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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龙虾的尊严     丹浮萍txt下载     丹浮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抢人

    苹破门时,看到的便是几人合围霍青娘的场面。她打了个响指,便手托一团火球,冲向佯装进攻的那人。

    剑砍下,落在霍青娘的衣服上停顿,“咔”的一声,用力过猛,两名蒙面人只觉虎口酥麻,猛的退后几步!

    是沙土汇聚在霍青娘衣服上,形成了护盾。

    蒙面人对视一眼,继续挥剑。

    一下砍不烂,就三下四下五下!

    暗处的一根利箭朝霍青娘飞来,势如破竹,直接摧毁沙土衣盾,穿透肩膀!

    疼痛尚未传达,惯性前倾的时候,霍青娘扫视屋顶,喊道:“小心,有金元——”

    “噗!”

    第二箭。

    他们配合相当默契。虽然被苹纠缠着引开一个人,也依然有四人主攻霍青娘。

    可霍青娘怎么会任由宰割?她抓住刀身,一脚顺势踢向其中一名蒙面人的裆部——搏命时还要讲究文雅未免迂腐了。

    这一脚很准,但蒙面人到底也是经过残酷训练的,身形晃了晃,刀朝着霍青娘的脑袋砍下!

    可惜,最后一下发力不足,刀竟然从手中脱落了。

    鲜红的液体劈头盖脸地洒落在霍青娘的身上,她脚尖一路从蒙面人的下体滑向脖颈,鞋尖汇聚的砂刃将那人整个撕裂开——什么东西往外掉落了。

    与此同时,霍青娘的胳膊再次中了一箭。

    而苹虽然有火元神加持,功夫比起这些蒙面人却只能算三脚猫,一时情急竟连自己头发都烧下一缕。

    徒手折断两根铁箭,霍青娘神色冷峻。

    金元神可以改造人体。下等资质能强韧自身肌肉,中等改变五脏六腑,上等影响他人皮肉,临界资质则可以影响他人寿命、心肺。

    暗处射箭的人想必是改变了自己的肌肉力量,以至于一箭力度可以摧毁霍青娘堪比土砖的防御。

    这里我们适当地回想一下,已经逝世的乐夫人何栀金元神临界资质。

    初见,乐夫人改变了白秀温的身体,使得白秀温的身体缓慢丧失生育能力。现在,被乐渠森察觉了异样。

    说起来,乐夫人也是可怜,用金元气改变了白秀温的身体,可等白秀温带着乐彼找上门,何栀却因为不能明说本命元神,且没有机会与乐渠森见面,最后在皇帝的折磨下郁郁而终了。

    回忆结束,事件移回现在,苹正要用火球砸死面前的家伙。

    第三箭,击中苹的胳膊。

    火球打偏,点着了房屋。

    剩余的敌人干脆放弃围攻霍青娘,苹只觉眼前一黑,异香扑鼻——躲过火球的幸运儿赶紧扛着她逃离战场!

    毕竟苹才是最终目标,霍青娘不过是意外发现,能多收一个土元神是功劳双倍,不收也没有大碍,真要是任务失败指不定主上会怎么惩罚。

    见状,霍青娘挥舞抢来的长剑,又斩杀一人,使劲一跃,蹿上屋顶!

    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抢人!

    熊熊火焰冒烟,浑身是血的女人环顾四周,气场爆发。

    她低头,发现墙边是一扇打烂的窗户。

    婚房,佩花静静等待。

    当一个人看不见的时候,其他的感官会相应地增强,她听到:

    “走水了!”

    “快去帮忙!”

    “死……死人了啊!”

    “先救火——”

    掀开盖头,佩花以为是婚宴出事了,她急忙找了个人询问,那人指着一个方向:“像是林婶家着了。哎呀,你快回去待着吧,大喜的日子,救火只有几个人就……”

    “不,苹、苹果呢?她去救火了?!”

    “不知道啊,一直没见……哎!别走啊!”

    婚宴丢了大半人气,林婶慌慌张张地赶回去,同吃同住的两个女人早已失去踪影。

    “青娘?苹果?”

    学堂。

    杨瑞霖无力地靠着门框,注视那融于天际的烟雾。

    他本可以避免苹被光义会的人捉拿,将她带走,但是迟冉一定会找上门来。

    既然如此,何不等两天,让迟冉收到消息后与光义会决裂,他再带走苹,好好地消磨掉傻徒弟迟冉违逆师父的决心……

第三十二章 头疼

    小宅院面目全非。

    石桌断开,砖瓦被掀开,窗户打烂,墙壁还有刀痕。

    烧掉的屋子是书房,邻居朋友帮忙扑灭了大火,并且从中发现了两具尸体。

    一具腹腔被火炙烤后炸开,里面的东西一览无遗。

    一具颈椎折了,半边脸黑漆漆,半边脸不瞑目。

    最初看到两具尸体,林婶是颤抖的,但她仔细观察后,发现两具尸体身高都比霍青娘至少高了一头,更不用说年仅十五岁的苹了。

    “不是她俩,青娘,苹果,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到底是迟冉选出来的人,林婶很快就冷静下来,擦了擦眼睛,挤出泪水,装作悲伤的模样哭道:“天杀的仇人!到现在也不放过我们几个女人啊!”

    闻言,过来帮忙的邻居先是一惊,再是一边安慰林婶一边询问缘由。

    “早些年,家里老爷是开染坊的,跟人做生意,被人陷害,什么都陪进去了,人也走了。我这才带着青娘、苹果搬家,几年的积蓄买了这小宅院,如今也没了啊!”

    林婶左瞅瞅右瞧瞧,表情极度悲伤,仿佛是自己赖以生存、最珍惜的小家被摧毁了。

    “婶子别哭了,要再盖屋,你喊一声,大伙都帮忙……”

    “确实欺人太甚,找三个女人麻烦……”

    “别哭了,霍青娘和迟苹果俩人能打翻一群大老爷们,肯定没事,估计是找地方躲着了……”

    成功吸引了众人目光,林婶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没事,大家快去参加佩花的婚宴吧。

    “这哪能行……”

    “就是,敢烧房子,幸亏发现的及时,要不然咱们的家也没了!”

    “这俩尸体味道太臭了,林婶,不是不陪你,我们出去透透气。”人走了一半,透气的估计不会回来了。

    但是还有一半没走,林婶看着他们,暗暗记下,日后多给人家拿点鸡蛋糕饼啥的感谢今天的善意。

    “婶子,你这些书咋整?”

    一个汉子扑打着焦黑的纸页,碎落的黑色纸片随风散去。

    “这……苹果的,她平时可稀罕书了……”林婶蹲下,收拾了几本,手指沾黑。

    其中一本掉出几张信纸,她无意间瞥了一眼。

    “迟冉:

    宅院你装饰了很久吧,夜来香盛开窗边,院子中心大树参天,红砖青瓦,我睡的屋子里,床头还有盏小灯……

    我喜欢这里,以后住在这里挺好的。”

    没有细看,林婶将信纸收好,叹了一口气。

    唉,主子李染生专门置办的宅院就这样毁了一半,苹果看了估计也难过。

    *

    北德镇训练处。

    木屋年久失修,表层多是小刺。

    这类小刺,扎伤手指往往拔不出,好不了,一点点地叫人烦躁,又无法摆脱。

    苹左臂受伤,绑架她的人给苹简单包扎了一下,没有过度出血。

    为了保证苹能安安稳稳地待着,他们掐着苹的脖子给她喂了蒙汗药,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药力发作,苹只能昏沉沉地躺在地上半睁眼睛努力清醒。

    脑子里闪烁回忆,因为强迫自己清醒,一种尖锐的声音翻搅着,她痛苦地闭上眼。

    自己是孤儿,跟着哥哥长大,受人欺负是正常的,没有玩伴,再加上迟冉事务繁琐——七八岁的孩子憋着一股劲,连话也不说了,反正说了又无人理会。

    对于所谓“开玩笑”的同窗,苹渐渐学会了冷漠旁观,被人欺负也不反抗了。

    生活的坑洞,对于迟冉和苹这样的孤儿来说太多了。

    哪怕后来杨瑞霖身为教书先生出面,禁止同窗恶意欺辱也没有多少好转。

    杨瑞霖是个好先生,苹记得很清楚,自称是大夫学徒的他握住苹受伤的手腕时,多么小心翼翼,眼神柔软而气愤,俊美的脸庞充斥着莫名的情绪。

    但他今天的表现让苹觉得自己对此人的认知似乎有误区。

    杨瑞霖可能是光义会的人,或者是迟冉的死对头。

    既然声称是迟冉的朋友,就该有证明身份的信物,可惜杨瑞霖没有,只言片语,让苹难以信任他。

    她动了动脖子,肩膀微晃,牵连伤口,左臂状况并不乐观。

    金元神的弓箭手可以射穿霍青娘的土盾,威力不同凡响。

    第三箭瞄准苹的那一下应该是手下留情的,否则非得骨折不可。

    口干舌燥。他们守门外,不给一口水,不给一口饭。

    算了,就算是好吃好喝送来,苹也不敢吃。

    漫长地等待,她在清醒和昏迷之间挣扎,头脑里血管鼓动的声音越来越大,且无法停止。

    如果说,一伙人是因为霍青娘才来的,那么此刻不应该是她关在这里。

    他们很有可能是专门来抓自己的,为了火元神。

    目的是什么?

    培养死士?蓝后让她去杀人?

