不在了。”
“嗯,那阿花要睡觉了。”阿花乖乖地闭上眼睛,面容平静地躺在床上。
几人退出屋外,来到正在院子里煎药的南瑜那里。
南璟道:“夏枯草对阿花的病有帮助吗?”
“阿花的病是不能被根治的,即使有用,也只是起到缓解的作用。”
“没有什么办法了吗?”祁子燚道。
“我只能尽力。”南瑜无奈,在残忍的事实面前,他不得不承认很多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唯一能做的便是尽人事。
“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也许让阿花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无忧无虑的,就是最好的帮助了吧。”
几天后,南璟等三人准备离开山村,前往南屿。虽然在这山村里无忧无虑,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但是他们依然年轻,有着一颗去看外面世界的躁动的心,即使不舍,他们也踏上了通往外面的路。
分别那日,南瑜站在村子的尽头,阿花被他父亲抱在怀里,目送三个年轻人的身影逐渐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山林的尽头。
小人握命
与南瑜告别之后,三人启程前往南屿,三人稍稍易容改装之后,混进南屿都城,入住一家客栈。
南璟道:“风扬,你陪我至此即可,我南家之事我不想连累你和风大将军。”
风扬面露不快道:“南璟,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有难,我岂有袖手旁观之道。”转头对着客栈的掌柜道:“掌柜的,开三间房。”
南璟心中十分感动,对着风扬道:“谢谢你,风扬。”
开完房间,三人上了楼。
“哎呦。”
楼梯比较窄,南璟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位蹦蹦跳跳下楼去的小童。南璟看了一眼小童,她的模样大概十来岁左右,怪可爱的,就像阿花一般惹人怜爱,那小童睁着大眼睛,一眨一眨地对着她的母亲道:“阿娘,那位姐姐好漂亮,我以后长得这么标致就好了。”
“阿娘不是告诉你,撞了别人要道歉的吗?怎么又忘记了?”
“姐姐,对不起。”小童一脸委屈的表情,嘟着小嘴。
“没关系,小娃娃。”南璟微笑着,揉了揉小童的脑袋。
紧接着,小童便和她的母亲出了店门。
夜半,一些细细碎碎,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南璟警觉性地起身一看,外面已经是明火执仗,他们被重重包围了。
她跨出房门,只见风扬与祁子燚同时跨门而出,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情况不言而喻,苏志的眼线比他们想象的要厉害。这时楼下的店门被哐的砸开,一群拿着火把的人闯了进来,掌柜揉着朦胧的睡眼,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直到被一人拎着衣领提到了半空中,才明白过来,自己遇上大麻烦了。
他哆哆嗦嗦道:“官爷,怎.....怎么了?”
“你窝藏罪犯,快去把楼上的人都给我交出来!”
楼里的人七零八落、急慌忙张地边穿衣服边走下楼来,脸上都是一副不知发生什么事的表情。
“你点一下,人齐了没?”
“还有三个,不知上哪去了,之前还在房间里睡觉的?”
苏志旁边一个黑色衣服的人巡视了一圈,他长着一双鹰眼,身材十分的壮实,脸上一股肃杀之气。
“没有。”
苏志点了下头,他示意后,随即握住旁边人群中一人的脖颈,用力一捏,只听得咔嚓一声响,几秒钟的功夫,那人便死去,其他人皆惊慌不已,大声尖叫起来。
“如果再不出来,我杀光这里所有人,你要知道,这里所有人都是因你而死。”那人边说边低眉扫视着楼上的动静。
“我出去,不想有无辜的人因我枉死,我背不起这么多的人命。”南璟握紧拳头,从隐蔽之处走出来,走进苏志的视线。
一看到南璟,苏志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以祭他儿子亡魂,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仇恨和杀气,满目狰狞道:“给我把她抓起来!”
南璟看到苏志也是气急败坏,只要一想到二哥的腿被他们打断了,她就恨得牙痒痒,“我今天定要替我二哥讨个公道!”南璟抽出剑,往嘴里塞了颗东西,一招“催花打叶”将面前的人全部震开。
鹰眼人一个起跳跃到南璟上方,直取南璟面门,祁子燚与风扬一齐将鹰眼人打开。
风扬使出长矛,一招“排山倒海”,打到面前一片人。众士兵还是认得风扬手里这把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天佑”的,那是宋皇表彰风扬功勋卓著而亲赐的武器,便知晓那是少年将军,一时间不敢上前与之抗衡。
苏志认出风扬后,并未手下留情,且命令道:“护此逆贼者,一律格杀勿论。”
祁子燚以迅雷不急掩耳盗铃之速将来者打得人仰马翻,出手虽不及风扬之重,却是恰到好处地招招毙命。
鹰眼人似乎拿出弯刀,向南璟勾去,明明祁子燚就在他身边,而他的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南璟一人身上,南璟余光瞥到鹰眼人的刀就近在迟尺,迅速一脚踹开面前的一人,弯腰躲开弯刀的攻击,单手将剑旋到背上,打开上方的弯刀。
弯刀刀柄撞到墙壁上,旋即又飞了回来,南璟直起身,弯刀已在胸前,用剑一挡,弯刀在剑上饶了几个圈后,直直向一边打去,这时,鹰眼人见机一掌直击南璟背部,南璟大吐一口血向前扑去,又遇一人迎面砍来,祁子燚用剑一挡,拉开南璟,鹰眼人一掌击空。
南璟擦了擦嘴角的血,看了一眼苏志正在看着她的一脸得意之色,甩开祁子燚的手,拨开夹在厮杀中,逃亡的人群,直冲向苏志。
不知何时,上午撞到的小童被人群挤倒在地,正哭着找她的阿娘。眼见无眼的刀剑就要向她袭去,见此,南璟飞身过去拎起小童,将她带至一边。
“小心!”祁子燚的视线落在南璟的背后,只见鹰眼人弯刀正劈向南璟,祁子燚一个飞身,一招“蜻蜓点水”,掠过几人头顶,迅速跑到南璟旁边,护住南璟的背部,用剑抵住勾过来的弯刀,与鹰眼人进行力量的抗衡。
“啊!”随着南璟的痛呼,祁子燚感觉到背后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眼前的鹰眼人的弯刀已直逼他脖颈,无暇回过头去看南璟怎么了,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南璟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十岁左右的稚童,只见她嘴角上勾,露出一抹阴笑,“谁说我是小娃娃。”她的声音干练而深沉,明显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一种婴儿般的笑声从她喉咙中发出来,极为的刺耳。
南璟一把推开那个女人,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往后退去。
祁子燚用力一推,将鹰眼人推开,扶起背后的南璟,为她挡去周围攻击过来的刀剑,“还好吗?”
南璟点了点头,这时祁子燚朝着门口风扬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带着南璟往门口慢慢退去,杀掉门口的士兵后,带着南璟往外逃去,后面的鹰眼人一看想要追上来。
这时,远处的风扬看到门口的这一幕,将长矛朝鹰眼人一扔,挡住他的去路,随即说道:“带她先走。”鹰眼人感受到背后的杀气,果然收回弯刀向一旁闪去,祁子燚得空,抱起南璟,跃身上马,扬长而去。
“给我追!”苏志怒吼道。
鹰眼人带着一批人齐齐追了上去。
苏志看着坏事的风扬以及到处躲在一边的百姓,气不打一处来,命令剩下的鹰犬:“格杀勿论!”
风扬不屑一笑笑,“苏丞相真是狠绝啊!这些无辜之人之命也要夺去吗?”
“世人皆蝼蚁,谁人无辜!我只信成王败寇,挡我者死!包括你......还有你父亲。”
“那就来啊!”风扬长矛一挥。
“水蛭。!”苏志对着正在吸食地上人血的小童道。
“原来你这个侏儒叫水蛭啊!”风扬看着那人畜无害的娃娃脸讽刺道,一脸厌恶。
“知道我为什么叫水蛭吗,因为以吸血为生!”水蛭朝风扬舔了舔嘴唇,“我看上你的血了呢!”说完,水蛭就像风扬一跃。
风扬闪身一边,水蛭又跳了过来,他又一个躲闪。眼前的这个人,身法轻巧灵动,也不知是什么路数,一时间竟不好动手,这苏志居然跟江湖派系勾结在一起。
水蛭绕着他跳的越来越快,风扬意识到她在消耗他的体力,一时间将他弄得有些头晕,这可是兵家大忌,这不行,我得主动攻击。
风扬站定一旁,奈何那人速度之快,他走到哪,她就跳到他背后,让人防不胜防。
风扬不耐烦地说道:“你要么让我打,要么我让你打,你说咋俩兜了这么久的圈子,你不累,我们苏丞相也看累了。”
水蛭笑了笑,但是动作上丝毫没有理会风扬的提议。就在风扬忙于应付之际,一只暗箭从射向风扬。
皇帝问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一把金光闪闪的长矛飞来,如同一条金蛇,将暗箭打落在地。
“苏相真是好大的做派啊!”风行元骑着高头大马从黑暗中快步赶来,身后带着他的亲军。
“父亲。”风扬望向门外,心中大惊。
“你儿子他包庇罪犯,与我公然抗争,杀我士兵,其罪可诛。”因被坏了好事,苏相一脸怨恨之色。
风行远严肃地道:“苏丞相什么时候有了未经圣意杀伐决断之权?风扬之事我定会向皇帝负荆请罪。”他刚说完就立刻抬高几分声音吩咐道:“来人,把风扬给我绑起来。”
风扬自知自己理亏,任侍卫将自己绑了起来,也不反抗。
三人一起来到大殿上,宋皇坐在上头,还不明缘由。刚刚他还在御书房研究一副古画,正深深陶醉于古画中一笔一墨,忽然太监来报说风将军和苏丞相因事吵起来了,还把他自己的儿子绑上殿来了。
宋皇眯着眼睛,缓缓道:“将军,这是何意啊?”
风行远将风扬踹在地上,自己躬身一跪道:“风扬犯了大错,还请皇帝责罚。”
苏相上前一步答道:“今日臣到消息,说是南相府余孽偷偷潜入南屿对陛下不利,于是带人提前埋伏,本要逮住他们了,奈何风将军儿子协助逆贼逃跑。”
“风扬,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但是皇上........”
风行远一听,见陛下已经有些恼怒。立马撕开风扬背部的衣服,背部两道丑陋的的刀疤露了出来,那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一人单枪匹马斩下三员大将,并替皇子挡下一刀的疤痕。另外一道短的是他击退三万敌军,血战沙场留下的痕迹。
风行远操过侍卫手中的剑柄,狠狠地抽在风扬的背部,“你娘走得早,怪我没教育好你,今天看我不替你娘好好教育你。”风扬的娘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妹妹,可惜身体不大好,早早留下风扬就走了。
鞭子一声接着一声落在风扬的背部,鲜红的新伤覆盖在褐色的旧伤上,织成了条条状状的网状伤痕,看着触目惊心。
不一会儿,风扬的背部已满是密集的血痕,但是风行远心里明白,协助逆贼出逃,罪行同等逆贼,是谋逆大罪,皇帝不叫停,他是不敢也不能停的,他希望宋皇看在逝去的风扬的母亲以及他对国家的贡献上,对风扬能从轻处罚。
风扬也是硬骨头,被打一声不吭,嘴角血越流越多,他紧咬着牙齿,极力忍耐着疼痛,额头上冒出大量的水珠,最终支持不住,趴在地上。
“这么两下,就支持不住了吗,给我起来!”风行远握剑鞘的虎口已裂开一处,握着剑鞘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
风扬双手撑着地板,试图直起上半身来,口中默念着:“敌不灭,身不倒!”血液顺着嘴角淌了下来,滴在地上,染出血红的花朵。
“好了,朕见不得这血腥场面,朕看风扬也知道错了,你就停下吧。”宋仁德眼中的目光滞留了一下,想起了一母同胞,又早早死去的亲妹妹,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些许的不耐烦。
风行远用力将剑鞘往地上一丢,他并没有去扶风扬,反而上前跪拜道:“请陛下恩准臣戴罪立功,老臣愿此生世世代代为我南屿镇守边疆,敌未尽,臣不归。”
宋仁德斟酌了片刻,不知如何决断,看了一眼苏丞相,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太监。
苏相犹豫半刻,南相已除,风行远若远离镇守边疆,朝中自己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他来讲,再好不过。不过他还有一个顾虑,就是风行远手里的兵权,如果走之前能将手里的虎符弄到自己手里,那真的是十全十美。风行远即使有统兵权,但是调兵权却可以在自己手里,这意味着风行远将受制于自己。
想到这,他缓缓开口道:“风将军骁勇善战,是长胜将军,如今边关敌军已平,将士应当回都守卫皇上,风将军又年事已高,何必再去吃黄土喝风沙,应当是留在都城承欢膝下,子孙满堂,不知皇上觉得老臣说的有没有道理?”
宋仁德点了点头,“是呀,凤将军忠心爱国,前半生都是刀口舔血,是时候该享享清福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爱国之心,至死方休。”风行远也听出苏志话里有话,“如今国泰民安,所以臣愿交出虎符,臣随时随地在边关待命。”
太监将虎符交给宋仁德,苏志紧盯着太监呈上去的虎符,看到宋仁德看了一眼后,将虎符拿在手里,他如狐狸一般心思等待着宋仁德下一句话就说将虎符转交给自己,然而宋仁德拿过虎符之后并没有开口,而是将它收到了袖子中。随后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既然风将军有此志愿,于公于私,朕都允了。”说完,宋仁德便说累了,要回去休息,连同风扬之事一同作罢。
苏志偷鸡不成蚀把米,失望极了。不过逼风行远交出虎符已经成功了一大步,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怎么说服皇帝把虎符交给自己。
走出殿外,也已很深。风行远抬头看向天空,深邃的眼眸里是满满的惆怅,小人握命,君子凌迟,大乱之征也。
长叹一口气后,牵着风扬的马,慢慢走出了皇城。
风扬趴在马上,意识较为清醒,刚刚殿内的谈话听了个清楚,他也完全明白父亲鞭打自己是为了救自己而上演的一出苦肉计。但与此同时,苏志也借此机会逼着父亲交出了一部分兵权,想来十分愧疚,心怀歉意道:“父亲还在为我的鲁莽而叹气吗,孩儿已知错,连累父亲了,明儿我......”
