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凌云与浣玉的绯闻闹得满城风雨
丁进之垂头丧气地出了晋陵王府,失魂落魄地乘着轿子往回走着。
此时的他只觉的懊丧之极。这些日子来,真是事事不顺心:一个多月前,女儿丁梦轩与侯爷府大公子何成麟结成连理,是何等的好事啊!谁料在新婚之夜,女婿却惨遭横祸、不幸惨死,女儿一夜之间成了寡妇!
他在痛心之余;自忖如果能攀上晋陵王府这门好亲事也行啊,如果今天再交换了庚帖,便可万事大吉了——谁料到头来竟是这样的结局!真是天意弄人……
回到府中,一进客厅,正好与二儿子丁继英碰上。
丁继英今天倒是好兴致,正悠哉悠哉地与好朋友何成麒在一起对弈聊天。见父亲回来了,他连忙起身相迎,询问此次去晋陵王府的经过。
丁进之有气无力道:“管家,你把事情的经过说与二公子听吧!”
丁玉荣斟酌着字句,把刚刚在晋陵王府发生的那些糟糕烦心的事情隐忍含蓄地说了一遍。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嘀咕:二公子听了此事后会有什么反应?失望?沮丧?恼怒?抑或羞耻?……
出乎意料的,丁继英听了,非但一点没生气,反而心有灵犀地与何成麒望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把丁进之主仆给笑愣了:“你们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丁继英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何兄,方才你还埋怨我,怪我当初不该让你去探听郡主的口风,还因此挨了她一巴掌。现在她自己也终于承认了是不是?
“我就说吗,她与凌云又是私奔,又是出走;在离开京城的那些日子里,他们孤男寡女地在一起,干柴烈火的,不烧起来才怪呢!——爹,瞧你那震惊的样子,其实事实早摆在眼前了,你还不愿意相信吗?”
丁进之心事重重地叹口气,只是沉吟不语。
丁玉荣亦紧锁双眉道:“不过老奴还是对郡主所说的那些话有些怀疑,不敢相信凌云会做出这么有失分寸的事情来。因为据老奴所知,凌云这人严谨持重,理智保守,为人处事很懂的进退,自制力极强;而且为人正派,不贪恋女色——”
丁继英单侧嘴角一挑,鼻子哼了一声道:“屁!这不过是表面现象!你说他不近女色,前些日子他与绸缎庄的老板娘搅在一起,闹的满城风雨的,谁不知道?男人的属相都是馋猫,哪有不吃腥的?
“而且就拿现在的事情来说吧,他既然与郡主这个样子了,干脆就成全他们得了!再说这位郡主的人品也不怎么样,否则她就不会又是离家出走,又是与人私奔了!反正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她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了!——不知何兄以为如何?”他转过脸问何成麒。
何成麒道:“话虽如此,不过我们也不应该再贬低他们了!怎么说浣玉郡主也是我表姐;凌云呢,那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哪!”
丁继英道:“你说得对,其实我与凌云的关系也挺不错的,以前我还为了吕小姐的事求他帮过忙呢!我是不应该再在背后说他的坏话了!”
丁进之愣了一下道:“什么?这里怎么忽然又冒出来个吕小姐?吕小姐又是谁?”
何成麒道:“吕小姐就是吕秋月吕姑娘啊!”
“吕秋月?”丁进之一头雾水。
何成麒解释道:“叔父,是这样的:其实丁兄呢,早就对吕小姐情有独钟了,只是没有机会接近她;而凌云作为刑部尚书府的侍卫统领,吕大人的亲信,可以出入吕府内宅,有机会见到吕小姐——”
丁进之道:“我明白了。吕小姐就是吕文正的女儿,对吗?”
“对极了!”丁继英兴奋道。
“这么说,你是喜欢上了吕文正的女儿?”
“是的!”
丁进之脸一沉,“简直是荒唐!我与吕文正向来不睦,可谓水火难容,你却喜欢上了他的女儿,你还嫌给你爹添乱少吗!”说着他气哼哼地一甩袖子,径直向外走去。
急得丁继英连连跺脚:“完了!完了!我与吕小姐的事情看来又成泡影了!呜呼!这可如何是好?”……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凌云与浣玉郡主的这点事儿,没生翅膀,却比生了翅膀传的还快,只几天功夫便被炒作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街头巷尾,茶楼饭馆,闲得无聊的人们又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几个明白人大约比当事人自己还明白,他们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描述着一段英雄美女的传奇经历,桃色绯闻;只讲的绘声绘色,如临其境,引来了不少听客,比听书唱戏还过瘾。
听客之中也不乏有几个刑部尚书府的人。他们回去后亦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在凌云背后挤眉弄眼,指指点点。
后来整个刑部尚书府所有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议论纷纷的,最后连吕大人都惊动了。
吕大人当然不好直接去问凌云事情的原委,他含蓄而委婉地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徐直;徐直心领神会,便径自来白云轩找凌云。
一进门,只见杨振与江春都在这里,两人正在打趣凌云。
杨振道:“从实招来,你与郡主之间到底有没有那事?”
凌云面无表情道:“什么事?”
杨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咳,阖府上下大家都在议论此事,你还装傻!凌大哥,你可是真的淡定啊!”
凌云却懒洋洋地把身子往床上一靠,不发一语。
杨振急切道:“你倒是说话啊!”
凌云苦笑一声道:“说什么?”
杨振道:“温香软玉抱在怀——风流事,平生畅啊!”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
徐直这时走了进来,见此情景,憋不住想笑。
凌云起身相让:“徐先生,您有事?”
“啊……无事……”
凌云见徐直吞吞吐吐的,心里早已明白了几分。他脸上不动声色,嘴上却故意道:“徐先生既无事,就请先在此慢坐闲聊着,我还有些事,先出去一下。”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杨振与江春急忙上前拦住。杨振道:“哎,凌大哥,我们方才问你的事你还没说明白呢!”
凌云道:“你们不是比我都明白吗,那还问我干什么?”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你与郡主真的有那事喽?”
凌云鼻翼翕张,嘴唇紧抿,冷冷道:“我不承认,可是你们能相信吗?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街头巷尾,整个京城,所有的人都在这么议论我,你还让我怎么申辩,怎么解释?……”
他愈说愈气,一甩手走了出去,只把徐直等人晾在原地,面面相觑。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凌云独自坐在一家酒馆里自斟自饮着,借酒消愁,愁却更愁。
唾沫星子淹死人,舌头根儿压死人,这话一点也不错。迎头泼来的污水,让他跳到黄河也难以洗清了。各种流言飞语,诽谤中伤,使的他百口莫辩,含冤莫白。
天上乌云遮月,正如他那颗灰暗的心。
他的酒喝了还没有一半,便有几个无聊的酒客认出了他;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酒馆里所有的人都把目光与注意力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暗中对他指指点点,不怀好意地笑着。
最后有几位好奇心最重的仁兄终于沉不住气了。他们互相施施眼色,慢慢地凑了上来,把凌云的桌子围了一大圈。
其中一人笑嘻嘻道:“敢问阁下可是大名鼎鼎的凌云凌统领?”
凌云头也不抬,继续喝着酒。他明白这帮家伙的用心,也懒得搭理他们。
那人见凌云不说话,便厚着脸皮继续道:“小弟久仰凌统领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名不虚传啊!也难怪美丽高贵的浣玉郡主会对您情有独钟、以身相许——”
凌云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一推酒杯,起身欲走,却被众人团团围住。
“凌统领,您别这么急着走啊!您瞧大家都这么热情,也总该对大家有个交代才是啊!”
凌云寒着一双星眸道:“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众人一见有了一释好奇的机会,便争先恐后、七嘴八舌地问开了:
“请问凌统领,您当初是怎么与郡主相识的?”
“听说郡主在贵府中是女扮男装的,您又是怎么识破她的女儿身份的?”
“您是怎么博得郡主欢心,让她死心塌地喜欢上您的?”
“晋陵王爷棒打鸳鸯,将郡主抓回府中,你们俩又是如何逃出王府、相约私奔的?”
“前阵子传闻您与郡主皆被天枭组织所害,你们又是怎样死里逃生、脱离虎口的?”
“您与郡主的风流韵事现在已是满城风雨,对此您作何感想?”
更有甚者,有几个好色的下流痞子竟然色迷迷地问凌云,“凌统领,您的床上功夫很棒吧!……郡主的滋味如何啊?够劲吧?……”
气得凌云剑眉一挑,喝道:“无耻!……”
他暗中吐纳气息,运起内力;身边的人们便不明所以、踉踉跄跄地跌出数步,差点摔倒,不由地唏嘘不已:“咦!这是怎么了?……”
凌云冷冷瞥了他们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众人又要围拢上来,凌云星目圆睁,扬起剑柄道:“告诉你们,你们要是再敢无理,再来骚扰我,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说罢他头一甩,径自扬长而去。
众人见他走远了,立时又活跃起来,骂骂咧咧道:
“呸!什么东西!……”
“色厉内荏,唬谁啊?”
“伪君子!假正经!……”
第92章 晋陵王爷受人挑唆要杀了凌云
却说凌云,经历了酒馆一场风波后,心情更坏。他在京城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徘徊着,不知所之。
回刑部尚书府吧,他怕徐直、杨振他们再来打趣他,逼问他;府里那些好事无聊的人们再来议论他、骚扰他——弄得他实在是不厌其烦。
住店吧,现在天已经很晚了,客栈都打烊了。秋风恼人,几分嘲讽地抚摸着他鬓角那散乱的头发……
这时迎面走来了一哨人马,为首的两个家丁手里打着大红灯笼,上面印着的“晋陵王府”的字样格外的醒目,刺眼。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他想回避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晋陵王府的人此时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只好闪身走到了路边,让开路,想让他们先过去。
岂料众人却在他面前站住了,为首的正是晋陵王府的管家赵仁义。
赵仁义神色复杂地望了凌云一眼,冲着他一拱手道:“凌统领,您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四处找您哪!”
