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继续忽悠
自唐寅受聘为如意楼的文化顾问以来,其实也没太多的事,无非就是每天抽点时间给小九他们扫个盲,普及下文化知识。偶尔再去牛场的草舍住上几天。
而《伯虎诗集》自打首发之后,是卖了一波又一波,翰林书坊几乎每隔两天就要加印,以至到后来刘掌柜干脆将大部分的精力全部投入到诗集的印刷上来。
这日,整整一天,张佑都在如意楼的后院忙活着他的提纯实验,晚上刚一回家,便发现唐大才子又喝醉了。
张佑路过他房间的时候,发现他房门大开,正抱着便盆大吐特吐,吐得肝肠寸断,脸已差点埋进了便盆里。
张佑皱眉,肠胃泛酸,加上累了一天,再看下去他也想吐了。
可人家也毕竟是江南第一才子,张佑只好忍着恶心走进去扶他。
“唐兄,酒色不要过量,对身体不好,就好比你花钱睡青楼的姑娘,难道一定要夜伐七八次才觉得物有所值么?”
唐寅胡乱擦了一把嘴,傲然道:“我睡青楼姑娘从来不花钱的……”
张佑心想,得,我特么就不该进来。
死不要脸的老嫖客,他这是在显摆么?
真想把他的脑袋摁进便盆里啊……
“好吧,姑娘你可以免费睡,不过,酒这东西毕竟伤身,唐兄为何如此作贱自己?”
这话戳中了唐大才子的痛处,醉醺醺的身子摇晃几下,接着四十五度仰望房梁,眼泪默默滑过脸庞。
“江郎才尽,江郎才尽矣!”唐寅悲愤长叹。
“啥意思?”
唐寅流着泪,目注张佑,凄然道:“张老弟啊,你曾说那日我大醉之下,文思如泉涌,一气写下诸多千古佳句,江南文士也对我倾仰万分,可我如今连续几日,酩酊大醉,搜肠刮肚也写不出一句拿得出手的诗句,愚兄才郎才尽矣!”
从书案上摸出几张皱巴的纸,唐寅神情愈发悲怆绝望。
“……贤弟且看,愚兄每每大醉,不但没写出诗句,却画下这许多莫名其妙的春宫,呜呼!这是何故耶?莫非我不是才子,而是淫棍乎?”
你本来就是天生的淫棍,我才是才子!张佑心里嘀咕。
张佑接过那几张春宫,顿时两眼一亮,哇塞,没想到这唐寅不仅擅山水画,尼玛,这春宫图画的也惟妙惟肖!
好东西,收了它,拿出去卖钱……
几张春宫以神奇的速度消失,纳入张佑怀里。
唐寅睁着朦胧的醉眼,打着酒嗝四下寻摸:“咦?我刚才拿出来的春宫呢?”
张佑茫然道:“唐兄,你是不是喝多了?哪里来的春宫?”
唐寅呆了片刻,有些崩溃的捂住了脑袋,他觉得自己得了精神分裂症。
“我不但不是才子,还是个疯子……”唐寅痛苦地喃喃自语。
张佑笑眯眯的扶住了唐寅摇摇欲坠的身躯。
“唐疯子,想继续发财吗?愚弟有个想法……”
唐寅通红的眼睛瞪着他:“什么,你刚才叫我疯子?”
张佑大惊失色:“唐兄,你耳朵也有毛病了?我刚刚明明唤你唐兄呀……”
唐寅又呆了许久,终于彻底崩溃。
砰!
使劲把脑袋朝书案上一撞,唐寅把自己撞晕了。
张佑对唐寅这样的大才子还是很尊敬的。
古代文艺青年很单纯,他把沉浸在自己构画出来的如诗如画的美妙世界里,这个世界有田园牧歌,有鸟语花香,有“闲敲棋子落灯花”,也有“悠然见南山”。
他的世界很美,有山有水有酒有诗,唯独没有“名利”二字。
千古以来,“名利”二字让文人们又爱又恨,得到它的笑而不语,得不到的鼻孔朝天,假装嗤之以鼻,浑然忘了当初对这二字是怎样的狂热痴迷。
这就是文人,虚伪吧?可他们让世人看到的只有清高。
张佑对唐寅颇有好感,尽管唐寅也是文人中的一员,而且也对名利充满了渴望,不过他在得不到名利以后,故作清高的样子比较可爱,或者说,他装清高的演技不够娴熟。
更重要的是,唐寅这家伙有股子狠劲,张佑一直觉得,敢把自己撞晕的人,必然是真的勇士。
唐寅趴在桌上,晕得很深沉。
张佑没闲着,满屋子寻摸,打算找几张唐寅的画作,拿到刘掌柜拿卖钱,反正唐寅这几天过得醉生梦死,估计他也不记得自己画过什么。
张佑没有害人之心,但他不介意趁火打劫,他,毕竟是有道德底线的。
在唐寅屋内,寻了很久没寻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看来唐大才子最近把心思全部用在作诗上了,作画的创作热情不高。
张佑很失望,不死心的又仔细搜了一遍,仍旧一无所得。
唉,算了,看来唐大才子最近处于瓶颈期。
都说贼不走空,张佑感觉自己每次进唐寅的房间都像阿里巴巴闯进了四十大盗的老巢,这家伙明明浑身都是宝,为什么总把自己搞得遭了灾似的?
不过老这么偷鸡摸狗终究不是王道,诗集差不多榨干了剩余价值,总该再找条财路,让唐寅再火一把,奔往小康的道路必须马不停蹄才是。
…………
唐寅的画不愁没市场,张佑有位老主顾,翰林书坊的刘掌柜。
趁还未宵禁,即便忙活了一天,但在换钱的路上是不辞辛劳的。
刘掌柜现在对张佑非常客气,他已经把张佑当成了唐大才子的法定经纪人,每次过来都亲自接待,奉若上宾,当然,刘掌柜绝对想不到,这位经纪人背后的故事是怎样的见不得人。
几张春宫卖了二十五两银子,不错的价格。
秦堪揣着二十五两银子再次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唐寅已经醒了,额头顶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包,一边揉一边龇牙咧嘴。
“咦,张贤弟来了,你刚可曾见谁敲我闷棍?”唐寅怒不可遏。
张佑无语,“你自己撞的。”
唐寅横他一眼:“哈哈,你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疯子……”
“········”
瞧,文人就是这么的唯心主义。
痛苦地扶着头,唐寅面容扭曲:“头好痛……”
张佑不大习惯对男人嘘寒问暖,于是提供了一个最快最有效的解决痛苦的办法。
一坛酒摆在桌上。
虽然自己现在见到酒,便会想起在绍兴府衙的时候,浑身不住颤抖。但对这唐寅来说,这酒着实是剂良药。
大醉复醒的唐寅脸现惧色:“又喝?”
“唐兄可闻以毒攻毒?”
“听说过。”
“解决宿醉最好的法子便是以酒解酒,此谓‘还魂酒’也。”
“还魂?还谁的魂啊?”唐寅迷茫。
“当然是你啊,难不成还是我?”
张佑的表情实在是太权威,唐寅不得不信,悲壮的饮尽一杯。
“咦?好像确实有效……”唐寅眼睛亮了。
张佑面带微笑瞧着唐寅,目光充满爱怜,就像……看着一锭正在喝酒的银子。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此门赚银子……
张佑粗步算了一下,在没买牛场之前,自己到手的银子足足有一千多两,但现在自己身上全部财产除开如意楼的分红,只剩二百多两,实在是太少太少。
所以,要在短时间内积聚资金,这事必须得落在眼前这位唐大才子身上。
“来来来,唐兄再满饮此杯……”张佑殷勤劝酒。
没多久,唐寅又喝得有点飘了……
亦如张佑遇到空虚老道一般,唐寅认识张佑实在是他人生最大的劫数。
半个时辰后,唐寅摇摇欲坠,眼看要轰然栽倒。
砰!
张佑奋力一拍桌子,吓得唐寅一激灵,酒醒了三分。
“唐兄!惊才绝艳的唐兄!你令愚弟五体投地啊!”
唐寅被吓到了,一脸迷茫地看着张佑:“我……我做了什么?”
“感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遂分为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
嘴唇开阖之间,已说到孙猴子学艺归来,花果山占山为王,下东海获定海神针为兵器……
细节和原著中许多诗词当然不记得了,但并不影响整个故事的通顺和独特魅力,他坚信唐寅有这个实力把细节和其中诗词填补得花团锦簇。
张佑说得嘴角冒了白沫儿才意犹未尽住了嘴,唐寅眼睛却越睁越大,掩饰不住的惊恐之色。
“这……又是我刚才跟你说的?”唐寅不但声音颤抖,整个人也颤抖起来。
张佑笃定的点头,目光急切且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唐兄,后来呢?后来孙猴子怎样了?”
唐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发现自己真的疯了。
后来怎样?该死的!为何脑中竟一片空白?那只猴子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打着摆子站起身,即将崩溃的唐大才子强撑着把张佑往外推。
“你先回去,我要把这些写下来,还有……我想冷静一下······”
张佑欲言又止,见唐寅真有发疯的迹象,只好黯然一叹。
罢了,等下次把他灌醉了再跟他谈出书分成的事吧,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
唐寅的房门毫不客气的关上,张佑站在门外,嘴角又泛起了微笑。
人生,多么美好。
但殊不知一个人太得意忘形总会有报应的。
张佑乐得忘形的时候,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不怎么美好的声音。
“我都听到了……”唐芸面无表情站在门边。
张佑凝固,石化:“…………”
半晌,“你···你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干嘛?”
唐芸不理会张佑的呆若木鸡,她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他,目光清澈如水。
“谁叫你们动静闹这么大的,我在这门口待了大半个时辰了,张佑,你说你干嘛非要欺负唐寅呢?你的制盐弄好了?”唐芸讪讪道。
“这个···掌柜的,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的酒楼好吗?”张佑弱弱道,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制盐需要的东西,劳烦你要王叔帮我准备一下。”
话音刚落,张佑一溜烟跑回自己房中去了。
第四十五章 提炼细盐
张佑溜回自己的房间,开始构思《西游记》的故事大纲。
张佑刚走片刻,唐寅房间的门打开,失魂落魄的唐大才子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呆若木鸡怔怔站了很久。
“明明听到有人在门口说话来着,为何空无一人?”
木桩似的站立许久,唐寅两眼惊恐睁大,身躯不可抑止地剧烈颤抖起来。
“难道……我真的疯了?”
········
两日后的晌午,佟珍带着老仆,在童永清的陪同下悄然来到如意楼内。
张佑亲自在二楼雅间设宴款待。
一番寒暄之后,“佟大人,现在的盐是十文钱一两,是吧?一斤达到了一百六十文钱,对吧?”张佑对着佟珍问了起来。
佟珍点了点头。
“那如果敞开来供应,那么老百姓会不会买足?”张佑继续问了起来。
佟珍听到了再次点头,这个肯定的,现在大明的盐总体来说还是不足,再加还有私盐再卖,那些私盐质量还不好,当然,价格也便宜一些。
“佟大人,据我所知我大明现在年产官盐在百万斤左右,而这盐税大概在一百万两样子,对吗?”张佑问道。
佟珍闻言,愕然片刻,“你一个酒楼掌柜怎会知道这些?”
张佑笑言,“即为大明子民,岂能不关心国之事。”
“哈哈哈,有趣,有趣的很呐!你说的不错。”佟珍笑道。
“草民如果说能够将盐产量提高到日产千斤,那会是怎样?”
“什么?千斤?!你莫不是在诓骗老夫?”佟珍闻言,震惊的站了起来,然后对着天的方向拱了拱手,对着张佑说道。“你若是能够做到,这便是天大的功劳啊!”
张佑微微一笑,见吃的差不多了,起身行礼道,“那请佟大人移步后院,草民给您演示提炼之法。”
如意楼后院内,王叔早已按张佑的要求将东西准备好。
小九还弄了一个大铁锅。而佟珍身边的老仆则按张佑的要求带来了三担盐卤。
佟珍一行在张佑、唐芸等人的陪同下来到后院之中。
张佑立刻吩咐小九他们搭建简单的灶台,然后用纱布做好的网,过滤那些卤水。
过滤了非常多遍,同时还加入了让王叔准备的一些东西,一直过滤到水很清,张佑才把干净的卤水倒入到锅里面,然后开始烧火,期间,张佑还多次倒进倒出那些卤水。
佟珍一直在一旁看着,直到张佑让小九他们烧大火,他才来过来张佑这边。
“现在还需要做什么?”佟珍看着韦浩问了起来。
“不需要干什么了,刚刚那几道工序,就是清除盐里面的杂质,现在烧干后,就是食盐了!”张佑笑着对着佟珍说道。
“就这样?”佟珍不可置信的看着张佑。
“就这样啊,还需要多复杂?”张佑肯定的点了点头。
佟珍此刻仍是将信将疑,心想就这么简单?难道说,这张佑真是吹牛不成,但是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结果了,想着还是等等吧。
而一旁的童永清则是一脸紧张,因为他很清楚张佑若是提炼失败,佟知府定然是不会轻饶的。见佟知府在一旁静静冥思,自己便悄悄凑到张佑身边,轻声道,“张老弟,你确定这样可以吗?”
张佑笑着点头,“放心吧童大哥,你等会瞧着就行。”
半个时辰后,“差不多了,不要大火了,用小火,再用大火下面该烧糊了!”张佑看到了水差不多了,就对着小九他们喊着。
小九赶忙把灶台里面的棍子取出来。
而张佑则是用铲子搅动了一下,发现下面已经析出盐出来了。
“嗯,小九你们几个过来,没事就搅动一下,不要粘锅了,到时候会糊掉的!”张佑对小九几人说着。
小九连忙过来,接过了铲子,开始搅动着。
差不多有两刻钟左右,锅里面有一层白花花的盐,不过下面还是有点潮,而张佑则让他们把火熄灭了,留一些炭火在里面,让它慢慢干。
“这这!”佟珍、唐芸几人此刻已经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真是白花花的盐,而且看起来非常的细,比他们现在用的那些细盐还要细,更关键的是多啊,就刚刚那一锅,少说也有七八十斤,用时差不多就一个时辰左右。
“佟大人,若是将来大规模弄的时候,多准备一些锅,其中专门用的一些锅用小火烘烤盐出来,另外一些锅呢,一开始用大火,把里面的水先烧出来!”张佑对着佟珍交代说道。
佟珍连忙点头,接着他们就等着,直到小九他们用铲子从下面翻出来的盐也是白花花的细盐的时候,张佑让他们把盐铲出来。
“佟大人您来看看这盐行不行,我估计是没有问题,也没什么杂质的,刚刚都稀释出来差不多了!”张佑对着佟珍说道。
“好,好,真没有想到,这一锅就七八十斤,这也太快了!”佟珍激动道。
“佟大人,这是提炼的方法。”张佑将一个信封交给佟珍。
“好好好。”佟珍一脸兴奋,“张掌柜,你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老夫一定会上禀朝廷,替你请功。”
张佑此时一脸淡然装逼的模样,轻声道,“无妨,这可是为了天下百姓的!”