“是叹自己老了,快护不住你了。”风扬一愣,他本以为父亲还在怪自己的莽撞,令他没想到的是父亲竟然是在怪自己保护不了他。风扬娘亲早死,他由父亲一把拉扯长大,父爱如山,对于父亲,他一直感受到的便是严厉的责教,几乎都是在棍棒底下度过,他从未感受过丝毫的柔情,即使是在负伤的时候,照顾他的也是军队里的大夫。
但是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细腻,明白了父爱背后那无言的关爱,父亲的柔情是隐藏在铁甲后面的,是深沉而隐蔽的。
“父亲,你别担心,儿子已经长大了,以后我会用我的长矛去保护你。”
其实在自己心里,风扬一直都是自己的骄傲。看他在战场上负伤归来,他也心疼,但是为了练就他的一副铠甲,丰满他的羽翼,很多东西他都不曾当面说出口,怕成为他的犹豫和软肋。在风扬得胜归来,他会高兴地多喝两万酒,当别人夸赞风扬,在没人的地方他会眯起眼睛,当风扬闯了祸负了伤,他也会彻夜难眠。
风行远看了风扬一眼,露出欣慰的笑容,但他心中依旧满是担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与其呆在这尔虞我诈的是非之地,不如去往天高海阔的边疆,即使抛头颅洒热血,也值当。我们都是直肠子,呆不惯也呆不住这九曲玲珑之地,功高盖主最为君王忌讳,也最易为小人所构陷。”
风扬沉默着不说话,目光落在父亲已斑白的头发上,一时间泪目,“可是父亲你的身体...........”
“傻儿子,你老子的身体好着呢,还能与你大战一百回合,看看你打了没几下就趴下了!”
“那不是为了配合父亲演戏吗?”
“吼吼,你还知道你父亲在演戏啊,第一回演戏经验不足,竟然被你小子看出来了!”
“知父莫若子嘛。”
“还疼吗?”
“不疼了。你儿子身体好着呢!”
...............
再入密室
祁子燚策马一路狂奔,顾不上看怀中的正艰难发声的南璟。
“早上的饭........都要......给你....颠出来了.....”
“少说话,就不会死。”
“那我还是.....趁着死之前.....多说几句,怕死了......就没机会了。”
“.......”
祁子燚往后看去,后面的追兵穷追不舍,这样漫无目的地跑下去,她必然要血竭而亡,因为他是过来人,冷冷道:“你熟悉这里,可有小道之类?”
被祁子燚这么一提醒,南璟倒想起小时候为了偷偷跑出去而不被发现,自己摸索出了一条路线,那路较为偏僻,只有她一人知道。
“有。”
到了一处,南璟让祁子燚下马,走路拐进一个巷子,穿过一个小小的破屋,沿着一条泥泞的石子路,直接到了南府的后门。
祁子燚看到门紧锁着,思索着该怎么进去,看着闭着眼睛的南璟动了动嘴唇,他将耳朵凑在她嘴边,“穿过那个树丛,那里有一扇隐蔽的小门。”
祁子燚抱着南璟穿过树丛,打开满是青苔的小门,在南璟的一路指引下,进入书房中的密室。
鹰眼人也不是傻瓜,跟的十分的紧,依着马和血迹一路追到了破屋子里,奈何刚一出门,天空忽然打雷闪电,紧接着暴雨疾风扑面而来。
鹰眼人大骂一声,吩咐道:“你们给我去附近搜!”
祁子燚将南璟放到地上,一起捂着她不断流血的伤口,伤口这么深,当务之急是找到止血药。
正欲出去找药之际,忽然一个小瓶子从密道口落了下来,紧接着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给她止血。”
祁子燚拿起瓶子,飞身闪到密道口,却未发现任何人影,他又折回来,打开盖子闻了闻,确实是止血药无疑,不过那人究竟是谁,为何要帮助他们?
祁子燚正欲上药,手停在她伤口旁边,她的伤口是在肚子上,这势必要解开衣服,他望了一眼嘴唇发白,昏过去的南璟。
救人要紧!他将南璟腰带取下,衣服撩开,只见她上半身已被鲜血浸透,鲜红一片,不过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鲜血下面却覆盖着深深浅浅的伤痕,如同田间的阡陌,触目惊心。
他沉默了片刻,快速将药倒在她的伤口处,撕了自己的一处袖子将她腹部的伤口包扎起来,只见她似乎感觉痛楚,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包扎好后,祁子燚将她抱至密室里的一处石床上,脱了自己的外衣盖在她上身,然后坐在床沿上。
这时,对面墙壁上的画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站起身来,凑近石壁,仔细地端详着墙上的壁画。
不一会儿,他张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见画上的女人与那日在无量山中那幅画像上的几乎一致,也就同她母亲的画像一致。尤其是看到她画上女人后背的那一朵芙蓉,那唯一留存下来的那副画作上他母亲背后也有这样一朵芙蓉,这石壁上的女人真的是她母亲吗?
当看到画面的一处出现一片花海之时,他的心猛地一沉,脚步仿佛有千斤重,沉甸甸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云汀花海?那是母亲生前生活过的地方。数月前他来这里是一场空,现在却在这石壁上见到了。
背后纹着的芙蓉花和云汀花海的出现使得祁子燚不得不相信这石壁上的人就是他的母亲云芙蓉。可是这男子又是谁呢?是自己的父亲祁荣吗?
若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祁子燚是跟着南璟的指示进来的,起先他并不知道这里是何处,但是看到这壁画时,他突然想起之前南璟跟他说过自己家密室的石壁上有着和他母亲一模一样的画,看着她如此熟悉的样子,便知道这里就是南屿丞相府。
不过这丞相府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壁画呢?他回头看了躺在石床上的南璟一眼,恐怕这答案只得等她醒来之后再问她了。
不知过了多久,南璟转醒,挣扎着想坐起来,腹部一阵用力,便觉撕心裂肺的疼,只得平躺着,她低眉瞧了瞧身上的衣服,脸颊一阵发烫,夹杂着些许怒色。
祁子燚看到,走过去扶起她,眼神躲闪道:“你醒了。”
衣服不给我穿好,随手一盖就这么把我晾在这里了,还是真是随便。
看到南璟眼里有些埋怨,祁子燚以为是没经过她同意解开她衣服给她上药之事,“情况紧急,所以我....我.......”
“算了,不过我昏迷多久了?”
“已经一天一夜了。”
南璟一转头被墙壁上的刀痕及满地的碎石吸引了注意,指着墙壁紧张道:“他们发现这里了.....”
祁子燚沉默不语。
南璟一脸疑惑,“怎么会呢?”不过没见他们人应当是被打退了,也没深究,倒是深深担心起风扬来:不知道风扬怎么样了?唉,还是连累了他。现在外面肯定全面戒严,在守株待兔,我又受着伤.....
南璟看了看通道的另一头,那头是南屿的皇宫,这时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声。
祁子燚闻声冷冷道,“我去给你找吃的!”
南璟抓住他的胳膊,“别去,外面危险,我有办法。”
祁子燚看着她露出一脸疑惑,都半身不遂了,还能变出吃的不成。
“你去看看外面是否天黑!天黑之后,你可以去皇宫里找吃的,那一头是通向皇宫的,你去上面找些笔墨,我给你画张皇宫的地图。”
祁子燚找来笔墨,南璟依着记忆画了皇宫的地图,并在御厨房那里圈了个圈,“你沿着这条路线,遇到的侍卫巡逻最少,侍卫到了戌时就换班,换班时间大约有半半盏茶的功夫,你赶紧拿些吃的就回来。”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有天眼。”南璟笑笑,张了张她的眼睛,回想起以前和风扬被各自的父母丢在皇宫里的那几日,每到傍晚饿的时候,就经常跑去御厨房偷吃的,但每次都被侍卫逮住,说什么有宵禁,后来他们就总结出了这样一个经验。
等到入夜,祁子燚按照南璟的方法进入皇宫,果然,到了戌时,侍卫便离开那里,进行换班。他偷了些糕点出来就又迅速回来了,经过云姬娘娘的宫殿时,在一副画前驻足了一会儿,随即就下了密道。
“那上面的住处是云姬的住处吗?”
“是,怎么啦?”
“你见过她吗?”
“见过,不过她已经去世了。”
祁子燚对这答案脸上露出些许惊讶,“她跟画上之人是否有些相像?”
南璟听他这么一说,想了想,之前没注意,是有那么几分相像,“有点像。”
祁子燚脸上浮现一抹复杂的神色,随即转瞬即逝道:“你慢慢吃,水也一并带来了,等你伤恢复好,我们就再想办法离开。”
装神弄鬼
看到祁子燚盯着壁画出神,南璟好奇地问道:“你认识这画中人?”
祁子燚转过头,他本以为南璟会知晓这壁画上的人,想不到她竟先问起自己来了,“你难道不认识吗?”
“我也是之前误入的时候,偶然间发现的,之前并不知晓我家还有这个密室。”
“你父亲没跟你讲过吗?”
“没有。”看着祁子燚依旧疑惑的神色,南璟紧接着道:“我只是知晓这密道的一头是通往云姬娘娘的寝宫羽然殿的。云姬是宋仁德的一个舞姬,但是很早就去世了。”
“什么时候去世的?”祁子燚追问道。
“大概是我十岁的样子吧,以往经过那里,总能听见宫殿里传出来的丝竹声,但是在十岁那年,突然有一天,那座宫殿里暗了下来,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才知道云姬死了。”
“那她又是什么时候入住宫殿的呢?”
“记事起便在了,她是皇帝乳娘的女儿,一直豢养在皇帝身边的。”
若是这样,云姬虽然和自己母亲长得像,但绝非是同一个人,因为时间上对不上。既然云姬与这壁画无关,密道的一头为何通着云姬的寝宫羽然殿呢?祁子燚百思不得其解。
半晌后,南璟又道:“其实我也奇怪,为何密道会连着我家呢?”
接下来的几天里,祁子燚每到亥时便会溜出去然后子时回来,南璟虽清楚,但一直假装睡着,总觉得他在计划着什么,不过她一个半身不遂的人不想管,也管不了,只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因为每个人总有些秘密是不愿让任何人看到的。
这夜,祁子燚匍匐在屋顶上,做着梁上君子。经过他这几天的摸排蹲点,皇宫的路几乎已经熟悉,他趁着夜深人静,穿梭于各宫殿之间,行云流水,落地无声。等一切都准备好后,已经过了亥时,他又回到云姬的住处,来到密道里,心里道:接下来他就等着鱼自动上钩了。
清晨,南璟睁开双眼,经过几天的修养,她已经能坐起。见他靠在石壁上,眯着眼睛,她估摸着他半夜又去做贼了,不过她也不问,只是将他不知什么时候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取下重新盖回他自己的身上,却一不小心惊醒了他。
“再好的身子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说完,南璟将他带来的食物拿给他,一些放进自己的嘴里。
祁子燚沉默不语,原来她都知道自己半夜出去。接过食物,吃了一口。“你伤口怎么样了,让我看看.....”一下子意识到貌似说错了什么话,低下头去啃他的食物。
南璟:“.......”这么尴尬的事还又一遍地提醒她,转而扭头说道:“没事。”
“那你等下帮我一个忙。”
看在你这几日尽心尽力照顾我的份上,南璟点了点头。
不日,南屿皇宫里,像炸开了锅一样,到处都散布着一副女子的画像。太监捡了其中一幅拿给宋仁德看,他一看后脸色大变,慌张地说道:“哪里来的,哪里来的?”
太监从没见过一向温温和和的宋仁德如此失态,也慌张地结结巴巴道:“宫里到处都是!”
“给朕全部毁掉!一张不留,不要再让朕看见!”
她来找朕报仇了,是她来找朕报仇了........宋仁德一天都茶不思饭不想,各路嫔妃送来的吃的全部被挡在门外,他畏缩在床上,精神萎靡,任谁敲门都是闭门不开。
到了晚上,宋仁德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用手抹了一把汗,起身想去拿佩剑,被床上汗湿的印子吓得滚倒在地,那湿印子在黑夜中活像一个人影,他一刹那以为自己人影分离了。他批了件衣服,向守在门外的侍卫大喊道:“来人啊!”
一侍卫进来后,道:“皇上,有何吩咐?”
“给朕请些道士来!”
“啊?”
“快去.....”
“是.....是....”侍卫有些犯难,这大半夜的去哪请道士?也只能颔首答应。
就这样,在南屿的大街上,所有百姓劳作了一天正在睡梦中休养生息,一群明火执仗的军队匆匆路过,目的地是城外的崆峒道观。
到了道观,几个官兵踢门而入,揪着几个道士出来塞进马车里,随即扬长而去。再次回到皇宫已经是次日清晨。几个眼皮子不停耷拉下来,有的时刻保持着警惕的道士歪歪扭扭出了马车,一下子被眼前气派恢弘的皇宫惊讶到了,一时间忘了自己是被抓来的。
不久,几人被拖着进了大殿,一看到皇帝,几人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仁德道:“你们是道士?”
两个道士道:“是。”
宋仁德又道:“专门负责抓鬼的?”