    苹想不出来。

    思绪流转,她反而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迟冉为什么没有觉醒火元神?

    妹妹有火元神,哥哥估计也有吧。

    迟冉没跟自己说?

    对啊,他瞒着自己干的事情多了,说不定已经能用嘴喷火了……兄妹俩一起放火哈哈哈……如果他真的没有火元神呢……那他肯定不服气……阿,有可能,不是亲兄妹?

    “怎么会。”她轻声反驳自己,转头看见地面的沙粒,微微反光。

    迟冉明明是苹的亲哥哥啊。

    迟冉,迟苹果嘛。

    但是,一直是迟冉养着苹,关于父母的事情,只有迟冉知道,苹倒是很少问他……

    这一瞬间,苹逃避似的停止了思考,将自己交给了眩晕,逐渐入梦。

    我大概又会变成一只鸟吧,飞阿飞,飞累了,找迟冉,使劲揍他……居然让我一个人在这儿……

第三十三章 小火苗

    临近夜晚,夕阳泛滥着温暖,橘黄色的世界分外美好。

    在这片暮色中,霍青娘与背后放冷箭的蒙面人搏斗许久不止。

    先是蒙面人替同伴断后,翻窗户进屋,想等霍青娘追赶救苹时偷袭,但霍青娘发现了,两人一路从小宅院打斗,家具大半四分五裂,互相追赶直至树林深处。

    或是他轰了她一拳,沙盾碎开,霍青娘受了内伤,硬是咽下一口血。两人间满是尘土飞扬。

    或是她沙刃砍下,蒙面人的衣服和肌肉被割开,每一次动作都伴随艳红的流逝。

    光秃秃的树枝划过皮肤,拽坏衣服,他俩无意中毁坏了树皮,枝干受损,全然不顾树木对来年春天的期待。

    “光义会号令,胆敢不从?!”再打下去指不定谁趴下,蒙面人干脆亮出腰牌,喝令霍青娘服从。

    看见令牌,霍青娘愣住了,她慢慢地,单膝跪地。

    是光义会……

    第一反应是,苹果任务失败,光义会惩处她。

    第二反应是,迟冉失势,当初承诺的自由可能会收回。

    说不清为哪件事而担忧,霍青娘对此更多的是,来到小宅院之前的麻木。

    蒙面人打量霍青娘片刻,终于缓了一口气。

    明明可以一早亮出令牌控制迟苹果和霍青娘,他们却还是拼死进攻。

    旁人看来,未免愚蠢。

    但蒙面人是无奈的。之所以对小宅院的霍青娘搞突然袭击,不过是为了满足二皇子特殊的报复欲,本心上,即使是忠心耿耿的暗卫,也有着求生欲和躲避痛苦的本能。

    霍青娘此人实在难缠,选择稳妥一点的令牌镇压,自己是情有可原的。

    想到这里,蒙面人转身道::“随我来。”

    几天后,弓箭手放飞一只颜色杂乱的信鸽,传递消息称,他们捉拿了迟苹果与意外发现的霍青娘。

    负责看守苹的人站在门边,高壮身体搭配甲衣兵器,活像一尊门神。

    独自待了一段时间,守门人隐约感觉脚底板怪怪的,他低头,发现是一簇草芽。

    现在可是冬天。

    草芽生长,一朵紫色的花骨朵儿含苞待放。

    花开了,一紫色瓣瓣舒展,与暖橙色的夕阳相配格外厚重。

    好美。

    花蕾金黄,令人迷恋的气味扩散。

    好香。

    守门人跪在那里,有人取走了钥匙也毫无察觉。

    半梦半醒的苹察觉到有人抱住了自己,和执行任务时,首领扛着她的感觉不同,这回是脑袋枕在那人的肩膀上。

    她想睁眼,但实在太困,没有力气。那人带自己离开了小木屋,额角的头发随风飘动,蹭到了脸颊鼻子,痒丝丝的。

    好想打喷嚏……

    阿,我是不是在飞。

    不可能,他们捉住了我。

    手指能动了,意识差不多清醒,有人两只手抱着她,很平稳地移动。

    不可避免的戒备使得苹掌心变热。

    林子上空,无数树冠被召唤,迎着一男一女,为其铺路。

    枯木泛新芽,枝干生藤蔓,一条条一根根连接相绕,在男子脚下强有力地支撑两人体重。

    胸口烧灼感袭来,男子垂眸看向怀中人。

    等两天,过了年,她就十六岁了。

    女孩嘴唇像母亲,小巧,唇色淡淡的。

    真想碰一下,估计是软的。

    又跑了一会儿,胸口越发炙热,杨瑞霖不得已开口道:“苹,你醒了对吧。”

    她睁开眼,是杨先生。于是苹不再枕着他的肩膀,转头望望一个个树尖儿,对于目前的处境有些慌乱。

    “苹,你可以理解为,我救了你。”他笑了笑,语气非常温和,“你重伤在身,且被关押。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逃出来,但是我做到了,而且可以带你找到迟冉。阿,你应该很担心他吧,毕竟光义会以如此粗暴的方式捉拿了你们。”

    苹抬头,不小心顶上他的下巴。

    杨瑞霖反而点了点头道:“怎么样?跟我走吧。我会拿出证明身份的东西。”

    商量,却让人毫无余地,难道让苹现在拒绝?杨瑞霖想不管,一松手她就得摔个断腿。

    多么相似的交易方式,正如当年的医馆大夫对白秀温说的:“我救了你的命,以你生产时的出血量,寻常大夫是救不回你的,但是我成功了,一命换一命,所以我的酬劳——”

    现在轮到了白秀温的女儿苹,时隔多年,老旧交易重演,母女俩唯一相似的,是说不出一句话。

    纤细银钩似的峨眉月用暗淡的光芒引导过去的丝线,将月下踩着树尖儿的两人相连。

    “那些人呢?看守我的。”

    “他们睡着了。苹想不想休息会儿,总是紧绷着可不适合伤口愈合。”

    没等苹说自己不想睡,问点别的,杨瑞霖已经开始自说自话了:“讲个睡前故事吧。听完了,你要乖乖睡觉。

    从前,有小火苗、小木块。

    小火苗热烈,整日奔忙。

    小木块生在土里,不动不闹。

    有一天,小火苗摔倒了,回头一看,原来是小木块……”

    苹假装闭眼睡觉,她目前不想跟杨瑞霖硬扛。

    杨瑞霖嘴角渗血,他苦笑:“怎么不睡呢?是不是饿了?”

    “不,呃,我饿了。”

    “嗯……给苹找吃的,现在不能用羊奶对付了,稍等一会儿,我马上找家店落脚。”

第三十四章 排骨

    北德镇一伙人当时不仅给苹灌了蒙汗药,还绑了几圈绳子。进店前,杨瑞霖答应帮苹解开绳子,但前提是抱她进门,否则一步也别想走。

    “那便不走。”

    “我说了,能帮你找到迟冉。如今光义会捉你,迟冉若是知道了,苹,觉得会如何?”杨瑞霖伸出手,示意苹拉住他。

    苹后退一步,地面裂开,藤蔓绕上小腿。

    苹冷冷地看着他,打了个响指。

    蒙汗药到现在效果尽失,她整个人相当清醒。

    响指擦火,身上的绳子烧成灰烬,脚腕的藤蔓却烧不坏。

    苹呆了,她无论多么用力,也拔不出脚。

    而杨瑞霖平一边微笑,一边看苹尝试各种方式企图弄断藤蔓。

    更多的藤蔓冒出地面,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末了,苹直接曲腿坐下,“哼”了一声。

    记忆中像这样难缠的藤蔓,只在梦境里。

    她以前见过杨瑞霖?

    察觉苹猜疑的目光,杨瑞霖蹲下来,再次伸出手:“一会儿进店,我们对外宣称夫妻,不许反对。”

    苹陷入了沉默,她猛的挥一拳打向杨瑞霖的胸口!

    男子没有躲,笑容不减。

    带火的拳头开始焚烧杨瑞霖的衣服。

    “嘶……你是什么?”拳头打下的地方坚硬的令人惊讶,苹的手指骨节生疼。

    “木头。”杨瑞霖轻轻抚摸她的拳头,火焰面对他渐渐消失,“很疼吧?夫人打我,我其实也疼,咳咳!”

    他又吐血了,非常注意地别开脸,把血吐在地上。

    抽回手,苹皱眉看着他。

    大夫的学徒,怕是学艺不精才当的教书先生?

    “好了,夫人,前面是店家,不要闹了。”杨瑞霖擦擦嘴,松开她脚腕的束缚,公主抱越发娴熟。

    女孩僵硬地接受现实,默默记忆路线。

    因为外衣被火烧焦了一点,这次抱苹的位置抬高了,为的是挡住胸口烧黑的衣物。

    落脚的店家比较简陋,住店的人也少。小本生意,荒郊野外的,伙计说话皆是方言。

    老板娘正教训伙计,小店吃饭的几个人没人敢吱声。这娘们背后是一窝土匪撑腰,周围的小村庄都不敢惹,也就过路的人临时点个小菜充饥。

    这时候,一名男子抱着个女孩迈进门栏,这类动作既高调又费劲,却很能展现男子的风范。

    早些年成了寡妇的老板娘立刻被这名俊美男子吸引,挥挥手帕示意伙计滚蛋。

    眼角有颗泪痣,模样俊美的男子不在意他人打量,径直走到柜台要了一间房。

    对此,苹并不反对。

    目前为止,杨瑞霖仍是以防备她逃跑的方式对待,住一间房大概也是方便看牢她。

    “客官,上菜吗?”