众人皆是无视····
此刻,佟珍激动的让老仆和童永清收拾好那些细盐,自己需要去拿回去验证一番,看看这个盐到底有没有问题。
“佟大人,草民还有个不情之请。”张佑突然行礼道。
“张掌柜请讲。”
“草民想留半斤细盐,不知可否?”
佟珍思虑片刻,开口道,“好,便给你留半斤,但有一点你要记住,这盐绝不能流出你们这如意楼。”
“草民谨记!”张佑躬身行礼。
张佑、唐芸一直目送着佟珍几人的离开。回到后院,张佑看着半斤盐,不由感叹,“哎呀,这都是银子啊”
说着直接就把手指放到最里面嗦了起来。
“好盐,没有苦味,就是咸的,看来这法子很是成功啊,这提炼出的盐不会有问题的。”张佑笑道。
“张掌柜,这些盐你准备怎么用?”王叔在一旁问道。
张佑想了想,“就只有半斤,唉,要是我们能自产自销就好了,这些盐先放厨房存着吧,暂时不许用。”
“张佑,你到底还有多少本事在身上?”唐芸柳眉深颦。
张佑笑了笑,“我这人本事多着呢,定会让你仰慕相看。”
“仰不仰慕我不知道,但现在我只想知道那孙猴子到底有没有拿到定海神针,龙王若是不肯给呢……”
“唉,你别跑啊····”
第四十六章 意外收获
“不给就打到他给!”张佑的声音充满了霸气。
唐寅仍旧醉眼朦胧,趴在书案上写字,秦堪说一句,唐寅写一句,只是大醉之下字迹有些潦草。
唐寅抬头,迷迷瞪瞪瞧着他:“孙猴子把东海龙王打了?”
“那倒没有,喊喊口号嘛,当真就不好了,……反正你刚才就是这么说的,不得不再次对唐兄的才华表示一下钦佩,唐兄大才也。”张佑不忘拱手朝唐寅为礼。
唐寅闭上眼睛,索然一叹。他还沉浸在自己已变成了疯子的痛苦中。
两人一个说,一个写,又一个章回的西游记新鲜出炉。
张佑满意的点点头,再写两个章回,差不多可以拿到刘掌柜那里卖了,以后写一章就发一章,这应该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连载小说了吧?嗯,急死那帮文人士子,让他们连催更、推荐票都没地方投……
唐寅这两天精神很不好,每日必饮,每饮必醉,张佑也觉得每天这么灌他的酒不厚道,可不灌他的酒怎么糊弄他?
录完这个章回,唐寅又醉倒了……
张佑把他扶回床上睡了,转身出了门。
细心给唐大才子关上门,扭头一看,唐芸站在房门外,冷冷盯着他。
张佑这回连惊吓都免了,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我又听到了……”唐芸冷冷道。
“听到又怎样?写本书而已,我犯大明律了吗?”
唐芸重重叹气:“张佑,你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每写一个章回便把唐寅灌醉一次,还把那位江南才子骗得一楞一楞,你不觉得你很无耻吗?”
张佑板着脸道:“你喜欢看章回故事吗?”
唐芸瞪他一眼:“喜欢又怎样?”
“那你知不知道每个故事里面谁会最先死?”
“不知道。”
“就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又爱乱说话,丝毫不觉得自己很八婆的人,这样的人,一般出场两个章回就死了……”
········
张佑揉着疼痛的大腿,愁眉苦脸的叹气。
唐芸习惯性的揉弄着脚腕,一脸的神清气爽。
“张公子大才,你说的果然没错,那种爱乱讲话的人就算不死,一顿揍是跑不了的。”唐芸笑吟吟道。
不理会张佑的唉声叹气,唐芸正色道:“我找你有正事。”
“什么事?”
“今天下午我跟王叔去买海货,遇到个奇怪的渔民,他听说我们是如意楼的就非要送我们一些奇怪的东西,说是什么从海里捕捞上来的,我们执拗不过,就拿回来了。你明天去看看是什么东西,没用的话就扔了吧。”
“奇怪的东西?”张佑不解道。
“嗯,干巴巴的,样子也很难看。另外还有就是晚上的时候你没在酒楼,童大哥差人过来了,说是佟大人那边经人查验你提炼出的盐没有任何问题是可以食用的,佟大人已经带着童大哥他们赶赴杭州了。”
“我知道,这盐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他们去杭州干嘛?”张佑问道。
“说是去拜会什么王大人,我也不知道。”
看来,好运即将来临啊。
翌日,张佑睡了个懒觉,直到日上三竿在晃晃悠悠地来到如意楼。
在酒楼巡视一番后便来到后院之中,突然想起唐芸昨夜跟他说的事情,便唤来王叔。
王叔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包袱,张佑狐疑的接过打开一瞧,里面实实在在一大坨,黑不溜秋,干瘪难看,任谁看上去,也是一堆散发着异味的烂菜叶子。
这不是大叶藻吗?更准确来说是一大坨干海带!
“大叶藻??这不是中药材吗?”王叔不解道。
这海带大多出产于日本和朝鲜沿海,早前中国沿海根本没有海带。虽然中国沿海也出些紫菜,但产量极少,价格极高,都是进贡给皇上的贡品,一般老百姓可吃不起。
见张佑一脸兴奋的模样,王叔好奇道,“这东西可有用?”
“当然,王叔这可是大宝贝啊!”
“啊?!我一直还以为那渔民在糊弄我们。”
张佑笑道,“非也非也,你别看它其貌不扬,可的确是好东西,这样,劳您带上小九再去一趟,看看那个渔民手里还有没有,有的话全部收回来,多少钱都行。”
“好,我这就去。”王叔十分清楚,只要是张佑说好的那便是好。
对于海带的用途张佑早已经想好了,同时一个新的商机再次在他闹钟声形成。一小部分用作煲汤的材料,另外一部分用来解决百姓的一种疾病——大脖子病。
大脖子病就是甲状腺肿,在百姓当众普遍存在,张佑之前去南郊村时就有发现过好几例。现在有了这海带,那便是预防这病的良药。
张佑扯了一根海带下来,找了一个木盆,又去打了一盆井水,将那段海带扔了进去。
将这些海带泡水,不知可泡多少水了,若是按一碗水二十文钱来卖!张佑的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幅场景,无数大脖子的病患眼含热泪,哭着喊着,排着大队来买水喝,二十文钱一碗!哎呀,不仅再创如意楼的销售辉煌,说不定在医学上还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同时还能钓个大鱼。
半个时辰后,王叔和小九回来了,王叔见张佑一脸兴奋同时还无比期待望着他们的模样,不觉有些黯然。
“王叔,小九怎么样?”张佑兴奋的问道。
王叔颓然地摇了摇头,“那渔民说他就只有这么多,昨日全给我了。”
“额··好吧,那也无妨,这些也足够多了。”张佑见他们俩一副失落的表情,宽慰道。
“对了,王叔,那渔民有说这是从那弄来的吗?”张佑问道。
小九抢先道,“张大哥,那渔民说是之前出海捕鱼,无意中捞到的。”
“原来如此。”张佑喃喃道。
“张大哥,那玩意到底有什么用啊?”小九不解道。
张佑笑了笑,将他们二人带到后厨,“看见这盆水没?”张佑兴冲冲地道。
“这水有什么问题吗?”王叔疑惑道。
“这黑黢黢的东西叫大叶藻,又称海带。喝了这东西泡的水可以极大的预防和治疗大脖子病。”
“什么?!治疗大脖子病?!”王叔一脸惊讶。
大脖子病是什么他们都很清楚,但若是要说就凭喝点这水就可以预防和治疗,那真让人难以置信。
张佑点点头,“没错,这水确有此等疗效,我们卖二十文一碗怎么样?”
“张大哥,这水···能喝吗?”小九满脸疑惑的表情。
“当然能喝啦!”张佑眼睛一转,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微笑,直勾勾地盯着小九。
完了完了,小九见张佑这副表情便知大事不好,自己马上就要遭殃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张大哥,我还要去招呼客人,我先去忙了。”小九抬腿就准备开溜。
“慢着!”张佑一把抓住开溜的小九,一手箍着他的脖子,笑嘻嘻道,“小九啊,这几日你也挺辛苦的,这水就给你来尝尝吧。”
“不···不必了吧。”小九满脸苦涩。
“来来来,小九,把水喝了吧。”张佑一手箍这小九,一手拿了只小碗在盆子里舀了一碗。
“快喝!”见小九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张佑不由来了脾气,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好好好,我···我喝,我喝。”小九接过张佑手里的碗,顿时一脸悲壮,眼泛泪花地看了看王叔,“王叔··小九今后可能不能再聆听您的教诲了,您多保重~”
“张大哥,小九··今后可能没法···诶哟。”
话还没说完,张佑便又是一脚送上。“你要死啊!戏真多!”
在张佑的威逼和王叔一脸同情的目光下,小九极其悲壮地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诶,这水有点咸咸的。”
半晌,小九见自己身体无恙,在原地奔了几圈,惊喜道,“张大哥,我没事诶。”
“废话!”张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说了这水对身体无害,等过两日,我们便拿出去卖。”
“张掌柜,你说这水真的能治大脖子病?”王叔仍是有些怀疑。
“放心吧,王叔。对了,这几日有看见那老道吗?”
王叔摇了摇头,“有几日没来了。”
第四十七章 是福是祸
浙江抚台衙门,此处早已成为了浙江乃至整个江南一带的政治中心。
衙门内管束极严,衙役安分守己,但来往的官员则是川流不息,衙门外的院子里更是人头攒动。
一位身着紫袍的中年人慢悠悠端起手中的茶杯,看着坐在下方的佟珍。
这位中年人便是刚刚不久以南京鸿胪卿拜右佥都御史,处理两浙盐运的王璟。
“佟大人,你刚刚说一个酒楼掌柜竟发明了一个提纯细盐的法子?”
佟珍躬身一礼,恭敬道,“王大人,此事的确千真万确。从头到尾每一个步骤都是下官亲眼所见,短短一个时辰左右便提炼了七十多斤的细盐出来。”
“哦?!七十多斤?”王璟一脸疑惑地望着佟珍。“佟大人,这话可不能胡说啊。”
佟珍正色道,“王大人,下官绝不敢欺瞒,而且这提炼出的细盐我找人查验过了,是能食用的。”
说完佟珍朝身后的童永清递了个眼色,童永清会意,立马拿出一个布袋递给佟珍。
“王大人,这便是提炼出的细盐,您瞧瞧。”佟珍将布袋递给王璟。
王璟接过布袋,打开一瞧,里面装的都是白花花的盐,王璟脸色一变,立马将手伸进去掏了一把出来,放在手心仔细观察。
良久,王璟大喜,“佟大人,这盐真是用你说的那个什么法子提炼出来的?”
“正是。”佟珍点头道。
“好,好啊,这盐的纯度极好,你刚刚说一个时辰能提炼七十多斤?”王璟兴奋道。
“正是,那人也已将具体的提炼方法交给下官。”佟珍恭敬道。
王璟闻言,微微点头,“此人是何人?竟能有此等才能。”
佟珍微笑道,“此人名叫张佑,是绍兴如意楼的副掌柜。”
“如意楼张··张佑?就是那个弄出臭豆腐的张佑?”王璟惊讶道。
佟珍点头,微笑道,“没想到王大人也知道此人啊。”
王璟哈哈笑道,“又是臭豆腐,又是什么《伯虎诗集》闹的整个江南为之疯狂,我又怎能不知。哎呀,没想到此人竟还能炼制细盐,着实不简单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佟珍总觉得这是话中有话啊,佟珍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见佟珍并未开口,王璟笑了笑,随即沉声道,“佟大人,我会将此事原原本本上奏朝廷,但我有一句话要奉劝与你。”
佟珍闻言,立马齐声,对王璟躬身道,“请王大人示下。”
“唉,别弄得这么严肃,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王璟连忙摆了摆手,“佟大人,想必你也非常清楚,这盐的专卖自太祖开国以来,便是我大明财税的第二大来源。若一个小小酒楼掌柜手中掌握此法,我不知这到底是福是祸啊。”
“王大人的意思是?”佟珍轻声道。
王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问道,“佟大人,你觉得张佑此人如何?”
“张佑此人,下官并没有太多的接触,但从他做的这些事来看,此人不论是才华、胆识都非常出众。”佟珍如实道。
“好,那是这样,在朝廷没有明确回应我之前,你回去派人日夜密切盯着如意楼,一来是看看他们有没有用此方法私自造盐,二来暗中保护张佑。”
“暗中保护张佑?”
“嗯,另外此事不可张扬,尤其是绍兴府除你之外断不可将此事告知旁人,否则这其中利益极大,免得给张佑和如意楼招去祸事。”
“好,下官明白。”
·········
如意楼内。
张佑趴在桌上,无意识的用手指虚画着圈圈。
空虚捋着胡须,好奇道:“你在想什么?”
没错,消失多日之后,空虚老道又厚着脸皮来如意楼蹭饭了。
“我在想胡常……”
空虚笑道:“胡常?谁是胡常?”
“天然居掌柜。”
张佑抬眼看着空虚道:“你真的会武功?”
空虚高深莫测的点头:“略懂。”
张佑兴奋道:“给你找个赚钱的差事怎样?”
空虚眼睛亮了:“什么差事?”