两个道士应了声“是”。
“带他们去。”
一群侍卫又拎起他们到了云姬的住所,将他们丢了进去,将他们锁在里面,“皇上说了,什么时候抓住鬼了,什么时候就出来。”
两人瑟瑟发抖地坐在一个角落里,面如土色地观察着周围,这里尘土积了一层又一层,不像,木架子上的漆已经剥落下来。他们壮着胆子走了一圈又一圈,白天里面通亮,渐渐地他们也不再害怕。
到了晚上,光渐渐暗淡下来,阴森恐怖的气氛笼罩下来,一道士越想越怕,哆哆嗦嗦地道:“我听说深宫多怨鬼。”
“你别乌鸦嘴,好事不灵坏事灵,我们在这呆一晚上,明天跟皇帝说鬼已被赶跑,就可以走了。”
就在这时,不知哪里传出砰砰的声音,“喂,你听见声音了没?”
“没有啊,你可别吓我。”
紧接着是一个女人凄厉的哭声,“哭声,听见了没?”
“听见了!难道真的有鬼。”
“别瞎说,用来骗别人的话,别人信就可以了,自己信个鬼!”
忽然一个影子从他们头顶划过,两个道士一齐抬头,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却感觉头上湿乎乎的,用手一擦,吓得他俩跌坐在地:“是血。”
然后响起一个一女人的声音:“告诉宋仁德,叫他亲自来这里给我下跪道歉,不然我让这宫里永无宁日,让他永无宁日。”
“开门啊,开门啊。”两个道士死命地敲着宫门,直到引来侍卫,将他们带至皇帝面前。
两个道士面容惨淡,像被稀释了精血般,浑身上下发着抖道:“皇上,我们见到了,它还说必须您亲自去,才可消除怨气,不然要这宫里永无宁日。”
次日晚上,宋仁德乘着步撵来到云姬的住所与燃殿,他披着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战战兢兢地打开宫门,踏门而入。结果刚前脚踏入,整个人就像被中了定身术般站在门口一动都不动。
两旁的侍卫有些奇怪,上前查看,发现他两眼微突,已经断气,紧接着里面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莫要以假乱真,这小把戏只能瞒过‘人’的眼睛,瞒不过我。”
这时步撵旁的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走上前来,身边还带了一个带刀侍卫,那人才是真的宋仁德,之前的则是宋仁德找人假扮的。
他俩一进去,门就被带上了,宋仁德心猛地一跳,环顾着四周。
一块雪幕落下,当旁边的侍卫撩开布时,身旁的宋仁德已经不见。他急忙打开门,询问外面的侍卫宋仁德有没有出去,众人都说没有。
“那一定在这个房间里,都给我搜!”
宋仁德眼睛一闭一睁之间,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他想大声呼喊,却发现一把刀已在他脖颈处架好,而他认识架刀男子旁边的女子——南璟。“是你们在这装神弄鬼。”说话之时,他无意中看到壁画上的人像,神色慌张地说道:“你们和这上面的人是什么关系?”
“还轮不到你来发话,今天你要想活着离开这里,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祁子燚将刀贴得更近,“你为什么害怕壁画上之人,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宋仁德:“我只是害怕罢了,因为曾经住在这里的人死了。”
“云姬吗?”
“不是,云姬只是眉眼有些相像罢了,还比不上她的千分之一。”
“那是谁?”
“云川帝王慕容客的妃子云裳。云川帝国国破,她作为云川皇帝的妃子殉情死了。”宋仁德说完后,下意识地瞟了祁子燚一眼。
“那你为何如此害怕,还说她来找你报仇?”
“当年弋阳一役,我、祁荣、傅林逼迫慕容客退位,实不光彩,云川帝国还未灭的时候,他的妃子云裳便是云川第一美人,传闻她是来自九天的百花仙子下凡历练,死后,也是怪事不断,城外的河里无端死了许多的鱼,河都臭了。祁荣、傅林都择了新都,这云川的帝都便归了我。如今怪事再起,能不叫人害怕吗?”
在宋仁德说话的时候,祁子燚仔细地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觉得那并不是装出来的。而且弋阳一役,他也有所耳闻。若是云裳已死,那自己的母亲为何和她一模一样,难道真仅仅相似而已吗?可是明明连背上这么私密的地方的牡丹都一样。
气氛一下子陷入沉默,这时南璟心中也有许多关于他父亲的疑问,开口问道:“你认识林萧吗?”
“林萧?”宋仁德想了想,他对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是云川帝国的御医。”提起这个,宋仁德一下子便想起来了,“南槐之的好友。”
“林萧说当年你,还有祁荣、还有已故的容国国主发动政变时,我父亲为功名利禄,助你夺位,杀害旧主,卖国求荣,真有其事?”
“成王败寇,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天下又不是他慕容客一人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宋仁德这句话是默认了林萧所说的一切,“你父亲之前和慕容客是生死之交,这条密道想来应当是慕容客拜托南槐之修建的吧,呵,你看,一涉及到自身的利益,哪还有什么兄弟情义,家国情义!”
听到此,南璟的心灵还是再一次受到了猛烈一击,她稳住情绪继续道:“既是慕容客爱姬,为何要如此偷偷摸摸的。”
宋仁德的思绪飘到了三十年前,时间久远得让他回忆某些片段的时候皱起了眉头:那时他还是困在山沟沟里的小藩侯,慕容客还未登基,正值老皇帝寿宴,他去帝都贺寿。在皇宫举行的一场歌舞宴上,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让无数男人魂牵梦萦的女子——云裳,她当时是南槐之身边的一个贴身丫头。
她似乎有着让人上瘾的魅力,只要看一眼,便挪不开眼睛,在那次宴会上,她邂逅了慕容客。
“云芙蓉是你父亲身边的一个丫鬟,身份卑微,慕容客当时又是储君身份,为了不让人知晓,又害于相思之苦,所以修筑了这条密道。”宋仁德看了两人一眼,随即紧张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其他的,就算杀了我我也不清楚了。”
祁子燚与南璟相互对视一眼,按照先前商量好的计策行事。由祁子燚押着宋仁德,南璟翻开通往皇宫的密道口的石板,慢慢走至云姬所住的宫殿,侍卫一看宋仁德被人挟持了,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祁子燚一抵刀口,宋仁德只得乖乖听话,命令道:“什么都听他的。”
“你去准备一辆马车和一块出宫和出城令牌,另外不准惊动其他御林军,要是被我发现军队人增多了,小心你们皇帝的命。”
宋仁德点点头示意他们去准备。
等马车牵来,祁子燚将宋仁德一把塞进马车里,换南璟在马车中挟持他,他自己则驾车一路向皇宫外奔去。宫门口的侍卫还不知宫中发生何事,见到出宫令牌便也放了行。
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宋仁德,如今他就在眼前,叛国之事无论如何她都得跟宋仁德说清楚来龙去脉,“定是苏志,为了夺权,而派人下的杀手。”
宋仁德半晌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苏志为了除去政敌,所以除掉你父亲?”
“是。”
“你有什么证据?”
“指正我父亲叛国的物证不就是那块玉佩吗?可是那是我家婢女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栽赃陷害的?”
“我也不能仅听信你一面之词。”
“那是我送给南璟的,我是祁荣的儿子,所以婢女有那块玉佩应该不奇怪吧。”旁边的祁子燚说道。
南璟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看向宋仁德,只听得他道:“我怎么能相信你们不是串供好的呢,而且,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你父亲一定不会叛国呢,一回生二回熟,既然他能背叛云川帝国,也就能背叛南屿?”
南璟语塞,只觉得万分羞愧,不自觉低下头去,她实在没想过父亲竟会是如此道貌岸然之人。
紧接着她又抬起头来道:“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仅凭一块玉佩和一个一个婢女的话就断定我父亲叛国,我觉得实非仁君所为,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情,还我家一个清白的。”南璟理直气壮地说道,不敢将南瑜活在世上的消息透露半点。
凉薄之人
苏志收到宋仁德被要挟的消息,眼里瞬间露出一丝兴奋又转瞬即逝,立刻领了兵马去追。
“等下若是只有皇帝和其他二人,则格杀勿论;若是有其他军队在,切忌保护皇帝要紧。”苏志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若是在捉拿朝廷要犯的时候,皇帝不幸被要犯杀死,这也怪不到他头上,届时他就是南屿的王;若是有其他军队在,那他誓死保卫皇帝安全,到时候还能落一个忠心之名,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苏志骑在马上有带着一丝急不可耐的兴奋。
快要到城门口时,宋仁德辨了辨后面的马蹄声,不急不慢地讲道:“你们只是要挟我出城而已,我已经应允了,这下可以放了我吧,若是不放,苏志的军队可是要追上来了,到时.......”
南璟面露疑惑看向宋仁德,今日马车里的宋仁德像变了个人似的,让南璟有些不认识,她眼里的宋仁德应当是一个懦弱,事事都要仰仗他的大臣,喜爱诗词歌赋、笔墨纸砚的文书生,而眼前的他恍若一个大阴谋家,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祁子燚马车前脚刚出城门,后脚他便一把将宋仁德抓出丢到车外。宋仁德狼狈地摔倒在水坑里,正好后面的御林军追上来,带头的侍卫急忙扶起宋仁德,跪倒在地,语气里颤抖着请罪道:“属下护驾不力,还请皇上恕罪。”
御林军赶到不久,苏志的军队也到了,他急急忙忙地赶了上来,刚才在马上的兴奋感一下子消失殆尽,他错过了一个好的机会,“臣来迟,请皇帝恕罪,臣马上派人去追。”
宋仁德摆了摆手,“不用了,扶朕上马。”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阴鸷的笑容。
祁子燚的车来到城外五里时,林子不远处传来一丝轻微的马蹄声,两人立刻警觉起来。
就在这时,林子深处渐渐淡出一辆马车的身影,朝着他们急驶而来。
“车内是何人?”祁子燚拔剑相向。
紧接着马车里面的人将轿帘掀起,一张熟悉的笑脸露出车外,只见风扬笑着道:“燚兄莫急,是我风扬。”
风扬从车内下来,走向南璟:“怎么离开都不跟好友说一声的吗?”
南璟欣慰地笑着,几天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在看到他的时候放下来:“这几天可让我担心死了,没缺胳膊少腿吧?”
“要是我缺胳膊少腿了,你就等着服侍我一辈子吧。”风扬开玩笑道,看到南璟围着他转了一圈,还一边上下打量着,笑着道:“真没事!”
南璟站定到他跟前,道:“你怎么在这呢?”
“我一听说宫中出了事,怕你们有事,这里又是出城的唯一道路,便寻思着来这里碰碰运气,想不到真给我碰着了。”
“你这是单枪匹马来的呀,真的是来帮忙不是来送命的吗?”南璟嘴上调侃道,心中却满是感动。
“我受伤不假,但是我是谁,我可是少年将军,不要小瞧我。”
“是的,你是少年将军,是大英雄!”南璟竖起大拇指道。
“我父亲已经向皇帝请辞,去往边疆驻守,我也一起,所以纪大夫那边怕是照拂不到了。”风扬沉下脸去,有些失落地说道。
“怎么又要去边疆了,不是战事刚定,是不是我的事情连累到你们了?”南璟的笑容也瞬间凝固,有些自责。
“没事,只是提早去了而已。命中注定我生来就是为了保卫边疆。”见到南璟自责的神情,他瞬间又扬起笑容。
“边疆风沙大,不比这里养尊处优的生活,照顾好自己。”南璟走上去,紧紧地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谢谢你。”
风扬一阵疼痛,咬住牙没出声,怕被她发现受伤了,他自小认识南璟,知道她表面有时候没心没肺,其实心思重,知晓后必会自责不已。
半晌,他松开她,轻声说道:“任重道远,道阻且长,务必珍重。”
“嗯,你也是。”南璟应道,强忍着将要喷薄而出的泪水。
“我走啦。”风扬上了马车,小声对着仆人说:“快,扶我一把。”
南璟追上前几步,直到风扬的马车渐渐隐入林子深处。
南璟也不上车,就一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不开口,十年生死两茫茫,直到他的马车没入黑夜中,才听到竹林深处远远传来的声音:“南璟,希望再见有期。”
南璟上前两步,眼前已是无尽的黑暗与随风摇晃的竹子,喃喃道:“他明明受了伤,却一直忍着,不让我发现。”
祁子燚过来拍了拍南璟的肩膀,“得友如此,甚幸!”
“嗯。”她抹了把眼睛,转而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走了没几步后,忽然胸口一阵闷疼,南璟算了算时间,也应快到了,蛊虫又开始在不停地叫嚣着,她倏然想起八层主的话,心里一阵害怕,整个路上精神萎靡不振,郁郁寡欢。
祁子燚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以为她还在为风扬离开的事难过,狂甩一鞭,马痛呼疾驰前进。
南璟一个不注意,差点摔翻在马车里,撩开车帘,怒气冲冲,看向祁子燚这张冰块脸,“话说,燚兄,你这做事风格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南璟看他不声不响的,却默不作声地干了一件劫持皇帝的大事,看来人不可貌相,真是个怪人!
她见祁子燚不搭话,又牢骚道:“马兄,你要悠着点啊,别像他一样。”
祁子燚又甩起一鞭..........
祁子燚驾着马车来到北辰与南屿交界处的榷场,南璟撩开窗帘,眼里闪过一抹惊讶,道:“停一下。”
祁子燚将马车缓缓停下,只见南璟从车上下来,站在一家店铺的面前久久观摩,冷冷道:“此地不宜久留。”
南璟头也不回道:“我知道,你在这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出来。”
祁子燚道:“.......”不过他还是默默跟在身后走了进去。
南璟一进店内,就被老板喝住,“喂,干什么的?我们这卖男子衣服,你一个姑娘家的跑进来干什么?”