“找我?……”凌云怔了一下。
赵仁义道:“不错,老奴奉了王爷之命,请您过府一叙。”
“哦?……”凌云心中纳罕。他搞不明白晋陵王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好木然地跟着他们走。
因为晋陵王爷贵为一国皇叔,德高望重,威容德器;他的邀请就是命令——他既然下了命令让自己过府一叙,自己若是拒绝不去,那也未免太不识好歹了。
凌云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一众人等来到了晋陵王府。
赵仁义把他让到了客厅,请他落座了,然后吩咐仆人上茶。
赵仁义满满地倒了两杯茶,端起其中一杯,亲自送到了凌云的面前,平着调子道:“凌统领,请用茶。”说着,自己也端起了另一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
凌云也没多想,客气了一句,端起茶杯来一饮而尽。
赵仁义目不转睛地瞅着他喝了,脸上浮起一层意味深长的笑意。
然后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脸上又恢复了原来那种波澜不惊的神情,不慌不忙道:“王爷有些琐事,须臾就来;凌统领,您先稍候。”
凌云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有气无力地低下头去,没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对坐着。
客厅里这时候出现了短暂的凝滞,一种不自然的气氛在空气之中缓缓地流动着,令人窒息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僵持了一会儿,赵仁义这时候回过脸来,以一种以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那目光里隐隐透出的是一种质问与诘难的意味。
凌云望着对方那深邃如潭底般的、幽深的目光,不由从心底里打了一个寒颤。
想着这些日子来发生的那些糟心而尴尬的事情,他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脸上亦是讪讪的……
凌云就这样无绪无聊地坐着,如坐针毡般一分一秒的捱着时间,那种滋味真是痛苦极了。
又过了一会儿,凌云实在是坐不下去了,于是站起身,冲着赵仁义拱手告辞道:“若是王爷有事,凌云就先不等了,改日再来拜会吧!”说着,转身就走。
赵仁义忽然怪异地笑了一声,叫道:“凌统领!……”
凌云被他那迷离的笑容所困惑,心里不解间,忽然觉地眼前一阵阵的头晕目眩,面前的一切都摇晃起来。
他不由心里一沉,脑子过电般闪现过几个念头,自思:怎么回事,难道是方才喝的那茶里有问题?……
凌云已经意识了到不妙,可是一切都太迟了。他扶着椅子勉勉强强地向前走了几步,便再也支持不住自己那摇摇欲坠的身子,眼前发黑,倒在了地上。……
当凌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绳捆索绑、紧紧地缚在大殿前的柱子上。双腕、双足皆被拇指粗细的、厚重的铁索给死死扣住了,脖子也被锁链紧紧地箍着,休想动弹分毫。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再看看眼前的情形,只觉的一颗心冷到了底,自思:完了,他们既然这样对我,想来必是凶多吉少了……
自己虽然不怕死,只是在这种情形下,又是这种死法,也未免太过窝囊了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一阵灰心丧气,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一阵喈喈的狞笑声。
凌云抬起头,只见晋陵王府的武师李炫、李武兄弟慢慢地从大厅外面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的是得逞的笑容;在他们两个的后面,跟着几个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汉,手里拿着皮鞭,一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骇人气势。
李炫与李武都是天枭组织的人,凌云以前从练亭中那里早就知道了这兄弟二人的身份了;现在看到了他们,凌云的心里也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李武一步步走到凌云面前。他微微眯紧了眸子,眼睛里泛出的是冷冷的杀机,“凌云,死到临头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凌云面无表情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只想知道我到底身犯何罪,以及你们杀我的理由。”
李武鼻子哼了一声道:“凌云,你少装蒜了,你色胆包天,败坏晋陵王府的声誉,毁坏郡主的清誉——就这些罪行,足可以构成一万个杀你的理由了!”
凌云默然道:“我明白了,只是我还有一点搞不懂:你们这样对待我,到底是你们俩自己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
李武愣了一下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这还有什么区别吗?”
凌云道:“当然有区别了!晋陵王爷,众人皆知的德高望重,光明磊落,就算凌云真的有错,他也会秉公执法,正大光明地处置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滥用私刑,用这种下三流的手段,卑鄙龌龊!所以我想,这一定不是王爷的意思,而是你们两个卑鄙小人阴险歹毒,恶意挑唆……”
李武给凌云骂的火冒三丈,抬手从身后一名大汉手里抓过皮鞭,恶狠狠的一鞭子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皮鞭斜着从肩头到胸腹,响亮地抽在了凌云的身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凌云咬着嘴唇轻轻吸了口气,硬是强挺着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他那雪白的衣衫上立时渗出了一道血印;那淋漓的鲜血红的刺眼,只令人触目惊心。
李炫在一旁看了,却很不解气道:“老二,你跟他费这些力气干吗,一剑杀了他不就得了!”说着抬手出剑,寒光一闪,冷冰冰、阴森森的剑尖已经逼上了凌云的前胸。
凌云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不管事情原委,不问青红皂白,就可以随随便便地杀人——难道草菅人命真的是晋陵王府一贯的作风吗?我一直以来都以为晋陵王府是个最讲理的地方,现在看来倒是我太过天真了……唉,说起来真是令人齿冷、心寒……”
李炫眸底升起一层阴冷的寒意,一双幽深的眸子死死盯着凌云那几分苍白的脸,阴沉沉道:“凌云,别再跟我玩心机了!难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说着,他已不容凌云再解释什么,手里的长剑径直往前探去!
此时的凌云只觉得心灰意冷,他苦笑一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却听到一个威严而有磁性的声音沉声喝道:“住手!……”
李炫心里一哆嗦,手里的长剑凝滞住了。回过脸,只见晋陵王爷赵甫与管家赵仁义急急匆匆走了进来。
其实晋陵王爷在外面早已经站了好久了;凌云与李氏兄弟的对话他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晋陵王爷心想:“知我者,凌云也。这个臭小子虽然这阵子一个劲儿给我招惹是非,带来无穷的麻烦,挺令我生气的;不过他倒也很了解我的心思。
不错,诓他入府、诱他中计的馊主意,是李炫这个狗东西给我出的,做法是欠光明妥帖了些,不过事已至此,也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了。但在杀他之前,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要说,还是可行的。”
凌云见晋陵王爷出来,暗暗吁出一口气,心里稍觉欣慰。其实凭着他那深厚的内力,他早就知道晋陵王爷在门外站着了,所以他才有意说出了方才的那番话,想着能诱使着王爷出场,也好寻机会改变眼下不利于自己的情形。
晋陵王爷站在凌云面前,重新打量着这个曾经令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掺杂着一种复杂的情感在内心里面的年轻人。
只见他身上血迹斑斑,雪白的衣衫有些凌乱,原本黑直飘逸的长发此时无绪的散落下来,半遮着那张苍白清俊的脸;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因为沮丧与落寞,显得有些黯淡与疲惫,但是仍然掩饰不住他眼神里透出来的那种魅力而动人的神采。
晋陵王爷再一次与凌云那双清澈好看的眸子碰撞在了一起。在那一刻,晋陵王爷的心不由自主地悸动起来,因为他觉的对方这个眼神简直是太熟悉了!
他不禁皱起眉头,细细地在脑子里每个角落里搜索着这个眼神的出处;心想:这个眼神如此的熟稔,到底像谁呢?……
一旁的管家赵仁义见晋陵王爷只是呆呆地望着凌云发愣,不由提示性地叫了他一声:“王爷——”
晋陵王爷缓过神来,轻轻地咳嗽了一下道:“凌云,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对本王说?”
李武也在一旁狐假虎威地吼道:“是啊,凌云,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话就快说,王爷可没功夫跟你瞎耗!”
凌云缓缓抬起头,不卑不亢地说道:“凌云卑微,死不足惜。只是事关郡主的清誉与晋陵王府的名声,所以一定要将事情的始末说个明白,也好澄清事实,还郡主与凌云一个清白。否则,凌云纵然死了,也是死不瞑目。”
晋陵王爷漠然道:“好,你说吧!”
第93章 浣玉向父亲承认她与凌云是清白的
却说晋陵王爷,受到李炫兄弟的蛊惑与挑唆,把凌云骗到晋陵王府,并骗他喝了下了迷毒的茶水,把他抓了起来,想要杀他。
凌云据理力争,坚持一定要把事情的始末说个明白,否则将死不瞑目;晋陵王爷终于被说动了,漠然道:“好,你说吧!”
凌云道:“谢王爷成全。那我就先说与郡主的初识。那次我与丁府二公子丁继英在绸缎庄与郡主邂逅,当时郡主女扮男装,为逃婚而离家出走,正巧与贵府的家人赵威、赵扬相遇,两人请她回府,郡主执意不从……”
他娓娓道来,待说到郡主以江湖人的身份夜入凌云私宅还凌云银两、并留下手书时,连赵仁义都忍俊不禁。
晋陵王爷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自思:这丫头竟然深更半夜闯入一个男人的住处,真是任性妄为,有失体统!
想到此,他脸色一沉,带着几分训斥的口气道:“啰嗦这些干什么,往下说!”
凌云说了声“是”,略过这一情节,接着往下说。
下面便是郡主脚崴了进了刑部尚书府等事情;到后来她赌气出走不小心受了风寒,请医延治时,凌云方识破她的女儿身份——
“那时候我只知道她是女扮男装为逃婚而出走,确实不知道她的郡主身份,否则就不会让事情发展的如此不可收拾了——”凌云道。
后面便是他与郡主外出看戏,与李炫、李武兄弟相遇,被二人给识穿了郡主的身份;而凌云自己却还蒙在鼓里;直到晋陵王爷亲自出马把郡主抓回王府,他才恍然大悟……
然后郡主受天枭的人诱骗出府并被劫持,凌云为此蒙冤受屈;直至他待罪办案,找到郡主,二人又寻机双双离开飞云山庄归来……
李炫耐着性子听凌云讲完了事情的经过,不由嘴角一撇道:“谁要你舍本逐末地讲这些,你只说你如何色胆包天,毁坏郡主清誉的?”
凌云不屑理他;他一双星眸转向晋陵王爷,诚恳地说道:“王爷,我与郡主之间所有的事情就这么多。平心而论,在我不知道郡主的真实身份之前,虽然也免不了偶尔与她嬉笑打闹,开开玩笑;但我对她绝无非分之想,更无任何越轨之举——我与她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玉洁冰清,真的什么都没有!”
李炫嗤之以鼻道:“凌云,你在唬三岁小孩呢!我问你,那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桃色绯闻又是怎么回事?”