“去把胡常干掉,我给你二十两银子。”
“你……无量寿佛,贫道是出家人,不是刺客……”
张佑叹了口气,又趴到了桌上,他现在对胡常很有怨念,不仅是在买牛场之事上坑了他,更主要的是他眼下准备推出这海带水,但他也很清楚这胡常必定会来捣乱。
空虚看了张佑一眼,又开始诱惑他:“不如你跟贫道学武功吧,学成之后,你可以亲自动手除掉胡常,岂不快哉?考虑考虑……”
邪恶的老道士……
以张佑的聪明睿智,当然不会接受这么危险的建议。
空虚叹了口气,正色道:“天然居可不好对付啊·····”
那日听了王叔的介绍后,空虚也为张佑担心了。对平民百姓来说,知县便是天一般的大人物了,跟与知县有关联的酒楼叫板,简直是疯狂的自杀行为。
张佑想了一下,然后站起身,道:“说要对付也不难,不过得找你帮个忙。”
“什么事?贫道可说好了,杀人放火的事我可不干。”
“你会画符吗?”张佑好奇道。
空虚很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不会画符的道士,你觉得还是道士吗?”
“会画符就好,我手中偶得一药房,可以治疗大脖子病。”张佑嘻嘻笑道。
“你说什么?治疗大脖子病?”空虚惊讶道。
张佑点头。
“你还会医术?”
张佑摇头。
“我都说了是偶得的,我准备买着药水,二十文一碗,你帮我去买,赚的钱咱们对半分。”
空虚想了想,开口道,“你不会要贫道卖假药吧,这要是吃死人了不还得找我麻烦。”
张佑无语,“我是这样的人吗?而且你看清楚,我是在如意楼门口卖,出了事我负责。”
“真···真的?”
张佑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这事交给我,什么时候卖?”
张佑想了想,“我这几天还有点事要办,三日后吧。”
“好,一言为定!”
忙碌了一整天,如意楼终于关门了。
夜幕已经降临,夜风拂过,张佑微微觉得有些寒意。
街道上空荡荡的,夜风吹得两旁店铺的旗幡招牌四下摇摆,不时飘过几片树叶,满目萧然。
张佑和空虚,并肩走着,侧过头,见空虚正一边走一边用他那又脏又黑的手指抠挖鼻孔,挖得一脸陶醉。张佑皱眉,不自觉的离他远了些。
“你跟着我干嘛?你不忙吗?”张佑很奇怪的问道,骗子的业务应该很繁忙的吧?
空虚懒洋洋的道:“天黑收工了,最近人们好象变得聪明起来,都不喜欢算命测字,这真不是个好习惯。”
“你晚上住在哪里?”张佑有点惭愧,这两人相识也有一段日子了,却连他的住处都没问过,——将来被他骗了钱,上哪儿找他去?
空虚伸手往东一指:“东城外。”
“城外有道观?”
“道士不一定要住道观的,贫道是个很随和的人,百姓家的柴房,地主家的马厩,甚至和尚庙都可以……”
张佑点头,明白了,除了手中多了一块“云游仙人”的破幡子,这家伙跟叫花子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你晚上可以睡在如意楼,大厅几张桌子拼起来,睡得应该比地主家的柴房舒服,而且也没有睡在和尚庙那么大的压力,三清道君不像没有你这么随和,看见你睡和尚庙,他老人家会不高兴的……”
空虚满脸感激:“张老弟果然是个好心人,贫道代三清道君多谢了……”
“我只招待你,不招待三清道君。”
“那是,那是……张老弟打算去哪里?”
“回家睡觉”
“······”
张佑笑着朝空虚挥了挥手,“说好了,三日后帮我卖药水。”
“好,三日后见。”
第四十八章 当众对赌
三日后,如意楼门前再次摆起了一条长桌,与之前卖臭豆腐不同的是这次桌上只放着一大盆海带水。
空虚则是身穿一身紫色道袍,依门而立。没一会如意楼门前便聚集了一大群围观百姓。
“看看看看,这如意楼又出什么新品了吗?”
“不知道呀,咦,怎么还有个老道士?”
“这是道士做法吗?”
“·······”
见此情形,围观群众皆是议论纷纷。
不一会,张佑从里面走了出来,拿着他那自制铜喇叭对大家喊道,“各位!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张三丰的弟子空虚道长,如今他老人家受机缘点拨,给我们献上了一剂药方,大家喝了这药水便可预防和治疗大脖子病,诸位朋友,若是有亲朋好友得了此等毛病的,不妨介绍前来,每碗二十文,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说完,张佑往旁边一跳,目光在众人脖子上来回晃悠!
“也没个大粗脖来第一个吃螃蟹!”张佑扫视一圈后喃喃道。
“什么?可以治疗大脖子病?!”
“真的假的啊!”
“咦,这个老道,不是天天在街上说有凶兆的那个吗?”
“他是张三丰的弟子?”
人群中人们窃窃私语。
“张掌柜,这药水真能治大脖子病?”人群中一人高声喊道。
“当然能!”张佑肯定道。
“你说能就一定能吗?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啊!”另一人大声喊道。
“是啊是啊,我们凭什么相信!”
“凭什么?”见人群中竟然还有人在质疑,张佑脾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这如意楼如今不说在绍兴府,就连在整个江南那都是享有盛名,竟还有质疑。
张佑指着由唐寅亲笔题写的如意楼招牌道,“就凭我们如意楼这块招牌!”
“哼,一块招牌有什么用!要是你这药吃出问题该怎么办?”
“对啊对啊,你们如意楼卖吃食我们不担心,但是酒楼卖药,这还是头一回听说,谁知道你这药好不好。”
人群中不时传来一阵质疑的声音,这倒使张佑有些猝不及防,很显然这些人就是在引导舆论,看来是早有预谋啊。
正如张佑所想,隐藏在人群中的这几个刺头便是天然居安排的。
见人群中质疑声不断,空虚也慌了神,他可不想晚节不保,落得个神棍的名声。“张老弟,这··这该怎么办?要不咱们算了吧。”
张佑无情的瞥了他一眼,“你好歹也有八十多岁了,见过的场面应该比我多多了,怎么,这点就怂了?”
“谁怂了···我这··不是怕砸了你们的名声吗?”这老道被张佑这么一激,很不服气!
“你说你会武功是吧?”张佑轻声对空虚道。
空虚狐疑的点了点头,“不错!”
“帮我办个事呗。”
见张佑一脸阴笑,空虚就知道这家伙准没好事,不由提防道,“你要做什么?!”
“放心,不偷、不抢、不杀、不放火!”张佑缓缓道。
空虚眯着眼,警惕道,“那是做什么?”
张佑朝人群中一指,“我要你帮我将人群中那些质疑的人抓出来。”
空虚愣了片刻,思考了一会,才说道,“就这?”
“就这!”张佑点头。
“给我多少钱?”
“······”
张佑一阵心塞,“你这是趁火打劫知道吗?”
“贫道不知!”
怎么办?好想打死这老道!张佑心里那个郁闷呐,“钱没有,请你吃饭!”他咬牙切齿道。
“好,都要是荤菜,最近老道身体不好,要补一补,顺便再来一坛鲜意醉!”
“一坛!”张佑狠狠道。
见张佑眼里竟是杀机,空虚随即改口,“好好好,一壶!一壶总行吧!”
“好!”
话音刚落,只见空虚身影一闪,没入人群之中。
嚯!这老道好快的速度啊!与此同时,张佑唤来了小九、溜子等人,待空虚将人抓出来后,顺势围住。
“哎哟,你这老道拉我做甚!”
“走开走开,快放开我!”
“你要干什么!我揍你了信不信!···哎哟,快放开我!”
一瞬间,人群中一片骚动。
不一会,就见空虚从人群中提溜出四个人来,小九、溜子几人见状,立马跑了过去从空虚手中接过这四人,又拉又拽的带到张佑身边。
此时如意楼前已聚集了一两百人,那被拉上的四人面面相觑,嘴里嘟嘟囔囔地一脸怒意盯着张佑。
张佑当着所有围观百姓的面,先是朝着这四人拱手一礼,随后对大家喊道,“诸位,大家看看这四人皆是在这人群中最质疑我们这药水的人。”
“我说的没错吧?”张佑看向这四人。
“没··没错。我们就是质疑怎么了?难不成你要当众打我们吗?”其中一人壮着胆子道。
张佑笑着摇了摇头,“那还不到时候。”
“什么!”
“我要与你们打个赌!”张佑大声道。
一听张掌柜要与这四人打赌,这越来越有意思了,围观群众又是一阵议论。
“诸位!”张佑举着喇叭喊道,“今日我张佑以如意楼副掌柜的名义与这四人打赌,还请在场的各位做个见证啊!”
“好”围观人群这会倒是异口同声道。
“赌什么?”随后人群中有人好奇道。
张佑朝身旁的小九递了个眼神,不一会小九带着一位农户从如意楼内走了出来,众人一见,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农户衣着简朴,但脖子却异常肿大,显然是得了大脖子病。
张佑指着这位农户道,“诸位请看,此人乃是城外南郊村的一名农户,很显然大家也都瞧见了他患有大脖子病,我要与他们四人赌的便是我连续十日当众给这农户服用药水,十日后如果病症有所缓解,那这四人必须当众给我们磕头赔罪。如果十日后没有缓解,我如意楼愿意当众赔偿这四人每人五十两银子!”
张佑做事是极为谨慎的,他也深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所以亲自跑了趟南郊村,寻了一位患有大脖子病的患者过来。
“每人五十两!”群众闻言,又是一阵惊叹。
那四人见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胡平只是见如意楼似乎又有什么动作,便马上安排他们混入人群之中,他们的任务就是引导大家的舆论,和如意楼对着来就行。
可谁曾想却被那老道从人群中揪了出去,还当着大家的面要打赌。虽然赢了每人能得五十两白银,可这事毕竟也没底,眼下这四人脑海中都生出了想开溜的打算。
张佑见四人垂头不语,不由笑了笑,随后大声喝道,“你们不敢赌?!”
还未等那四人开口,围观的群众中便有好些人喊道,“赌,赌····”
这四人面面相觑,这下好了,想溜都溜不走了。
沉默半晌,其中一位胆大的开口道,“如果如你所言这人病好了,你有什么办法证明是喝了你这药水好的,万一你背着我们偷偷给他服药,那又如何?”
“对!”其余三人附和道。
张佑哈哈一笑,“这好办,这十天的时间你们四人与这农户在我店里同吃同住,监督便是!”
“什··什么!”那人不由大惊,这··这不是变相的把我们扣留了吗?此时他心里那个悔啊,真想抽自己两巴掌。
“另外为了公平起见,我随机从你们之中选五人出来,与他们一道同吃同住,互相监督,所有吃喝我们全部免费。”
“什么,免费吃住,还有这好事!”
张佑话音刚落,人群中再一次炸锅了。
“我来”
“我我我,选我!”
无数围观群众,纷纷举手高呼。
“慢着,我们还有问题!”突然那四人其中一人喊道。
张佑斜眼扫了过去,冷声道,“说!”
“你···凭什么说这人得的是大脖子病,你有什么证据?另外你要监督,有郎中吗?!”
郎中?哎呀,张佑心里一沉,这千算万算偏偏漏了个重要的角色,没有郎中,就缺少了权威,这可怎办?这眼下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郎中啊。
就在张佑绞尽脑汁的时候,突然从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我··我是郎中,不知可以吗?”
第四十九章 郎中在此(求推荐)
张佑寻声望去,见人群中走出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来,见他衣着质朴,一脸稚嫩的表情。张佑不禁好奇道,“你···你是郎中?”
那少年点头,朝着张佑拱手道,“在下李言闻,湖北蕲州人士,家里世代行医,恰逢我游历至此,正巧赶上了,不知可否让我瞧瞧这病人?”
张佑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大惊道,“你··你是李言闻?”
见张佑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李言闻心中一紧,往后退了一步,狐疑道,“在下正是,您···认识我?”
废话,我不仅认识你,连你儿子我都认识,全国人民都认识,虽然看你这年龄眼下应该还没成亲!这李言闻的名气可能并不是很大,但他却有个大名鼎鼎的儿子——“医圣”李时珍!
张佑心里那个激动啊,又捡着宝了!随后对众人道,“大家也都见着了,此人自我举荐,是郎中,而且并非我们绍兴本地人士,可作为本次赌约的监督者。不妨就让他给这农户瞧瞧,他到底是不是得了大脖子病!”
李言闻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对众人道,“此人确实患的是大脖子病!”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皆是看向那四人,“跟他赌!”“对,可有钱呢!要赌!”
一时之间人群中不断传来要赌的声音,那四人一个个是如丧考妣啊,这眼下已是不赌就下不了台了,在众人一阵阵的声浪之中,那四人只好硬着头皮应下赌约。
“诸位,既然赌约已立,还望在场的诸位替我们做个见证,每日午时,这名患者都会在如意楼门前当众喝下这药水,大家也可以过来做个见证!”。
“好~”
“你这药水当真能治大脖子病?”李言闻狐疑道。
张佑笑了笑,“当然!”说着便舀了一碗递给那患者。
患者接过这不知名的药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望着张佑,也不知到底是该喝还是不该喝。
“可否告知这药水的成分?”李言闻盯着张佑道。
张佑摇头,“不可!”
李言闻愕然,随后对那患者道,“那便不能喝!”
众人哗然,张佑不解,“为何不能喝?”
李言闻一脸严肃道,“你这药水的成分都不敢告知,我作为医者必须要为患者负责,这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张佑无语,这特么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个没完没了!他强压住自己心中的怒气,无奈道,“李兄啊,这药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我们自己都喝过,而且我已经说了出了问题我来负责!”
这李言闻依旧是不依不饶,“你负责?你怎么负责?医者仁心,我绝不会让他不明不白喝了这奇怪的药水!”
张佑那个窝火啊,在空虚耳边轻声道,“你给我把这人带进去,我请你喝两壶鲜意醉!”
空虚闻言,顿时两眼放光,“诶诶诶,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这位患者你万万不能喝啊!你要对自己身体负责·····诶,你这道士好无理啊~”
“你喝了,这病八成能好,不喝可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张佑小声在那农户耳边说道。
那患者听了心想此话不错,于是心一横,当着众人的面将一碗药水一饮而尽。
“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随后张佑又从人群中挑选出五人来,与他们一道进入如意楼中。
“你好歹也是个酒楼掌柜,怎能做这草菅人命之事!”李言闻在如意楼后院对张佑怒声道。
张佑望着眼前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李言闻,也不管他是谁爹了,怒怼道,“敢问李兄,我怎么就草菅人命了?就因为让他喝了我的药水亦或是我没将这药水的配方告诉你吗?”
“我且问你,这位患者已经喝下药水半个时辰了,你瞧瞧他身体到底有无异样,如若没有,就请你立刻马上闭嘴!”
李言闻冷哼一声,便给那患者检查,一番检查过后,李言闻竟没有发现有丝毫异样,不由朝张佑尴尬一笑。
张佑很是无情的回敬了一个大白眼!