南璟尴尬道:“我替我大哥买。”
老板看门外又进来一个男子,估摸着应该就是这姑娘的大哥,连声道:“好好。”
南璟转头对祁子燚道:“大哥,你先看着,看重哪件就买哪件,全买都没关系,你妹妹我有的是钱。”
祁子燚嘴角一瘪,眸子里寒光乍现。
南璟感觉一阵凉意,转过头来只见老板笑开了花,便与老板闲聊起来,“老板你这什么时候新开的店啊,怎么以前都没见过?”
老板道:“前不久刚开的。”
南璟又道:“这里往来顾客这么多,以前那家店的店主莫不是傻吧,怎么会把店盘给你?”
老板也露出一脸疑惑道:“说来也奇怪,这店铺位置极佳,要是我,我肯定高价盘出,但是他倒是低价就给我了,想来是家里有什么急事,急需用钱吧!”
“哦,还有一件怪事,就是他离开店铺的那一天,忽然天空中飞过大群的鸟雀,排成一字行向北边飞去,少说也有上百只吧,我还没有见过这种奇观,都说燕子到冬天便要去往南方过冬,这往北飞难不成是嫌这南方太热了......”
一旁看衣服的祁子燚忽然笑出声来,引得南璟不禁回头,却见他笑容已经快速敛去,依旧一张冰山脸。
“谢谢老板。”
老板则一脸懵,这姑娘谢什么呢。
南璟用眼神向祁子燚示意了一下,赶紧走,她没钱买什么衣服。
祁子燚则非但不走,手里还拿了一件衣服走上前来,对老板道:“要了。”
老板拿过衣服,甩了甩准备叠起来,一看这衣服体型,道:“公子,这衣服大小可不适合你。”看祁子燚冷冷地目光,他也没继续管,心里道:算了,有钱赚就行,随即将衣服包了起来。
两人走出店外,来到马车上,祁子燚将包好的衣服丢进马车,道:“赶紧换好。”
南璟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这才发现之前被捅伤的地方露出一个大口子,心里道:这冰山除了冷之外,还有胆大心细的特征呢!
“谢了啊!”
换好衣服后,两人向北辰境内驶去......
马车颠簸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两人来到北辰境内,由于天色已黑,他们找了一家客栈休息。
看到着男装的南璟从车上下来,祁子燚视线在她身上驻足了一会儿。
南璟看到他的眼神后,问道:“怎么啦,很怪吗?还不是因为你给我拿了件男装,要是我梳着女子的发髻,那不是不伦不类。”南璟眼珠子一转,道:“再说会丢英俊潇洒的你面子的,所以我就讲头发绑成跟你一样的款式。”
“不错,比之前好看!”祁子燚表现得满不在乎地走进客栈,定了两间房。
出于这里的客房供不应求,老板看到来人是两个男子之后,提议道:“你们可以定一间的,还便宜是不?”老板以为这样说给他们节省了前,面前之人会很高兴,结果截然相反,祁子燚面容一沉,道:“就两间。”
南璟跟在后面,默默道:这是有多嫌弃我!
老板被祁子燚的凶样吓得哆嗦道:“好。”
“老板,再准备两匹快马。”南璟看向祁子燚,只见他看了一眼自己之后,又掏出银子丢给老板。
祁子燚正想要上楼,只听见楼下的南璟道:“还有准备些酒菜送到房间里来。”便头也不回地走上楼去。
刚坐下不久,就见南璟便跑进来,引着楼下的小二将饭菜酒水端进来。
“端去你房间吃!”
南璟当没听到似的,已经坐下,自顾自地说道:“看我对你好吧,酒都特地给你准备了,还这么凶,快吃快吃,菜都凉了。”
祁子燚看她坐下已经吃起来,也就作罢,走上前来,也坐在桌子跟前吃起来。吃到一半的时候,不知从哪远远传来一种怪异的味道,过了一会儿便浓郁起来,是臭味。
这时门外小二端着一盆菜进来了,“客官,这时你要的臭豆腐。”
“好好,放下,出去吧。”
小二犹豫道:“客官,你还没结账。”
南璟委屈巴巴地望向祁子燚,他是她的钱袋子,而自己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祁子燚眉头拧在一起,单手捂着口鼻,还是依稀可辩眼里的怒意,听到南璟让他付钱后,更是作壁上观,不为所动。
南璟估摸着他定是在恼她把酒菜端到他房间里来,还点了这么臭的东西,站起身来妥协道:“好了,小二,你把这些都端我房里去,我这就把钱给你送来。”
祁子燚道:“小二,给我换个房间,再重新拿些酒菜来。”
小二面露难色道:“客官,对不住,刚才小店的其他客房都被楼下的客官订完了,已经没有了,酒菜倒可以重新备一份。”
祁子燚拿出钱袋准备付账,算了算发现要到达北辰帝都,这钱有些紧张,便道:“算了,酒菜也不用了。”说完,走向南璟的房间。
祁子燚捂着口鼻坐下,一口一口艰难地吃着其他菜,不过这臭豆腐味道太重,吃着其他菜到嘴里也好像是臭豆腐的味道,吃得他几次都想吐出来。
南璟看他这样子,不觉好笑,夹起一块臭豆腐递到他跟前道:“这东西闻着臭,吃着香,你要不尝一口。”
“拿开。”
“那家衣服店有何古怪?”祁子燚不久开口道。
南璟夹到嘴边的菜停了一下,放回碗里道:“那家衣服店是没有古怪,只是......”
“只是什么?”
南璟看了他一眼,放下筷子道:“之前那家店是我一个故友开的,上次走得匆匆没来得及告别,本想路过就顺道拜访一下,可惜已经不在了。”她忽然想起祁子燚和他是在药王谷见过的,又说道:“就是上次药王谷里你见过的重鸾公子。”
祁子燚“哦”了一声,又继续捂着鼻子吃饭,不过味道和刚刚想比,好像淡了些,不过依旧难闻。
南璟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唉,不对,这又不关你事,你好奇什么,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祁子燚抬起头好奇地看着她道:“我,什么风格?”
南璟想了想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个字冷。”
祁子燚道:“现在你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不想翻船还要拉着我。”
南璟睥睨着他,果然,凉薄之人。
吃完后,祁子燚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臭豆腐吃的时候是香,但吃完后房间里的臭味却久久不能散去。南璟打开窗户,看到外面星河璀璨,素月入怀,便拖着腮帮子趴在窗口,感觉好久都没这么惬意了。
陶醉于夜景之中也不得不思考当下的现实。她没有找到山河图,回去之后还不知道怎么交代。
南璟忽然感觉身体有些隐隐作痛,心道:难不成又提前发作了。
她关上窗户,捂住肚子,移到床上,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疼的有些发抖,她嘴里默念着:没事的,没事的,再挨几天就到帝都了,蛊虫啊,你别急,马上给你喂吃的,再给我些时间.......
月黑风高
周晔初登帝位,仍需梅怀逸在旁辅助理政,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梅怀逸对一些国家大事的看法和对策确实得当。
一直让周晔奇怪的事便是,魏冲的军队是何人去截杀的?归隐多年的梅怀逸怎么会与江湖派系有如此多的牵连?书房里的周晔在批阅奏章时,一时间失了神。
“陛下,处理政务怎能如此心不在焉?”梅怀逸提醒道。
周晔回过神,抱歉道:“是朕疏忽了。”
梅怀逸似乎能看穿人心里的想法似的,“陛下是否在疑惑些什么?与其堵在心里,不如直接问臣,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陛下不会有任何的隐瞒。”
“朕.....朕想问你怎知魏冲一定会离开,你又让何人去截杀魏冲一行人?”周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脱口而出。
“不知陛下有没有听过山河图的秘密。山河图乃云川帝国皇帝谢重渊为了她的爱姬名人亲手画的天下的山川地貌图,据说窥尽这山河图,便可以得知各国军事地理布局。像魏冲这样权欲熏心之人怎么会放过如此宝物,这是回答陛下第一个问题;我早年游历在外,认识一两个江湖好友,阴差阳错地救过一个人,此次相助便是她还我的人情,这是回答陛下的第二个问题。”
“是何人,竟有如此通天本领,能打败魏冲上千人的军队!”
“陛下恕罪,臣已经允诺了别人,不能告知。”梅怀逸跪倒在一旁。
“朕知道了,先生请起。”周晔虽不愠,但是疑惑依旧环绕在心间,像一颗种子般在发芽。
————
第二天清晨,南璟起床后便看已在楼下等候的祁子燚。
“早啊!”南璟上去打了一个招呼。
“不早了!”祁子燚冷冷回道。
南璟因为昨夜痛到半夜,才沉沉睡去,所以起的晚了些。
祁子燚看到她脸色并不是很好,以为她伤口处发炎了,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她的伤口处,问道:“你伤口还好吗?”
“好的差不多了,所以我们骑马回去,那样快些。”南璟看了看桌上有一份早餐没动过,应该是祁子燚留给她的,“谢谢啊。”
南璟正吃着,只听得祁子燚漫不经心地道:“你是有急事吗?”
“不急......不急。”南璟一口叼着一个馒头,又往怀里塞了一个,然后匆匆往客栈外走去。
祁子燚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跟着走了出去,待他走到外面,南璟嘴里的馒头已经全部放进嘴巴了,正鼓着腮帮子用力地嚼着,还没吃完就一跃她翻身上马,嘴里含糊不清“驾”地一声,绝尘而去。
明明就很急,不过她到底有什么急事呢?祁子燚皱了皱眉,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这一路上,平时话还算多的她一声不响,只顾赶路,饿了,便掏出怀中的馒头吃一口,渴了便停下来喝河中之水,祁子燚明显感觉到她的急切与不安。
跑了大约半月光景,两人终于赶到帝都的城郊外,由于盘缠已经用光,两人只好寻了一处生了火堆,在野外露宿。
月黑风高,已近半夜,林子深处传来异样的动静,让两个浅度睡眠的人一下子醒了过来,提高警惕。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俩都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依旧靠在树上假寐,等待着猎物自动走近。
果然,三个黑衣人从树上蹿下,尖刀直指树下两人,却不料俩人早有防备,一个闪身轻松躲开,跳到一边,与他们面对面站着形成对峙。
黑衣人相互对视一眼后,紧接着其中一个人道:“都给我杀掉。”
其中一黑衣人向南璟袭去,同时另一个黑衣人向祁子燚袭去,而第三个站在一旁观摩。
南璟奇怪,他既然要置他们于死地,为何不直接开打,而要在一边观察,难道是为了摸清他俩的武功路数吗?肯定不是为了什么江湖道义,不做以多欺少之事吧。
那黑衣人的武功并不低,但南璟和他相比也并不弱,打了几个回合后,这时体内的蛊虫又开始不安分,脸上露出些许痛楚。
黑衣人貌似看出了南璟的异样,找出了南璟的弱点,并专挑南璟露出痛苦表情的时候下手。
渐渐地,南璟开始处于下风,她此刻也发觉了黑衣人的用意,急中生智,佯装痛苦不堪,节节败退,连连被黑衣人打得退至数百米,直至退无可退,被抵在一棵大树上,果然,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的微笑,举刀直砍向南璟,以为这一刀定能一击毙敌。
南璟假装剑被打飞,眼看黑衣人的刀就要砍向脖颈,她头一低,匕首直入黑衣人胸口。
黑衣人瞪大眼睛,死之前依旧不敢相信这一幕。
“过招切忌轻敌,一个得意的眼神或许下一刻就会成为你最后一眼。”这是南璟在九阙训练场第一天便得到的深刻教训。
而祁子燚这边的黑衣人明显就处于下风,被祁子燚打得快还不了手,祁子燚看准时机,跃到空中,奋力一剑向黑衣人砍去,黑衣人将刀举过头顶,一挡,刀立马断成两截,要看这一剑就要刺向那黑衣人前身,原本一旁观看的黑衣人突然加入进来挥刀将祁子燚的那一剑弹开,与两个黑衣人同时对打起来。
南璟脱身赶至离祁子燚的这边,只见祁子燚飞起一脚将其中一黑衣人踹得老远,其实祁子燚的功夫她在南屿之时便见识过了,就一个字,形如闪电,动如风,速度极快。不像是风扬那种在战场上杀敌的勇猛型,倒像是某种江湖门派的路数,不易让人抓着招数。
一个回合看下来,基本上胜负已定,南璟便抱起剑,依靠在一旁的树干上,默默地观察起来,果不其然,两个回合下来,两个黑衣人便被撂倒在地。
祁子燚收剑回鞘,三个黑衣人中,两个一活活被打死,还有一个苟延残喘,祁子燚上前问话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扭头不说,南璟觉得还有点傲气。
祁子燚道:“快说,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头都不扭,依旧不说,南璟觉得还有点骨气。
祁子燚道:“快说,到底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白了一眼祁子燚。南璟觉得祁子燚有点傻劲。
南璟终于看不下去了,从树上下来,走过来,“从刚刚第三个黑衣人说的那句话和他选择加入你这一对去刺杀祁子燚而不是我,可以看出你们刺杀的目标是他而不是我。”她抬头看了一眼祁子燚,看他的表情应当也看出来了,并且心里是有怀疑对象的,道:“祁子燚,我帮你解决了一个杀手,你该怎么感谢我?”
祁子燚:“.......”
南璟转向黑衣人,掏出匕首,“不说是吧!看好了。”后半句话她是对祁子燚说的。
“有听过‘血窟窿’吗?”她对黑衣人说道。
黑衣人不为所动。
“就是拿一个尖锐的棒子,在人身上捅出一个个窟窿,但是又不能使人死掉,然后再在其中一个窟窿里放一条小虫或小蛇之类的,放进去之后再将这个窟窿堵住,看这条小虫能不能将各个血窟窿互相穿透,游走于各个窟窿之间。不过,这窟窿先从哪里打起好呢?要不就脸上吧!”