    “有什么荤菜,上三道,另要一碗汤,几个炊饼。”

    “好~”风韵犹存的老板娘胸口露出来一截,摆着别扭的姿势朝杨瑞霖抛了个媚眼儿,男子笑笑,把怀里的苹抱的更紧了。

    “客官,这姑娘是咋了?一句话不说的。”

    老板娘瞥了一眼菜板身材的苹,不以为意。

    杨瑞霖一脸温柔,对老板娘无辜地眨眨眼,道:“她累了,非要我抱着。幸好夫人身子轻的厉害,不然我可受不了。”

    闻言,苹想辩解,但膝盖下男子的手猛的一紧,“夫妻”对视,意味深长。

    苹率先别开眼。

    杨瑞霖是个怪异的家伙,经常用眼神传达自己的想法,对于不善交际的苹来说,很难抗拒。

    况且她面对男女间关系尚且稚嫩,被人抱着走了一路,脸不红,心却是跳快了。

    “真是有福,奴家羡慕……”

    “呵,不过是我宠坏了。”

    一番客套,老板娘把钥匙塞进杨瑞霖手里,略做停顿。

    男子平静如深秋的湖面,波澜不惊。

    他倒是不在意旁人的触摸,但要是可以选择的话,怀里的那个更适合自己。

    *

    房间同样简陋,窗边的小桌上放着一朵枯萎的干菊,坐在床边的苹多看了几眼,杨瑞霖就伸手凭空变出一朵花来。

    嫩黄色使得饱满花瓣亮人眼球。

    “送给你。”杨瑞霖眼里闪烁期待,他晃了晃花儿,“必须收。”

    女孩瞪了他一眼,揪花茎要拿过来,却发现花根与杨瑞霖的掌心相连。

    木寄生。

    杨瑞霖应该是极少见的木元神,他修炼的会是什么?

    “拿吧,我不会疼的。”

    “你,是想让我做什么?还是想让迟冉……你知道迟冉是光义会的?!”最后一句,苹的声音变大了。

    糊涂的苹,现在才发现问题所在。

    “嘘,隔墙有耳。”杨瑞霖食指点在苹的唇上,“我当然知道迟冉是光义会的。说了,我是他的师兄,苹,信我,我会带你见到迟冉。”

    “多久?”

    “很快的。”

    拽断花茎,苹闻了闻,气味很清新。

    “你也是光义会的?”

    “我不是。”

    两人一问一答。

    等苹没什么可问的了,杨瑞霖给她倒了杯茶:“润润唇。”

    苹拿着没喝。

    一炷香过去,老板娘端菜来了,脸上的妆容比方才好看些。

    杨瑞霖让苹靠在他的身前,美其名曰挡住烧伤。

    “两位请用。”甜腻腻的嗓音,完全不像是与土匪相伴的粗鄙女人。

    一盘酱猪蹄,一盘切牛肉,一盘不太新鲜的蒸鱼,一大碗汤水多的白菜炖豆腐。

    菜摆好,老板娘故作犹豫,表情紧张地说道:“刚才,几个臭男人在一楼打架,桌子全翻了,奴家又没几分力气,还请……这位客人帮帮忙。”

    杨瑞霖歪歪头。

    苹跟着歪头。

    店里伙计是摆设吗?

    “抱歉,我夫人需要我陪,等明天有时间了定会帮忙。”

    “明天……”老板娘楚楚可怜。

    “嗯,夫人饿了,老板娘快去忙吧,就不耽误老板娘的时间了。”

    说罢,杨瑞霖端了饭碗,夹一块排骨:“来,夫人,阿——”

    苹:“……”

第三十五章 共处

    炊饼上桌,杨瑞霖拿起炊饼递给苹。

    把雏菊放窗户旁的小桌上,与干菊并列,苹自己拿了一块炊饼,道:“我自己来。”

    杨瑞霖微微一怔,脑海中自我怜悯似的回忆了幼时的苹乳牙咬自己手指的场景,他每次都让苹咬个够,哪怕留下深浅不一的牙印。

    “嗯,好。”

    “夫妻”开始用饭,杨瑞霖替苹盛了一碗白菜炖豆腐,修长五指伸向酱猪蹄。

    猪皮美容,蹄筋筋道,肥脂粘腻。

    撕酱猪蹄,吃相很难好看。

    杨瑞霖一点点分解猪蹄,把盘子朝苹那边推了推,轻声道:“听迟冉说,你喜欢吃蹄筋。”

    一身灰衣气质沉稳的儒雅先生的双手沾满油酱,始终咀嚼炊饼的苹不为所动,眼神飘忽,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表面的苹木讷呆板,实则内心充斥着冒险的冲动。

    眼下的一切,令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孩疯狂地想要冲破墙壁,不停地奔跑。

    太糟糕了,她总是去回忆过往,一遍遍鸡蛋里挑骨头,反复责备自己,为什么那么蠢、那么没用,以至于成为今天的局面。

    简直想狠狠地锤自己一顿,明明在黎志县火灾前,送信还是其他任务做的都很顺利,所以她才会该死地觉得自己能干成更大的事情。

    哪怕如此了解自己的迟冉安排好以后的事情,苹也无法抑制地想要去往未知的地域,肆无忌惮地奔跑。

    十五岁的孩子,甚至更年幼的生命,可能会在不知不觉中拥有对自身的厌恶。孩子们能够分别是非,但着这不代表他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但现在大可放心,目前的苹尚且不会做出一些超乎想象的事情。

    她不得不承认,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哪怕是杨瑞霖这样俊美的男子,自己的心中也隐隐恐惧着某些不可言说的事情。

    除此之外,放心不下的还有霍青娘和迟冉。霍青娘独自面对那名弓箭相当厉害的敌人会如何?迟冉得知她被抓起来的消息会怎样?他们要是找她,是不是就得管光义会要人?

    看啊,你如愿了,离开迟冉的守护,走过陌生的山路,可你能放心地把自己、迟冉、霍青娘的命运交给身旁的教书先生吗?

    何况他根本不是教书先生。即使本心上,苹并不讨厌对“哑巴”一视同仁的杨瑞霖。

    我真是太可笑了。

    恍惚了许久,苹才听见杨瑞霖呼唤自己的声音:“苹,别光吃炊饼了,你看,我吃了,没有下药。哦,蒸鱼还是不要吃了,鱼不太新鲜。”

    “杨……先生,我们能不能连夜赶路?”

    他神情平静,今夜的星河好像埋没在暗淡的目光里:“苹,你的胳膊受伤了。白天使用了火元气,耗损严重。如果我同意连夜赶路,你恐怕就得像白天一样,被我抱着走了。苹自己走的话,速度比较慢,伤口恶化我也会难过。”理由充分。

    苹无言以对,继续啃炊饼。

    饭后,杨瑞霖检查苹胳膊的伤口,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均匀地将药末撒在伤口上。

    苹露着一条胳膊,莫名觉得检查和上药时间出奇的长。

    期间,对杨瑞霖有想法的老板娘来看望过几次,皆以不方便被杨瑞霖拒绝开门。

    满腔热情的老板娘只得对着门锁怄气,理了理耳边碎发便扭腰下楼。

    其实一楼压根没有人打架。

    客人老老实实地吃饭,伙计老老实实地擦桌子收碗。

    老板娘虽然颇有杀人越货的风范,却不曾真做过死后下十八层地狱的恶事,别处山头关系好的土匪顶多就是摸摸手,老板娘也意思意思交点钱。

    谁真要是敢碰她,咬舌自尽压根不在话下。

    不过,今天来的小相公,真的好俊呀……

    点了根旱烟的老板娘吞云吐雾,眯缝一双丹凤眼托着腮帮子傻笑。

    小相公怕是老板娘这辈子见过最俏的人儿了。一点泪痣勾心,薄薄唇瓣撩人,眉眼间淡漠不失柔情……可惜他有夫人了,一个没长好毛的小丫头。

    区区小丫头片子,既不能生,又不会体谅人。

    若是有个俊俏夫君肯入赘,老板娘定然好生供养他,慢慢养白了,养胖了,嘿嘿……

    店里伙计垂涎凶悍的老板娘已久,此刻瞧着老板娘脸颊泛红晕,偶尔停下手里的事情斜眼偷看。

    不止伙计,男客人也看,对他们而言,能生养且眼大的女人就是好看的,老板娘无疑是能生大胖小子的。

    一间房自然一张床,杨瑞霖让苹睡床,他打地铺。

    苹发了一会儿呆,背对杨瑞霖睡了。

    杨瑞霖也躺下装作睡觉。

    半个时辰后,床上的女孩朝地面探了探脑袋。男子乌发披散,腰带解开,其他衣服一件不少,睡颜无暇。

    她没带几个铜板,若是现在跑路,指不定猴年马月寻到迟冉,搞不好自己先要活活饿死。偷杨瑞霖的钱她做不出来,大半夜摸一个男子的腰更是做不出。

    翻了个身,苹闭眼命令自己睡觉。

    没办法,杨瑞霖比她厉害,还是极其稀少的木元神,照白天的情况,万古不变的火克木全是扯淡。

    杨瑞霖想干什么,苹能反抗吗?