·······················
入夜,确定没人跟着之后,张佑带着小九、溜子两人提着一个箱子出了如意楼。空虚也跟了出来,“我要去办事,你跟我出来做甚?”张佑苦笑道。
“这里面实在是太无聊了,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无聊,尤其是那个叫李言闻的家伙,一直唠叨个没完,这小娃娃才不过十八,怎么跟老头一样喋喋不休。”空虚不断抱怨道。
张佑笑了笑,“人家可是有本事的人,你就没让他给你看看?”
空虚冷哼一声,“能有什么本事?贫道的身体我最清楚,不需要别人来瞧。”
张佑笑笑不语。
“张老弟打算去哪里?”
“去拜访佟大人。”
“佟大人?什么佟大人?”
“绍兴知府佟大人!”
“拜访他干嘛?”
张佑笑了,笑得坏坏的:“我日前送了场富贵给他,今日便再送一份厚礼给他。”
两日前佟珍便从杭州回来了,绍兴府衙。
张佑上次混了个脸熟,而且那五钱门敬银子的效力还没过期,于是门卒很痛快的就把张佑连同抬箱子的小九和溜子两人放了进去,空虚则一脸高深莫测的跟门卒开始了忽悠:“这位仁兄,你有凶兆……”
·················
经过通禀,佟珍在书房接见了张佑。
佟珍的书房里点着蜡烛,明亮的光线下,他正品着茶。而那老仆人像条苍老而忠心的狗,一言不发的站在他身后。
张佑走进来,然后向佟珍长揖:“草民张佑,见过佟大人。”
佟珍眯着眼睛嘿嘿笑了,目前为止,整个绍兴让他唯一看得稍微顺眼的非官场中人,恐怕只有张佑了,这种感觉很奇妙,跟身份地位无关,完全是老者对晚辈之间的互相欣赏。
眉梢朝桌旁的一个酒坛挑了一下,佟珍很随意的问道:“这么晚了,你特意来跟本官喝酒?”
张佑面带惧色,急忙摇头:“……不是。”
“不喝酒你跑来干嘛?”
张佑无语:“…………”
这眼前这位绍兴知府莫不是传说中的酒囊饭袋?!
打开门,张佑朝门外一招手,小九和溜子将箱子抬进了屋。
佟珍眉头皱了起来,沉声道:“这是什么?”
张佑没答话,打开箱子上的铜扣,然后掀开了箱盖,整个屋子顿时满室添辉。
整箱的银子!足足有二百两之多!
官面上来说,从洪武八年,朱元璋发行大明宝钞起,原则上是禁止用银子作为货币的,可是宝钞由于涉及滥印,通货膨胀,伪造等原因,购买力比银子低了很多,民间仍习惯用银子和铜钱作为交易货币。
箱盖一掀开,那银灿灿的光芒,顿时令佟珍和他身后的老仆人睁大了眼睛。
短暂的惊愕之后,佟珍的脸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贿赂本官么?”
第五十章 佟大人上船
张佑微笑,挥手让小九和溜子出去,然后态度恭谨的将手中的帐本递到佟珍面前,温声道:“大人,这是我们如意楼今年整年的收支帐簿,今年除去所有开支,一共盈利三千余两银子,每笔收支都有帐可循,请大人过目。”
佟珍没有接帐簿,只是眯眼盯着张佑,目光锐利,直透人心。
“你们如意楼的帐簿,与本官何干?你把帐簿给我看有什么用?”
张佑微笑道:“当然与大人有关系,因为……如意楼有一部分是大人您的,您是醉仙楼的股东啊。”
“本官什么时候成了醉仙楼的……股东了?”满箱银子仍在屋子里散发出耀眼的银华,佟珍斜眼瞟了一下帐簿,似笑非笑的道。
张佑从怀里掏出一张契纸,从容不迫的递上前,道:“大人贵人多忘事,草民提醒一下大人,这张契纸上已经写明了,醉仙楼有大人一成的份子,朝廷明令不准官员经商,所以,契纸上没写名字,也许这位股东是大人的朋友,也许是大人的远亲,也许是张三李四,大人可以自己填一下,另外,这是近一个月来的红利,请大人查收。”
佟珍接过契纸,没急着看,却紧紧盯着张佑,心中有些震惊。
“张佑,老夫竟一时看不清你了。你这又是送我一场富贵,又是给我股份,听说你还能治大脖子病?你本事可不小啊。”佟珍沉声道。
这世上送贿行贿的手段千奇百怪,佟珍为官多年,自是看得多了,可行贿行到这般境界的,委实还从未见过,别人送礼送银子,送珍玩,送美女,可张佑却直接送股份,这一手玩得漂亮!几乎可以说是把行贿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合法化了,哪怕被上面的人知道,谁来查也查不出结果。
张佑轻轻一笑,前世的时候,这样的行贿方式已经很常见了,他只是借来用一用而已,只不过古代人见识不广,如此行贿妙法却很少有人用。只因古人行商都是习惯家族式的,与人合伙的股份制生意本就不多,更别提以送股份的方式行贿了。
佟珍弹了弹手中薄薄的契纸,淡淡问道:“无功不受禄,本官无缘无故的,为何要拿这笔银子?为何要接受这股份?”
张佑微笑道:“大人言重了,您是直爽磊落,草民也不跟您说客套话,直说了吧,我们是生意人,生意人做买卖,没有靠山是不行的……”
佟珍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所以你们如意楼打算以本官为靠山?别忘了,在这绍兴府,本官上面还有巡抚大人,本官一个不久便要致仕的,又何德何能做你们的靠山。”
“大人菲薄了,草民曾说过,大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爱民如子。”
佟珍笑了:“你这话够大胆的,传出去若被上头了,你猜你们会是个什么下场?”
张佑眼皮一跳,仍恭声道:“做生意是有风险的,一笔银子投进去,也许一本万利,也许血本无归,草民这一注已经押下,是个什么下场,已不是草民所能左右的了。”
佟珍忽然敛起笑容,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一股无形的威势在屋内散开,盯着张佑许久之后,冷声道:“你说要投靠本官,本官便必须让你投靠么?你当本官是什么?如意楼的打手?走狗?”
“草民不敢,大人言重了!”张佑心头剧跳,脑门已沁出一层细汗,咬了咬牙,张佑低声道:“大人请恕草民妄言之罪,正如草民之前所言,就算您快要致仕了且不说还有几年的时间,您还有自己的儿子,也得为他着想吧,草民虽是一介商人,但您也看到我的能力,我送您政绩,您护我酒楼,何乐而不为呢?”
佟珍说不出话了,张佑说的是事实,如今离自己致仕还有几年时间,若是在这最后的几年中能把自己的政绩提一提,不妄言还能升迁,至少还能为自己的儿子留条路。佟珍自然也不是白痴,他当然看得出。张佑敢对于自己这行将迟暮的人伸出手,说实话,果然是好胆量,好气魄,这样识时务的商人,佟珍竟一时不好将张佑往外推?
张佑见佟珍不说话,于是接着道:“大人即将致仕,不如趁最后的几年时光再为朝廷出几分力,我们虽只是低贱的商户,可在这绍兴府内,多少还有几分人面,不论大人收不收这股份,大人要做的事情,终归还是要做的,与其如此,大人又何必拒绝我们锦上添花?”
佟珍眯着眼道,“听说你会治大脖子病?”
张佑点头,“不错,草民会治。”
“你会医术?”佟珍好奇道。
张佑尴尬一笑,“不会,只是偶的方子而已。”
佟珍点头,随后两人陷入一片沉默。
佟珍思索良久,终于展颜笑了,屋内慑人心魄的气势顿时消散于无形,张佑浑身一轻,悄悄松了口气。
好可怕的王八之气……
佟珍看也没看,便将契纸收入怀中,端起桌上茶杯,饮了一口茶,然后淡淡道:“你倒是好一张利口……罢了,你回去吧,从今日起,你之事,便是本官之事,银子本官收下了,另外有你点你且记住,本官承情,不过承的不是如意楼的情,而是你张佑的情。另外想必你也知道了,日前我亲自去了趟杭州,面见了右佥都御史,负责处理两浙盐运的王大人,我已将你的细盐提炼之法如数告知了他,王大人说会将此事上奏朝廷,另外·····你要注意安全。”
“注····注意安全?”张佑愕然。
佟珍微微一笑,不语。
好吧,但不管怎样,张佑还是大喜,躬身长揖道:“多谢大人抬举,草民感激不尽!
佟珍似笑非笑的盯着张佑,意味深长的道:“老夫看出来了,你小子不是凡物,今日将如意楼送一成给我,想必出自你的主意吧?呵呵,脑瓜子挺够用的,别客气,说不定以后老夫还有需要你的时候。”
张佑满脸喜色,没怎么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而是立马打蛇随棍上:“说到如意楼之事,眼前便有一桩,还请大人帮忙做主,这天然居想必大人您听说过吧,据说……是宋知县暗里的关系……”
佟珍沉默了一下,道:“老夫知道了。”
张佑也不好多说,施礼道:“如此,草民告退。”
转身刚走两步,佟珍在身后叫住了他:“张佑……”
“草民在。”
“……老夫怎么说也是一府知府,你们有如此气魄,老夫虽年迈但气势不减。放手做吧,官面上的事情,老夫自有斟酌,但是切莫闹出人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要怕事,明白老夫的意思吗?”
张佑心中狂喜,没说一句话,只长长朝佟珍作了一揖,然后向府衙门口走去。
唯有真金白银的利益,才是官商勾结的最好手段,张佑很明白这个道理,送座金山出去,还不如送只每天每月会下金蛋的母鸡,长久的利益趋势下,佟珍才有可能跟自己一条心。
走出府衙,张佑长长舒了口气。从现在起,佟知府便跟我张佑,跟如意楼彻底绑在同一条船上了。
有了这座靠山,天然居算什么?
算个屁!
回到家后,张佑将自己关在屋内,此刻他要好好想想该怎样正式向天然居发起挑战!
胡常,你给我等着,日前你坑我的,我会连本带利双倍让你奉还!
第五十一章 打上门来
天然居内,胡平正在房里焦急的来回踱步,自从他听到派去搅局的四个人被张佑当众与打赌的名义扣留在如意楼后,就知道这事麻烦了。
胡常从暖阁出来,见胡平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不由皱眉道,“说吧,你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胡平小声道,“掌柜的,我们上午派出搅局的那个四个人都被张佑扣在如意楼了。”
“什么?!”胡常惊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胡平便小心翼翼地将上午在如意楼前发生的事,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讲了一遍,胡常听后眉头越皱越深,到最后是面若寒霜。
“掌柜的·····眼下这如何是好?”胡平小心问道。
胡常闭眼沉思了一会,缓缓道,“你说他那什么药水真能治大脖子病吗?”
胡平摇了摇头,“掌柜的,这还真不好说,张佑此人总是会弄出点稀奇古怪的东西来,但依我看他敢在大庭广众面前立下赌约,想必是有很大的把握的。”
“不错啊。”胡常轻叹一声,“他若真能治好这大脖子病对我们而言,情况不妙啊。”
“我听说陈掌柜那边有消息了?”胡常问道。
胡平点头,“听他说一句发现了如意楼他们运酒的驴车,但是他们很是狡猾,仍未发现这酒是从哪里来的。”
“好,你去告诉陈掌柜,如果一时之间难以找到他们酿酒的地方也没关系,盯着送酒的驴车,伺机动手就是。至于如意楼那边,你继续派人盯着,另外试试能不能联络到那四个人。”
“是,我这便去办。”胡平躬身一揖,便出去了。
胡常深邃的眼神,望向外面········
俗话说的好,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这天夜里,如意楼刚刚关门,突然只听得大门“砰”的一声巨响,厚厚的门板被人重重一脚踹开,一个狂妄无礼的声音大声喝道:“哪个王八蛋叫张佑?给老子滚出来!”
如意楼里,只剩下张佑和小九以及对赌留下来监督的那些人,所有人都楞了。
门口光线一暗,一个身着绿色绸衫的年轻男子,在一群泼皮混混模样打扮的人簇拥下,趾高气昂的走了进来。
张佑心里一紧,胡常这老东西敢这么明目张胆吗?小爷我都还没出手,你特么的竟敢先发制人?
年轻男子走进来后,将手中把玩着的折扇啪地一收,两眼望天大声道:“叫张佑的王八蛋是谁?站出来!”
店里几人吓得面无人色,急忙往后一退。
张佑左右看了看,不由指着自己的鼻子苦笑道:“小爷就是张佑,不过我不姓王!”
年轻男子长相颇为英俊,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只可惜面色太白了些,一双眼睛细长微眯,看起来很阴森,走起路来脚步虚浮,一看就知是长期的酒色过度。
男子望住张佑,冷声道:“你就是张佑?听说你会治什么大脖子病?”
张佑无奈点头,“我就是张佑,至于这大脖子病嘛,不会治,只是偶的一方子而已。”
男子见张佑承认,眼中闪过几分厉色,他翘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气焰十分嚣张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张佑摇头,皱眉道:“我管你是谁?!我看各位来势汹汹,阁下面目狰狞,可以肯定,你们绝非善类。”
年轻男子俊脸立马阴沉下来,眼中怒火万丈,冷声道:“死到临头还敢耍嘴皮子,张佑,你记住了,我叫宋宝江,是宋知县的独子,来人,给老子揍他!打死不论,我担着了!”
张佑见状立马朝小九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趁乱从后门溜了出去。而其他人则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呆站着一动不动。
情势危急,张佑若再不想办法的话,恐怕今日性命不保。
正当泼皮们举起棍棒,准备朝张佑当头劈下时,张佑浑身一抖,忽然开口暴声大喝道:“慢着!”
众人一愣,张佑两眼怒睁,不退反进,往前站了一步,伸手指着宋宝江,冷声喝道:“姓宋,我与你毫无瓜葛,你可想清楚了,你确定要杀我吗?”
宋宝江似乎没想到张佑临死前会这么问,不由好笑道:“我既然敢来,自然是想清楚了,杀一个草民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爹乃山阴知县,你若死了也无事,不过你若不想死,我们倒是可以来谈谈。”
张佑顿时心中有些悲凉,在这种官二代的心里,老爹的权力就是自己的权力,老爹视百姓性命如蝼蚁,官二代也视百姓性命为蝼蚁。这种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更可悲的是,这偏偏是事实。
张佑苦笑道,“谈什么?”