说完,南璟就一刀扎下去,在黑衣人的面颊处扎出一个浅洞,黑衣人痛得大声惨叫。
“怎么还不说吗?”见黑衣人依旧一副打死不说的表情,南璟又是一刀,这刀扎在黑衣人的另一边脸颊上,黑衣人又是惨叫一声,但是看得出来,他已经有些害怕了。
南璟从匕首在一旁的泥土里挖出一条蚯蚓,拿到黑衣人眼前晃了晃,“要试试这条蚯蚓从你左边脸颊穿到右边脸颊的感觉吗?”
黑衣人这时哆嗦起来,道:“我说我说.....”
“我原本怀着一颗初心想仗剑江湖,奈何无以为生,加之家里上有高堂,下有幼子,因此和他俩合伙干着杀人的勾当谋取生计,只要有人给钱,我便替他杀人。前几日有个披着斗篷的男子找到我们,让我们杀掉画像上之人,就是你。”
南璟道:“那个斗篷男子有什么样的特征还记得吗?”
黑衣人道:“他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但是他脚上穿得是宫靴。”
“是宫里的人?”南璟望向祁子燚,只见祁子燚面容惨淡,不说话,脸上在极力隐忍着,只有深邃的眸子里透着深不见底的悲伤,就算自己假死,祁璋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如今自己没有死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以后定是要小心为上了。
南璟继续道:“喂,你还有钱吗?”
祁子燚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南璟,不是没钱才在野外露宿的吗?对南璟道“没了。”
“那你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南璟上下打量着一下祁子燚全身上下。
“没有。”
南璟扫视到祁子燚头发时,眼睛一亮,上前踮起脚,从他头上拔下一支在黑夜里绿的发亮的玉簪子。只见祁子燚的头发像瀑布一般地散了开来,垂到两侧。
祁子燚怒道:“干什么?还我。”
南璟走到黑衣人面前将玉簪子丢给黑衣人:“事穷势蹙之时,当溯己初心。”
说完南璟转身走向祁子燚,边说边从衣服上撕了一条布条,然后从自己头上取下木簪子,用布条代替原来的木簪子将头发绑起。
待完成后,她又走到祁子燚身后,撩起他的长发,“头发披下来可是比女子都俏几分呢!”她笑了笑,边将他的长发用木簪子束起。
祁子燚淡淡道:“用我的钱去行你的善,你还真是好心。”
南璟淡淡道:“不是行善,是积德。”
祁子燚明显感觉刚才南璟在用匕首扎向他脸颊拔出来的时候,悬在空中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想起她逼问黑衣人用的那一套手段,简直让人悚然,道:“可在手抖?”
南璟轻笑道:“呵,逼人者自逼。”
祁子燚淡淡扫了她一眼,只是从她的话语里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走吧。”
暗处,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事情办妥了吗?”
一人跪在月光下,地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还微微有些颤动,道:“办妥了。就是.......我的两个兄弟死了。”
“怎么,你们感情很好吗?”那声音沉沉道。
“毕竟同生死、共患难过。”
“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你去见他们。”竹影一动,那人被一剑封喉。
行了又将半月有余,两人终于到达帝都,望着城门,祁子燚的马停了下来,如今祁璋已经知道他还活着,自己到底要不要羊入虎口呢?
南璟看他停了下来,好奇地问道:“怎么啦,回家了不开心吗?”
祁子燚看了她一眼,苦笑,这哪是家啊,这分明是虎穴,不过不深入虎穴,焉得虎子?一味地逃避不是办法,迎难而上才是真本事,他一夹马肚,快步向城里赶去。
“喂,你等等我呀!”
行到半路,南璟恍然发现这半月却觉得蛊虫貌似没有之前厉害了,想着难道是因为水土不服的的原因吗?不过算算时间,确实还未到其发作时间,但是之前为什么就提前发作了呢?这让南璟有些不明白,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本想着八层主发难定必死无疑,那就先苟延残喘几天再做打算。
另外,祁子凌之前买了她一年的使用权限,所以南璟打算就厚颜无耻地跟着祁子燚回世子府了。
祁子燚看到南璟到了帝都一路跟着他,回头不明意味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笑笑并别过头继续若无其事地跟在他后面。
“当我世子府是客栈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祁子燚话里带着几分不高兴。
“世子殿下,我们少说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多说已经同床共枕了,还这么见外吗?”要想留在世子府,脸皮不得不厚一些。
“真是夏虫不可语冰!”祁子燚忽然加快了速度,径直向世子府走去,因为再说下去不知道她还会说出些什么来。
南璟深吸一口气,心里感慨道:套近乎是一件体力活,尤其是套一块冰山的近乎,她一夹马肚也快速赶了上去。
春光乍现
到达世子府门口,门口的侍卫看到祁子燚回来后,先是愣了愣,后赶忙去通知管家,管家出来后也是先一愣,后弓着身子哭哭啼啼地在脸上挤出一丝眼泪跑过来相迎,“世子啊,老奴还以为你不在了呢?真是上天保佑啊!”
南璟望了祁子燚一眼,见他也没什么过多的表情,只是冷冷“嗯”了一声,便抬脚进了门,她紧紧地跟在祁子燚后面,怕离得太远老管家以为她是什么闲杂人等,不让她进去。
果然在她进门的时候,老管家回过头来看着她,南璟只好朝他笑笑,用手指了指祁子燚,示意我跟他一起的。
见祁子燚也没说不让她进去,老管家便也没拦着。
不过,南璟总觉得这老管家让她看着心里很不舒服,尤其是刚才他见到祁子燚时那哭脸,就像装出来的一样,不过转念一想,家奴和家主只见只是主仆关系,没什么感情也正常不过。尤其像祁子燚这么冷血的人,哪会有什么热乎的关系呢?
“天煞孤星!”南璟轻轻嘀咕了一句,说完之后,她有种祁子燚的脚步滞了一下的错觉,难不成他听见了。南璟在他后头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也没转过来责怪她,应当是没听见。
宫里,祁子凌听到小太监说祁子燚回府的消息后,一下子从榻上跳起来,向离弦的弓箭般往外冲去。
一路上,祁子凌都在傻笑,嘴里念念有词道:“还活着.....”
来到世子府外,他还是像往常般,从门外就开始一路喊进去:“子燚,子燚........”只是这次的感觉跟以往不同,带着七分喜悦,三分期待。
管家看到后,急急忙忙出来相迎,“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祁子凌满脸笑容道:“起来起来,听说世子回来了,他人呢?”他边说边向里面张望着。
管家道:“世子才刚回来,在沐浴更衣呢!”
祁子凌有些急不可耐的样子道:“在哪呢,我去找他。”
管家迟疑迟疑了一会儿,又不敢拒绝,只好指了指后面的房间。
祁子凌顺着管家指的方向,来到后厅,听着面前的房间里有水声,里面的应当是祁子燚了,口中喊到:“子燚,子燚,子燚。”
连喊三声后,屋里的水声渐小,但不见回答,过了一会儿,屋里一点声音都没了。
祁子凌在外等得有些着急后,终于耐不住性子,直往屋子里冲去,正将门推开拳头大小的缝时,忽然一个人影闪至门前,挡住他的视线。
祁子凌定睛一看,正是祁子燚。只见他身上湿哒哒地披着外套,头发湿湿地贴在后背以及耳旁,一副刚从水里起来的样子。
祁子燚将身后门一带,余光还是瞟见了里面的芙蓉色。
祁子凌有些奇怪道:“你人在外面,那这里面是谁?”
听到他这么问,祁子燚心里竟有几分心虚,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祁子凌埋怨道:“亏我对你死了伤心难过了好几天,你倒好在外面逍遥快活,还金屋藏娇。”他见祁子燚不答话,眼神间还有几分躲闪,趁着他失神之际,用力推开房门,往里面快速扫视了一圈,却发现空无一人。心里疑惑道:明明刚才还有水声的,他不死心,直接往里面走去。
祁子燚见里面空无一人,眼神中闪过些许惊讶,松了一口气放任祁子凌进去找人。就在他要进去的时候,忽然额头淋到一滴水,抬头往上一看,只见南璟跟他一样湿哒哒的趴在屋檐上,双手正在不停地张着头发上滴下来的水。
南璟对上祁子燚的目光后,对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祁子凌进去后角角落落翻找了一遍,也没找出个人来,祁子燚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内心有些紧张,因为地上的水渍完完全全将里面的人的逃跑路线出卖了,不过他有些庆幸祁子凌不是个细心之人,所以找了一遍没有人后,他立马泄气地退了出来,嘴里喃喃道:“是我听错了吗?”
祁子燚道:“你先去前厅坐着,我去换件衣服。”
祁子凌看了看印出他胸肌的湿衣服,依稀看到胸口的伤疤,蹙了蹙眉,爽快道:“好。”
祁子燚换好衣服出来,见祁子凌坐在凳子上,悠闲地品着茶。
“子燚,你快跟我说说迎亲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胸口的是不是就是在那时候留下的,快跟我说,到底是谁刺伤你的,待我禀告父皇,灭他九族。”
“没事!”
看着祁子凌不依不饶的样子,祁子燚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跟祁子凌讲了一遍。
祁子凌若有所思道:“所以可以确定的是你遇到的那个公主是假的,我就说那丫头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心机之人?”
祁子燚道:“真正的西秦公主已经安全到达宫中了吗?”
祁子凌道:“嗯,过几日,你进宫,我给你拉来,嘿嘿嘿。”半晌,祁子燚露出紧张的表情,忽地站起身来,“哎呀,今天父皇要考察我功课了,我急着出来,把这茬给忘了,子燚,我先走了,改天再聊。”说风就是雨,他急急忙忙地奔出门外,骑马飞驰而去。
南璟见祁子凌走后,悠悠走到前厅,见到祁子燚投来的疑惑的目光。
南璟看了看自己的着装,从容道:“屋里都是男士衣服,我就随意拿了一件,不过挺合身的,行动起来也方便。”
祁子燚这才想起那原来是兮夜的屋子,他留在药谷后便空了下来。不过他再想想整个世子府连个一个婢女都没有,也没地方去给她找女装。
祁子燚道:“既然这样,你以后就补兮夜的空缺吧!”
南璟一想,兮夜他就在药谷见过一面,是个忠心不二的贴身侍卫,职责应当就是保护世子,道:“好,你打我抗,有刀我挨,有毒我吃,反是下地狱,上天堂的活,我都一马当先。”
祁子燚抬眸看了一眼南璟,然后抿了一口茶,南璟本以为他会很开心,很感动,虽然她只是随便说说,没料到他竟道:“不只如此,兮夜还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南璟一听,他这话明显是让她身兼多职,既要做一个侍卫的活,还要赶干着婢女的活,不情愿地同时她也同情着兮夜。
她不满道:“你这府里这么多仆人,这事很多人都可以做,为什么偏偏是我?”她不敢相信世子的生活起居竟然是由一个男人来料理,又继续道:“这些不是应当由你府里的婢女做的吗?”
祁子燚淡淡道道:“你不就是吗?”
南璟本想反驳道“其他婢女呢”,可话说道一半,突然明白过来,敢情这全府上下就她一个女下人,这是有多可怕。面前这人是有多可怕,他难道没有正常生理需求吗?她带着一种异样的目光低眉瞟了一眼祁子燚,又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目光看了一眼来报告的侍卫,在侍卫低声与祁子燚说话期间,她仔细观察着两人面部细微的表情,只见侍卫几次想看看祁子燚,都被祁子燚的目光逼回了视线,不过终于让南璟瞧出了一丝的猫腻,侍卫走的时候,耳根子红了。
果然。
就在南璟想入非非之际,祁子燚的目光扫射过来,如冬日里凛冽的寒风,似刀子般刮得人眼睛生疼。
南璟收回目光,静静地待在一边。
“明日随我进宫一趟吧。”
“哦。”
比赛射箭
与其被动地等待,还不如先发制人,想必自己回府的消息已经广为人知,一大早,祁子燚求见祁璋于书房之中。
祁子燚进屋行了大礼之后,跪在地上。
祁璋也不说话,一本接一本地翻阅着案几上一旁的奏折,似乎把来人当做空气一般。
祁子燚低着头,余光却瞟向案几,祁璋定是故意的,如今他是被动,定是想看看他有没有看出些什么来。那便顺他的意,减轻他的疑虑,“皇上,臣有罪。”
果然,祁璋开口道:“你有何罪?”他依旧看着手中的奏折,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臣愚笨,误中敌人圈套,险些有损国祚。”
“哦,那你查清楚究竟是何人没有?”
“请皇上恕罪,臣还没有,不过臣心中有怀疑之人。”
祁璋放下手中的奏折,直勾勾地看着祁子燚的眼睛,眼里充满了杀机,“何人?”
“臣认为定是他国细作所为,阻碍我朝与西秦国的联姻。”
“可有证据?”
“证据倒是没有,但是臣与刺客交过手,他亲自开口承认是小周国之杀手。”
祁璋沉思片刻,站起身来,走至祁子燚跟前,“听闻你被人所伤,伤势如何?”
祁子燚一颔首道:“谢陛下关心,臣已无碍。”
祁璋踱开一步望向门外,半晌道:“可有怪朕予你闲职?”
祁子燚道:“臣不敢。”
“西秦公主虽平安抵达,但是你护送不力是事实,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己领罚去。”
“是。”
半晌无言,只是些许的愁容掠过祁子燚面表,在祁璋转头之际被他看了去,道:“还有何事?”