凌云道:“我不知道,身正不怕影斜,反正我没做过什么,我问心无愧。”
李炫冷冷地瞥着他,阴阳怪气道:“凌云,你说你都死到临头了还充什么正经啊?王爷,不用跟他废话,一剑杀了他得了!”
晋陵王爷心里亦是乱糟糟的,一时也失去了主张。
李炫见晋陵王爷有些犹豫不决,觉得是个机会;他眸底生寒,阴险地笑了一声,再次扬起长剑向凌云当胸刺去!
却听大殿外面一个带着怒气的娇叱声:“住手!快住手!……”
众人回头去看,只见浣玉郡主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用自己美丽娇柔的身躯挡在了凌云前面,带着几分哭声叫道:“你要是敢杀他,除非先杀了我!……”
吓得李炫慌忙缩回长剑,惶然道:“郡主,您这是做什么?小心气坏了身体!”
浣玉柳眉一挑,杏眼圆睁,骂道:“狗奴才,你挑拨是非,什么事都是你给搅坏了!你还不马上给我滚出去!”
李炫给郡主一番斥骂,只觉得灰头土脸,无地自容;只好垂头丧气地与李武走了出去。
晋陵王爷神色复杂地望了浣玉一眼,叹了口气道:“浣玉,你还来闹什么?难道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浣玉“普通”一下跪倒在父亲面前,呜咽道:“爹,女儿实话与您说了吧,我与凌云之间确实是清清白白,玉洁冰清,什么都没有!他方才说的话字字是真,你们真的是冤枉他了……”
晋陵王爷只觉得头嗡嗡作响,“此话当真?”
浣玉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
晋陵王爷颤声道:“可是几天前,丁进之来咱们王府为你与丁公子交换庚帖的时候,你说的那些话又是怎么回事?”
浣玉泣道:“我之所以当着您与丁进之的面说出那些话来,只是因为我不愿意嫁给丁继英!”
晋陵王爷呆了一下,“可是外面的那些传闻……又怎么说?”
浣玉螓首低垂,轻声道:“外面的那些传闻是我让何成麒、丁继英他们散播出去的;其实我与丁继英之间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爹,您就不要乱点鸳鸯谱,硬要把我与他往一起拽了!”
晋陵王爷只觉浑身冰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浣玉哭着道:“一切都是女儿的过错,凌云他真的是冤枉的,要怪您就怪女儿罢,只求爹爹不要伤害凌云……”
晋陵王爷心乱如麻,不由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浣玉见父亲走了,赶紧吩咐两边的人给凌云解去绳索。
捆绑的时间长了,凌云的双腿、双腕都已经麻木了;人放下来时,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倾,俯伏摔在了地上。浣玉急忙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
浣玉见凌云脸色苍白,头发披散,雪白的衣衫上亦是血迹斑斑,那形容狼狈凄惨之极,只觉的心疼极了。她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伤处,小心地问道:“还疼吗?……”
凌云此时心情亦是坏极,他蓦地用力甩开她,冷冷道:“郡主,你可把我害苦了!……”
浣玉讷讷道:“我……错了……”
凌云哼了一声,忿然道:“错?一切的一切,难道只一个错字就可以了结的了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浣玉一双秀媚的眸子含情凝视着他的眼睛,幽幽道:“为什么,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思吗?凌大哥,我是真的爱你——”
凌云心里不由一阵苦涩。他惨笑一声道:“郡主,你不要再说了!你的爱我真的承受不起……而且,我和你之间是根本不可能的;请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好吗?”
说着,他强忍着身上的伤痛,挣扎着站起身,一步一挨地向门外走去,头也不回。
浣玉连喊了两声,没有回答。望着他远去的、冷漠的背影,她说不出是伤心是委屈,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凌云一身疲惫地回到了刑部尚书府。
徐直、杨振等人都等了他半天了。他们听探报说凌云忽然被晋陵王府的人带走了,皆是心情忐忑,不知是凶是吉。
现在见他终于回来了,众人才把悬着的心放下。又见他这副狼狈的形容,落魄的神情,不由地困惑,一个劲儿追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云此时已是精疲力竭,哪有心思再与他们啰嗦,只是有气无力道:“没事。”便摇摇晃晃地往白云轩走去。
众人一路追来,围着他七嘴八舌地问道:
“哎,凌大哥,你到晋陵王府干什么去了?是不是郡主思念你了与你约会啊?”
“是不是晋陵王爷想见见他这未来的乘龙快婿啊?”
“不对,”杨振道,“你瞧凌大哥这副神情,是不是晋陵王爷对你有何不利啊?”……
凌云面无表情,一语不发,“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众人吃了个闭门羹,不由地面面相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后来,凌云只把自己在晋陵王府的遭遇告诉了吕文正与徐直。两人闻言不由大笑。
徐直道:“凌统领,看来郡主对你是情有独钟啊,说不定啊,很快你就要成为晋陵王爷的乘龙快婿了!哈哈哈,恭喜你!贺喜你!”
凌云心烦气躁道:“我都要烦死了,你们还拿我取笑!”
徐直道:“我可没有取笑你的意思。我为你看过面相,你生自富贵之门,乃龙系血脉,而且艳福匪浅,左右逢源——”
凌云打断他的话,眼睛望向吕文正道:“吕大人,您也听到了,徐先生这话可是漫无边际了!什么出身富贵之门,龙系血脉,别信口开河了!”
徐直道:“如果你娶了郡主,不就成了龙系血脉了!”
凌云道:“别牵强附会地乱说了,何况我对郡主根本没那方面的意思。”
“哦,此话当真?”
凌云正色道:“大家整日在一起,难道你们还不了解我的为人与秉性吗?我与郡主萍水相逢,只为君子之交,她所说的什么寻死觅活的爱情,只是她一时冲动,抑或说是一厢情愿罢了。”
吕文正与徐直面面相觑,半晌无言。徐直道:“那……对于此事你有何打算?”
凌云淡淡道:“还能有何打算,就这样不了了之呗!”
徐直眼里的神采立时暗淡了下来,闷声道:“唉!好令人失望的结果,真让我们空喜一场了。”
吕文正却蹙起眉头,缓缓道:“只恐怕有些事情由不得你自己的想法。你与郡主之间虽然没有什么越轨之举,但是人言可畏,外面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风言风语,铺天盖地的言论与绯闻,是你一个‘不了了之’就能平息的了么?”
凌云呆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时,凌云的小厮雨墨走进来禀报道:“凌统领,外面……”他话说了一半,才发现吕大人与徐直都在,马上住口不说了。
凌云瞥了他一眼道:“无妨,有事就说吧。”
雨墨讷讷道:“是。凌统领,外面晋陵王府的香云姑娘说有事求见您!”
第94章 凌云决绝地向浣玉提出分手
却说吕文正与徐直,正与凌云谈论着这些日子来发生在他与郡主之间的那些烦扰的事情,忽然凌云的小厮雨墨进来禀报道:“凌统领,外面晋陵王府的香云姑娘说有事要求见您!”
吕文正与徐直听了,彼此对视了一下,不由哑然失笑。
徐直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道:“怎么样,凌统领,还嘴硬吗,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现在还有何话说啊?”
凌云一张俊脸立时涨得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吕文正含着些许调笑的意味瞅了凌云一眼,拉着徐直道:“徐先生,咱们还不快走,难道还要赖在这里碍眼与碍事吗?”
真是想不到,就连平时一向严肃恭谨的吕大人现在居然也变得这么“不正经”起来,闹的凌云很是无语。
吕文正与徐直两人嘻嘻哈哈地笑着,出去了。
凌云望着两人那兴高采烈的远去的背影,心里却不由地一阵苦涩。他静了静心神,吩咐雨墨把香云姑娘请进来。
须臾,香云如弱柳扶风般、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低眉顺眼,向着凌云深深一个万福;然后恭恭敬敬地把一封锦书递上来道:“凌统领,这是郡主托付奴婢带给您的书信,请过目。”
凌云谢过了,接过书信,展开观看,但见上面寥寥数语:
凌大哥:
请于明日辰时正于城外五里的沁芳别院一见,小妹在此处恭候大驾,不见不散。
浣玉拜上
香云站在一旁,偷偷地关注着凌云脸上的神情变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因为郡主在她临来时,曾一再地嘱咐,务必要征得凌云的当面回复才可以。
也就是说,去或者不去,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答复;不能含含糊糊,模棱两可。
此时,她见凌云手里握着锦书,眸光犹疑,剑眉蹙起,只是沉吟不语;她的一颗芳心不由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心想:“难道凌统领真的要拒绝郡主的约见吗?”……
在一阵煎熬难耐的等待之后,她终于听到了凌云的答复,“多谢姑娘传书,烦请姑娘回去转告郡主,就说凌云明日一定按时赴约!”
香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方才因为紧张而香汗氤氲的脸上此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冲着凌云躬身一礼道:“多谢凌统领,奴婢这就回去复命。”
说罢,转身去了。
第二天早上,凌云换了一身白色长衫,收拾谨慎利落了,又向吕文正告了假;然后出了府门,骑了一匹快马直奔城外的沁芳别院。
原来,这沁芳别院乃是晋陵王府的一处外宅,平时王爷、王妃、郡主等人外出公干或是游玩度假时,此处常常作为休闲逗留之所在。
今日浣玉把这里作为约见之所,倒也是再合适不过;因为这里远离喧嚣,环境清幽,而且也不会有闲杂人等来此叨扰,从而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
却说凌云,来到这里时正好是辰时;大老远的,他便看见管家赵仁义已早早地等候在那里了。
赵仁义见凌云打马扬鞭向这边赶来了,连忙上前迎接。
凌云飞身下马,走上前去。
两人见了面,略微寒暄了几句,赵仁义便开门见山、直入主题道:“凌统领,郡主就在里面,请随我来。”
凌云亦不赘言,只是跟着赵仁义进了门。
两人穿过重重叠叠的亭台楼阁,曲径回廊,来到了客厅。赵仁义请凌云落座,然后命人去请郡主。
须臾,外面环佩叮当脆响;只见浣玉郡主在香云、娇杏等人的簇拥下,姗姗而入。
凌云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与浣玉郡主见了礼。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对视着,很长时间,谁都不知道应该先说什么。
客厅里这时候出现了短暂的僵持,一种暧昧与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缓缓地流动着,令人窒息。
赵仁义急于逃离面前这难堪的场面,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道:“郡主,老奴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先行告退了。”
浣玉点点头道:“好吧,你们先下去吧。”
赵仁义冲着香云、娇杏等人施了个眼色;众人心领神会,亦悄悄地退了出来。
客厅里只有凌云与浣玉两个人。
浣玉见凌云一直沉着脸,便轻声道:“凌大哥,前几天的那些事,你是不是真的生我的气了?”