    显而易见,她无能为力。

    空气中飘荡一股熟悉的香味,苹皱鼻子嗅嗅,意识模糊前才想起,跟杨瑞霖掌心的黄色小花一个味。

    待香味持续一段时间,杨瑞霖睁开眼,轻手轻脚地把下巴枕床边,看着熟睡的羸弱身躯正一呼一吸。

    确定她睡着了,杨瑞霖帮女孩盖好被子,薄唇蹭蹭女孩额头。

    “是苹不认真睡觉,否则我觉决不会对你用迷香……”

    自从进入这家店,苹逐渐减少暗自鼓动火元气防备他的时间,他呼吸通通常许多,想来苹的心里应该开始相信他了。

    只要苹不使用火元气,他吐血的症状便会减少许多,换个说法,是可以陪她更久。

    杨瑞霖微笑了:“你有没有做梦?”

    他回到属于自己的地铺,安静地睡去。

    千年前的相遇,预示了今日,男子伴随鲜血的坚守。

第三十六章 谢谢你

    像是过去的每个清晨一样,苹醒了,揉揉惺忪的双眼,再转动眼珠打量陌生的四周。

    呆滞了半响,苹转头,杨瑞霖站在床边微笑:“睡的好吗?”

    四肢舒展,肉体告诉苹,再睡一会儿,但苹摇摇头,起身穿鞋。

    昨夜入睡时,她以防万一,只脱了鞋子。

    杨瑞霖比她洒脱,昨晚宽衣解带睡姿惬意,不过现在已经穿戴整齐,捧一盆清水招呼苹洗漱。

    苹接过擦脸布,道:“谢谢你。”

    从最初的学堂到现在的客栈,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杨瑞霖对她很好。

    即使杨瑞霖会利用自己的火元神,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她会小心地观察杨瑞霖,但是真的要她对一个现在看来,善意满满且生活周到的人拔剑张弩,苹做不到。

    她没有留意杨瑞霖的表情,隐约听见他说了什么,等苹抬头询问,杨瑞霖说:“我……是说别客气。”

    杨瑞霖笑笑道:“走吧,继续赶路。”

    付了钱,两人打算离开,老板娘非要留他们吃早饭:“这方圆十里,就一家店,现在吃还能趁热!”

    男子看看身旁低头不语的女孩,道:“想吃什么?”

    女孩摇头:“不用买了。”

    他们已经买了炊饼和一包牛肉,凭杨瑞霖赶路的速度,到达下一家客栈很容易。若是杨瑞霖自己,不吃也罢,多了苹却全然不同。

    老板娘听苹说“不用买了”,有点失望地盯着俊美男子,分外不舍,而这俊美男子似乎略有所感,与老板娘四目相对:“有豆腐脑吗?”

    “有!”

    杨瑞霖笑了笑:“咸的甜的?”

    “都有!包子油条也有!”老板娘拉拉袖子,准备亲自盛豆腐脑。

    “各来一碗。其余面食各来一份。”

    吃的时候,苹享用咸豆腐脑,杨瑞霖解决甜的。

    苹暗想,估计杨瑞霖和迟冉真的是师兄弟,口味完全一样,豆腐脑、粥之类的煮汤都喜欢甜的。

    “公子,好不好吃呀?”老板娘挺直腰,勾唇瞧着杨瑞霖将一碗豆腐脑吃出珍馐的大气。

    真是越看越俊。

    反观男子的夫人,中规中矩、低眉顺眼的,昨天到现在只说了一句话,怕生的很。

    “公子,你们是要去哪,和奴家说说。奴家认识附近山头的人,好给你们行个方便!”

    “谢老板娘好意,夫人与在下游山玩水,原路来原路回,碰不上老板娘的友人。”

    老板娘张张嘴,一时语塞。

    杨瑞霖细嚼慢咽。

    “公子呀,以前三个山头打架,好端端的地方糟蹋的……”老板娘想换个方式闲唠,趣闻轶事翻出来说了一通。

    男子静静听了,偶尔点头。女孩跟着听,同样安静、点头。

    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老板娘算是明白这俩人为啥搭伙过日子了。

    老板娘喝了口水,龙飞凤舞地讲述三个山头的大战:“哪里都要收钱,平常人家种不了地,又得交钱交粮,这谁受的了?百姓抄起锄头铲子,谁遇见谁说不好一句话就打,死了好多人……”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苹忽然想起林婶唠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可为啥打呀?一个个闹不明白。最后三个山头打完了,居然是一个二当家得了最大的好处!你们是不知道,那些个老大死的不明不白,估计地底下能气活喽!”

    发现苹笑了,杨瑞霖垂眸,淡淡的笑意让老板娘看懵了。

    可惜了,老板娘是绝不做小妾的,不然……

    “两位客官走好哇,早生贵子!”

    男子转身道谢,女孩看向别处,应该是不好意思了。

    与客栈隔了一段路,杨瑞霖一把双手抱起苹,踏树干踩叶尖在空中平铺一条路前往临国边界。

    此地人烟稀少,树木繁茂,不出意外的话,没人会发现他俩,再者发现了,又能如何呢?

    在这个书信难寄、马车木船的世界,匆匆一面,或许一辈子都不会重逢。

    “等一下。”苹小声道。

    两人猛地停留半空。

    “我想回去。”

    “回哪?”

    “林婶和青娘姨,他们找不到我会着急的。”苹像是考虑了很久,才向杨瑞霖提起。

    因为这,苹又开始自责,为什么不早点说?住客栈的时候,光想着怎么对付杨瑞霖、眼前的情况了,忘了林婶和霍青娘会担心自己,霍青娘本身有伤,和光义会直接要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阿………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是我的错……

    略一思索,杨瑞霖让苹伸出手。

第三十七章 关闭

    时间转回光义会捉拿迟苹果的那天。

    北德镇。

    脚下是泥沙掺杂的地面,霍青娘随金元神的弓箭手前往训练处。

    伺机抓了一把土塞进腰间,霍青娘不敢有丝毫松懈。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她现在筋疲力尽,也尚有一搏之力。

    霍青娘想好了,只要见到苹,拼死也要带朝夕相处的女孩离开,若是自己能侥幸活下来,三个女人便马不停蹄地逃走,光义会总不至于为了三个女人追杀去天涯海角。

    哪怕自己死了,霍青娘也相信以林婶的聪明劲完全可以保全自身并且照顾好苹果。

    虽然李染生可能会因为寻不到人气急败坏,但也总比他们都困死在北德镇强。

    一步步走进训练场,霍青娘的神情逐渐麻木。

    虽不是在北德镇被训练成今天的样子,但相似的压抑却令人窒息。

    过往的丑恶肮脏几乎吞噬霍青娘仅存的良知,但北德镇与两个女人的相遇改变了一切。

    过于寂静的环境有些诡异,照理说,应当有孩童搏杀才是合理,今天的云朵慢悠悠地飘过,若是没有发现地面遍布黑褐色的液体残留,霍青娘怕是要掉以轻心了。

    血干了,就会变成黑褐色。

    这里,不久前应该发生了极其惨烈的……

    前方领路的弓箭手猛地转身瞄准自己,霍青娘刚要反击,耳边传来一声:“别动!”

    眼珠转动,霍青娘扫视四周,陌生的面孔自屋顶上、房门口、拐角处冒出,一点点包围她。

    弓箭手一侧嘴角歪斜,流露些许笑意。

    插翅难飞。

    霍青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张开手展示一无所有的染血躯体,闭眼喊道:“土元神霍青娘,听从光义会号令!”

    有人从身后靠近,伸手摸索霍青娘的腰间、袖口等可以藏匿暗器的部位,待他检查结束,指缝洒落纷扬的尘沙。

    伤口仍在淌血,土元气消耗大半,硬拼不划算。霍青娘选择服从,见到苹果再说。

    任由其他人束缚双手于背后,蒙住双眼,有人押着霍青娘关到一间单独的屋子看守。

    喝下蒙汗药,察觉谁在给自己包扎伤口,霍青娘思索一会儿,主动开口试探:“那个火元神一定要小心,她很危险。”

    没有回答。

    试探失败,霍青娘安静地倚着墙,似乎是在表明忠诚。

    事实上,墙皮是泥土糊上的,用土元气催动,勉强能用。多年的艰苦求生,使得霍青娘不会放过任何有利于自己的条件。

    出乎意料的是,这群人并没有急着审问自己,而是忙碌什么,霍青娘隐约可以听见非常细小的脚步声,当然也可能是老鼠。

    她不知道,相隔不远处的另一间屋子便是自己要救的迟苹果,而杨瑞霖会在几天后带走苹。

    袭击者之所以不审问她,是因为要干的事情太多了。

    主上要求他们惩罚胆敢刺杀二皇子的混账,又不许混账们死;主上强调了要控制的迟苹果逃跑了,所以有一部分人外出搜索北德镇附近;同伴迷恋一朵紫色小花,扇了他好几巴掌都打不醒……他们不清楚主上是谁,但任务由舵主发布,必然是重中之重。

    原本掌管此地的教习倒是乐意看他们忙东忙西,上头的事儿咱闹不明白就不去冒犯,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贱命多活会儿,挨了三十鞭趴床上动不了,虫子叮咬两口就当是造福苍生,行善积德。

    “你喝我一口血,我拍死你不为过吧?”和小虫子打着商量,教习一掌挥下,小虫子血溅当场,“见了阎王爷记得给我说句好话,我可是让你喝血的好人……嘶,疼死老子了。”