祁子燚道:“近几日,臣母日夜托梦,说是想念家乡,怪臣不孝,不能将其带回。臣自记忆起,便不记事,连自己母亲一星半点事都不曾了解,实在羞愧难当,臣妄请陛下告知一二。”
祁璋听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面容一下子有些凝重,道:“先皇在位时,朕乃带兵在外,等回都之时,你母亲已在宫中,只听得先皇道是在南方巡幸时带回的一佳人子,此外也不比你清楚。只知二人琴瑟和谐,恩爱有加。待你出生不足一年,你母亲由于身体羸弱,仙逝了。”
祁子燚望见祁璋有些不悦的神色,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祁璋定是有什么在隐瞒着他,“罪臣知道了,罪臣告退。”
退出书房后,祁子燚有些气馁,刚开始有点眉目,现在线索又断了,在祁璋的话里又找不到任何的破绽,他的所言跟自己所知几乎是一样的,他到底在隐瞒什么呢?
他皱着双眉走出书房,去往南璟等候的地方。
南璟重回故地,不仅触景生情。海桐阁质子被无名之火烧死,公主惨死芙蓉花地,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历历在目。物是人非,宫阙依旧是宫阙,人却已是新人。
这时,一个官员行色匆匆地从宫外走了进来,不小心撞上了转角处的南璟,连连唾骂道:“哪个不长眼的奴才!”
“少卿大人息怒,这是世子的马车。”旁边的奴才耐心解释道。
听到世子的名头,那人也没减少几分嚣张的势头,骂骂咧咧地向前走去。
少卿大人,是大理寺少卿吗?那不是黄佐吗,眼前的这个人她根本就不认识。南璟跑上前去,叫住那个公公,问道:“前面的是大理寺少卿吗?”
公公回头看了他一眼,望了望四周,谨慎道:“是的。”
“那黄佐黄大人呢?”
公公小心道:“你说的是以前的那位少卿啊,他辞官了,那位是新上任的王大人。”
“什么时候辞官的?”
公公再次望了望四周,确信没人后回道:“就是出了南屿公主这件事情之后,他就辞官了。”
公主这件事情她本就心有疑虑,如今黄佐的辞官更是让南璟觉得这件事情背后肯定还存在不为人知的东西。
老远的时候,祁子燚就看到了看到南璟皱起的眉头,站在那一动不动地似乎在想着什么,祁子燚料是她又想起了旧事,“走吧!”
南璟回过神,“怎么样,祁璋有怪罪于你吗?”
祁子燚道:“不过罚了些俸禄,不碍事。”
祁子燚转身刚要离开,南璟却并没有跟上去,她在想,当初是她拜托他去询问黄佐的,祁子燚肯定知道黄佐辞官的消息的,可是他回来说没有查出什么,连辞官一事都未曾说,“黄佐辞官这事你知道吗?”
祁子燚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没有从他口里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可是公主一事之后,他立马就辞官了,你不觉得此事很有猫腻吗?”南璟语气开始有些激烈,她在埋怨祁子燚没有将此事告知与她。
“我相信他的人品。”
“那我呢,你明知道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也许当时我再去问问他,事情会和如今不一样。”南璟声音尖锐起来。
祁子燚沉默。
“也对,以我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奴才,世子哪会放在心上?”南璟转身欲走。
祁子燚刚张口,这时祁子凌从远处跑来,这次到没有像往常那般看到祁子燚就大喊大叫地喧哗,“子燚,进宫都不跟我说一声,走,去我宫里坐坐。”说到一半,他开始注意到祁子燚旁边站着的人,他盯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南璟气在头上,别过脸,不想理会任何人。尤其是祁子凌,这个爱来事的主,她将头低得越来越低,甚至快将头埋进胸口处了,倘若被这人发现,那往后的日子可要不省心了。
果然,还是听见了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
“南璟。”
南璟假装没听见,依旧低着头,却被祁子凌硬生生地掰起头,双眼直视着他,然后就看到了他这个记仇的人的眼里的怒火。
祁子凌气鼓鼓地道:“哼,上次一声不响地把本太子丢在街上就跑了,这次本太子要治你的罪。”
“你想怎么治?”南璟冷冷道。
祁子凌随便指了一个小太监道:“你,去把容秀宫里的西秦公主给本太子叫到校场,说本太子要跟她比骑马射箭。”
祁子凌朝着南璟哂笑道,“嘿嘿,你也给我过来。”
南璟看见他不怀好意的笑容,料想定没什么好事,心中依旧生着闷气,便跟着祁子凌走了去。
祁子燚无奈,只好跟在后面。
几人一起来到校场,周沐还没到,祁子凌指着南璟道:“你去那边呆着。”
“等会,把这个带着。”他随手从旁边树上这了一根带着几片树叶的枝条,丢给南璟,“把它衔在嘴巴里,站那里,不许动,动一动,本太子就将你投进大牢。”
祁子燚知道祁子凌的箭术一向不好,拿南璟当活靶子,这种比法是在太过危险,阻止道:“子凌......”
话还没说完,就被祁子凌打断道:“子燚,你别管,这臭丫头可是我买的!再说,人都来齐了,不比,本太子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之人。”只见祁子凌瞄了瞄从不远处。
祁子燚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那里正走来一锦衣华服之人,拖曳着裙摆,走近,发现与那日刺伤自己的人竟毫无差别,除了一双眼睛。眼前之人的眼睛顾盼生辉,明眸清澈,而那时见到之人的眼睛里多了些魅惑与妖娆。
周沐见祁子燚盯着他,有些奇怪道,问祁子凌道:“这是?”
祁子凌道:“这是我堂兄祁子燚。”
周沐若有所思道:“就是你那天硬要说我杀了他的那个堂兄。”
祁子凌不好意思地笑笑。
言归正传,周沐向祁子燚点头示意后道:“怎么突然找我比骑马射箭了?”
祁子燚嘴角一牵,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道:“我今天给你找了个活靶子。”
周沐看向南璟,瞬间沉下脸来,道:“无聊!”转身就想离开。从小生活在军营里的周沐看过太多的生离死别,看过太多的苟延残喘,也更能明白在死亡面前,人是多么的卑微渺小,也更能理解生命是多么的可贵,所以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的事她厌恶至极。
看周沐离开,祁子凌拉住她:“别走呀,这多好玩。”
周沐本不想理他,走了两步随即又掉转头来道:“要想和我比也行,不过得换做你站在那,而且得先由我开局。”
祁子凌刚看到她转过来时还一脸高兴,听到后面便阴了脸怒道:“周沐,你让本太子做这么危险的事,你居心何在?”
周沐不屑道:“你也知道危险啊!有句话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知道饱览群书的太子殿下有没有读到过?”
祁子凌被反问得哑口无言,被周沐搏了面子,又不知道该如何反击。
南璟在对面喊道:“太子殿下,你还射不射了!”
祁子凌脸色清白交加,硬着头皮道:“射。”他立马拉弓搭箭,箭如脱缰野马般狂奔出去,加之祁子凌射箭时心绪不宁,未准备好,眼看箭便要射到南璟脑门上了,祁子凌这才大声尖叫道:“快躲开。”
这时只见另一支箭与此箭成一定角度飞速赶来,劲道与速度如同一道闪电般快而准地砸向祁子凌射出去的箭,一下子他的箭就被打落在地,南璟松了一口气。
众人纷纷望向这只箭的族主人,只见周沐手持弯弓,双脚排开,尽显巾帼风采。
南璟一拱手,向周沐走去,看此人穿着,非富即贵,但祁璋膝下无女道:“多谢!姑娘真是经过不让须眉。”
这时,周沐才看清原来此人是女子,这让她对祁子凌的鄙夷之色展露无遗。
南璟转头对祁子凌道:“应太子之言,小人未动,这下可以走了吧。”她想趁早摆脱纠缠,不在想和祁子燚呆在一个地方,见了就生气。
祁子凌道:“天下哪有像你这样不要命之人。算了算了,本太子一点兴致都没了。”他将弓箭往地上一扔,甩了甩袖子,便大步走开了。
周沐望着面前两人,盈盈笑道:“我叫周沐,方才看姑娘颇有胆识,我在宫中没什么朋友,可否与你们交个朋友。”
祁子燚道:“公主尊贵!”
南璟一听便听出来他话里有话,暗示她此人的身份,让她谨言慎行,但是南璟偏要和他反着来,道:“承蒙公主不弃。”
射箭比赛散了场后,南璟和祁子燚随后同坐一辆马车离开。
马车内,南璟一言不发,盯着车外,把祁子燚当做了空气。
祁子燚委屈巴巴地坐在车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气氛像凝固住了一般,让他浑身难受,他知道南璟在生气。
半晌,祁子燚开口打破僵局,道:“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是吗?”南璟说话的口气依旧很冷。
“是。如果不是,我为何要将尊贵的玉佩送给你?”祁子燚说完,不好意思地别过头,不敢看她。
南璟并没有看到祁子燚害羞的一面,她依旧看着车窗外,“那是在南屿的时候,我还有利用价值,现在我什么都不是。”
“如果你什么都不是,我何必大费周章地把你留在身边。”
南璟终于转过头,看向他,只见他面色诚恳,“可是在那件事上你并没有对我坦白。”
“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你在这件事情上的苦衷是什么?”
“他是我来到北辰后的第一个朋友,我如今的地位你也看到了,无权亦无势,皇帝忌惮我,朝臣轻视我。就像你说的那般‘天煞孤星’,黄佐曾在皇帝面前保过我的命,我视他为我的恩人和知己,你托我的事情我去问了,但是他不说,我怎能逼迫他?”
祁子燚一番话后,心中气顿时消了不少。
沉默半晌后,她偷偷瞟了祁子燚一眼,瞧了瞧祁子燚脸上的神情,却不料被祁子燚发现了。她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嘴角憋着笑。
祁子燚看她笑了,知道气也消了,一会儿道:“你跟我说说当时皇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南璟道:“那日,海桐阁不知是何原因忽然着了火,当我进入火场时,里面的质子已烧为黑炭;紧接着便传来了公主惨死自己住所前的一片芙蓉花海里的消息,紧接着便有了云芙蓉索命之说。几天后,在池塘中发现一具侍卫的浮尸,便得出侍卫纵火行凶后畏罪自杀之说。”
祁子燚思索片刻,道:“真是荒诞不经的说法。依你所言,有几个疑问:一,如何确信那句焦尸是质子;二,侍卫为何会选择放火这种让容易他人发现的做法。”
南璟陷入沉思,总觉得事情很蹊跷,又说不出疑点在哪,现在祁子燚点出了一个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问题:她当时是看父亲一眼便确认了那句焦尸就是质子,自己也不曾怀疑过,但是那具焦尸烧得面目全非,父亲是如何断定的。
死前遗言
祁子凌回到朝阳殿,眉头紧锁地地坐在榻上,闭着眼睛思索着什么,不似往常般活泼朝气。
因为祁子凌刚才在书房听见父皇和祁子燚的对话,本来他打算在祁子燚离开的时候就走的,可是后来稍稍滞留了一会儿,却让他听到了些许奇怪的事情。
祁子燚离开后不久,罗孚就走了进来。他知道罗孚是南屿公主遭到杀害唯一的证人。当时南璟也对罗孚有过怀疑,自己还去问过皇帝。
但是在书房里听到的皇帝跟罗孚之间的对话,却让他起了疑虑。为什么父皇不让任何人打听公主去世一事呢,还下了死命令,难道这背后还有什么隐情吗?
忽然睁开眼睛叫唤道:“小东子。”
小东子急急忙忙跑了进来,道:“殿下,有何吩咐?”
祁子凌道:“我问你一个事,你还记得南屿公主惨死那晚上发生的事吗?”
小东子道:“知道是知道,但奴才当时在朝阳宫轮值,未亲眼看见,但有听说。芙蓉苑地处偏廷,前任娘娘死后,已荒废许久,平日里那儿人就少,由于鬼怪传说,也很少有人夜半到那儿去。所以公主死亡当时,除了前去查证鬼怪的罗孚公公,几乎没什么人看到。”
但是祁子凌有些不死心,对小东子道:“你去把以前在芙蓉苑周围做事的小宫女小太监都叫来,本太子有事问他们。”
小东子领了命之后便匆匆离开,查了查记录后,发现总共有十六人曾在芙蓉苑附近任职,其中六人因散步谣言被处死,还有近半数人调到了其他宫里。
小东子在云曦殿找人时,正巧碰见安嫔娘娘从殿里出来,他行了礼之后,只见安嫔娘娘莲步轻盈,款款向他走来。安嫔娘娘很少出来,是个比较娴静的主,但是据小道消息称,皇帝在云曦殿歇夜的次数最多,小东子想可能是安嫔长得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与其他优柔妩媚的各宫娘娘不一样吧。
“太子身边之人怎会来我云曦宫?”
安嫔语气不紧不慢,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小东子心中生出几分惊讶与佩服,这平常足不出户的安嫔居然识得他是太子身边之人,所以他信了一句话:这宫里的娘娘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小东子一五一十地答道:“太子有事情想询问,吩咐奴才来找人。”
安嫔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有意无意道:“哦?什么事要找我云曦殿的人。”
小东子思虑了一会儿,犹豫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安嫔,却听得安嫔道:“只有你家主子是主子,本宫就是不是了是吗?”