凌云冷脸一扬,木然道:“微臣不敢。”
浣玉道:凌大哥,请你不要这么对我说话好吗?我希望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你跟我说说笑笑、无拘无束的,没有一点的隔阂。”
凌云眸光一沉,漠然道:“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不可能再回来了;就如你和我之间的事情,到现在也该结束了。”
浣玉芳心一颤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云语气决绝道:“前几天,在贵府的大厅里,我便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的爱我根本承受不起!郡主,我们就此分手,请你也不要再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了!”
浣玉一时有些傻了,“为什么?……以前在飞云山庄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只要安定下来,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凌云无可奈何地望了她一眼,苦笑一声道:“当时我们身陷敌手,到处有人监视,周围杀机重重,那时候说的话真真假假,只为了权宜之计,不能作数的。”
浣玉伤情的眼泪不觉已落了下来。她哭着道:“我不管!自始至终,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的真心话……凌大哥,我是真心爱你的,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
凌云稳了一下烦乱的心神,沉声说道:“郡主,请你冷静些;现在你要清楚一点,那就是:我和你之间根本是不可能的……”
浣玉泪眼朦胧道:“为什么?……”
凌云此时只觉的头一阵阵地作痛;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耐着性子道:“因为你是堂堂的晋陵王府郡主,众星捧月,高高在上,什么样的乘龙快婿找不到——所以郡主,你还是另觅良人吧;而凌云区区卑微,与郡主门不当户不对,根本不能入晋陵王爷的法眼,真的不敢高攀!”
浣玉抬起一双泪眼,痴痴地望着他道:“你是说,我爹会反对我们之间的事情是吗?你放心,我有办法,一定会说服他成全你我之事的!”
一提到此,凌云不禁又想起了几天前在晋陵王府所遭受的那番折辱,心里不由痛苦地抽搐起来;他瞳孔蓦地一沉,几乎有些恼羞成怒了,“你不要说了!……”径直转身往外走去。
浣玉踉踉跄跄地追上去,哭声叫道:“你等等!……”
凌云只好停下身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浣玉哽咽道:“你是不是已经心有所属了?”
凌云心里蓦地一颤,“什么?……”
浣玉那双清丽的泪眸里带着几分怨恨的情绪,幽幽道:“告诉我,你是不是心里还在想着她,所以才这样对我?”
凌云原本苍白的脸色此时更白了,幽深的眸底不觉爬过一层深深的悲哀;他仰起脸,轻轻吁了口气,没有说话。
浣玉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回答我……”
凌云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开了口:“郡主,我和你本来就不合适,我也不爱你,无关其他!……”说毕,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望着凌云那远去的、决绝冷漠的背影,浣玉在后面顿足捶胸,失声痛哭……
浣玉从沁芳别院回到晋陵王府后,便一直郁郁寡欢,整日里只是闷闷地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句话也不说;而且任谁也不见,任谁也不理。
晋陵王爷赵甫从管家赵仁义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后,不由地勃然大怒:“凌云这个臭小子,真是不识好歹,竟然这样对待我的女儿,看我怎么收拾他!”
晋陵王妃韦氏却在一旁解劝道:“其实这样也好,咱们本来就不同意他们两个的事情,只是咱们的女儿执迷不悟,非要嫁给凌云,怎么也说不通;现在好了,是凌云出面主动拒绝了她,浣玉这下也正好可以死了这条心了!”
晋陵王爷道:“话虽如此,只是……”他搔搔头,说不下去了。
韦氏接过话茬道:“只是怎么样,只是反而是凌云拒绝了咱们的女儿,面子上太过不去了,是不是?”
晋陵王爷点点头道:“是啊,咱们的女儿金尊玉贵,多少人想高攀都高攀不上,于情于理,若是咱们拒绝了他倒也罢了;现在反而是这个臭小子拒绝了咱们,真是不识好歹!想来想去,确是心有不甘……”
韦氏听了忍不住笑了,“王爷,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刚开始的时候,听说了凌云与咱女儿的事情,是气得不得了,把人家抓来又打又杀的,死活不同意这门子亲事;现在人家凌云主动提出来退出了,你却又说人家不识好歹——你到底想让人家怎么做,才能合你的心意呢?”
晋陵王爷只觉得心乱如麻,不由叹了口气道:“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韦氏也轻叹一声道:“行了,依我之见,这件事情就这样吧,先不管他了。”
说着,她叫过香云与娇杏两个丫头,吩咐道:“这段时间你们要多费些心思,认真仔细地照料好郡主的饮食起居,一言一行;若是一旦发现有什么异常,马上来报!”
香云与娇杏恭恭敬敬道:“是,奴婢谨遵王妃之命。”
第95章 练亭中在他的寿诞之日被杀了
凌云回到刑部尚书府里,避免不了地又被众人一阵奚落。
杨振带着十分惋惜的口吻道:“凌统领,您可不得了啊,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您却这么直接地就给拒绝了,真是太可惜了……”
江春也慨叹道:“多好的一段关于英雄美女的传奇故事,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真的好令人失望啊!”
凌云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俩一眼,揶揄道:“要不,也给你们争取一回这样的好事?”
两人吓得连连摇手。
杨振道:“不敢,要是娶了这么个骄横任性的夫人在家里,我可是一天也过不下去的。”
江春颜色微变,嘘了一声道:“小点声,要是让吕小姐听到了,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凌云此时再郁闷,听了他们的吐槽,也不禁哑然失笑。
他默默地抬起头,望着天上那朵彷徨无依的白云,不由又想起了练南春……
此刻的练南春正在为她父亲练亭中的五十五岁大寿忙活着。
不错,今天是十一月十三,练亭中寿诞的日子。
飞云山庄里,张灯结彩,大摆筵席,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练楼中、练轩中、练南春及张唯谷等诸弟子从早上便开始忙碌,忙着张罗场所,准备器具桌椅,安排酒宴,招呼宾朋,喝酒敬酒……一直忙到了晚上,宾朋散去,曲散人终,他们才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练亭中喝得醉醺醺的,由侍从扶着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练南春见没什么事情了,便让张唯谷等人也回去休息,自己也同了大伯练楼中、姑姑练轩中往回走。
练轩中见练南春这一天来一直无精打采的,而且酒喝了不少,可口的饭菜却没有吃几口,不禁有些担忧道:“春儿,你没什么事吧?”
练南春一愣,遂而笑了一下,“姑姑,您说什么呢,我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练轩中道:“可是,我见你今天一直……”
练南春打断她道,“好了,姑姑,不用担心了,您侄女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禁不得一点风吹草动——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忙了一天累得很。天不早了,咱们都回去休息吧!”
练轩中道:“那就好,那我跟你大伯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就让人叫我。”
练南春点点头,与练轩中、练楼中道别后,便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
进了门,她疲惫地躺在床上,想着这些日子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只觉得心里乱糟糟地,渐渐的神思有些恍惚了……
睡到半夜,她被外面的一阵阵嘈杂与吵闹声惊醒了。她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从窗户向外面望去,看到的是一片冲天的火光,当中夹杂着的还有打斗与哭喊之声。
她只觉的脑子一激灵,一下子清醒了。她知道出事了,连忙披上衣服,蹬上靴子,然后回过身,取下了墙上的宝剑。
练南春拿了宝剑,刚刚出了门,便见一伙青衣人杀气腾腾地向这边围拢过来。
为首的是个妇人,四五十岁年纪,长的庸俗不堪,正是曾任侯爷府武师的杨婆子。
练南春看到了她,已经明白了八九分,心想:看来天枭的人是乘着父亲过寿的机会,来偷袭飞云山庄了。
同时心里也暗暗地懊悔:这些日子来,自己一直为曾经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情所困扰着,整日的浑浑噩噩,无精打采;竟然没有顾及到天枭组织的偷袭,也实在是太麻痹大意了!
可是此时,已容不得她想许多了,因为杨婆子已经带人杀上来了。练南春也不说话,拔出宝剑,与这些人混战在一起。
这些天枭弟子虽然个个武功高强,但却不是练南春的对手;十几个回合过去,已经死伤了大半。
练南春心里记挂着父亲、大伯、姑姑等人的安危,也无心恋战,杀出一条血路,脱身就走。
只听杨婆子在后面尖声叫道:“练南春,你伤了我这么多弟子,就想走吗?”说着,她手一扬,三点寒星,上中下三路,直奔练南春的头、胸、腹袭去。
练南春轻轻一笑,身形辗转,三支袖箭贴着衣际飞了过去。
练南春躲过了暗器,刚刚立住身形,忽觉的头顶上一黑,不待她反应过来,一张弥天大网已从天而降,正好将她罩住。
杨婆子放声大笑道:“练南春,你也有今天!来人,放箭,给我射死她!……”
练南春心里一阵惨然,她只有绝望地闭目等死。
众天枭弟子拈弓搭箭,正待动手,忽然惨叫连连,倒地毙命。练南春惊诧地睁开眼睛,只见姑姑练轩中已与杨婆子激战在一起。
练轩中此时恨透了偷袭之人,长剑如虹,几纪凌厉的杀手招式逼得杨婆子连连后退。在练轩中霹雳雷霆的招式之下,杨婆子闪不及,对手的长剑已深深扎入了她的胸膛!
杨婆子惨叫一声,鲜血崩现,溅了练轩中一身。
练轩中狞声道:“我问你,今晚领头的人是谁?”
杨婆子惨笑一声,“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练轩中,练南春,你们也别太得意了,你们的死期马上到了!哈哈哈……”她一语未绝,便头一耷拉,气绝身亡。
练轩中走过去,手起剑落,砍断了那张困住练南春大网上的绳索,关心地问道:“春儿,你不要紧吧?”