    当初八人刺杀二皇子,如今只剩五人。因为首领两只手没了,差不多是个废人,从小训练的刺客往往只会杀人,做乞丐都不够格,他们索性给了首领一个痛快。算上首领,死了仨。

    没时间掩埋尸体,随便拖到哪间屋子,再无人理会。

    日月交替,邻居各回各家,林婶简单收拾了一下小院,带上钱。

    犹豫了一下,林婶将苹果写给迟冉的信塞进怀里,退出小宅院,用一把铁锁锁好大门。

    林婶知道那些人会回来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她也知道自己跑不了多远,找了个破旧的废屋潦草入睡。

    换个地方躲藏,至少可以拖延时间。

    现在,恐怕不论是谁离开北德镇,皆要经历严刑拷打,最后灭口。

    冥冥中,有一扇窗户随同小宅院的大门一块悄然关闭,封存了小宅院三人平淡的过往,连同霍青娘接触不久的自由。

    今晚的苹,在一位可爱的老板娘店里,安然入睡,护花使者含笑注视她的睡颜。

第三十八章 麻雀

    半空中,苹张开手,一只麻雀飞来,落在她的掌心啄了两下。

    “你怎么做到的?”苹问道。

    “山人自有妙计。”杨瑞霖笑笑,“你只能给一个人传信。”

    满身斑点的麻雀转动小脑袋清理翅膀,末了抖抖,圆圆地缩着。

    苹做出了选择:“传给青娘姨。”

    林婶参加佩花婚宴,人多眼杂,再加上她人精明,应该不会出大事。霍青娘却是与蒙面人搏斗受伤了,苹决定给霍青娘报信也是防止霍青娘为救自己深陷重围。

    希望现在不会太晚。

    杨瑞霖点点头,用额头轻碰了麻雀:“提前说一下,如果你的青娘姨不在北德镇了,便不会传到她手里。”

    麻雀展开翅膀起飞,羽翼根根分明。

    苹懵了,看着麻雀飞远:“等等,不该写信传书吗?”

    麻雀传信,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是苹第一次见到。

    杨瑞霖这人太玄乎了,且不说借助藤蔓快速赶路令人惊奇,当初救出自己的过程也顺利的可怕。

    杨瑞霖会不会是光义会的大头目?

    所以他才自称是迟冉的师兄,并且顺利地救出了自己。若是这样,他图什么?一个心甘情愿为他卖命的火元神?

    她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面对困境和特殊的存在,绞尽脑汁也无法想明白。

    “世上没有万全之策。”杨瑞霖脚下的藤蔓交错纠缠,牵引他们前往砂国方向,“苹,睡一会儿好吗?今晚休息的时候再问,现在我得努力操控藤蔓。”

    灰衣铺盖的胸膛宽阔,他的长发及膝,顺滑地向后散开,仙风道骨。苹看着杨瑞霖温和的眉眼,听着他清润的嗓音,有些倦了,眼睛半睁半闭的乖巧。

    路过高山,有樵夫忽觉天暗,抬头却是艳阳天。

    *

    白雪皑皑,石头屋里烧柴取暖,小火煮一锅透亮的冰当水喝。

    几个人商讨什么,几个人研究地图。

    独自坐在屋外的迟冉展开信纸,思索片刻,提笔写道:“迟苹果小丫头,你大概会生气吧。

    哥哥很想早点回来,只是该忙是没有忙完,所以耽搁了。

    上次见面笑话你胖了是假的。

    北德镇的小混混要躲着走,你要是敢擅自做主跟了谁,你的迟冉哥哥便永远不会再和你说话了。

    霍青娘是我专门安排给你的,苹苹认真学东西,将来保护哥哥也不错。我倒是很乐意日后每天做饭管钱,苹就负责养家哈哈。

    但是咱们的苹苹若是真的喜欢别人……”

    迟冉笔尖顿住,冰冷的雪花粘上睫毛。身体横七八竖的受了许多伤,被厚厚的大衣遮挡。

    昔日光滑的背脊不复存在。

    “嫁衣一定要交给我去选。

    苹苹会喜欢怎样的男子呢?

    哥哥有点怕,把妹妹交给别人实在不放心。

    哥哥每天都很好,你也得平安阿。

    过了年,苹苹十六岁,哥哥二十九岁。我们相差十三岁。

    ……

    真希望这封信能寄给你,苹苹。”

    写完,迟冉划了一根火柴,将整齐对折的信纸冲做木柴,任由纸张卷曲焦黑。

    待雪地落了灰烬,他还不放心,用脚踢雪埋好。

    很久没给苹寄过信了。

    即使这次的主要领导权在自己手里,他也依旧不敢做惹人怀疑的行为,所有向外传递的消息都必须确保利于光义会,掺杂私人感情的信件只是给属下推翻自己的机会。

    对此,他无计可施。挺好笑的,朝夕相伴的属下说不定会在何时杀了自己反叛。

    所以他从不尝试寄信。

    但有时候,他又庆幸这样的信没有一时冲动送到北德镇。

    回了狭窄的小屋,这两天的商议和晚睡基本都是一起待在屋子里度过的。

    一群大老爷们挤着睡,气味过于严肃。

    “讨论的如何了?”李染生推门,暖和的空气使他打了个哆嗦。

    立刻有人答道:“临国边界戒备士兵比往年增加了,靠挑衅引战不太可能……”一长串讲解。

    “哦,就这个?”李染生冷笑。

    几人低下头。

    “方圆百里,我可以找到几百个替代你们的人。给你们情报和地图,不是让你们跟我说那些已知的东西。”李染生不满意,非常不满意,“现在食物稀缺,今天由你们为其他人省出几块窝头吧。”

    他们都的脸色变了变,粮食三天后才能有新的,现在每人一天两个窝窝头,根本吃不饱。

    更何况今天没有了。

第三十九章 红果子

    树枝上,两只鸟儿依偎着磨蹭对方。

    鸟儿不像人类那样有丰富的感情,却一起飞翔,一起捉虫,一起筑巢。

    他们躲避天敌,躲避人类,总是小心翼翼地,听见一点声响便要逃跑。

    叽喳叫声里倾诉着最朴素的感觉。

    有一天,雌鸟生了三个棕褐色的蛋,雄鸟凑近瞧了,纯黑的眼睛茫然又好奇。

    雌鸟眯眼,开始孵蛋。

    雄鸟只好自己去觅食。

    十几个日夜交替,蛋开始动了,两只鸟儿等待着,直至一个尖尖的小嘴从内部打破保护壳,挣扎在生死线。

    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鸟活了下来。

    雌鸟雄鸟将破碎的蛋壳和脏掉的干草丢弃,换上新的。

    他们一心一意地喂养嗷嗷待哺的小鸟、巡视四周防备天敌,直至它展翅高飞。

    不论是雄鹰和麻雀,第一次翱翔都是宝贵的。

    老了的雌鸟雄鸟依偎着,目送小鸟离开。其实他们也不懂,为什么要看着那个与自己相似的身影穿梭白云。

    小鸟飞阿飞,它发现了奇怪的东西,于是它悄悄地落在树上,一蹦一跳地观察缠绕的藤蔓。

    一颗红色的小果子快速生长。

    它立刻飞走,半响又飞回来,啄了啄小红果,而后吞下。

    转了一圈,小鸟继续吞了几个红果,动作变得迟缓了,晃悠悠地顺藤蔓高飞,最后掉进人类的掌心。

    脚下有点硬,啄了两下,穿不透。

    原本就模糊的意识越发混沌,它莫名起飞,一段时间后突然忘记怎么挥舞翅膀。

    眩晕袭来,小鸟直直地坠落,蓝天白云如此美丽,倒映在它纯黑的眼睛里。

    清晰的痛苦贯彻,它挣扎几下,翅膀断了。

    生命中的第二次“破壳”,它失败了。

    饥饿的天敌捡了馅饼,张开血盆大口,连骨头也费力地咀嚼殆尽。

    几根纤长的羽翼留在原地,缓慢腐烂。

    “现在是晚上了,你能不能告诉我麻雀怎么传信?”

    “咳,”灰衣男子手中长出一种颜色鲜艳的红果,“麻雀吃了这个就会听话。至于传信,它会找一件你的东西给霍青娘,以此暗示你的位置。”

    “我还是不明白。而且这样的话不就可以控制很多动物?”

    “苹,我的能力有限,仅能控制一个像麻雀这样弱小的生物。它的身上带有我的木元气,如果察觉了你在小宅院残留的火元气就可以找到信物。”灰衣男子说的很认真,女孩快要相信他了。

    “那它怎么找青娘姨?”