这话听着软软糯糯,对小东子来说却十分具有杀伤力,在这宫里最讲究等级严明,做奴才的绝不可以得罪任何一个比自己身份高的人,否则就是找死。
小东子立马跪下道:“奴才不敢,太子差奴才来是询问在芙蓉苑附近当过差的奴才们。奴才知道的就是这些。”
安嫔眯起眼睛,淡淡笑道:“好了,起来吧,本宫宫里用得到的奴才尽管叫去。”
“奴才谢过安嫔娘娘。”
小东子领着十来个宫女到达朝阳殿。
太子拿着准备好的鞭子在手里打着节拍,快速扫视了一遍众人。严肃问道:“看到本太子手里的鞭子了吗,今天谁要是不把海桐阁失火那日你在何处给本太子交代清楚了,本太子就将这条沾满辣椒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你身上然后再治你个欺君之罪。”
因为事情发生在半夜,正值酣睡之际,大多数宫女太监的回答都是睡觉,当问道其中一个宫女时,祁子凌觉得颇有些眼熟,顿了顿道:“把下巴抬起来。”
看清楚全貌后,祁子凌记起这是周沐身边的丫头,好像叫小米粥。他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却发现她哆嗦的厉害,只听得她支支吾吾道:“我也在睡觉,不知外面发生何事。”
祁子凌以为她是怕他手中的鞭子,这时旁边一个宫女道:“我记得当时小米粥说要去茅房,我模模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见蜡烛烧掉了半只她都没回来。”
这让祁子凌起了疑心,凶道:“半只蜡烛烧尽至少需要一炷香时间,快说,你这么长时间都去干什么了?”
小米粥脸色青白交接,说不出话来,祁子凌扬起一鞭就甩在她身上,将其打伤在地,隔着薄薄的衣衫,随即印出一道血痕,“说不说!”
众人看了皆掩面劝道:“小米粥啊,实话说了吧,别遭这罪了。”
小米粥感觉到后背一阵火辣辣,眼泪水唰地一下决了堤,祁子凌又是一鞭甩在小米粥脸上,随即在她眉脚至下颚留下一条红印,若是再下手重些,怕是要破相了。
祁子凌看她只是一个劲地哭泣,丝毫没有要说的准备,“你今天要是不给本太子交代清楚,本太子打到你说为止。”
祁子凌又是一鞭,小米粥身体被打得猛地一颤,紧咬的嘴唇渗出血来,脸色开始发白,仍旧不停地哭泣。
祁子燚越打火越大,下一鞭就要落下的时候,鞭子忽然被人揪住,扭头一看,竟是周沐硬生生地抓住了鞭子,鞭尾不下心甩到了她的手,落下一道血痕,祁子凌丢掉鞭子,拉过她的手一看,紧张道:“没事吧!”
周沐看到满身伤痕匍匐在地上的小米粥,怒道:“你今天又抽什么风,无缘无故打我的婢女?”
祁子凌被她一顿痛骂,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立马红了脖子跟她争辩起来:“我管我北辰的下人,有你周沐什么事?”
祁子燚继续道:“来人,把这个婢女给我拖进大牢暂且关押。”
小米粥泪眼汪汪地望向周沐,似在向她呼救,周沐不忍对祁子凌怒吼道:“祁子凌,你就这么不把别人的命当命吗?”
“周沐,这是北辰,不是你们西秦,除了父皇,还没有人这么大胆敢直呼本太子名讳。”祁子凌怒目而视,就像突然爆发的火山直击周沐眼底。
周沐不甘示弱,也用冰霜的瞳孔回应着他。
两人一时间剑拔弩张,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小东子,走,跟我去刑房,除本太子之外,任何人不得入内。”祁子凌震袖离开。
周沐回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刚才这话他明显是说给她听的,这下非但没解决任何事情,还会使得祁子凌怒上加怒,想到这周沐怪自己太冲动,生出几分懊恼之意。她不停地对自己道:“要心平气和。”
祁子凌气呼呼地走在去往牢房的宫道上,心里埋怨着周沐。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给本太子一个面子,我是谁啊,我可是北辰的东宫太子,未来的一国之主,哪容得你这个小女子在本太子面前咋咋呼呼,被人看了去,叫我以后怎么治天下,真是气死我了。就算是吵架,咱们关起门来吵,让你几分又何妨!
祁子凌抽了一鞭子旁边的花草,随之将鞭子往草里一扔,回头对着后面的小东子道:“你说她跟只母老虎似的,哪有太子妃的仪态啊!”
“是是是。”小东子唯唯诺诺地点着头。
“那你说要是她以后当了太子妃,本太子后宫佳丽三千的梦想不就破灭了吗?”
“那太子可以让公主当侧妃。”
祁子凌怒气冲冲道:“当什么侧妃,这样才可以替本太子管理后宫啊,柔柔弱弱的怎么行呢?”
“是是是。”小东子抹了一把汗,赶紧应承道,他也摸不清太子到底是喜欢周沐呢还是不喜欢周沐。
“你说刚刚本太子是不是对她太凶了?”祁子凌开始担心起来,怕跟周沐只见生出隔阂。
“额...................”这下小东子可犹豫了,可说凶那是得罪太子,要是说不凶,那又好像会间接得罪未来的太子妃,不过眼前还是应付太子要紧,于是便说道:“不凶。”
“不凶吗?”
“你就是吼了她。”
“吼了她还不凶啊。”祁子凌大声嚷嚷道,着实把小东子吓了一跳,他拍了拍嘴巴子,心想自己怎么就这么嘴笨呢!
“算了算了,本太子今日也没什么心情去审人了,明天再去吧,人给我看好了。”祁子凌走到一半又调转方向,不耐烦地离开了。
第二日周沐一大早便去了昭阳殿,只见太子殿门紧闭,殿外守着的小东子靠在柱子上在不停地打着瞌睡。
周沐走上前摇了摇他,叫道:“小东子。”
小东子睁开惺忪的睡眼,一见到来人是周沐,立马站直身体,擦了擦口水急急忙忙施礼道:“公主.....”
周沐脸色焦急,礼貌道:“小东子,可否通传一下你的主子,我有事找他。”
屋里的祁子凌一听到周沐的声音,立马从床上跳起跑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周沐的低声下气的口气,脸上颇为得意。
小东子想了想,昨晚太子亥时才回,睡得有些晚,不知起没起。他轻轻敲了敲门,唤了几声“殿下”,里面毫无动静。
祁子凌捂着嘴笑得正欢,就该让周沐吃吃瘪,老是喜欢对他大呼小叫。
看里面毫无动静,周沐忍不住大声说道:“昨天是我不对,不该对你发火。太子殿下,对不起。”
过了半晌,里面还是鸦雀无声,就算小东子的声音他祁子凌没听见,但自己都这么大声了,就算昏死过去的人也该醒了,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就在离开之际,祁子凌打开房门,咳嗽了两声,眼睛瞟向一边道:“找本太子何事啊?”
“你带我去找一下小米粥,或许我能问出点什么!”
祁子凌转过头望向周沐,只见她满头大汗,估计是跑过来的,假装迟疑了一会儿道:“好,看在你认真恳求我的份上,我答应了。”
周沐见祁子凌答应了,一下子舒展开眉头,拉过祁子凌的胳膊,往天牢奔去。
走进阴湿的地牢,周沐浑身上下就感觉不舒服,这里到处充斥着一股霉味,血腥味,那都是死亡的味道。
祁子凌领着周沐来到一处,眼前的景象瞬间让两人惊呆了。若不是祁子凌领着过来,哪还认得出来眼前邢架上漫身血色,头发凌乱的人竟是以前叽叽喳喳的可人的小丫头。
祁子凌也有些意外,昨天只是在外面抽了她几鞭,之后就把她关进了大牢,就一直到今天早上,怎么搞成这幅模样了,他立刻怒道:“谁让你们动刑的?”
一个牢头模样的人战战兢兢走了过来,“不是太子要问话吗,我看这丫头嘴巴紧,就抽了几鞭......”
祁子凌一把推开他,立马吩咐道:“传太医!”
周沐颤抖着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撩开小米粥凌乱的头发,只见其脸上已肿得不似人样,她回过头看了祁子凌一眼,眼神就像秋天里的落叶,满目萧条与肃杀。
祁子凌对上她满是哀怨、恨意的泪目,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道了两声“我.......我.....”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周沐唤了小米粥两声,小米粥没有反应,她一度认为小米粥已经死了,过了一会儿只见她垂下来的头发丝动了动,周沐眼睛一亮,小米粥动了动嘴巴,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周沐将身体靠过去,将耳朵贴在她嘴边,只听得小米粥道:“南屿公主......惨死那晚,看见了,奸杀她的就是.......当今皇上......祁璋。”周沐心中猛地一颤,脸上故意维持着悲伤的表情,将震惊深深隐了下去。
很快,小米粥没了声音,整个身体耷拉在绑着的链条上,就像从树上零落的树叶,已经失去了生机,只剩下一副等着腐烂的身躯。
周沐泣不成声,祁子凌叫她她也不理会,好像进入的另一个世界似的,垂丧着脑袋,哭红了双眼,呆呆地走出牢房外。
不一会儿,太医拎着箱子急急忙忙地赶来,祁子凌连忙道:“看看还有救吗?”
太医蹲下去检查了一下,站起身来摇了摇头。
设计离宫
周沐摇摇晃晃地走出了牢房,虽然和小米粥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她毕竟是自己在这里唯一熟识的人,小米粥也不像宫里的其他人般,阿谀奉承,见风使舵,也算是个良善之人。
如今她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眼前,周沐心中难过万分。
“周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怎么打了几下就死了。我只是想问问她关于南屿公主一案,当时你和我吵架,我一时气不过就.................”祁子凌追上去在周沐耳边不停地解释着。
周沐瞬间想到了什么似的,如果真的是祁子凌打了几下,小米粥不可能就这样死了,一定是南屿公主一案的凶手下的毒手。可是她不能跟祁子凌说,更何况要不是祁子凌将小米粥关起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祁子凌自知在此事上做得不当,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般跟在身后,默不作声一直跟到周沐的寝殿,见周沐进了屋子后,也不好意思跟进去,只是在外面踯躅了一会儿,好久才喊道:“我给你再找个小丫鬟。”
周沐彭的一声将门狠狠地砸上,坐在榻上,悲伤之余,小米粥的话让她不甚惶恐。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小米粥死不松口,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
因为一旦她说出来,不管别人信不信,她是首先必死无疑。犯事的乃是九五之尊,天下之法,无法治罪;而是此事乃乱伦之辱皇家颜面之事,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因此说出来必会被杀之灭口。
但如今知道了,自己成了唯一的知情人。此事定会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到皇帝耳中,皇帝眼中容不得沙子,更何况是自己这样的大石头,自己该当如何保全?
还有一件事情让她细思极恐的就是,为什么凶手不直接将小米粥杀了,而是非要留着她一口气,这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若是有意为之,目的是为何?
入夜,周沐惶惶不安,自己在这偌大的深宫只是一个外族人,若是突然暴病而亡,也不会有人奇怪,这时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祁子凌,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她吩咐了其中一个宫女,务必让他亲自来一趟。
周沐一早便把蜡烛给吹灭了,想着如果有人进来,可以趁黑跑出去,她惴惴不安地坐在榻上,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是在煎熬,她有种不好的预感。突然外面雷电交加,让周沐身体猛地一颤,紧接着倾盆大雨哗哗响起,打得窗户吱呀作响。
忽然门外的窗户上影影绰绰地映出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似隔着窗户纸在窥探里面的一切。
周沐想着果然自己的预料没有错,定是来灭口的,她企盼着祁子凌能快点到。
只见那黑影探出一只手,正想推门而入,周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但是那黑影停下了动作,一瞬间便消失在了窗户上。
周沐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听见祁子凌在门外小声地喊她名字,周沐走上去开了门,祁子凌一通乱摸,双手终于摸索到周沐的胳膊,紧张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进来吧。”周沐将门关上,转身将屋内的蜡烛点上。
这才发现祁子凌浑身被雨淋透,衣服上还低着水,他所站之处已经形成了一个水洼,她拿了一块干净的丝帕给他,道:“下这么大的雨,怎么都不打伞?”
“我听到你侍女说务必要来你这里一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着急就赶了过来。”祁子凌上气不接下气,边擦着额头上的雨水。
周沐凝视着祁子凌的眼睛,一时间有些感动。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都不好意思挪开眼睛,周沐从柜子里拿了一套中衣和一件披风道:“你先到屏风后面把湿衣服换掉,先将就穿着这个。”
祁子凌有些不明白,他本打算事情解决后就走的,听周沐这语气,是打算让他在这里过夜里,心里竟觉得有些开心,身体某处一颤。
别着头,低声说了句“好”。
周沐坐下来,沏了一壶热茶,见祁子凌换好衣服后,着实滑稽,邀请他坐下,将茶水递到他跟前。
祁子凌收拾了下激动的心情,道:“你找我来到底何事?”
周沐自然是不能将事实告诉他的,他见他父皇那么怕,于是端起一杯茶,盯着茶水里的茶叶道:“我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和我一同来的家乡之人全都死在了途中,现在连小米粥也走了,就是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话,抒发心中的郁结,可是在这里我谁都不认识,是认识你。”
祁子凌一听在周沐心里,自己还是占据了蛮重要的地位的,掩饰不住地开心道:“有我在,没人会欺负你,以后......我也不会再欺负你了。小米粥的事是我的错。”祁子凌这人从小到大从未跟人道过谦,也从在任何人面前承认过自己有错,即使是心里觉得自己有错,他也不会说出来,更别提郑重其事地向别人认错了。
祁子凌打了个喷嚏,周沐见此拿出两坛酒来,给祁子凌倒了一碗,莞尔道:“暖暖!小心着凉。”
祁子凌还从未见过如此体贴温婉的周沐,喝了一口后,竟莫名觉得身体有些燥热。
见到周沐突然之间这么体贴,祁子凌倒是有些不适应了,傻笑了两声后,突然问道:“你怎么突然之间对我这么好了。”
怕他看出端倪,周沐笑着挪开视线,“没有,只是突然觉得你挺好的。”
祁子凌高兴地又喝了一杯酒,“你还是第一个说我好的人,我父皇从来没夸过我,大臣和奴才只会阿谀奉承,被我欺负的人会说我纨绔,只有你对我从来都是不卑不亢,既然你说我挺好的,那我就是挺好的。”
连喝几碗后,祁子凌脸色微红,含糊不清道:“周沐,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我欺负你,吼你,还不小心打死了你的侍女......”