练南春摇摇头道:“我不要紧。姑姑,咱们快走,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姑侄两个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练南春的侍女柔儿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哭声道:“姑奶奶,大小姐,可算找到你们了!出大事了!练帮主他……他……”
二人心里蓦地一沉,同时问:“快说,帮主他怎么了?”
柔儿哭着道:“帮主他……他遇刺……身亡了!……”
晴天霹雳,炸得姑侄两个都呆住了。练轩中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柔儿泣不成声,“帮主他给人暗害了……”
练轩中吼道:“不可能!……你亲眼见到了吗?你是怎么知道的?”她血红着眼睛,死死抓住了柔儿的腕子,指甲几乎要嵌入她的肉里。
柔儿疼的脸都变了颜色,颤抖道:“姑奶奶,您轻点,我要不是亲眼所见又怎么敢信口开河?方才我去帮主房中问他还有何吩咐,一进门,不得了了,满床满地都是血,他老人家躺在床上,头却没了……”
练南春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身形摇摇欲坠,几乎站不稳自己的身子。
练轩中固执地大叫:“那也不可能!你确定那是帮主吗?——我三哥他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死的!他吉人天相,武功盖世,没有人能杀得了他……”说着,她的眼泪已是满腮。
“不要自欺欺人了,你瞧这是什么?”外边一人忽然冷冷道。
练南春和练轩中不由心里一颤;急忙回头去看,只见一个身材矫健、目光阴鸷的黑衣蒙面人慢慢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许多天枭的青衣弟子。
练轩中的目光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游移着,最后停滞在了他身后一名天枭弟子的刀尖上。
刀尖上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死前所有的痛苦一瞬间永恒地凝结在了脸上。
练轩中霎时间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人头不是三哥练亭中的又是谁的?
她眼前发黑,差点摔倒,多亏身边的柔儿扶了她一把。她悲愤不已,泪如泉涌,半晌才道:“你们是怎么杀的他?……”
那黑衣蒙面人冷笑一声,幽深的眼底掠过一丝嘲讽的意味,“这个时候还需要我们怎么费尽心思去杀他吗?醉的跟死猪一样,不用武林高手,一般人都可以杀了他!怪只怪他自己太得意忘形了,这就叫做乐极生悲——道长,你说是不是?”
说着,他把脸转向了旁边那个那仙风道骨的青衣道人。
练轩中一怔,正与黑衣蒙面人身边那青衣道人的眼神碰在了一起,不由喃喃道:“白羽,真的是你?……十年了,你好绝情……”
白羽单眼微眯,单侧嘴角微微往上一撇,“你这贱女人是谁,贫道可不认识你!”
练轩中心里一阵苦涩,她咬着牙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告诉我,我三哥是不是你杀的?”
白羽脸一扬道:“是又怎么样?”
练轩中恨恨道:“白羽,我三哥以前也待你不薄,你竟然下此毒手!”
白羽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
黑衣蒙面人在一旁轻蔑地笑道:“练轩中,你就只管尽情地骂吧!反正你们都是要死的人了,多说两句也好痛快痛快嘴,免得到了阎君那里那么多的怨气无处发泄啊!”
练南春此时终于缓过神来。她慢慢走到黑衣蒙面人跟前,一双猩红的寒眸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是李瑞允……原来你没有死……”
第96章 李瑞允为复仇血洗飞云山庄
却说那黑衣蒙面人,听练南春一字一顿地说出他是李瑞允之后,不由长笑一声,轻轻摘下面巾,露出了那张阴鸷冰冷的脸,眸底尽是寒芒:“不错,练南春,你对我如此地了解,也不枉了你我当初相交一场啊!”
练南春一字字挤出牙缝道:“凌云当初那一剑怎么没有杀死你?……”
李瑞允脸一扬,施施然道:“如果我那么容易死的话,那就不是我了!”
说着,他的眸色忽然变的幽深,往日那惊心动魄的惨烈场景又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
就在他新婚之夜的那天晚上,凌云与练南春在他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联手杀他;当时的他措不及防,心慌意乱,被凌云那致命的长剑一式凌厉的“白虹贯日”,深深地透入了右胸!
那一刻他只觉得天昏地暗,在一阵剧烈的痛楚之后,眼前的一切便都化为乌有了……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青龙山庄——他原来常居的那处寝室里了。
原来当初他被凌云与练南春联手刺杀之后,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死了,其中也包括那位大名鼎鼎的神医“赛华佗”。于是他就稀里糊涂地被放到了棺材里,他的灵柩也被停在了侯爷府的灵堂里。
就在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白羽道士身形飘忽,如鬼影神踪般悄悄地潜入了灵堂。一把馨香馥郁的迷魂香,迷晕了灵堂里所有守灵的人,其中也包括那位刚刚做了一天新娘、便成了寡妇的丁梦轩。
然后白羽撬开了棺盖,把所谓的侯爷府大公子“何成麟”——天枭帮主李瑞允从棺材里拽了出来,“劫”走了。
白羽道士乃是修炼多年的得道之士,医巫之术极高。他把李瑞允带回青龙山庄——天枭组织的老巢之后,与空色道姑等几大天枭高手竭尽全力、施展内功为他疗伤。
然后白羽道士又使出浑身解数、以自己那高明的医巫之术救治李瑞允,企图从鬼门关里把这个濒临死亡的人、给重新拉回到这个现实世界里来。
而不幸之中的万幸是,凌云当初刺出的那一剑略微偏了一些——如果那一剑再稍微往里一寸,那么别说是白羽道士,即使是天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他也就不会在今天晚上这么神气活现地站在这里一雪前耻了。
是天意如此,让他没有死,让他有了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想到这里,李瑞允复仇的冲动像一堆烈火在熊熊燃烧着,猩红的眸子里充满了骇人的杀机。
他的眼神幽深如狼,阴鸷地盯着对面的仇人,声色俱厉道:“练南春,今天我就是来报昔日那一剑之仇的!我要让你与凌云这对狗男女以十倍的代价来偿还当初我所受到的伤害;我要让你们飞云山庄血流成河,鸡犬不留!”
面对脸色狰狞的李瑞允,练南春用力吸了一口气,尽力稳定了一下狂躁的心神。
她目光一转,往后看了看,只见李瑞允身后除了白羽道士外,空色道姑、尤勇、尤奇、兰珠都在,心中已是了然:果然他们是早有预谋,有备而来啊!
想想父亲练亭中大约也是在酒醉之后被白羽道士偷袭而杀,她不由悲从中来,心胆俱裂,喃喃道:“爹爹,你死的也太不明不白了……”
李瑞允听了,不由嘴角一弯,阴阳怪气道:“是啊,枉他老家人自诩什么盖世英雄,武功天下第一什么的,最后还不是阴沟里翻船,死的窝窝囊囊!而且最有意思的是,今天本来是他的寿诞之日,却反而成了他的忌日,这可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啊!你说是不是啊,练大小姐?……”
看着李瑞允那幸灾乐祸、充满嘲讽的眼神,练南春只气得浑身花枝乱颤,杏眼圆睁道:“李瑞允!……”
李瑞允见练南春那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愈发得意,不由仰起头哈哈大笑。
这时候外面早已乱成了一团。杀声,喊声,哭声,奔跑哀号声,鸡飞狗跳声……李瑞允的手下已在大肆行凶了。
周围到处都是滚滚浓烟,熊熊烈火,冲天的火光照亮了这边的窗棂。
李瑞允见练南春脸色苍白,花容惨淡,心里只觉得痛快极了;他眉毛一挑,带着几分挑衅的口吻道:“练南春,你现在还有何话说啊?”
练南春再次强行稳定住自己方才那有些失控的情绪,轻叹一声道:“一时的懈怠竟让你们这些狗贼钻了空子,我只恨自己太大意轻敌了!——李瑞允,其实你与我犯的都是同一个错误!”
李瑞允悠然道:“不错,而现在我也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啊!练南春,现在你是负隅顽抗呢,还是选择乖乖地束手就擒?”
说着,他玩味地藐了练南春一眼,“如果你选择后者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想当初,你与凌云爱的轰轰烈烈,死去活来的;可是他最终不还是为了自己的高官显爵,荣华富贵而辜负了你,与浣玉郡主一起私奔回京城了吗?反之,如果你跟了我……”
李瑞允说到这里,不由魅惑地笑了起来;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充满了淫邪的意味,“我一定会怜香惜玉,好好地待你的——因为你我当初毕竟还有些旧情;而且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很喜欢你……”
练南春见李瑞允的口气里满是戏谑的意味,不由怒上心头,倏地扬起长剑,娇叱一声道:“闭嘴!李瑞允,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我就立即杀了你!……”
“杀了我?……”李瑞允若不在意地笑着,“就现在这种情形下,你们还想杀我?我劝你们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的处境吧!哈哈哈……”
一旁的练轩中再也忍不住怒气,柳眉一挑,狞声道:“春儿,不必跟他废话,拼了吧!……”
说着,与涌上来的天枭弟子刀剑相交,疯狂激烈地厮杀在了一起。
此时的她,眼红如血,心冷如铁,手到处,衣甲裂开,惨叫连连,血光一片。
李瑞允收回方才对练南春那吊儿郎当的神情,又恢复了原本阴沉冷厉的姿态;吩咐白羽道士对付练轩中,空色道姑迎战练南春;其余天枭弟子去清理飞云山庄的那些残兵败将。
兰珠、尤勇、尤奇等人接到命令,手持刀剑纷纷上前,一下手全是杀手招式,直杀的飞云山庄的帮众哭爹叫妈,纷纷溃逃。
白羽道士位居天枭组织二十三弟子的第二位,武功奇高;练轩中虽然也是武功一流,但比起白羽道士来,还是略逊一筹。二十几个回合过后,她已渐渐地落在了下风,有些堪堪不敌了。
而练南春与空色道姑的武功本来在伯仲之间,只是这段时间以来,因为与凌云之间那些虐心的事情,精神上一直是萎靡不振,连带着身体状态也不好。
今天晚上又突然遭受父亲噩耗的打击,身心上倍受摧残;何况方才在与杨婆子交手的时候,也受了些轻伤,一行动便不经意地扯动伤口,一阵阵的疼痛。
于是她在与空色道姑交手的过程中,渐渐的行动迟缓下来,有些险象环生了;而空色却出招凌厉,手下毫不留情,剑剑都是杀人致命的狠戾招式。
练南春脸上已是香汗淋漓,她勉强支撑着,微微喘息道:“三姐,你我以往总算还有些交情……”
空色柳眉一挑,怒叱道:“呸!练南春,你背叛天枭,刺杀帮主,现在还有脸去说这些吗?你别白日做梦妄想我会放你一马了,乖乖地受死吧!”