宋宝江冷笑道,“你将这治大脖子的药方给我。”
“药方给你?”张佑疑惑道。
“没错,另外你们这如意楼今后不得卖这药水。”
张佑笑了,“凭什么?就因为你是个官二代?”
“既然你这么说,就是不准备与我好好谈了?那既然如此,动手吧!”宋宝江冷声道。
“你们谁敢!”张佑大喝,令泼皮混混们不由一震,隐隐散发出来的威势让众人迟疑了,一时竟吃不准这文弱的年轻人到底哪来的底气。
张佑一声大吼,如意楼内情势顿时陷入一群与一人相对峙的僵持局面。
“宋宝江,你可想清楚了,你若真杀了我,我敢保证,绝对会给你家老子惹祸,而且是天大的祸,你信不信?不信你就动手试试!”
宋宝江心中一呆,一时间也有些吃不准劲儿,色厉内荏道:“你少给老子胡说八道,一介贱民,杀了你又怎样?”
张佑面沉如水,阴阴一笑,令场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愈发诡异。
“真的吗?我问你,你来我们这闹事,可有经过你父亲宋知县的授意?”
宋宝江脸有点黑了:“…………”
他当然没经过老爹的授意,说白了,今日他来这如意楼,根本就是寻衅滋事,他想得很简单,能谈则好,不能谈就直接弄死张佑。
至于他为何盯着药方不放,那是因为他正打算以药发家,垄断整个山阴的药物及医馆。
张佑见宋宝江的表情,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好了,只要不是宋知县的授意就好。
“宋公子,我再问你,你今日领人打上门,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什……什么准备?”
张佑再次放出一颗重磅炸弹:“宋知县跟佟知府撕破脸的准备,你做好了吗?你确定要杀了我,完全不必顾忌佟知府的面子?”
宋宝江震惊了:“佟知府?你……你跟佟知府是什么关系?”
张佑高深的笑了笑,“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听张佑话里的意思,他竟跟佟知府有关系,这下事情有点麻烦了。
张佑继续道,“行走官场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必须走得小心翼翼,你今日之举,你知不知道会给令尊惹下多大的麻烦?”
“不……不知道。”宋宝江脸色变了,嘴唇开始哆嗦。
他是纨绔子弟,但他不是白痴,跟随父亲耳濡目染之下,他当然知道官场的凶险,清醒之后他惊惧的发现,张佑问的每一句话实在很有道理,如果张佑和佟知府真的关系不浅的话,今日若杀了张佑,其后果恐怕很不妙,现在他开始深深的感到后悔了。
张佑开始叹气,望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怜悯:“你什么都不知道,居然就带着这群泼皮混混上门杀人行凶,宋公子,我很好奇,你那莫名其妙的勇气哪里来的?难道真的是无知者无畏吗?”
宋公子脸部表情有点无助,甚至开始有点扭曲。
张佑对他的表情很满意,他从容走到宋宝江身前,将自己的脑袋朝他伸过去,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宋公子,来,杀我吧,我让你杀。”
第五十二章 佟知府的妙用
那些泼皮无赖瞬间都懵逼了,全都吓了一跳。
宋宝江脸色惨白了,连连谦让道:“不……不用了。”
“来嘛,别客气,杀了我,你能消了心头一口恶气,何乐不为?来,动手吧,用你生平最厉害的招式,狠狠的打在我身上,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张佑不停的怂恿。
“不……不……今天是个误会,误会……”宋公子吓得连退好几步,并不自觉的将双手背到身后,生怕一不小心碰到张佑,把他给碰死了似的。
“来吧来吧,我张佑今日本不该生啊,我应该死……”张佑盛情邀请,表情诚挚得令人感动。
“不……我不要……我真的不要……”宋公子像个被流氓堵住的少女,一边后退一边无力的苦苦哀求……
躲在一旁的李言闻那些人看的是目瞪口呆啊!这不是来闹事的吗?闹事怎么闹出这幅光景来了?
“你真的不杀我了?”张佑表情好象很失望。
“我觉得今天这事闹成这样,肯定是一场误会……”宋宝江一脸真诚。
他心中惊疑不定,张佑的话在他心里扎了根,如果佟知府真的跟张佑有着不浅的关系,那么今天是绝对不能动张佑一根寒毛的,纨绔子弟并非都是两眼望天,不可一世的白痴,他们也懂得思考,更懂得纨绔的权力是老爹给的,如果给老爹惹了祸,影响了他的仕途,那么自己这个纨绔子弟也做到头了。
敌情不明,宋宝江很理智的选择了暂时避让,他要回去好好查清楚,张佑跟佟知府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佑现在的形象在宋公子心里,如同大海一般,深不可测。
“张……张掌柜,没什么事的话,我,我先走了……”宋宝江面孔抽搐了几下,领着一群泼皮混混,神情黯然的准备走人。
“慢着!”张佑叫住了他。
“你想怎样?”宋宝江眼睛眯了起来,莫非这家伙不打算放过他?好大的狗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一县衙内,反过来若被一介贱民欺负了,以后他还怎么抬头?
张佑微笑着将宋宝江拉到一边,低声道:“宋公子,今日既是一场误会,这事就算了。不过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宋公子领着这么多人打上门,又是踹我门,又是砸桌椅什么的,这样不太好吧?”
“怎么?”宋宝江眯眼,冷哼道,“难不成你让我赔钱?”
张佑笑了笑,拱手道,“赔不赔钱倒无所谓,只不过我好像听说明日佟知府会莅临我们酒楼,你说他要是看到这满地狼藉,会怎样?”
宋宝江闻言,不由浑身一颤,“你····你说什么?明日佟知府会来?我怎么不知?”
“笑话,堂堂知府大人的行踪岂会让你知道?估计就连你爹都不知道吧。”张佑奸笑道。
宋宝江心里那个苦啊,这尼玛都是什么事,听说近来这如意楼风头太盛已有了压盖天然居的势头,加上现在又开始卖什么治大脖子病的药水,更是触及了自己的利益,本想过来好好教训他们一番,却没想到······竟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狈。
罢了,今天这出门准是没看黄历,宋宝江心一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沉声道,“多少钱?”
张佑果决地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两银子?嗨,这好办!”宋宝江笑道。
张佑摇头。
“三··三十两?好,没问题!”宋宝江垮着脸道。
张佑继续摇头。
“你不会告诉我要三····三百两吧!!”宋宝江怒道!
张佑微笑着点头。
“你疯啦!!就两三张桌椅你跟我要三百两!”宋宝江是彻底怒了!
张佑依旧是保持着一副微笑的模样,和气道,“宋公子,你想啊,你踹了我们的门,正所谓这门就是酒楼的脸面啊,加上我与佟知府的关系,就等于是你踹了佟知府的脸啊,你说这怎么算价呢?”
“········”宋宝江无语了,此时他很想抓狂!
半晌,“好,三百两就三百两,此事到止为止!”宋宝江哭丧着脸道,“我一会就叫人送过来!”
“好,宋公子爽快!”张佑哈哈一笑。
“我们可以走了吧?”
“请!”
宋宝江这回是兴冲冲来,蔫头巴脑地离去。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张佑浑身瘫软,一屁股坐到地上,此时他的后背早已汗湿。
宋宝江前脚刚走,小九便从后门溜了进来,一把扶起坐在地上的张佑,“张大哥,你····你没事吧?”
张佑回头,见是小九,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起身就准备踹他一脚,怒骂道,“你个小王八蛋,叫你去找人,你特么倒好啊,人走了,你就回来了!要你有什么用!”
小九见状,赶忙躲闪,“哎呀,张大哥···你别着急,听我解释啊!”
“有什么好解释的!”
“张大哥···我一直在门外啊!”
“啊?你给我说清楚!”张佑纳闷道。
小九附耳道,“张大哥,我刚刚一出这后门就碰到了童大哥带着三四个人在门口,然后我便将这里的事告诉他们,童大哥说先观察一下,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好出手,毕竟那是宋知县的公子,也不好直接撕破脸,所以我们就·····一直在门口盯着的。”
张佑愣了片刻,“原来是这样····咦,不对啊,这么晚了,童大哥在我们酒楼门口做甚?”
小九挠了挠头,“额····他说他们是路过,本想进来坐坐的。”
“·········”
一场闹剧,就这样过去了,由于是打烊闭店之后,所以也没闹出很大的动静。张佑吩咐小九将桌椅的碎片收拢归置,气氛虽然沉默,可脸上的表情都很平静,一点也没有被人欺负后的颓丧。
不一会,宋公子的下人抬了个箱子过来,里面是三百两银子!
半个时辰后,以算命忽悠为生的空虚回了如意楼,张佑承诺过,以后晚上可以睡在这里,拼几张桌子的事,并不麻烦,另外也需要空虚盯着这打赌的几个人,空虚一口答应,毕竟对他来说终于有了一个相对长久的栖息之地,自然是满心欢喜。这个时候正是倦鸟归巢的时候。
不过很显然,今天不是空虚的幸运日。
刚跨进如意楼的大门,空虚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用范先生《岳阳楼记》里的一句话来形容“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这句话很适合空虚现在的心情。大门被踹的满是脚印,杯子、碗筷的碎片在角落里躺着,还有桌椅的残骸。
空虚当场怒了“这···怎么回事!谁?谁干的?”
他不能不怒,他已经把如意楼当成了家,无论谁的家园被人残害,哪怕只有一丁点,都会发怒的,出家人也不例外。
空虚脖子都粗了,花白的须发俱竖,布满皱纹的老脸一阵阵的抽搐,连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谁?到底是谁干的?这···是被人砸了吗?这还有王法吗?”空虚怒发冲冠。
张佑急忙笑着劝解“道长莫气,出家之人不可犯嗔戒……”
空虚一惊,急忙敛神静气,长长宣道“无量寿佛——”
接着,空虚又暴跳如雷“无量他娘的个鸟寿佛!道爷我找个睡觉的地方容易吗?出去才几个时辰就被人砸了,出家人也是人,怎么就犯不得嗔戒了?”
张佑擦汗,老骗子也是姓情中人啊……
“我叫你好好盯着他们,你说···你去哪了。”张佑问道。
“这个·····没去哪啊···出去逛了逛。”空虚支支吾吾道,立马又转移话题,“张老弟,你说!到底是谁干的缺德事儿?道爷我这就去抽死他!”
张佑揉了揉鼻子,苦笑道“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已经被砸了,损失也不大,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吧……”
有句话张佑没忍心说,宋公子还赔了三百两银子,若再追上去揍他一顿,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
“不行!你必须告诉我谁干的!道爷我红尘修行,遇着不平事当然要管一管,更何况还是张老弟你的不平事,道爷我更要管了!”空虚不依不饶。
张佑顿时肃然起敬,想不到老骗子还是个古道热肠的侠义之辈,以前太小看他了……当然,也不能排除他是为了泄私愤,毕竟他睡觉的地方被人砸了,他又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道士,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空虚的这种情绪很符合逻辑。
伟大的革命导师马克思先生曾说,无产者失去的只是锁链,这话实在很有道理,翻译成通俗语,那就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两句话套用在出家人身上照样很合适。
张佑坏坏一笑,转了转眼珠,一抹熟悉的坏笑在嘴角勾出一道弧线。
“你确定要揍他?”
“当然!道爷今日也来个替天行道!”
“好吧,我带你去找他,那人砸了店后四处花天酒地,应该不难找的。”
第五十三章 月下一闷棍
张佑其实是个很随和的人,既然空虚如此热情的帮他找场子,不答应他好象有点说不过去,毕竟人家老道士现在雄性荷尔蒙分泌得很旺盛,不给他找个情绪的发泄口,恐怕他会发狂。
于是一老一少在漆黑的夜幕中,鬼鬼祟祟的出了如意楼的大门,满大街的找宋宝江,准备复仇大业。
······················
其实张佑为了复仇之前就留了一手,宋宝江其实并不难找,因为在他下人来送银子的时候,张佑就打听了他的现在的位置。
此时的宋宝江正在一家名叫“醉花楼”的青楼里喝花酒,今日怒闯如意楼,但结局却极为狼狈不堪,他必须要好好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
醉花楼外,街角的巷子口,张佑看着里面热火朝天的喧闹景象,不由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然后感到一阵春日的风寒,于是又轻轻跺了跺脚。
“要不,咱们回去吧,明天再来找场子……”张佑轻声劝道。
时间很晚了,此时离宵禁还不到两个时辰,已经习惯了古人的早睡早起,张佑现在一阵又一阵的困意,他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复仇,不论宋宝江心里怎么想的,事实上砸如意楼这种行为很无赖,但人家好歹也客客气气赔了三百两银子,现在又要去找他麻烦,张佑觉得这种行为很不好·········
“不行!道爷我今儿跟他耗上了!敢砸我的床,他也别想好过!”空虚目光灼灼的盯着醉花楼的大门,愤然道。
张佑叹了口气,他觉得空虚太热心了,相比之下,自己这个真正的受害者反倒太不敬业,居然有点陪太子读书的意思,实在应该反省一下。
其实空虚的热心也带有点歉意,因为他觉得如果自己没溜出去玩,当时在场的话,如意楼的桌椅也不会被砸。
于是乎,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躲在街角巷楼闲扯淡,目光却一眨不眨的盯着醉花楼的大门。
半个时辰后,喝花酒喝得面红耳赤的宋宝江终于东摇西晃的出来了,狂妄大笑着跟那群狐朋狗友挥手作别,然后独自一人往东走去。
张佑眼睛一转,点子来了!
像变戏法儿似的,张佑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两样物件,一口二尺余长的麻袋,还有一根拳头粗的大棒槌。
空虚顿时看呆了!
张佑不慌不忙地将两样物件递到空虚面前,道:“你选哪一个?”
空虚下意识拿过木棍儿,然后两眼发直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佑很耐心的道:“你不是说要帮我报仇吗?”
空虚忙然点头。
张佑嘿嘿一笑,指着不远处正摇摇晃晃走着路的宋宝江,道:“看见那孙子了吗?今日就是他砸了咱们的如意楼……”
空虚目光顿时变得炽热无比,眼睛仿佛快喷出火来。
“你说吧,咱们应该怎么做?”空虚摩拳擦掌,战意盎然。
张佑是个谦谦君子,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君子哪怕作奸犯科,说话的时候也要文雅一点。
于是张佑非常腼腆的道:“我是这么想的,为了让他得到教训,我打算让他双目暂时性失明,接着用钝器对他的肉体进行无差别殴打,凌辱,然后从他身上获得一些受害者该得的赔偿,最后飞快撤离殴打现场……”
空虚斜眼瞪了张佑,呸了一声,万分鄙夷的道:“说了那么多,不就是套麻袋,敲闷棍么?”