周沐望向他,只见他双目紧紧地盯着自己,道:“确实有时候很讨厌。”
听到这句话,祁子凌的有些失落,喝了一口酒后道:“你哪些地方讨厌我,我都可以改。”
周沐道:“你不用改什么。”
祁子凌忽然像个小孩般,哭丧着脸道:“我不改,你就会讨厌我,不喜欢我,可是我想让你喜欢我。”
周沐直起眼睛看着他,心中有些疑惑,他这算是?
祁子凌紧接着道:“因为我喜欢你。”
周沐这算是听明白了,他是在向她示爱,心中猛地一惊,其实她早该有发现的,祁子凌这么行事乖张的一个人,竟容许她的大呼小叫和不敬,还有她受伤时紧张的表情,心里不觉得有几分沉重。因为此刻的她正在利用他的好意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他却被蒙在鼓里。
“子凌,其实我心中已经有........”
“嘘。”祁子凌比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听我说就好。”
祁子凌又喝了一碗酒,道:“你知道吗,我每次见到你心里其实特高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你了,就是觉得你每次受伤,会莫名地心疼;哭泣时,会不知所措,骂我时,就是可以忍住不打你.......虽然我心里很不高兴,时候也很郁闷,但是你只要开口跟我说说话,示好,我就可以轻易地抛之脑后。”
周沐笑着,眼里却带着几分悲凉,心里感慨道:“若是每个有情人都是两情相悦那该多好,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失心人。”看着眼前之人脸上虽是笑着,眼睛却蒙了一层薄雾,渐而缓缓倒在桌子上。
周沐望了望天色,收拾了下包袱,趁天还未亮,躲过士兵的巡逻,躲到大殿外的一处石狮子后面,等待着大臣来上早朝。因为据她对宫中事物的了解,大臣上上早朝乘坐的马车经常会停在此处,因此只要趁机躲在马车中,随他们悄悄出宫,便可以逃离生天。
月隐星疏,天空微微泛白,脱去一身黑衣换上一身彩衣。不一会儿,车轱辘声愈响,接着听到“吁”的一声,便有脚步落地的声音,这些声音陆陆续续交错着,直至没了声响。
周沐探出脑袋,发现大臣们几乎已经走光,只剩下一些马夫仍工整地坐于车上,等待着家主上完早朝的到来。
如何越过这些马夫的视线,躲进车中成为摆在周沐面前的一个大问题。
苦恼许久后,忽然灵光一现,她从包里掏出一些铜钱和碎银子,用力往最前面的马车抛去,后面的马夫纷纷往前面看去,而第一个马车上的车夫左顾右盼了一下,又谨慎地往后面瞧去,看其他马夫都没有去捡,便也站在车旁,但眼睛依然有意无意地瞥向那锭银子。
有句话叫“枪打出头鸟”,周沐并不气馁,又往前抛了一锭,这一锭银子正好丢在第二个马夫的脚边,极为隐蔽。
第二个车夫向下瞧了瞧,迟疑了一会儿后用脚悄悄地将银子踢到马车底下,然后假装马鞭掉了,迅速捞起银子和马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这一幕正好被后面的马夫看到了,于是他紧紧地盯住最前面的那锭银子,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去捡,因为宫中不比其他,只有安分做事,才能保住项上脑袋。
犹豫片刻之后,他还是迅速跑了上去抓起银子就跑,第一个马夫看到后后悔不已,想着要是再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一定不能放过。
就在此时,天上真的掉起了馅饼,大量的铜钱从天而降,一回生,二回熟,马夫们见有人捡钱,通通效仿起来,拥到前面忙着捡钱。
周沐看诡计得逞,趁机跳上马车,躲在其座位底下。
大殿里,太监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户部尚书程笙道:“皇上,据边境探子回报,出登帝位的西秦皇帝周晔励精图治,实行黄老政策,休养生息,短短几个月内,民心所向,粮食增收,边境不少的北辰百姓都跑往西秦去了。而臣弟前几日修来一封家书,道他所在的云丰县连年大旱,颗粒无收,加之赋税繁重,民不聊生,流匪贼寇颇多,官兵人数快抵不过土匪窝了。所以臣建议........”
说到这里的时候,皇帝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程笙是个年轻有为之人,早年间在地方上任职,因治理有方,被破格提升至中央,但是年轻的他还是不懂些人情世故。人最怕比较,尤其是在众人面前被贬低,程笙本意是要减税,但是他拿周晔说事,这明显是告诉皇帝你应该也要像周晔一样励精图治,不要玩物丧志、无所作为。尤其是在这么多大臣面前,皇帝的面子往哪搁。
程笙还在继续说道,他完全没有理会他的老师给他使眼色,“所以臣建议开仓放粮、中央派驻官兵前往镇压当地的流寇。”
“哼。”果然,祁璋将奏折甩到他身上,程笙吓了一跳,连忙跪下,不知何地方惹得皇帝发怒。
“你的意思是朕不励精图治、无所作为了。”
“臣不敢,臣只是觉得应当取他人长处.........”
“来人,削去程笙的官位,流放边疆。”
程笙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望了望他的老师,只见他老师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此时的程笙外表呆若木鸡,只是心中还有一些清明,这样下去,北辰离灭国也不远了。
他面容呆滞地脱下朝服、摘去官帽,也没有求饶、哭喊,平静地任人带了出去。
“另外,既然云丰县有流寇,而世子又闲赋在家,传朕旨意,择日起另世子调往云丰县任职,平清当地流寇,尔等意下如何?”
祁璋的口气哪是在询问大臣的意见,而是自己做好了决定说给他们听听的一种下命令的语气,有了前车之鉴,哪个大臣敢反驳,皆齐声道:“陛下英明。”
沉默了半晌,太监低头用余光看了下皇帝,看他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了,便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这时候,底下的官员皆低着头,鸦雀无声。
随后,祁璋由太监罗孚搀扶着进入内殿,这时他道:“去安嫔那里。”
恨意交加
周沐躲在车里有一段时间了,由于起得太早,困意不断地袭来,不一会儿便打起了瞌睡。
车子忽然一阵摇晃,周沐一个激灵,瞬间睡意全无,神经崩得紧紧地,紧接着便听见木凳子发出被重物压下的惨叫声,她想这两紫骝雕毂的主人一定是个胖子。
随着“驾”的一声,车轮子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然而她却听见了上马车之人似在哭泣的声音,她疑惑道:“一个大男人大白天的在哭什么呢?”
不一会儿马车一滞,紧接着又滚了起来。周沐估摸着应该到了宫门口,马夫在出示宫牌,她心里有些高兴,她蹲在座位底下的姿势已经让她身体有些僵硬。
不久后,她便听见外面人声嘈杂,想着应该是到了宫外的集市上,一激动手肘不小心打到凳板上。
原本车里的人哭累了正眯着眼睛休息,这声异动使他猛地睁开眼睛,坐实的屁股一下子离开了凳子,他掀开铺在凳上的布,只见一个女子尴尬地露出一丝笑容。
他脸上闪过的惊慌转瞬即逝,看了看女子的着装,布料华丽精美,料定她是宫中之人,并且是混着自己的马车出来的,此事非同小可,他镇定道:“你是什么人?”
周沐从凳下爬出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看到眼前之人确实有些胖,不过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的,便道:“大人,您别紧张,我就是皇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因爹爹病重,主子又不放行,只好想出这个办法逃出来。”
那人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扮,穿的确是宫女服。
周沐见他眼神扫视着自己,庆幸自己出门前扮作了宫女的样子,接下来就看这位大人有没有同情心了,要是遇上个老古板那就完蛋了。
她见他将信将疑从眼里挤出了几滴眼泪,用手捂着眼睛假装哭泣。
家仆听到动静问道:“大人,出什么事了吗?”
那人道:“没事。”
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那人上了些年纪,将要倒地,周沐伸手扶了他一把,将其扶至凳子上。
“什么时候入的宫啊?”
周沐愣了一下,本来想把年纪说得小一些,这样便于博得更大的同情,但一想六岁被卖入宫会不会太早了,缓缓道:“十岁。家里穷,兄弟姐妹又多,我是家里的老大,只好入宫谋取一口饭吃,也好养活弟弟妹妹。”周沐虽然把故事讲得极为的悲惨,但瞎编乱造的的故事,她的眼泪怎么也流不出来,反而因熬夜早起十分地干涩。
她转移话题道:“大人刚才为何哭?”
那位大人被她这么一说,脸上流过一抹尴尬之色,半晌后开口道:“生平最得意、最关爱的一个学生被流放了.......唉”
“那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流放的?”
“祸从口出。”
周沐一惊,如同醍醐灌顶,还好她刚才没将这个天大的秘密随便说给他人听。
那人拂开车帘,往外看了看,转而对马夫说道:“你把马车停下来,去帮我买些甜糕来。”
马夫答应道,驾停马车,向甜糕摊走去,不过他的脸上却一脸的疑惑,大人不是平常不爱吃甜食的吗?
“你可以走了。”
周沐一听,欣喜若狂,几番感谢之后,下了马车,对着车上的老人挥了挥手,紧接着马车驶离她的视线。
马车停了一处府邸前,车夫道:“大人,到了。”
这处府邸正是礼部尚书周政的府邸,也就是程笙的老师,平时为人较为正派拘谨。
“大人,你的甜糕。”
周政摆了摆手,“你拿去吃吧。”便头也不回地走进府邸。
车夫摸了摸脑袋,不明所以。
容秀殿外,皇帝怒发冲冠,一脚踹落容秀殿的大门,唾骂了一句:“豆腐渣工程。”
看到祁子凌不着一丝地趴在桌上,他气不打一处来,拿出宝剑,一剑劈断了半张桌子,断裂处祁子凌的头所在位置只差了分毫。
祁子凌身体依靠的桌子坍塌之后,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这一磕,他迷迷糊糊地转醒过来,揉着疼痛的脑袋,脸上却依旧挂着梦里的笑容。
看清来人之后,祁子凌的的笑容瞬间凝固,看了看周围,第一个浮现在脑海的问题便是怎么回事?周沐哪去了,明明昨晚还在一起喝酒,还梦见和她....他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正想扯过地上散落的衣服,却被桌子压得死死的。
祁璋过去就是一脚,将他踹至床脚处。
祁子凌皱紧眉头,从床上扯下一条毯子,盖在自己身上,低着头不敢看祁璋一眼,眼神里却充满疑惑,他想问周沐哪去了,却又不敢问。
“没用的东西,一个女人就把你迷得不成样子。”祁璋屏退外人后,骂道。
“父皇,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沐她怎么了?”祁子凌忍不住问道。
“西秦假借和亲之名,实则是派人来刺探北辰的军国情报,她知道自己事情要败露,就早早地逃出宫去。”
“不可能,她不是这样的人。”祁子凌眼神坚定地说道。
祁璋转身,重重一个巴掌扇在祁子凌的脸上,道:“不争气的东西,到现在还想着她。那你说她这么个大活人哪去了?”
祁子凌嘴角渗出一丝血来,想起昨晚的一切,过往的种种,眼睛里悲愤交加。
她昨晚的怪异举止难道是为了酒后套自己的话吗?那日花园里的那一箭,难道真是她所为,然后假装不是故意为之吗,她纯真无邪的笑脸难道都是伪善吗?
“要是朕还有其他儿子,要是子峰没有死,储君之位定不是你的。”祁璋充满怒气的眼睛里生出一丝悲伤,蔓延至整个面部。
提到子峰,祁子凌身体猛地一颤,这个名字他已经好久没听到过了,自从他死后,便无人再敢提及。
祁子峰是他的亲大哥,有一次祁子凌贪玩,不小心掉进了池塘,祁子峰为了救他,不小心溺水身亡了。他犹记得他大哥临死前对他说的话:照顾好父皇、母后,不要怪自己,哥哥好累,弟弟能帮我撑一会儿吗?
想到这,祁子凌不禁泪眼婆娑,紧紧握紧拳头。多年以来,他表面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只能用不停的到处玩乐来忘记这件事情,他喜欢找祁子燚,每每看到他,他总觉得他哥哥还没死,就在他身边,时间一长,这张面具就怎么也摘不下来了。
当被册封太子后,犹如千斤重担死死地压在自己身上,大臣处处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此时终于明白他大哥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储君之位本就不是他的”,祁子凌听到从祁璋口里说出这句话时,心里一阵凉,原来这些年他的父亲一直都在怪他害死哥哥,原来这些年他对他从来没什么笑容都是因为还在记恨他。
祁子凌一个箭步冲出大殿,往当年落水的荷花池里跑去。
罗孚想要上去拦住他,被祁璋阻止道:“不经历些风雨,他永远都长不大。”
已经入秋,荷花池中已剩一堆残花败叶和一池的淤泥。
池水的凉意渗透到祁子凌的四肢百骸,他疯狂地拍打着池水,发泄着,口中大喊着:“哥,你回来吧,弟弟不要这个位置,哥,哥.........”
他自责,为什么当年死在这荷花池里的而不是自己而是他哥哥,让他这几辈子都要带着沉重的枷锁过日子。
溅起的泥渍溅得他满身泥点,同时他也难过,为什么喜欢的人竟是一个伪善的小人,她真的难道看不出来自己到底有多喜欢她吗?
他那么骄傲、自负的一个人,可以再三为她放低身段,而她却利用他,他终于压制不住内心想到她的狂喜和狂悲,声嘶力竭地低吼出她的名字,直直地向后躺入彻骨寒的池水中,将整个身子没入池水中。
我祁子凌以后不会再那么傻了,若是再见到你,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