    “我猜,霍青娘是土元神吧?不要问我怎么知道,我是迟冉师兄。”灰衣男子喝了口茶,对着杯子摇摇头,对茶水的滋味有些失望,“土元气。麻雀会叼信物寻土元气。好了,苹,睡觉。”

    女孩躺下,被子并不是很干净,但她没有嫌弃。

    “杨先生,谢谢您。”

    将外衣叠好放在破损的木椅上,男子笑了,攥紧手心的红色果子。

    美丽的存在往往有毒。

    北德镇。

    “迟苹果兴许有着某种我们所不知道的能力。”当日抓捕苹的一人翻看同伙的眼皮,他满脸麻子。

    这名同伙自他们发现迟苹果失踪后,一直昏迷不醒。

    不久,他们抓了林婶,便命令林婶负责照顾这名同伙。尽管林婶坚称自己没有背叛光义会,反复审问,回答几乎找不出漏洞,但他们仍然持有戒心。并且因为霍青娘打死不开口,无法对证口供而使事情变得麻烦。

    另外一人带着蒙面布研究这名同伙的身体,确认是否有别的伤痕。他的眉毛特别粗。

    “不,也可能是其他人下药导致的。毕竟主上发布的消息里,迟苹果是火元神。

    我糙,得叫那老娘们给他洗洗澡,臭的还不如屎。”

    “行了,脚趾有问题吗?”说着,麻子脸往后退了退,从衣服里拿出蒙面布戴好。

    “你不瞎吧?看,好着呢。”

    “说不定是银针什么的,所以才找不到痕迹。”

    粗眉毛找地方洗了手,麻子脸跟着走。

    “我查了,镇子少了个教书先生和木匠。”

    “什么原因?”

    粗眉毛使劲搓洗手指:“糙,我怎么忘了用布隔开……教书的说是嫌镇子穷,不干了。木匠最近接了单生意,木材要求用好的,去采购了。具体是谁下了单子,他婆娘也不清楚。”

    “你水洒我身上了!再问,问学堂的学生和木匠的亲戚。问不出,就按首领说的,挨个杀,死了干净。”

    他们的首领是金元神的弓箭手。

第四十章 问个清楚

    前往砂国的路上,大片大片的村屋显露在地平线上,为了掩人耳目,杨瑞霖放下苹,转而用一根嫩绿的藤蔓圈上二人的手。

    他总归是有些不放心。

    左手碰右手,感觉微妙。杨瑞霖看看苹的脸,女孩遥望着远处的房子。

    “人多眼杂,现在我不能借助自己的元气加快行程了。考虑到光义会的势力,我们与人接触,得换个名字。”

    女孩这才望望他,眼神赞成。

    杨瑞霖对她笑了,语气掺杂些许商量的意味:“唐鹤,可以吗?”

    漆黑的大眼睛里是杨瑞霖温和的面影,他朝女孩眼睛里的自己笑了笑。

    一直以来的苹、迟冉的妹妹迟苹果、掩人耳目的唐鹤。

    女孩点头:“好。”

    “唐鹤,我是松浮。”

    苹再次点头,与杨瑞霖一同走近街市。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衣服破烂、鬓角斑白,成串的糖葫芦却是闪烁光泽。

    苹多看了几眼,杨瑞霖便断开藤蔓,把糖葫芦全买下来了。

    “小伙子,谢谢你!天色晚了,快要卖不出去,这零头俺就不要了……”老人连连鞠躬。

    杨瑞霖给了张银纹票,老头要找钱,但杨瑞霖只是握握老人的手,叫他收着。

    粗糙的、粘满泥灰的手掌颤抖着,相比杨瑞霖的修长五指,这只手令人心酸。

    “谢谢你,小伙子,好人有好报啊!”卖糖葫芦维持生计的老头几乎要哭出来,他瞅着这对年轻人,背井离乡的,都不容易,还有善心照顾自己这个糟老头的生意……

    杨瑞霖收回手,扫视空荡荡的四周,不远处的一户人家,上身棉袄破旧的瘦小孩坐门槛上,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像是对糖葫芦馋的紧了。

    “老人家,为什么街上的人这么少?”

    不提还好,听见杨瑞霖问了,老头连连叹气,小声道:“好多人传,要打仗了。官家的事情,俺们百姓不明白,可是收走了粮食,征兵又带走了庄稼汉,大家心眼里难受,日子也实实在在地难过啊!”

    默不作声的苹将一切看在眼里,待杨瑞霖递给她糖葫芦,连日来经常吃冷饭的唐鹤眼神落寞地看着手中鲜红的糖葫芦,没有吃。

    不是杨瑞霖不给她买好的。

    他们前行的路段人烟稀少,过路用好几张银纹票换稀粥馒头素菜是常事,干硬饼子是主食。

    苹瘦了。杨瑞霖为此想尽办法,还捉过一次野味烤了。不知名的动物肉质难咬,她依然毫无怨言,撕扯烂了直接囫囵吞下。

    凡事周全的杨瑞霖一边安抚老头,一边将糖葫芦一根根剔下,单独包好放进肩头的包袱里以便携带。

    看老头的情绪平静了一些,他拉女孩的袖口继续走。而苹盯着糖葫芦,转身跑向门口坐着的孩童,蹲下身子,手捧几颗糖葫芦。

    孩童缩缩身子:“娘,有姐姐……”

    “这个,”苹咧嘴,笑容无害,“送给你。”

    犹豫了一会儿,孩童伸手接过,他瞅瞅苹又瞅瞅不远处守候的杨瑞霖,最后忍不住张开嘴,一点点舔着吃。

    回到杨瑞霖的身旁,小姑娘跳了几步,心情是雀跃的。

    我给你的,你给他,虽然理解做好事的想法,杨瑞霖仍然有些介怀。

    会不会她根本不想吃糖葫芦?所以才给了小孩子。

    于是杨瑞霖问道:“我猜,你喜欢糖葫芦,对吧?”

    “对。”苹摆手谢绝杨瑞霖准再一次递给她的糖葫芦,认真地说道,“谢谢您,帮助老人家、给我买吃的、自己背行李……”

    “苹,不,唐鹤。不用对我称呼您,叫松浮就好。而且,我们可以算是同行伙伴,为伙伴做的都是应该的。我们可以有更轻松的相处方式。”杨瑞霖退后几步。

    听见“伙伴”二字,苹想起了程三。

    想了想,苹故作轻松地蹦跳跑动,尝试道:“松浮,今晚我再吃糖葫芦,你不许偷吃。”

    已然是松浮的杨瑞霖享受着这难得的随意,话语不由得顺从随和:“好,唐鹤什么时候吃,松浮什么时候吃。”

    这话未免说过了。苹脚下一顿。杨瑞霖终究不是大大咧咧的程三。若是程三,除非主动献殷勤,其他时候一般把零嘴对半分,迟苹果一半,程三一半,公平的很。

    苹隐隐有些心惊自己对杨瑞霖态度的转变,仅仅是几日的相处便轻巧地卸下了戒心,下意识地当他是普通友人。

    可即使杨瑞霖把名字改成李浮、林浮、徐浮……都是身份可疑的存在。

    脑中流动逝去的过往。

    自己大概是从五、六岁开始记事吧。有限且模糊的记忆中,迟冉从未提及自己是否拜师,是否有什么姓杨的师兄。

    但杨瑞霖的确有可能是迟冉的师兄,毕竟故意当哑巴终日沉默的苹是在杨瑞霖的庇护下学字的。

    迟冉隐瞒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苹能感觉到,并且察觉了蛛丝马迹。

    今晚,我要问个清楚。

第四十一章 半真半假

    “我慢慢讲给你听,别着急。”杨瑞霖开始铺床,“在你哥哥很小的时候,我捡到了他。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安安静静地吃手指,身上裹了一层布,躺在草地上。我从正午等到了月亮,天空中同时挂着太阳和月亮。一直没有人来寻他,他断断续续地哭了一阵,最后睡着了。”

    铺好床,他坐在床沿,拍拍自己右侧的位置,示意苹坐过来。苹犹豫了一瞬,靠着杨瑞霖坐下。

    他笑了笑,眉眼弯弯道:“我只好把你哥哥带回去,师傅宅心仁厚,收他为徒。因为是我捡的他,所以名字由我取。

    下次见面,你可以问问他是不是真的。

    当时,查遍所有我可以读的书,选了‘迟’和‘冉’。听着还不错吧?师傅都说好听。”

    半真半假的故事,由男子娓娓道来,就像是一片枫叶飘落寂静的湖面,细微的波澜触动心弦。

    苹点点头道:“好听。我喜欢哥哥的名字。”

    屋里的灯光昏暗,窗户没关好漏风,苹起身去关紧。

    谁知,风猛烈地涌进来,窗户打了少女的指尖,她立刻缩手退了一步。

    床沿的杨瑞霖看着少女,不太明亮的光线模糊了视野,记忆中的身影与少女的身影重合,他眯眯眼,试图看的清楚一点。

    “我们的师父不肯讲自己的名字,因此我与师弟迟冉只喊他‘师父’。师父是木元神,我是跟着师父学习使用元气的。”杨瑞霖继续讲。

    “迟冉有元神吗?”苹关好窗户,坐回原位。

    “没有。”松浮摇头,“我们跟随师父学习了医术,一直持续到迟冉十三岁。”

    迟冉与自己正好相差十三岁。

    少女心念微动,正要问,杨瑞霖反而转头问她:“迟冉有没有讲过你的身世?”

    “问了一次,他不肯说。”

    “你没有再问?”杨瑞霖拉过一旁的被子给苹披上。苹的表情木讷,握紧被子一角沉思。

    “没有。你不冷吗?”

    “嗯,我不冷的。

    和我一样,迟冉把你捡了回来,取了名字。师父没有收你为徒,因为他半个月后打算游历三国。而迟冉则在你两岁的时候,选择带你走。

    他是对的,我们生活的地方虽然有山有水,可惜人烟少见,带你出去,才能认识另一片天地。

    再后来,就是你们两个的日子了。具体怎样,我不清楚。兜兜转转,某天在黎志县看见了你们,考虑到迟冉的想法,我没有急着和你们相聚,当了一名教书先生。

    苹阿,你小时候,怎么那么犟?别人推了你,你一声不吭的,我还以为你是嗓子出了问题。”

    提起黎志县,苹闷闷的:“黎志县,是我烧的。我烧了一些……”

    叹息一声,杨瑞霖摸摸她的头顶:“我知道,苹一定不是故意的。那天是其他势力发生了冲突,他们谁都杀,苹为了自保,才会放火烧他们对不对?”