萧凡仰着头想了一下,最后点头笑道:“不错,我觉得你的概括很准确,一针见血。”
青石大街上,宋宝江一个人摇摇晃晃的往家中走去,浑然不觉两个不怀好意的人已经盯上了他。
宋宝江没带随从家丁,从如意楼出来后,就遣散了众人,不能怪他大意,他老爹是知县,县城里头一号掌权人物,在山阴县内,哪怕他学螃蟹横着走,也没人敢找他麻烦,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人往往就是这样,有时候过于盲目自信与自大。
祸事已经悄悄临近。
漆黑的夜幕下,两条人影正鬼鬼祟祟摸了上来。一人扯着麻袋,另一人手执木棍儿。
宋宝江仍在摇摇晃晃地走着,今晚除了磕药,坏人该干的事儿他都干了。
张佑远远跟在后面,看着宋公子这副郎当模样,说实话,自认正人君子的张掌柜都忍不住想抽他,前世无数的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里,对宋公子这种人有一个统称:“人渣”。
本来对敲他闷棍有些歉意的张佑,现在忽然觉得,其实年轻人偶尔受点挫折和打击,还是很有必要的,也许受过这次打击后,宋公子必然会培养起“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危机意识,更能明白“夜路走多终遇鬼”的人生道理。
想来想去,张佑觉得今日敲他闷棍的行为,简直是行善积德,替天行道啊!
于是,正人君子张佑坦然了,甚至还有些自豪感充斥于心间。
教育宋宝江这类人渣,是身为正人君子必须具有的社会义务,等同于除灭四害,人人有责。
离宋宝江还有丈余距离的时候,张佑暗暗朝空虚打了个眼色,空虚点头会意。
黑暗中,两条人影暴起飞扑,醉醺醺的宋公子根本来不及反应,脑袋就被人从身后被麻袋套住,刚待出声惊呼,脑后一阵劲风,空虚已狠狠一棒子敲在他头上,最后……宋公子不负众望,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整个敲闷棍行动为时不超过三秒,眨眼功夫便完成,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动作如行云流水,利落之极。
空虚扔下棒子,狠狠朝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宋宝江吐了口口水,然后又使劲踹了他几脚,边踹边骂:“道爷不发火,你当我是泥捏的?叫你砸我床铺,叫你为非作歹,叫你嫖姑娘,道爷今儿就废了你·········”
说着便抬脚朝宋宝江的命根子踢去。
张佑见状大惊,急忙拉住他:“道长,教训一顿就够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让人断子绝孙就过分了啊……”
空虚踹得气喘吁吁,闻言顿醒,面色一整:“无量寿佛——贫道失态了,罪过,罪过!”
张佑同情的看了满身脚印的宋公子一眼,蹲下身,将宋宝江随身的钱袋扯了过来,放在手里掂了掂,大概有三十两之多,张佑眼睛放出亮光,发了,又发了!
老实不客气的将钱袋收入自己怀中,张佑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幸福的眩晕感,又赚到一笔钱。
良久,空虚捋须,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宋宝江,他对自己敲的那一棒子感到很满意,无论力道还是角度,都恰到好处。
“对了,忙活了半天,这家伙到底是谁呀?敢砸如意楼的人在整个绍兴府来说应该不多吧?难不成是那···什么胡掌柜的人?”空虚终于想起这个很重要的问题。
张佑摇头,朝空虚拱手笑道:“这家伙姓宋,他亲爹便是咱们山阴县令宋兴文,恭喜道长,贺喜道长,您今日犯下滔天巨案……道长您红尘修行,又多了一件不平凡的阅历,实在是可喜可贺……”
夜幕之下,空虚黑油油的老脸霎时变得惨白。
“道长,您流汗了,很多……”
“道长,您为何不说话?”
“道长……您怎么了?”
“道长??”
半晌,空虚抖抖索索道:“你……你怎么不早说?”
张佑眨着眼睛无辜道:“你又没问……”
“…………”
“张老弟啊……贫道近日感觉体内气机牵引,似有所悟,看来离羽化飞升的大成之境不远了,贫道决定从明天……不,从现在开始,云游四海,漂泊八方,求证天道……”
张佑一把拉住他往如意楼走去:“道长你真会开玩笑,咱们酒楼有吃有喝,证什么天道呀,这样的日子给个神仙都不换……”
空虚不停的挣扎:“张老弟,张老弟,你且听我说,听我说啊,贫道真的快羽化了……真的·····不是骗你·······”
“得了吧,鸟才羽化呢,你一老头儿顶多骨质钙化,回头我叫贾宁他们给你弄点儿骨头棒子汤补补……”
空虚感觉真的虚了,哭丧着老脸,悲怆道,“张老弟啊,今日之事,你要发誓保密啊……”
“好,我发誓,绝不将今日之事泄露半句,不然罚我跟你一样当道士……”
“张老弟,咱们还是把宋公子送回去吧,把他丢在这里多没礼貌,着凉了怎么办……”
“·············”
第五十四章 山阴严打
宋知县的儿子宋宝江晚上被人打昏在街角巷口,身上财物被劫一空,怀疑有人谋财害命。
这条消息在平静的山阴县如同一颗核弹般炸开了。
宋知县雷霆大怒,这简直是对他这一县之令的严重挑衅!他立刻将县衙的捕头和一干衙役捕快召集起来,把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并严令他们各处查访,用最快的速度破案。
此事闹的上至县衙官吏,下至平民百姓,大家都知道,山阴县不平静了。
而这起大案的制造者,如意楼副掌柜张佑同志,却稳坐在家中的前堂内,没事人似的看着脸色铁青的唐芸。
“佟知府被你搞定了?”唐芸沉声道。
“送去了,佟知府表示很高兴,这下可以说无后顾之忧了……”
唐芸也长舒了口气,随后又深沉道,“听说昨夜酒楼出事了?”
张佑点头,“嗯,一点小事,无碍,已经解决了。”
突然张佑一脸坏坏的笑容,“掌柜的,听说宋县令的公子昨夜遇袭,您知道吧?”
唐芸脸色一沉,“知……知道。”她忽然有了一种很不祥的预感:“这跟咱们陈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那事儿正是我干的……嘿嘿,不过掌柜的要保密哦,不然整个如意楼就遭殃了……”
唐芸脸色忽然变紫,翻了翻白眼,惊呼道,“你疯了!”
·····················
接下来的几日里,山阴县非常的平静,平静得分外诡异,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如意楼的生意照旧,每日午时,那大脖子病的患者准时出现在如意楼门口,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喝下药水。
宋知县仍在衙门里每日大骂县衙的捕头,敲他儿子闷棍的凶手至今逍遥法外,宋知县只此一子,当然要费大力气给儿子报仇,所以最近几日除了这件大案要案,他根本没心思去管别的事情,只苦了衙门的捕头们,每天点卯时总是先被宋知县骂一顿,骂完以后灰溜溜的去上街查访,像群没头苍蝇似的瞎转悠。
捕头挨了骂,满肚怨火总要找个地方发泄出来,所以下面的人日子也难过了,如此循环之下,山阴县开始进入了严打时期,游荡在街头无所事事的泼皮混混们倒霉了,捕快们根本不管他们犯没犯事,不问青红皂白便将他们拿进了大牢,于是乎山阴县的治安变得空前良好,简直可以用“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来形容。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张佑同志浑然不觉,他已经将心思全部投入在对付天然居上。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这话实在很有道理。张佑最近照镜子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按这样的进展继续帅下去,以后何必奋斗事业?擎等着富婆们打破头来包养自己吧。就好比唐寅那样,真是爽啊!
相比来说,这几日空虚的日子就不太好过,满城尽逮敲宋公子闷棍的凶手,空虚老道感到压力很大。活了八十多岁,按说已经饱经风霜,看破红尘了,可直到认识了张佑以后,他才悚然惊觉,这八十多年好象白活了,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就是这样将一位八十多岁老者一步一步的引向堕落的深渊,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一去不复还呐········
算卦骗钱为生的江湖骗子,改行敲人闷棍,本来专业就不对口,更何况敲的居然是知县大人的公子,空虚几十年来都没干过这么不冷静的事儿。他愈发怀疑,那晚被张佑有意当了枪使,那小子长得一副斯文模样,可空虚却深深的发现,一个人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那小子满肚子的坏水儿,无时无刻不在咕噜冒泡儿,不能不防。
这几日睡在醉仙楼,空虚上上下下都混熟了,这日见张佑坐在桌边沉思发呆,空虚也不客气,径自坐在张佑身旁,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然后胡乱擦了擦嘴。
“哎,想什么呢?”
张佑回过神,见空虚正看着他,目光中有些关切的意味,张佑心中微微感动。这老道与自己相识这么些日子了,虽说比较坑,但总的来说还是挺不错的。
“哦,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怎么一举击垮天然居。对了,我前面怎么又没见着你,叫你好好看着那四人,你又跑出去了?”
空虚摸着鼻子笑了笑,“大白天的有什么好看的,不还有小九他们盯着的吗?”
张佑打趣道,“那你今日这么早就收摊了?生意如何?骗了几个人?”
空虚叹气道:“别提了,生意倒是不错,麻脸姑娘问姻缘,穷酸书生问功名,快断气的老头儿问寿数……啥人都有,红尘百相啊。”
张佑敷衍似的拱手道:“那可恭喜道长了,道长初至山阴不过旬月,已经打开了山阴县的忽悠市场,实在是可喜可贺……”
空虚唉声叹气道:“生意确实不错,可我没心思张嘴骗啊!张老弟,这几日风声很紧啊,听说县衙的捕头这几天抓了好多泼皮,就是为了那晚……··”
张佑连忙大声咳嗽,空虚一惊,赶紧左右瞄了瞄,闭上了嘴。
张佑转移话题,苦口婆心劝道:“这么好的生意你怎么能没心思做呢?道长,做人要勤奋啊,这世道赚银子不易,有人送上门让你忽悠,当宰则宰啊……”
空虚面有苦色:“可能贫道今日状态不好,随便忽悠了几句,反倒得罪了顾客,想了想,还是早点收摊子回来吧,再胡说八道没准人家会砸了贫道的招牌……”
张佑好奇道:“你是怎么忽悠的?”
“贫道心绪不佳,于是对麻脸姑娘说,若问姻缘,先去找块磨刀石把脸磨平了,又对穷酸书生说,明年科举必又落榜,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
张佑是目了个瞪口了个呆啊,“道长你这嘴可真……真直爽啊!你怎么还没被人打死啊?”
空虚拍着大腿没好气瞪了他一眼道:“心里担惊受怕,贫道哪还管得了别人?不过对那快断气的老头儿,贫道倒是嘴下积德,一句话都没说……”
“道长宅心仁厚……”
“哪儿呀,贫道虽没说一句话,不过却指了指街对面的棺材铺,老头儿当场就哭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呀……”
张佑:“…………”
“我很是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空虚傲然道:“贫道会轻功的,你忘了?”
张佑赞叹不已,有武功就是牛逼,得罪人了也不怕,反正撒丫子就跑,别人追不上,实在是作奸犯科,招惹是非的良好善后工具……
空虚叹了一会儿气,又神情紧张的凑在张佑的耳边道:“张老弟,你说……宋公子那事儿,衙门里的差人应该不会抓到咱俩吧?贫道记得那晚咱们是先用麻袋套住了宋公子的脑袋,再敲的闷棍,宋公子应该没瞧见咱们的脸……”
“道长莫要担心,这事儿干得天衣无缝,衙门找不到咱们头上……”
张佑随意宽慰了几句。看着空虚紧张的老脸,忽然嘿嘿笑了,笑得很奸诈。
他忽然又有了一个不怎么善良的主意……
真奇怪,为什么每次看到空虚,总能让他产生这种不善良的灵感?空虚实在应该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的长相了。
第五十五章 售卖药水
就在张佑眼睛打转,坏心眼上涌的关键时刻,李言闻突然兴奋跑过来,喊道,“张掌柜,你那药方是真的有用啊!”
张佑突然被打断了思绪,不由怒视李言闻,“你····你说什么?”
“那药水真有用,患者的病症明显减轻了!”李言闻再次重复道。
张佑闻言,不由大喜,虽然他很坚信这海带水肯定对治疗大脖子病有奇效的,但是没想到这才过了六天就已经显现出效果了。
“走,快带我去!”张佑连忙回应道。
说话间,三人来到二楼张佑先前住的房间,刚一进门,那患者一见张佑便立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涕泪横流跪拜道,“多谢张公子的救命之恩啊!”
张佑被这突如其来的跪拜弄得不知所措,一脸茫然,还是李言闻眼疾手快,一把上前扶起着患者。
这患者被李言闻扶起来后,张佑才回过神来,仔细一瞧,嘿,这还别说啊,这患者肿大的脖子明显小了许多,张佑满脸兴奋道,“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药水能治大脖子病吧,你们还不信。”
说完张佑朝屋内扫视了一圈,见着那四个来闹事的人时,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张公子,张掌柜,我们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吧!”其中一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断地乞求。
张佑缓步走到那人面前,冷冷地呸了一声,摇头道,“现在知道认错了?早干什么去了。”
说完也不顾他们几人的恳求以及李言闻的客气相问,转身出了房间。
他刚一下楼,迎面就遇见一脸焦急的小九,“张大哥,不好了,出大事了。”
见小九的眉毛都快拧成“川”字了,张佑问道,“怎么了?难不成是宋公子他们来了?这不应该啊。”
“不是,不是”小九摇头道,“是我们的酒出事了!”