练南春见她如此绝情,于是不再多言,只是奋力舞动手中的宝剑,咬紧牙关抵抗着。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闯进来几个人,正是练南春的大伯练楼中与欧阳剑、李刚两位弟子。
练楼中见练轩中与练南春二人情势危急,不由眸色一寒,毅然决然道:“你们快走,我等来对付他们!”
说着练楼中扬起长剑,飞身上前,接下了练轩中迎住了白羽;欧阳剑、李刚接下了练南春迎住了空色道姑。
练南春一时有些犹豫,但是禁不住练楼中地一再催促,只好恋恋不舍地望了他们一眼,咬咬牙心一横,与练轩中一起向外冲杀而去。
李瑞允急忙吩咐尤勇与尤奇拦住他们。他虽然已经休养将息了接近三个月,无奈当初所受的伤势太重,至今尚未痊愈,不敢大幅度的行动,更别提厮杀了。
练南春与练轩中皆已身心俱疲,无心恋战,只是潦草地应付了几招,脱身便走;尤勇与尤奇哪里肯轻易放过她们,只在后面穷追不舍。
此时的飞云山庄里,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二人见此情景,只觉得心痛如绞;练轩中悲愤道:“想不到我练家兄妹十几年的心血,到头来竟然毁于一旦!”
正说着,前面又闪出一男一女两个黑衣人,手中持剑,却是原绸缎庄的两个副当家的孙孝文、李云汀夫妇。
练南春见了二人不由一阵感慨,想当年在风光无限的绸缎庄,这二个人还是她挂名的小叔子与弟媳呢!
练南春目光惨淡地望着他们道:“孝文,难道你们两口子也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吗?”
孙孝文面有难色,有些踌躇地望了一眼旁边的妻子;怎么说他们夫妻二人对练南春也是心存敬畏的。
孙孝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玉老板,对不起,我们也是奉命而为,不得已而为之,得罪之处还请见谅!”说着,向妻子施了一个眼色,二人双双挥剑杀上。
这时尤勇与尤奇也赶到了,四人走马灯般将练氏姑侄死死地困在了中间。
这四人都是武林高手,何况练氏姑侄皆已受伤,勉强支撑了几十个回合后,二人已是气喘吁吁、堪堪不敌了。
此时的练南春只觉得心灰意冷。她绝望地想:难道我们姑侄真的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吗?……
第97章 危难时刻平明和尚出手相救
却说练南春与姑姑练轩中,被天枭弟子孙孝文、李云汀、尤勇、尤奇四人围攻,正在堪堪不敌之际,忽听一个爽朗洪亮、老气横秋的声音道:
“你们四人好歹都是天枭组织的旧部,想当年练帮主也待你们不薄;如今他老人家不幸遇难,你们不但不帮助他们,反而落井下石,欲伤害他老人家的胞妹孤女,真是忘恩负义、猪狗不如!”
话音中,一位身穿僧衣、手持浮尘的白眉和尚从天而降,正正落在四人中间。他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平明和尚!练南春姑侄与四大弟子都认识他。
说起这平明和尚可不得了,他乃是得道高僧,不但修行高深,而且武功造诣亦是高的惊人,可谓是天下无敌——即使是李瑞允、白羽道士这样的一流高手在他面前也要甘拜下风,自叹弗如!否则,他也不会位居二十三天枭弟子之首的位置了。
平明和尚白眉一扬,正气凛然道:“诸位兄弟姐妹们听真:识时务者马上让开一条路,否则刀剑无眼,伤着碰着可是难免。如果真的伤了和气,可别怪大和尚我事先没有知会你们!”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谁不知道这大和尚武功造诣高深莫测,别说是他们四人,就是帮主来了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
只有彪形大汉尤勇天不怕地不怕。
他见众人都被平明和尚给镇住了,心里很不以为然,不由嘴角一撇道:“老秃驴,李帮主曾经待你不薄,不想你竟然不识好歹,背叛天枭,同这帮逆臣贼子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告诉你,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他说着,手里长剑一横,瓮声瓮气道:“老东西,休要猖狂,乖乖地受死吧!”
话音未尽,他的胸口已中了三掌。出手之快,恍如鬼影神踪,而且这三招平明和尚到底是怎么发出的,在场的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看的清楚!
尤勇惨烈地嘶叫一声,口里鲜血狂喷,身形倒着飞出数丈,“砰”地一声倒在地上,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便呜呼哀哉、气绝身亡了!
众人皆被平明和尚这高的离谱的武功给骇得面如土色,一个个战战兢兢,抖衣而立。
平明和尚瞪着一双充满杀气的、血红的眼睛,厉声道:“你们还傻愣着干吗?还不马上把路让开!”
余下的三人谁敢不从?他们喏喏连声,下意识地分别往左右分开,自动闪出一条路来。
平明和尚轻蔑地哼了一声,然后便护送着练氏姑侄向飞云山庄的庄外走去。
临行前,他还不忘了留下一句狠话:“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如果你们继续助纣为虐、为非作歹的话,若是再让大和尚碰上了,我会立即让尔等身首异处!”
众人皆屏息凝神,不发一语,更不敢上前阻拦。
平明和尚与练轩中、练南春姑侄一起离开了飞云山庄。
练氏姑侄回头,只见飞云山庄已笼罩在一片浓烟烈火之中,不由地心痛如绞,悲愤之极。
平明和尚心里叹息,嘴里却安慰她们道:“毁了的基业可以重建么!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平明和尚把练氏姑侄安置在隐逸山庄一处鲜为人知的农家小院里。
此处青山绿水,环境清幽,原来也是平明和尚这十几年来隐逸常居的所在。
练轩中与练南春姑侄二人安顿下来后,一直放心不下飞云山庄里练楼中及其他弟子的下落。
平明和尚便让二人安心在此等待;翌日一早,他乔装改扮一番后,又悄悄地溜回飞云山庄去打探情况。
但二人怎么能安的下心来?两人只是傻愣愣地对坐着出神,谁也不说话;只有漏声滴滴,一分一秒地煎熬着二人那颗痛楚得沥血的心。
傍晚时分,平明和尚终于回来了;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瘦弱纤细的身影,蓬头垢面,浑身是血,是四弟子李刚。
李刚一见到二人,便如同见了亲人一般,一下子扑倒在二人面前哭了起来,只哭得气短肠断,痛不欲生:“姑姑,大小姐,我总算见着你们了!他们……他们都死的好惨啊!要不是平明大师父相助,我恐怕也回不来了!……”
练南春心如刀绞,颤声问道:“我大伯呢?还有其他人呢?”
李刚泣不成声道:“练伯伯被白羽与空色联手给……杀害了!我义兄、柔儿姑娘他们也死在乱军之中了……”
练南春只觉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她身子晃了一晃,倒了下去。
练轩中听说大哥练楼中已死,亦是悲痛欲绝,放声大哭……
在飞云山庄惨案之后,受到打击最大的就是练南春。她身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而她的心更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刀刃在凌迟着一般,一阵阵锥心刺骨般地作痛,只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家园被毁,父亲惨死,而自己的至爱之人也绝情地离自己而去……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谁消得人憔悴”?只几天功夫她便消瘦了一圈,形销骨立,楚楚可怜。
往日风华绝代的她已不复存在,她时常一人出门,独自徜徉在空旷的原野上,守着满目的荒凉梦游神思。
往事如烟,有过繁华,也有过失意……她的眼睛氤氲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练轩中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边,“怎么了,又想心事了?”
练南春抬起没有神采的眼睛,凄然一笑,“我在想我爹爹,想我大伯,还有死难的弟兄们……”
练轩中神情抑郁,重重地叹了口气。
练南春心思一转,问道:“对了,张唯谷、凌波儿、吴春心他们可有下落了?”
练轩中道:“没有,不过可能只有两个:一、死在乱军之中了;二、投靠了李瑞允!”
练南春听了,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练轩中顿了一下又道:“现在我只有一件事情想不通:李瑞允这狗贼到底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让我告诉你们吧!”平明和尚忽然从天而降般出现在两人面前。
练轩中吓了一跳:“大和尚,一惊一乍的,你吓死我了!”
平明和尚轻轻一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练轩中白了他一眼道:“别念佛了,快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明和尚道:“其实,也合该着李瑞允那贼子不死——凌云当初那一剑只差了一点点……唉!说来也真是太可惜了!后来在出殡前的那天晚上,有人悄悄地潜入了灵堂,把李瑞允从棺材里给弄出来劫走了,他的伤也是这人给治好的——你们猜这人是谁?”
练轩中不假思索道:“白羽道士!”
平明和尚一怔:“哦?……你是怎么猜到的?”
练轩中没有回答,反过来问平明和尚道:“大师父,你在天枭多年,可知道李瑞允的身世吗?”
平明和尚茫然摇摇头。
练轩中道:“那你知道白羽的俗家名字吗?”
平明和尚道:“这我知道,他俗名叫做李开明。”
练轩中又紧追着问道:“那么你可知道李瑞允与白羽之间的关系吗?”