    以杨瑞霖的身份重返黎志县时,他发现焚烧的痕迹有细微的不同。

    毕竟人的火元气是不能跟真正的火相提并论的,触摸树皮的那一刻,杨瑞霖发现树皮烧成焦炭色,内里却毫发无伤。黎志县大部分烧毁,小部分仅是房屋表皮损伤,甚至还有人活下来。

    小部分焚烧的,便是苹与袭击者相遇的地方。

    “嗯。”

    “苹,黎志县很多人活下来了,不要自责。”杨瑞霖见过那些先被人砍死再淹没火海全部烧烂的尸体,他知道,当地官兵在偏僻荒地挖了很大很大的一个土坑,用来掩埋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好人坏人美人丑八怪的尸体。

    其实是死了很多人。

    他曾经站在掩埋他们尸体的土壤上,撒下树种。尽管并不能弥补什么。

    “松浮,你继续讲。”苹朝他笑笑,表示自己已经放轻松了。

    “再后来,你哥哥进入了光义会,你们搬走了。我费了点时间,才找到你的住所,迟冉却只有去往砂国边界的消息。苹,相信我,我找你们,是因为你们对我来说,就是亲人。”

    男子的脸一点点靠近,他认真地看着苹,想传达什么。

    “我是大夫。凭着师父教我的医术救人,去跟别人换消息,知道了你改名迟苹果、迟冉改名李染生。唐鹤,现在你清楚了吗?”

    杨瑞霖双手交握,这种姿势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苹思考了一会儿,她信了:“松浮,谢谢你。”

    “你不用跟我客气的。我也是看着你长到两岁的,也算你哥哥了。”

    两人一起笑了。

    “睡觉吧,唐鹤?”

    苹还是笑,杨瑞霖打地铺后,两人同时躺下,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

    “忘记灭灯了。”杨瑞霖起身,温柔地吹灭了灯光。

    苹伸手,不见五指。

    “明天能不能继续讲?”她的眼睛在逐渐适应黑暗。

    杨瑞霖翻身,朝向苹:“阿,想听故事,好,让我想想。讲小火苗和小木块吧?”

    “好。”

第四十二章 茅厕

    周围很黑,既没有墙壁,也没有天空。

    苹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隐约看见前方有光。

    于是她向着光前进,最后发现那是一扇闪闪发光的门,打开,里面是茅坑……

    苹睁开眼。

    呃,她想上茅厕。

    离天亮好像还有很久,等不了了。女孩蹑手蹑脚地套上鞋子,地上本该熟睡的男子忽然问道:“怎么了?”

    苹注意到杨瑞霖在找什么,片刻后男子沉声道:“唐鹤,帮忙把灯点上吧。”

    苹轻巧地打了个响指,屋子刹那间光明。

    衣冠不整的杨瑞霖开始穿鞋:“你想去哪,我陪你。”

    “茅厕。不用陪我。”苹有点尴尬。

    “嗯,走吧。”

    杨瑞霖一脸天经地义地把自己的外衣给苹披上,苹觉得怪异,还给他:“我不冷。你也别跟着我。”

    杨瑞霖想起睡觉前给苹盖被子。她当时很乖。

    说实在的,杨瑞霖有些失落,但苹的排斥不足以让他离开女孩五米远。

    于是男子温声解释道:“我给你守在外边,以免有登徒子。”

    “大半夜不会有登徒子。如果有,我杀了他。”最后一句带了点薄怒。

    闻言,杨瑞霖转念一想,兴许女孩子是顾忌别的,所以他苦笑道:“唐鹤,我也不会是登徒子的,真的。”

    “我知道,但你不要跟着我。”苹直接开门下楼,她记得茅厕在哪。杨瑞霖不声不响地举灯跟过去。

    苹真的恼了。先不说有个男人跟着自己上茅厕有多别扭,问题是杨瑞霖对自己的一举一动太清楚了。

    白天一起行动,杨瑞霖在离茅厕不远的地方等她,或是苹在离茅厕不远的地方等杨瑞霖,这也是没办法,怕走散。

    好几天了,两人同吃同住,是怕苹被光义会盯上,小心一点这可以理解。

    但夜晚的时间,人的感情总是格外丰富,苹敏感地觉得,现在的关系就像是狱卒寸步不离地押送囚犯。与囚犯待遇不同的是,这名狱卒彬彬有礼,关心备至。迟冉以前跟她讲的男女有别,除了亲人都不能过多接触的话语全成了天边云彩,漆黑的夜里一点都看不清。

    背后光亮使她能够看清年久失修的楼梯,楼梯受到压力发出嘎吱的响声,男子极轻的脚步声和苹一个节奏,此情此景过于一致的脚步声显得分外诡异。

    苹深吸一口气,她告诉自己要平静。

    应该是她小家子气了,毕竟以前和程三玩闹,不也大晚上一群人结伴吗?女孩子上茅厕互相帮忙盯着男孩子,而有的男孩子,像程三这样的,反而招呼人家来看:“迟苹果,快来!我保证你这辈子没见过!”

    佩花和迟苹果玩的最好,遇到程三不正经,往往是佩花不干不净地骂回去。

    快过年了,她要长一岁了,结伴的人年龄变大也说的通……对吧?

    茅厕旁的石子多,杂草茂盛。

    臭气熏天。

    苹关好了茅厕的门。杨瑞霖在外面等着,微光从茅厕门缝露进几缕。

    “你离远点!”苹真的火了,声音不高却包含怒意。

    “好。”外边的杨瑞霖后退几步,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

    解决了身体不适,两人回了房间,关上门。

    苹背对着杨瑞霖,压低嗓音质问道:“杨瑞霖你到底是干嘛的?!我是女人!就算你是教过我的先生,迟冉的师兄也不能随时随地守着我!”

    突如其来的划清界限,令杨瑞霖有些惊讶,毕竟苹很少有小脾气或是耍性子。

    他可能做错了什么,所以苹才会这样的不高兴。对于一把屎一把尿养苹到两岁的杨瑞霖来说,上茅厕这件事不值得生气。

    在他仔细回忆做错什么的时候,苹看着他平静的脸。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是幼稚,又是那么的屈辱。

    其实她已经相信杨瑞霖是迟冉的师兄了,关系变亲近了从而以为自己可以被信任,所以忘记了最开始的小心翼翼。

    身无分文、不能日行千里、不知道迟冉在哪的自己,有什么资格骂杨瑞霖?

    杨瑞霖低头看着苹的脸,察觉苹逐渐趋于安定,他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立刻说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唐鹤的想法我没有去了解就做了决定,让你难堪了。”

    女孩沉默不语,她没想到杨瑞霖会道歉。

    “唐鹤,原谅我吧。”杨瑞霖的语气诚恳,尽管他看起来就像是少女的长辈。

    没有回答。气氛凝滞。

    灯光越来越暗,直至熄灭。

    屋子里漆黑一片,杨瑞霖察觉有人踢了自己一脚,是苹。她妥协了:“我不该那样说话,对不起,但我还是生气。”

    谁也看不见的情况下,杨瑞霖非常开心地笑了,他喜欢和解的感觉。

    杨瑞霖靠近她,能够感受到女孩轻微的呼吸透露了她紧绷的神经。

    “好了,不要压抑你自己。现在你不是苹,不是迟苹果,不需要表演平凡无知。我是松浮,你是唐鹤,我们是朋友。别再想糟糕的事情,就当我们是去砂国边界旅行。”随着女孩的情绪掺杂悲伤,清淡的香味从男子身体散发,安抚人心。

    不要压抑你自己。

    我们是朋友。

    杨瑞霖的几句话,配合着放松身心的清香,打开了苹封闭已久的话闸子:“我……我怕林婶、霍青娘出事……迟冉会不会死?

    我从头到尾什么忙都帮不上,我还以为自己可以点火是变强了,可是我不敢杀人,那个弓箭手一出手就把我打晕了……”

    她揉揉眼睛,有点困了,迷糊地讲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松浮,我好差……我好想程三、佩花……我想让哥哥陪我睡觉……佩花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好久没有见过哥哥了……”

    脚下踉跄,杨瑞霖在她摔倒前抱住了她。

    屋子里的香气越发浓郁,沉浸于男子芬芳的躯体,唐鹤闭眼、睁开、闭眼……睡着了。

    怀里的女孩太瘦,骨头硬的硌人。

    他将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他坐在床沿,毫无困意。

    杨瑞霖思索许久,终是嘀咕了一句:“这么大了,居然和迟冉一起睡觉?”