“什么?!我们的酒?”张佑惊呼道。
张佑这边话音刚落,便察觉有几道疑惑道眼神向他们瞧来。张佑环顾四周,此时如意楼大厅内已坐了不少人,于是便招呼小九朝后院走去。
刚跨进后院,张佑便迫不及待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原来在半个时辰前,按惯例一车五十坛鲜意醉从南郊村里运出,负责运送鲜意醉的是南郊村的一位村民,每次都是由他负责运送。
一切如常,为了摆脱跟踪,一出南郊村便先朝西走了几里路,再进城。就在快要进城的时候,意外发生了。那村民正悠哉悠哉赶着驴车前行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有位老妪坐在一棵树下,不断发出呻吟声,这时的农户绝大多数都还是非常质朴的,见这情形,这村民立马停住了驴车,走上前去问候那老妪的状况,可谁曾想一个不留神被人从后面一棒子打晕了过去,待他再醒来时,发现车上的五十坛酒都被人凿了个口子,所有的酒都流光了。
张佑听完小九的叙述,气的是头冒青烟啊,这难道是天道轮回,报应吗?前几日和空虚两人在月下来了个闷棍计划,这下倒好,这闷棍用到自己身上了。
五十坛鲜意醉,抛开价钱不说,最要紧的是如意楼的存量不多了,若是要酒坊重新制作,再快估计也要半个月左右。
鲜意醉若是停售半个月,对于如意楼来说无疑是个很大的打击。
张佑此刻心乱如麻,该怎么办?怎样才能将损失降至最低?
半晌,张佑对小九道,“快去仓库看看鲜意醉还有多少?另外送酒的那位小哥在哪?”
“已经被溜子送回南郊村了,这回估计已经到村里了。”
张佑点头。
没一会,小九跑来道,“张大哥,以我们现在卖酒的情况,存量最多也只够三天的。”
“三天?!”张佑苦笑道,这时间还是保守估计,张佑估计最多两天就卖完了。
这可如何是好?“好了,你先去忙吧,通知大厅梦瑶她们几个,尽量控制鲜意嘴的销售。”
“好!”小九应声走了出去。
张佑独自一人,站在后院中,仰头四十五度,望着天空,沉默不语········
“看什么呢?这天上有猴子吗?”唐寅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
“张老弟,你怎么不说话了?”唐寅继续问道。
张佑长叹一声,“唐兄啊,我心里苦啊!”
“心里苦?为何?你不是在弄什么治大脖子病的药水吗?”唐寅一脸关切道。
张佑闻言,顿时两眼放光,满脸激动的给唐寅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唐寅一脸懵逼,他这今天是怎么了?
还不待唐寅反应过来,张佑便一溜烟跑了出去,边跑边喊,“小九,小九·····”
状若疯癫,唐寅望着张佑跑出去的背影,喃喃道,“莫非····张兄弟也疯了?”
··················
翌日,如意楼门前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见此盛大的情景,张佑是眉飞色舞,早已没有了昨日的忧愁。
“诸位,静一静!”张佑依旧举着他的大喇叭对众人喊道,“今天是第七日,离当初我立下的十日之约还有三天,但是你们也瞧见了,这名患者的大脖子病已经有了明显的缓解。”
“是啊,张掌柜说的没错,你们看·····”
“没错,这明显小了点。”
人群中是议论纷纷。
张佑斜眼瞥向那四个瑟瑟发抖的人,张佑已感觉到他们此时心里的呐喊,你不要过来啊!
“小九!”张佑喊道,“把他们带过来。”
不一会,四个人被小九和溜子几人带到张佑面前。
“张掌柜,张大爷,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吧?”那四人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纷纷朝张佑下跪磕头。
张佑摇头,轻声道,“唉,可怜人呐。回去告诉你们背后之人,犯我如意楼者,虽强必灭!”
“滚!”
四人是如蒙大赦,连滚带爬,一溜烟跑了········
张佑重新望向大家,喊道,“诸位也都瞧见了,我们这药水是完全可以预防和治疗大脖子病的,但是因为数量有限,现在是三十文一碗,但切记喝了这药水后,半月内不得沾酒,否则便失去了效果!”
“不能沾酒?这·······”
人群中有许多好酒之人,一听有半个月不能沾酒,便面露难色,但随即一想这水能预防大脖子病啊,半个月不喝酒又何妨!
一时之间,无数人群纷纷涌了上来,给钱,打水,一饮而尽。
不到半个时辰,两大盆水已经盆干水净。
张佑说过,这药水要至少连喝六天,才会有效。
“张公子,您可真是好人啊!”
“张掌柜,您一定长命百岁!”
“你们看看,这张掌柜生的就是一副福相,一看就是有福之人!”
无数赞扬之声,如同雪花片一般扑面而来。
张佑一脸得意,嗯,受用,甚是受用啊!
而空虚这苦着个脸站在一旁,“明明说好了是我来卖的,怎么好处都归到张佑身上去了,真是气煞贫道也·········”
接连卖了六大桶水,张佑才向大家宣布今日售卖到此结束。
人群中一名老者突然振臂高呼道:“诸位,咱们既饮了药水,可不能不听张公子的嘱咐,回去之后,我们必须将今日之事广为传扬才好!”
“张掌柜放心,咱们记下了!”数百人轰然响应,声若惊雷。
第五十六章 又被盯上了
京师皇宫,文华殿东暖阁。
弘治皇帝处理国政的地方不拘泥于御书房,偶尔也会在文华殿坐一坐,只因内阁刘健,谢迁,李东阳三位大学士年已老迈,为了照顾老臣,弘治经常亲自来文华殿,凡处理政务,总与三位大学士商量议论之后,再做决定。
君圣臣贤,所谓的大明弘治中兴必然有它一定的道理。
此时弘治皇帝面色平静地坐在东暖阁的御座上翻看奏本,而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荣却恭恭敬敬站在弘治皇帝身侧陪侍。
此时的文华殿内非常安静,只听到刘健大学士压抑着的咳嗽声。
春日寒气犹深,刘健身子染了风寒,这几日不见大好,弘治帝派了四五次太医府上瞧病,开了好几个方子,刘健的病仍不见起色。
“咦?这道奏本……”刘健眉头皱了起来,思索半晌,觉得做不了决定,遂起身走进殿旁的暖阁,将奏本递给弘治帝。
“陛下,这道奏本老臣不敢擅专,请陛下先过目再做计较。”
弘治帝翻开,一行行仔细看了起来。
越往下看,弘治的神情越发凝重,良久他合上奏本。
“细盐提炼,呵呵,一个小小酒楼掌柜竟会此等之法。”弘治帝只是轻轻一笑,并未给出结论。
刘健拱手道:“右佥都御史王璟奏本上说,他用此法进行过几次测验,发现的确比现有的提炼细盐之法要高明许多,用时也很快。王大人为人也是非常稳重,他既开了口,想必不会差的,否则他也不敢贸然上奏,徒扰圣听。”
弘治帝闻言,点了点头,“既然这个细盐提纯之法如此高明,莫如先在某个县试用一两年,看看效果再决定是否推行天下,刘先生意下如何?”弘治帝性格很谨慎,不会胡乱决定一件关系大明盐业的大事。
刘健闻言,思虑片刻,拱手道:“陛下,此法可行,不如就在浙江境内进行试行,由王大人具体负责,不知可否?”
“准奏!刘先生你即刻去办吧,另外这个叫张佑的献计有功,着赏银五百两!”弘治帝缓缓道。
“臣,领命!”刘健说完,朝弘治帝叩首,便退了出去。
待刘健离去,弘治帝轻声道,“牟斌可到了浙江?”
躬立在一旁的李荣小声道,“回陛下的话,日前牟大人来报,他半月前便已到了浙江。”
弘治闻言,点了点头,“你传信与他,叫他去查查这个叫张佑的底细。”
“是,奴才这就去办!”李荣躬身道。
弘治帝口中的这位牟大人,便是牟斌,大明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
·······················
如意楼门前,依旧是一片繁华之景。
这日张佑刚来到如意楼门前,只见不远处尘头大起,街角冲出无数人来,每个人都是大粗脖子。
“快来啊!张掌柜在这儿呢!”
“我的大脖子病终于有救了!”
“快点走,别拦着我!”
几百个声音汇聚在一起,势若奔雷!
张佑见势不妙,一个闪身,躲进了如意楼内。
“慢点,慢点,大家都有!”小九和空虚老道前前后后的忙,心里却是美的不行!
空虚看着一箩筐的铜钱,不由感慨道,自己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呢!
也从来没有活的这么痛快!
往日里,无论是超度亡魂还是算命看风水,任你念经念破了嘴皮,也是泥牛入海,浑没半点回声,在空虚的内心里,也曾暗搓搓地问自己,这道法到底有没有用!
可是今天,空虚借着张佑的名气在众人的期盼和颂扬声中,感受到了作为神仙一般的快乐,也体会到道法之尊!
这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老道,怎么样?忽悠众生,哦不,是护佑众生,这感觉不错吧!”张佑看着老道乐成这样,也感觉好笑。
“那是相当好啊!这比我在街上好太多了!”空虚乐呵道。
入夜,闭店之后,如意楼的大厅内,唐芸和王叔正看着一筐又一筐的铜钱发愁,这实在是太多了,小九、溜子、梦瑶几人正马不停蹄地加班搓绳子,然后再一个钱一个钱的往上套,不一会旁边已有四五十串铜钱了。
别看这药水只卖三十文一碗,可张佑说过,至少每人要连续喝十天才会有效果。这样算下来,这便是个天文数字,远远超过了当时卖臭豆腐的收益,而且这成本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但唯一让张佑感到忧伤的是,这海带的数量有限,就算是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张佑,这每日这么多的铜钱,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唐芸在一旁感叹道。
张佑苦笑道,“那我也没办法呀,有钱就不错了,你们还嫌多啊!”
“张大哥,你是没来串这铜钱,我们这几日每天串的手都要抽筋了。”小九埋怨道。
张佑笑着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你们辛苦辛苦啊!”
说着他走进后院从水池里捞出前日泡的那两根海带,交给贾宁道:“这药的味道不错,或者切丝加酱油凉拌,或者剁碎了加肉爆炒,味道都是一级棒!你去做了给大家尝尝。”
“好嘞。”贾宁闻言,便跑去厨房给大家做了。
张佑环顾四周,低声道:“这药之事,只有咱们知道,万万不可外泄,以后每日清晨,开门之前,便捞出来!”张佑沉吟片刻,道:“王叔,你明日去买他几十斤糖来,每日倒点在那水中,遮遮这药的气味!”
“掌柜的高明啊!”王叔是个聪明人,马上道:“咱们将这药吃掉,旁人便再也无从得知!”
“不错!”张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道:“明日再去买他几十斤萝卜白菜,扔在厨房之中,将之前那一包药,也掺杂其中!”
“好!”王叔喜滋滋道。
不一会儿,贾宁端着炒好的海带丝过来了。
众人赶忙围在桌旁。
唐芸拿起了筷子,狐疑片刻之后,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
“咦,还挺好吃的!”
王叔也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唔,鲜爽脆滑!一嚼之下,唇齿流芳啊!”
与如意楼内一片其乐融融的场景相反的是,天然居中,一片沉闷。
陈进喜低眉顺眼,面带谄媚,双手上举,手中锦盒里,两只翡翠镯子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陈掌柜有心,没到还记得!”胡常经点了下头,身后的胡平快步上前,接了锦盒。
陈进喜低声道:“再过两日,便是胡掌柜您夫人的寿辰,我怎敢忘记!若是没有您的帮助,也不会有我的今天。”
“哼,要你去查探他们酒的出处,你可有查到?”胡常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们实在是太狡猾了,不过目前查探好像是在南郊村的西边。”陈进喜口中回话,额头上已渗出细细的汗珠。
“听说你日前破坏了一车他们的酒?”
“是。”
胡常摇头,“你这治标不治本啊,他们这酒倒是没怎么卖了,这药水可是抢手的很呐!”胡常哼了一声。
“还请胡掌柜恕罪!”陈进喜此时感到两股战战,手都开始不住的哆嗦起来!
“罢了,我就说,一个小小商户,竟敢大言不馋,兜售起什么药水出来,听说还请了个老道士站台?”胡常拂拂衣袖,飘然而去,半空中留下一句话:“只是这张佑小厮,实在是惹我心烦啊,咱们岂能容他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胡平和陈进喜两人偷偷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惊!
妖言惑众!
蛊惑人心!
这八个字,若是从官家口中说出,已够多少人人头落地的了!
“胡管事,您看这事该如何是好啊?”陈进喜苦着脸问道。
胡平也是一脸苦涩,轻叹一声,“陈掌柜啊,我倒是有一法子,就看你敢不敢了。”
“哎哟,胡掌柜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卖关子,你难道没发觉胡掌柜已经对我很有意见了吗?我若再不做成点事来给他看看,我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啊!”陈进喜焦急道。
胡平冷笑一声,心想你还知道啊!你们家这酒馆我就靠我们酒楼给养着的吗?若是我们断了你的货,不出三日,你们这酒馆必然关门歇业。
“陈掌柜,附耳过来。”
“···············”
第五十七章 挑衅的前兆
这日,空虚坐在后院中,看着满筐的铜钱,两眼闪发着夺目的光芒。
“道长,肚子饿吗?在下做东,请你吃饭。”张佑悄然来到他身旁,表现得比狼外婆还诚挚。
空虚嗤道:“你是酒楼的掌柜,哪一顿不是你做东?别废话了,贫道今日想吃狗肉火锅,快叫贾师傅做……”
“道长,老在如意楼吃,也该换换口味了,道长若不弃,在下请你到别处吃饭如何?”
空虚一听,顿了一下,疑惑地看向张佑,缓缓道,“哪里?”
张佑嘿嘿笑着指了指门外笑道,“道长,听说天然居的红烧肘子乃山阴一绝,道长想不想尝尝?”
空虚吞了吞口水,刚待点头,但猛然一想,“哪里???天然居?!”再见张佑一脸奸诈,空虚立马警惕起来。
“你有什么意图?”这老寿星一把年纪毕竟没全部活到狗肚子里,马上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这阴谋实在是太深了!
张佑很诚恳的道:“单纯的吃饭而已,道长多虑了,在下略读过几本圣贤书,行事向来光明正大,怎会做那宵小之事?道长你要相信我的人格。”
空虚呸了一声,“你?!还光明正大?你别辱没了这词!”
“天然居是你如意楼的冤家,老死不相往来,你没事跑到他们家去吃饭,贫道就不信你小子没意图,贫道老早就看出来了,你小子是个貌似忠厚,实则奸诈的小人,这会儿肯定想着怎么算计天然居呢……”空虚继续道。
张佑咳了两声,一脸无奈:“道长这么说就冤枉在下了,在下其实也算是个读书人,读书人都是受过圣贤教诲的,……说了这么多,道长到底去不去?大肘子在向道长招手啊……”
“我呸!”空虚不满道,“就你,还读书人?你当心被天下读书人给打死!”