平明困惑地“哦“了一声,不禁有些八卦地问道:“难道说他们之间还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练轩中点点头,一字一顿道:“你说的不错!李瑞允就是白羽那个臭道士的私——生——子。”
平明“啊!……“了一声,颇觉得意外。不过经练轩中一提醒,他再仔细想想,确实觉得白羽道士与李瑞允有几分相像。
他慨叹一声,口中连连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练南春抬起几分黯淡的清眸,无精打采地问道:“姑姑,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练轩中眸光忽然变得幽深,沉声道:“是白羽亲口告诉我的!他曾与一名女子青梅竹马,相爱至深,遂私定终身;可是当时的他年轻气盛,好勇斗狠,在一场持械斗殴之中将人置于死地,不得不离开家乡,四处躲避,后来便出家做了道士。
“而那女子在她走后数月产下一子,便是后来的李瑞允;可是那位可怜的姑娘却在生产之后血崩而死……”
平明和尚与练南春听了皆是唏嘘不已。
练南春意味深长地望了练轩中一眼,问道:“姑姑,这么隐私的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练轩中脸上一片怅然,“唉!说来话长了——”
说着,她的眼睛迷离地望着远方那空旷的原野,眸底爬过一层不易觉察的痛楚与悲哀,幽然道:“那是十三年前了,当时你父亲练亭中还是天枭组织的帮主。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与你大伯练楼中也沾了你父亲的光,在天枭中也算个风光人物。
“就在这时,我陷入了白羽精心设计的情网之中:当时的我懵懵懂懂,对爱情充满了神往与幻想;与他海誓山盟,信誓旦旦,爱的如痴如狂……”
练南春有些不解道:“这怎么可能?他可是个出家人啊!”
练轩中道:“爱情是只讲感情与冲动,不讲理智与礼法的;而且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与凌云不也是这样吗?“
又一次提到了凌云,练南春芳心不由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凄然道:“不要再说他了!……”
第98章 李瑞允派李炫兄弟伺机刺杀凌云
却说练南春,听姑姑练轩中忽然提到了凌云,心里不由一阵绞痛,凄然道:“不要再说他了!……”
练轩中无可奈何地望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道:“好的,咱不说他了!只说白羽的事情……
说着,她的眼睛茫然望着远方那无聊的风景,眼神里一片寂寥与黯淡,“后来,也就是三年以后,就发生了李瑞允谋权篡位、谋害你父亲之事。起初我并不知情,只是觉的事情有些蹊跷;直到有一天,平明师父告诉了我与你大伯事情的真相,我们才恍然大悟……
“我与你大伯偷偷去找白羽,与他计议如何铲除李瑞允、为你父报仇之事——多亏当时我们留了一手,没有说出你父亲还在世之事,也没有告诉他此事是平明长老说的,否则——”
平明接口道:“否则我也就活不到现在了!”
练南春面无表情道:“后来呢?”
练轩中眼神忽然变得凄楚,眸底冰寒一片,“后来,白羽在我与你大伯的杯中下毒,迷倒了我们。在动手杀我们之前,他承认你父亲是他与李瑞允合谋害死的!
“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悲愤道:‘我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难道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还比不上一个欺师灭祖的人吗?’
“他却鼻子哼了一声,轻蔑道:‘因为李瑞允是我的亲生儿子,你这贱女人又算什么东西?实话告诉你,其实自始至终,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我这辈子只爱一个人,只可惜她已经死了……’接着,他便回忆起了他年轻时的那段青梅竹马的凄美爱情故事……”
说到这里,练轩中眼底弥漫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声音有几分颤抖了,“春儿,你能体会的到我当时的心情吗?当时的我真希望自己马上就死了……”
练南春心底那处无言的苦涩忽然被姑姑这段悲伤的回忆给撩拨起来,她的眼睛不觉氤氲了。她静默半晌,方哑然问道:“后来呢?”
练轩中轻轻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方才那激愤的情绪,把盈满感动的目光缓缓转向一旁的平明和尚道:“后来是平明师父出手救了我们……”
平明和尚轻噫一声,怅然道:“往事已矣,不要再提了!”
练轩中却不理他的话题,继续道:“平明师父也因此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无法在天枭那里继续呆下去;于是索性离开了那个鬼地方,或四处云游,或闲居隐逸,倒也逍遥自在。”
练南春盈盈起身,冲着平明和尚深深一揖道:“如果没有长老的多次救助,又哪有我们的今天!大恩不言谢,平明师父在上,请受春儿一拜!”
慌得平明连忙双手搀扶,“大小姐,快不要如此,这本来就是大和尚的分内之事!”
练轩中此时无绪地抬起头,茫然望着天上那朵彷徨无依的白云,轻轻吁了口气道:“世上的男人哪,没有一个好东西,白羽,还有那个负心薄幸的凌云……这个臭小子,终有一天抓到他,我一定会让他好看的!”
说着,她又把忧伤的眸光转向练南春道:“春儿,姑姑现在还是奉劝你:把那个薄情寡义的臭男人给忘了吧,为了他而折磨与作贱自己——根本不值得!”
练南春仰起脸,强忍住就要流下来的泪水,黯然道:“姑姑,你别说了……”
她抬起没有神采的目光,出神地望着远方那片寥落空旷的原野,默默吟道: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京城外十里的青龙山庄。李瑞允此时正倒背着双手,慢慢地在大厅里踱来踱去。
一个月前,他带领天枭弟子血洗了飞云山庄;虽然剿灭了练亭中的大部分人马,但对练南春、练轩中等几个漏网之鱼仍是耿耿于怀。
可现在的练氏姑侄却是杳如黄鹤,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一般,销声匿迹;李瑞允派出了各路人马四处打探她们的消息,依然是没有半点音讯——李瑞允不禁有些沮丧了。
这时,一旁的白羽道士提醒他道:虽然练氏姑侄现在寻之不易,但我们可以各个击破,先对付凌云。
提到凌云,李瑞允不禁恨得咬牙切齿。姑且不论凌云是吕文正的左膀右臂,协助吕文正屡屡与天枭组织为敌作对,多次坏他的事情;只说数月前的那一剑之仇,他便至今无法释怀。
他永远忘不了自己与丁梦轩的那个新婚之夜,凌云与练南春合谋刺杀他,当时凌云一式狠辣凌厉的“白虹贯日”,长剑贯胸,险些要了他的命……现在想来,仍然是心有余悸。
李瑞允蓦地停下身来,黑眸微微一眯,绽出了危险锋利的寒芒。他猛地一击书案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凌云,我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虽然从心底里对凌云恨之入骨,但真要杀他,却并非易事。想来想去,他决定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李炫与李武兄弟。
他吩咐手下把卧底于晋陵王府的李氏兄弟找了来。
李氏兄弟很快来了。他们屏息凝神地垂手侍立于李瑞允的书案前,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聆听着帮主的训示。
李瑞允剑眉微蹙,斟酌着字句,把自己的想法向他们委婉地陈述了一番。
然后,他便让李炫充分发挥自己“如影随形”的轻功优势,暗中监视、跟踪凌云,伺机而动,从而寻找机会刺杀于他。
虽然李氏兄弟的武功造诣不及凌云;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非常时期采取些非常手段借以达到非常目的,却是非常有效的,也是非常可行的——当然关键就要看李氏兄弟的聪明才智与随机应变的能力了。
说到这里,李瑞允轻轻拍了拍李炫、李武的肩膀,以充满期待与信任的眼神望着他们道:“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你们一定不会令我失望的!”
望着帮主那充满鼓励与赞许的目光,李氏兄弟只觉得热血沸腾,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李炫大义凛然道:“谨遵帮主教诲,属下定当尽心竭力,不辱使命!”
李瑞允欣慰地点点头,微笑道:“如此,这件事情就拜托给二位了,李某静候佳音。”
打发走了李氏兄弟后,李瑞允站在书案前,眉头微微蹙起,眸底忽然泛起一层柔色,随之浅然一笑,若有所思。
白羽默默地在旁边注视着李瑞允的神色变化,心思通透的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悠然问道:“帮主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李瑞允软萌的眸色愈浓;他沉吟了一下,然后走到白羽近前,柔声道:“是有一件事情,需要道长亲自去跑一趟。”
白羽轻轻一笑道:“有什么事情,帮主只管吩咐。”
李瑞允略微踌躇了一下,遂伏在白羽耳边低低道:“麻烦道长去趟侯爷府,找到应传霖他们,打探一下丁小姐近日的情形如何了。”
白羽听了,不由眉毛一展,脸上尽是笑意,“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帮主还是旧情难忘啊!”
李瑞允原本深沉的脸上此时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但很快,他那温柔的眼神又变得幽暗起来,“不过,这件事情道长记得一定要保密——除了你、我和应传霖之外,千万不可再让第四人知道!”
白羽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道:“这个帮主只管放心,贫道一定会使命必达!”……
却说丁梦轩,新婚之夜丈夫被人刺杀,本来她已是万念俱灰,痛不欲生;而更有甚者,竟然说她是克夫星,一进门便把丈夫克死,对她躲得远远的,更是给她原本已是伤痕累累的心口上撒了一把盐。
对此,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再去辩解什么了,随便别人怎么说吧,反正她已是心如死灰了。
天已黑到不能黑,心已碎到不能碎,谁还在乎她一滴泪?花花世界,梦过千回……
这天晚上,她独守空房,默默地望着窗外那轮迷朦的冷月,一直坐到了半夜;渐渐的困意上来,她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觉伏在香衾上睡着了。
窗外月光朦胧,冬意萧索,花草凋零,夜色如水,凄寒冷清。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一股馨香馥郁的奇香丝丝袅袅地飘来……
朦胧中,丁梦轩觉的自己的房门轻轻被推开了,何成麟一脸春色、满面含笑地走了进来。
他依然还是旧时的那副装扮:锦衣玉裳,镶金戴玉;还是那样的高贵华丽,风流倜傥。
丁梦轩此时如醉如痴;是梦是幻,已分不清楚。恍恍惚惚中,她只听何成麟柔声道:“丁小姐……不,娘子,我来看你了。”
丁梦轩秀媚的清眸中不觉闪现出一些氤氲的泪光,她只出神地望着对面的人儿,痴痴问道:“你……是人是鬼?”
第99章 “何成麟”魂魄与丁梦轩夜夜相会
却说丁梦轩,冬天的夜晚独守空房,不觉伏在香衾上恍恍惚惚地睡着了。迷朦中,一股馨香馥郁的奇香丝丝袅袅飘来,接着便见何成麟轻轻推开房门,一脸春色、满面含笑地向她走来。
丁梦轩清眸中闪过一些氤氲的泪光,痴痴地问:“你……是人是鬼?”