第四十三章 两件事

    一月了。

    下雪是常事,纷纷扬扬的,冻死了很多人。

    百姓饿、冷、面临死亡、见证死亡。

    赈灾粮下发,掌握权力的官员“抽丝剥茧”,最后分到人们手里的,是一碗稀薄的粥。

    这类事情说起来,并没有什么意思,越靠近临国越冷,死些人正常,毕竟死的不是我们。所以我们依然搓着手哈一口热气,躲进屋子里,说:“什么鬼天气。”

    没必要因此而指责谁,假如说门前有乞丐,大部分人都会丢个窝窝头过去积德,但是几千里外的尸体,已经不需要吃饭了啊。

    “殿下……”

    “好了好了,本殿下知道了,不去砂国了直接去临国边界,顺便赈灾。哎,我前天让你买的镜子呢?”二皇子殿下坐在青灰色的玫瑰椅上,让下属给他捏肩。

    玫瑰椅一般是大家闺秀突显优雅时坐的,但严淡人穿一身艳服,翘着二郎腿反倒像坐在青楼拍卖。

    “殿下,玻璃镜是砂国特产,现在边界事务繁多,想买一面全身的还需要一点时间……”下属轻轻按捏二皇子没有多少肌肉的肩膀,只觉得绵软娇贵的要碎了。

    “行吧,不管多晚,都得给本殿下买来。轻点儿,疼。”

    “属下该死!”

    严淡人瞥了他一眼,长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俏皮的紧。

    二殿下抖了抖肩,合眼道:“继续。”

    此人若是放在平时,严淡人早赏他五十大板整个残废了。

    可惜太子安插进来几个家伙,目前还没查清楚。要是歪打正着,一下子给狐狸投胎的太子老哥除了眼线,太子殿下以为严淡人是故意的,怕是日后就没有现在这么清闲了。

    至于新近升为太子的大皇子,倒不是担心二丫头严淡人能做出什么大事,不过是按照惯例,哪边都盯着才能得几分安心。况且二弟是皇后所出,就算严淡人不抢,那老女人估计也不会同意。

    捏肩的力度轻了些。

    二皇子殿下一副闭目养神的懒样儿,脑子里琢磨近日的事情,一件件梳理。

    首先是赈灾。

    严淡人不打算以自己的名义解决此事。换句话说,他觉得百姓是江山社稷的重要部分,他也不喜欢冬天死很多人,但他是二皇子,便不可以有什么能力。

    众人眼中的二皇子从来不理会朝堂之事,更不懂怎么救百姓于水火中。

    指尖微动,他暗自计算什么,无名指和小指的镂空竹叶护指偶尔互相碰撞。

    算上几个自己麾下的官员,还能偷着帮忙打压大户屯粮……光义会那群人最近正好忙活到临国附近,顺便让他们赈个灾应该不成问题……话说,光义会一边挑事让三国打仗,一边救济发粮唱白脸是不是有点贱?

    幸好自己不是好人。

    严淡人半睁眼,隐隐有笑意浮现。

    可是没办法,谁让他是二皇子,说到底,吃穿用度,全是百姓的血汗。

    用别人的血汗安逸享乐,三更半夜不琢磨死后报应的实在心大,尽管这类人多的数不胜数。

    能救,便救一救吧。

    “对了,庸医怎么没来?”

    捏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殿下是指,给您诊治的大夫?”

    “对,就是那个老头。”

    “因为殿下您对他不满,所以只留下了膏药,等您心情好了再涂抹。”

    “哦,现在拿来。”严淡人当场解开腰带露出伤疤,白皙大腿鲜红一片。

    下属低头取药,压根不敢看。

    严淡人开始抚摸自己的伤疤,似乎真的非常介意。

    第二件事,迟苹果跑了。

    结合暗卫的汇报,严淡人回忆着月夜的少女。她要杀他。

    反应太慢。

    判断失误。当时少女选择了逃跑又反悔决定杀他,少女甚至没有与其他刺客配合。一群刺客是闹着玩的吗?堂堂二皇子殿下陪傻子演戏可真特么有意思。

    长的一般,不如他好看。

    身材平平。

    ……

    尽管如此,严淡人还是要让她为己所用。

    元神最大的用处,并不是自身超凡。

    乐渠森虽然识时务,但严淡人更希望培养出自己的心腹。

    他盯上了左使李染生的妹妹。

    另外,有个名叫“霍青娘”的土元神似乎在保护迟苹果,貌似是李染生偷偷调用的。严淡人对此无话可说,他接下来准备清理一下光义会。

    好好地清理。

第四十四章 尖叫

    靠近临国的北方寒冷无比,南方的地域却暖似春日,经历了一小段时间冷风吹袭竟隐隐有回光返照的迹象。

    二皇子殿下到达砂国边界时,乐渠森已经在处理曌国与临国的矛盾了。

    一番客套下来,好糊弄的二皇子殿下凡事说好,另一边身穿貂皮大袄的乐渠森险些掀桌子走人。

    两人一个扮演废物点心,一个扮演尽职尽责,消息传入洛阳,皇帝点头,一切预料之中。

    北德镇。

    昨天,下棋的老头吵架了,险些动手,一群老伙计,为了悔一步棋而争论不休。

    大娘抓一把瓜子,每人分几个,某家和某家的相亲安排上了。

    年轻的姑娘讨论了一些暗自微笑的事情。佩花跟着笑,不久后便说要回家做饭了。于是姑娘们开开玩笑,也放她去了。返家的路上,她瞧见程二拉程三商量什么,八成又是什么不着调的混账事儿。

    程三焉了吧唧的,他到处找迟苹果,没有下落。林婶也了无音讯,人间蒸发似的。

    “臭苹果,没良心,吃了糖葫芦就忘了我。”程三心里已经把自己当迟苹果的男人了,甚至莫名有了一种责任感。

    流过北德镇的小河冻住了,孩子们砸开冰,坏心眼地挖出冬眠的青蛙。

    “烤了吃!”大孩子们捡了树枝堆积,燃起了篝火。

    今天,清晨的炊烟刚刚升起,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便陆续显露。

    约好买菜的佩花没有来,派了一个姑娘去叫她,而后那姑娘也不见了。

    姑娘们仍然买菜,挑挑拣拣。

    冬日的集市远比往日从容,天亮的晚,小贩来的也晚。

    太阳悠悠升高,并不温暖的光芒穿过破洞的屋顶,照在霍青娘脏兮兮的头发上。

    过去的历史记载着,有位帝王开启了诛九族的先河。九族分别是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后来又有了杀十族,即为九族之外,加上当事者的门下学生。

    为了让一个人闭嘴,割掉舌头;为了让消息不能记载,剁了手指;怕人会逃跑,再让他失去双腿;太残忍了,原来最大的慈悲是一刀解决。

    “杀了他们吧。”弓箭手面无表情地发号施令。其他人潜入民房,把尖叫在前一秒遏止。

    纸包不住火,有人发现了三具尸体。佩花和丈夫的尸体倒在角落低垂脑袋,另外一个姑娘腹部裂开的尸体依然在潺潺流淌温热的血液。几个比较柔弱的姑娘直接吓昏过去。

    恐惧开始弥漫。弓箭手暗自欣赏人们错杂的步伐,而后取出一根羽箭,瞄准了谁,轻轻松开手。

    飞速穿梭的羽箭穿透了某人的后背,被血肉阻挡停滞不前,怦然跃动的心脏感知到了巨大的威胁,尖锐的刺痛从一点出发进而战瑟了每一个毛孔:“啊啊啊啊啊啊啊——”

    光义会的人围住北德镇众人询问了很久,谁敢跑就杀谁,可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杀伐果断的刺客们失去了耐心,终于可以大开杀戒。

    总不能没日没夜地守着整个北德镇,哪天有人跑了怎么办?

    留下最关键林婶和霍青娘,再加上程家木匠的几个亲人,其他的……安静一点吧。

    怀孕的女人捂住肚子,似乎这样就可以保护那个仍在酣睡的孩童:“他……他还没有看过……”她安静了。

    少数男人举着铁锹奋起反抗。他们安静了。

    身形枯槁的老人跪了下来,刀刃急迫地舔舐衰老的后颈皮。老人没有起身。

    家狗狂吠,尸横遍野。

    发霉的木屋中,得知迟苹果失踪的霍青娘颤抖着,眼角流淌热泪,与脸颊的伤痕接触,苦涩的胆汁似乎在反复浸透五脏六腑,毁掉她赖以生存的希望。

    是我错了。

    霍青娘张开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是她听见了,自己曾经无比厌倦的声音,从小镇人们的喉咙喊出。人们因恐惧而无法行动,又因恐惧带来的极度兴奋而不得不眼睁睁地见证北德镇毁灭。

    “救命啊——”

    “求求你们放过他——”

    “俺真的不知道,迟苹果跟俺没关系!你们去杀她啊!”

    “娘快跑——”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脑袋试图抬起又重新磕在地上。

    眼泪却还是止不住。

    *

    新的密令传达,李染生咽下粗糙的窝头,轻声道:“赈灾?粮食呢?”

    自己都没得吃。

    咕咚咕咚的沸水冒泡,李染生盛了一碗,一边暖和手,一边思索,半响喃喃道:“哦,让我们抢阿……”

    附近的大户贪官,应该屯粮不少,可以列个名单,挨个宰。

    他正发愁国师乐渠森处理边界事务,东打一下西打一下的战略逐渐受到了限制,无从下手了,现在换个事情忙活倒是衔接的很好。

    大体写了一个名单,他前前后后考虑过几种可行的方法,准备开荤了。

那啥,龙虾又废了

    龙虾明天发三千字!!!!

    龙虾举钳发四,一定要更三千字!!!!

    (原谅我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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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浮萍介绍:
麻雀下蛋生了凤凰,伟大的是麻雀还是凤凰?丹浮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丹浮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丹浮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