“我只问你一句,去还是不去!”张佑咬牙道。
“去!怎么不去!不去是王八蛋!……你怎么算计天然居贫道不管,反正贫道只管吃喝,绝不掺和其中恩怨,若然发现事情不对,贫道会轻功,撒腿就跑,嘿嘿……”
“道长真是义薄云天……在下佩服,佩服啊!”
于是,一柱香时后,小九和空虚二人坐在了天然居的一楼大厅内,一脸怒气的点好了菜,等着店伙计端菜上来。
“张佑这个王八蛋,说好的请我来吃饭,怎么他自己不来!”空虚吹胡子瞪眼,一脸不爽!
小九在一旁陪笑道,“张大哥还不是估计还没进这大厅就被人给认出来了,所以就要我来替他陪您!”
等待上菜的过程是漫长的,因为天然居的底子在,加上县令一层的关系,眼下就算如意楼飞速崛起,但天然居的大厅内也坐了不少人,当然与往日相比还是少了许多。他们推杯换盏,高声谈笑,店伙计端着托盘在桌子间来回穿梭,如鱼入水,一片忙碌的景象。
“瞧瞧瞧瞧,这天然居的客人还是不少嘛!”空虚缓缓道。
小九咳了两声,低声对空虚道:“比他们之前可少了许多。对了,您就不问问我为何张大哥要请你来这吃饭?”
空虚一派悠闲模样,好整以暇的捋着胡须,悠然道:“贫道活了八十多岁,若连他这点小心思都看不穿,这把年纪岂不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过贫道只管张嘴吃,不管你们两家之间的恩怨,你若在这里惹事,贫道拔腿就跑,贫道会轻功的……”
小九一阵苦笑。
不一会店伙计端菜上来了,黑红色的酱肘子泛着晶莹的油光,照亮了小九和空虚二人的眼睛。
两人二话不说,举筷便开吃,吃得满嘴油亮,浑然不顾经过桌边的店伙计们或鄙夷或惊奇的目光,吃相很是难看,尤其是空虚老道。
胡吃海塞之下,满桌子的菜很快见了底儿,小九和空虚瘫在椅子上,抚着涨鼓鼓的肚皮打饱嗝儿,一脸满足的表情。
小九很是满足,毕竟这公款吃喝还是很爽的,当然这世上真的没有免费的午餐,公款吃喝虽然爽,但他却是背负着沉重的任务。
“道长,好吃吗?”小九仿佛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懒洋洋的翻起眼皮问道。
空虚点头:“不错,味道与你们如意楼比起来,真是各有千秋啊。”
小九笑了,他眨了眨眼,道:“吃饱喝足,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空虚啜着牙花子道:“甚好甚好,那你就去结帐走人吧。”
小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坏,简直是像极了张佑:“道长,有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您先听哪个?”
空虚眉梢一跳,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稍不留神,不会又着了道儿吧?
“小九,贫道好言相劝,远离那张佑,不然你会变得不幸啊!”空虚真诚劝道。
“先听好消息。”空虚小心翼翼的道。
“好消息是:这顿饭咱们不用付钱。”
空虚冷哼一声,“这算什么好消息啊?付不付钱与我何干?哎,为什么不用付钱?”
小九眼珠转了转:“……因为我没带钱。”
“啊?”空虚大惊失色,冷汗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
“你……你怎么能不带钱呢?张佑那王八蛋没给你钱?”空虚急得直冒冷汗,刻意的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的问道。
小九显得特无辜的眨巴着大眼睛:“因为······他压根就没给我钱。”
空虚张大了嘴,两眼发直,半晌才狠狠跺了跺桌子底下的脚,“没····没给你钱?!这这·······”空虚急的嘴都不利索了,“你你你现在速速回如意楼拿银子来……”
“道长我没那么多钱啊……”
“你找张佑啊!!不是他说的请我吃饭吗?”
小九讪讪道,“来之前,张大哥说他要出去办点事,这回估计早已不在酒楼了。”
空虚说不出话了,他现在才回过味儿来,果然又一次着了张佑那王八蛋的道儿,八十多岁老寿星一次又一次栽在这个毛头小伙子手里,大把年纪确实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贫道早就算出今日必有凶兆,果然……唉!小九兄弟啊,贫道不知张佑要你来这搞什么鬼,不过贫道刚才可是有言在先,只管吃喝,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怨,现在吃饱喝足,贫道要运轻功遁去了,你就留在这儿慢慢跟他们纠扯吧……”
小九见他要跑,慌了神,痛心疾首道:“道长,您怎么能这样?吃过喝过,鞋底抹油,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您太没义气了!”
空虚面带怒色,接着回过神,“你是有目的的!你今日必是故意来天然居找茬儿了,以为贫道看不出么?张佑这王八蛋,能有什么好心。小九啊小九,你堕落了啊!”
“道长,我一直很崇拜您……”
空虚暴跳如雷:“闭嘴!你就是这么崇拜人的?”
“道长,您要怪的话不如等回去再说,眼下先想想怎么走吧,您人生阅历想必丰富无比,可有办法助咱们脱此困境?”
空虚怒哼一声,狠狠瞪了小九一眼,又心虚的看了看来回走动的店伙计,然后翻着白眼儿,开始凝神。
小九在一旁静静等着,等了一会儿,见空虚终于睁开眼,小九不由喜道:“您有办法了?”
空虚捋须,沉默半晌,这才掐着手指道:“……贫道先算一卦,卜卜吉凶。”
“··········您这会不会太儿戏了点”小九一脸无语。
空虚心里那个恨呐!这小子莫名其妙把自己拖下水,现在反而说他儿戏。
“不然怎么办?你行你来啊!”空虚怒道。
小九一脸坏笑道:“道长若无办法,在下倒有一个法子……”
空虚白眉一挑,今日这家伙带自己来天然居搞这么多名堂,现在终于点到正题了。
第五十八章 投桃报李
“你有什么法子?”
小九嘿嘿笑了两声,顿时变得奸诈狡猾起来。在店伙计莫名其妙的目光下,二人交头接耳,窃窃低语了几句。
空虚听完之后,整个人都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小九,久久不发一语。此时的他心里那个苦啊,张佑,你这个王八蛋,看道爷回去怎么收拾你!
于是,天然居中,杯觥交错,宾客满座的大厅内,一名年迈苍老的老道士吃着吃着,忽然口吐白沫儿,浑身打起了摆子,接着一阵杯碟落地的碎裂声,老道士在众人愕然的目光注视下,狠狠摔到了地上,整个过程虽然时间不长,可动静闹得很大,堂内高谈笑闹的宾客们都注意到了,整个大堂顿时安静下来,大家纷纷好奇的看着这位老道士躺在地上不停打摆子吐白沫儿。
事情还没完,店伙计还没反应过来,老道士旁边坐着的一位年轻人忽然飞快的窜到老道士身边,悲愤惊呼道:“道长!道长!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老道士一边打摆子,一边艰难的抬起手,目光愤恨的指着不知所措的店伙计,断断续续道:“你们……你们给贫道的菜里……下了什么东西?”
听闻大厅内的动静,天然居一个白白胖胖的主事模样的人擦着冷汗,脸色铁青的走出来,见到老道士的模样,顿时急道:“这位道长没事吧?快!快给道长叫郎中……”
老道士颤抖的手指着胖子,恨声道:“你们……到底在菜里下了什么东西?”
胖子急得快哭了:“咱们是正正当当的酒楼,除了做菜的作料,哪敢放别的东西呀?”
老道士置若未闻,气若游丝的哀哀道:“解药……求你们了,给贫道解药……贫道吃了你们的菜,快死了……”
厅内宾客闻言大哗,忙不迭的各自使劲儿抠着自己的喉咙眼儿,生怕自己也吃进了什么毒药类的东西,大厅只听得哇哇的呕吐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胖子主事急得脸都白了,还没等他叫掌柜,只听得老道士仰天长啸一声,悲声大叫道:“贫道纵横江湖八十载,没想到今日竟命丧这小小酒楼之内,三丰师傅!徒儿我……不该贪嘴啊!报应,报应啊!”
言毕,老道士软软倒下,再无声息。
突然一个人影飞快闪入,直接趴在老道士的身体上放声悲恸:“道长!道长!魂兮归来!你若撒手去了,叫我怎么跟张三丰老神仙,也就是全一真人,道号玄玄子,同时也叫玄一道长的张仙人……交代哇——”
“哗——”整个大厅的食客像被火星点着的火药桶,轰然炸开了。
来者正是如意楼副掌柜张佑!
当张佑像给人发名片似的,将那位素未谋面的张三丰老神仙的名号从头到尾念了一遍以后,天然居大厅内的食客和店伙计们顿时哗然。
“咦,张掌柜?你说的是张老神仙?”
“躺地上的这位邋遢道士难道是张三丰的徒弟?真的假的?”
“咦,这不是在如意楼门前售卖大脖子病药水的那个道长吗?”
“还真是诶!”
“哎哟!这天然居做的菜到底有多邪门儿?连张老神仙的徒弟都着了道儿,菜里面掺了什么……”
“一直听说这天然居十分眼红如意楼,没想到竟然下此等黑手。”
“嘘,小声点儿!你不知道天然居是谁开的?不要命了你?别瞎嚷嚷了,顶多下次咱们不来了便是……”
“对对对,咱们还是赶紧走吧,顺便找个大夫给瞧瞧,看咱们是不是也中了毒……”
“············”
众人议论纷纷,然后眨眼的功夫,大家便一轰而散,逃命似的争先恐后跑出了天然居。
“张掌柜,你们这是存心搅局吧?别演了,人都走光了,起来吧。”胡平铁青着脸从楼上缓缓走来。
张佑仍趴在空虚身上嘤嘤哭泣:“道长,魂兮归来……”
“够了!张掌柜,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来我天然居闹场,所为何因?”胡平冷声道。
人都走光了,张佑的目的也达到了,于是张佑止了哭声,抬起头望向胡平。
张佑和善的笑道:“没什么,你们天然居把张三丰的徒弟给毒死了,刚才道长临死之前交代了遗言,他说你们天然居的大厅聚风藏气,南北通风,正是一块上好的风水宝地,他最后的心愿是请我把他老人家埋在你们大厅正中,天然居的各位都是爽快之人,想必不会拒绝道长这个小小的心愿吧?”
天然居的店伙计们闻言顿时怒了,这也太欺负人了!俗话说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一时间,众人群情激愤,挽着袖子便欲上前揍人。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装死的空虚也跟诈尸似的跳了起来:“呸呸呸!张佑你还敢来啊,你这个小王八蛋,说什么呢?晦不晦气?有你这么咒人的么?贫道非得教训你不可!”
张佑一脸无辜:“躺好躺好,先解决眼下的,咱俩的事回去再说哈。”
“贫道再装死你就要把我埋了,我能不诈尸么?”
“那肘子的钱你给啊……”
“…………”
刚刚气绝身亡的道长原地满血复活,而且还活蹦乱跳,胡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怒道:“三位,玩够了吧?天然居与你们无怨无仇,张掌柜你这是存心架梁子来了?”
张佑好整以暇拂了拂衣裳,微笑道:“种恶因,得恶果,天然居以前对付如意楼的时候,用的手段也不怎么光彩吧?更何况鲜意醉的事胡管事忘了吗?在下只是投桃报李,以牙还牙而已,回头告诉你们胡掌柜一声,鄙人张佑来过,向你们胡掌柜问好。”
转过身,张佑斜睨了空虚一眼:“道长打算继续在这儿吃酱肘子,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
空虚冷哼道:“贫道还是觉得如意楼的狗肉火锅好吃……”
在众人仇视的目光下,三人悠悠然走出了天然居,张佑这一刻忽然想起了小李飞刀李寻欢,在少林寺众僧的包围中,李寻欢手捏一把飞刀,与众僧对峙,那么多武功高强的和尚,楞是没人敢出来受他那出手第一刀,此时此景,自己与李寻欢多么的相似。
不过他觉得自己比李寻欢更牛逼,人家手里有飞刀,自己手里却空无一物,天然居的众伙计也不敢拿他怎样,这是何等的气势。
天然居众人恶恨恨的盯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拳头攥得紧紧的,一名店伙计凑到胡平面前恨声道:“胡管家怎么不把他们留下?咱们这么多人揍他个半死……”
“啪!”胡平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伙计脸上。
“闭嘴!你懂个屁!”
“那……也不能由着他胡来吧?咱们天然居可是……的家业,就这样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欺负了?以后别人怎么看我们?”
胡平咬了咬牙:“等胡掌柜回来,请他定夺!”
··················
出了天然居,春风一吹,张佑顿时觉得背后一阵凉飕飕的,空虚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空虚垮着脸道,“张佑你这个小王八蛋,算计道爷上瘾了是吧?你猜今日他们若真的动手揍你,你会是个什么下场?”
张佑擦了擦额头冷汗,镇定的道:“他们不会动手的,至少天然居那几个管事和伙计是不敢动我的,但是如果今日胡常或者宋公子在场的话,那就说不准了,我就是笃定了这一点,才敢上门闹事……”
“你怎么知道宋宝江和胡常没在酒楼?”
张佑奇怪的看了空虚一眼:“宋宝江被你一棍子敲得卧床不起,道长莫非忘了?至于胡常嘛,今日是他夫人生辰,一大早两人便去城外寺庙上香去了。”
空虚惊出了一身老汗,急忙心虚的瞄了一眼四周。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天然居估计近日没人再敢闹事了,如意楼是不是可以开稳定经营?”
“还不行,搅和天然居的生意只是反击计划的第一步,还有第二步……”
空虚望向张佑的目光都不同了:“你小子的阴损招数一套接一套,你还打算干嘛?”
张佑不怀好意的看了空虚一眼,空虚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不会又想利用我吧?贫道刚才陪你们演了一场戏,已经仁至义尽了,适可而止啊……”
张佑摇头叹气道:“为何我每次看到道长的脸,总会冒出一些罪恶的灵感?道长,你说你这张脸到底怎么长的?”
空虚下意识摸了摸脸,然后暴跳道:“你自己心术不正,关贫道脸屁事?贫道的脸招你惹你了?”
“道长,你老跟我吹嘘会轻功,到底真的假的?”
事涉师门,太虚一挺胸,傲然道:“当然是真的!”
接着空虚一脸警惕的盯着张佑,道:“你想干嘛?”
张佑笑了:“古人教育我们,物要尽其用,人要尽其才,哪怕是一张厕纸,都有它的用处,更何况道长明显比厕纸有用多了,既然是真的,那在下再麻烦道长一件事……”
“你想怎样?”
“帮我贴传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