何成麟深邃的眸子里涌现起无限的哀伤,幽幽道:“当然是鬼了。我死后,阎君念我死的冤枉,才准许我回来看你……
“娘子,现在你我虽然阴阳两隔,却还有这段未了的人鬼情缘,可见你我前世有缘。阎君还对我说,我们今生本该做长久夫妻、白头偕老的;只是孽障相逢,我不幸与前世冤家相逢,才落此下场……”
丁梦轩心里的怨恨像火焰一样升腾着,她嘴唇紧抿,愤然道:“夫君,告诉我,到底是谁害死了你?”
何成麟轻叹一声道:“梦轩,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敌人太卑鄙太阴险了,如果我告诉了你,以你的性格,会不顾一切地找他拼命的,这样岂不反而害了你吗?”
丁梦轩湿润的眼睛里流露出坚定的神色,“我不怕!夫君,你知道吗?自从你死后,我整日里行尸走肉,浑浑噩噩;与其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倒不如跟杀害你的仇人拼了这条不值钱的命去!所以现在我什么也不怕了,只要能为夫君报仇……”
何成麟幽暗的眸光宛若一湾深不见底的潭水,沉声道:“你怎么找他报仇?”
丁梦轩毅然道:“向你的父母告发他!”
何成麟怅然道:“仅凭你的一面之词,是指证不了他的;再者如果他们问起来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你回答说这是我托梦告诉你的——试想这样的话谁又会相信呢?”
丁梦轩柳眉倒竖,一字字地挤出牙缝道:“那我就亲手杀了他!我豁出去与他同归于尽了!然后我就去找你,然后我们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何成麟的眼眸深情款款,盛满了无尽的爱意。他轻柔地把脸庞贴在了她的耳朵上,哝哝细语:“那好,我就告诉你这个人是谁……”
雄鸡三唱,天光大亮了。丁梦轩迷迷蒙蒙睁开眼,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应该说是昨天晚上她做的那个美丽旖旎的春梦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她清楚地记的,何成麟告诉她,杀害他的凶手是:刑部尚书府的侍卫统领凌云与绸缎庄的老板娘玉卿成。
她还记的,何成麟临走时对她说,他明天晚上还会来的。
她本来已是万念俱灰,现在何成麟的鬼魂忽然显灵与她幽会,使的她那原本如一潭死水般的心湖又重新荡起了层层涟漪。
可是她又很害怕,害怕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事情、那段如梦如幻的人鬼情缘真的只是一个梦境!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何成麟今天晚上就不会再来了,而自己也只是空喜一场而已……
她就这样在懵懵懂懂中迷迷茫茫地挨过了一天。
终于又盼到了晚上。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凄清的夜色,如水的月光,摇曳的烛光,滴滴答答的更漏,更是平添了她心底无限的感伤与哀愁。
丁梦轩正在神思遐想间,忽觉面前余香袅袅,沁入心脾;她直如饮了馥郁浓香的醇酒般,脑子里变得一片模糊,眼前的一切亦是恍惚了,虚幻了……
朦朦胧胧中,何成麟又满面含笑地推门而入,轻轻走近了她的床边。两人卿卿我我,耳鬓厮磨,柔情似水,好一番云情雨意……
在以后的一个月里,隔三差五的,何成麟便悄悄地在晚上来这里与丁梦轩幽会。
二人颠鸾倒凤,鸳鸯戏水,好不惬意。丁梦轩如痴如醉,情意绵绵,沉浸在爱情的漩涡里不能自拔。
她的丫头琦玉见丁梦轩这段时间来容光焕发,明眸善睐,不再是以前那失魂落魄、苍白憔悴的模样,不觉心中纳罕,却又无法直截了当地去询问,只在暗中观察……
这里再说回刑部尚书府。
两个月前,飞云山庄被血洗的消息报到了刑部尚书府。当侍卫把地方官上呈的、有关这件事情的案宗传到吕文正的案头上时,凌云就站在一旁。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后,简直可以说是大惊失色。如遭雷击般,他半晌无言,脸色也立时变得像纸一样惨白。
在那一刻,他只觉的脑子里一片恍惚,眼前也是一阵阵的发黑,已几乎支撑不住自己那摇摇欲坠的身子。
站在一旁的徐直慌忙一把扶住他道:“凌统领,你怎么了?”
凌云强行压制着体内有些紊乱的气息,尽力稳定了一下自己那散乱的心神,有气无力道:“没什么……”
吕文正见他脸色很是难看,不禁十分担忧,关心地说道:“凌统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要不先让人服侍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凌云勉强摆了摆手道:“不用了……对了大人,您可知道飞云山庄之中是否还留有活口?”
吕文正道:“据地方上报的案宗来看,暂时还没有在飞云山庄里发现什么活口。”
凌云听了,只觉得心底深处一阵阵的恶寒,这种寒意是那种由内而外、透彻心扉的冷;直冷的他脸色煞白,牙齿都在打颤了。
吕文正见凌云那有些失控的样子,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他沉吟了一下,又转过脸来吩咐杨振道:“你马上带人赶往飞云山庄,务必要仔细认真地调查取证,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相关有价值的线索。”
杨振喏了一声,冲着吕大人躬身一礼;然后转身急匆匆往外走去。
凌云忽然心念一转,叫住他道:“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吕文正很不放心他目前的身体状态,于是便解劝道:“凌统领,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先不要去了罢。”
凌云眸底泛起一层浓重的悲哀;他轻轻摇摇头,语气坚决道:“大人只管放心,我没事的。此次的飞云山庄之行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我一定要去!”
凌云与杨振领命,带领侍卫风风火火来到了被天枭的人摧残蹂躏后的飞云山庄,见到的只有一片被火洗劫后的废墟。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冷落荒芜;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一具具被火烧焦的尸首,面目皆非,无法辨认。
凌云忽然觉得好恐惧!谁知道在这些惨不忍睹的尸骸当中,会不会也有练亭中与练南春的!
想起昔日练南春与他诀别时伤心的眼泪,伤心的话语,他心中那剧烈的负罪感几乎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昔日这里曾经院落篱笆,鸡犬相闻,白发垂髫,怡然自乐,是个世外桃源;而现在却是残石瓦砾,血光迷离,尸横遍地,成了人间地狱。
强烈的反差与对比剧烈地震撼着凌云那颗痛苦的沥血的心。他彷徨,他痛苦,他在一遍遍地追问:春儿,你是死是活?你到底在哪里?……
杨振见凌云脸色惨白,神色难看至极,不由又想起了在刑部尚书府时他那痛楚难当的样子,不禁担忧道:“凌大哥,你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我就说吧,这次你本来就不应该来吗——要不,让王全他们几个护送你先回去吧!”
“我真的没事……“凌云无力地以手扶着额头垂下头去。
尽力地稳定了一下自己那凌乱的心绪,他勉强打起精神,吩咐道:“杨振,你马上安排他们去分头行事,处理现场!”
杨振有些担忧地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只是恭顺地点点头道:“好。”……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当凌云正在为练南春等人的境遇而忧心不已的时候,练南春也正在思念着他。
她独自一人坐在隐逸山庄庄外那片原野的鹿岩上,默默地吟哦着这两句诗,眼睛不觉氤氲了。
萧索的绪风中,孤零零地伫立着萧索的伊人;曾经的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如今却消得苍白憔悴,楚楚可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练南春便常常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在这片空旷寥落的原野里迎风遐思,一呆就是很久。有时候天都黑了,她都不愿意回去。
此时,天上的乌云越来越重,直逼头顶,只压迫的人胸闷气短,喘不过气来。要下雨了。
可是她仿佛没有觉察到似的,还是呆呆地坐着,连姿势都不曾改变一下。
不一会儿,电闪雷鸣,狂风肆虐,倾盆大雨哗哗地下起来了。练南春却依然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任凭狂风暴雨在她身上无情地肆虐。
练轩中、平明和尚、李刚等人费了好大劲儿终于找到了练南春。当众人赶回来时,个个都淋成了落汤鸡,狼狈极了。
练轩中埋怨道:“春儿,你这是怎么了,整日失魂落魄的,跟以前相比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练南春不语,她仰起脸,眼泪不觉已滑落下来。
练轩中叹道:“春儿,你这又何苦,为了这种负心薄幸之人流泪,值得吗?”
第100章 平明欲教训凌云为练南春出气
却说练南春,对凌云相思难遣,以泪洗面;练轩中看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叹道:“春儿,你这又何苦,为了这种负心薄幸之人流泪,值得吗?”
练南春木然道:“姑姑,你不懂……”
练轩中眼底的悲凉一丝丝地蔓延开来,轻噫一声道:“什么,我不懂?有句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姑姑是过来人,人情世事总要比你通达的多。现在凌云已经回了京城,官复原职,如今正是风光无限、飞黄腾达的时候,又怎么还会在乎你这个失意落魄的昔日情人呢?”
练南春慢慢垂下眼帘,脸上的执着凝结在眸底,幽幽道:“不,他不是这样的人,我相信他是真心喜欢我的。”
练轩中叹道:“春儿,你太天真了。真心喜欢又能如何?还是那句话,在功名与爱情面前,男人总是选择功名而抛弃爱情的,凌云也不例外!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哪有个好东西?为了这些臭男人而作践自己,根本不值得。春儿,不要犯傻了,把他忘了吧!”
“姑姑……”练南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扑在练轩中怀里哭起来,“我是想忘了他,我也知道这种单相思很傻,可是我却控制不了自己。晚上做梦全是他的影子;醒来了,也全是他的音容笑貌在骚扰我;只要我一静下来,以往与他在一起的情景便历历在目地浮现在眼前——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想他想的要死,可是我又怕见到他……”
她呜呜地哭着,直哭的气短肠断;练轩中也在一旁陪着落泪。
平明和尚望着姑侄俩那伤心欲绝的样子,不禁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连连叹气道:“罪过,罪过!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心中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大小姐,你若想除却痛苦,不如像我大和尚一样,抛弃三千烦恼丝,与我一起……”
练轩中接过话茬道:“与你一起出家剃头当尼姑是不是?你这大和尚,怎么净出馊主意?”
平明和尚给练轩中一番抢白,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悻悻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练轩中眸色忽然变得狠戾,覆上了一层骇人的冰霜,恨恨道:“该怎么办?现在我只想把凌云那臭小子抓过来,扒光他的衣服,抽他一百鞭子,打他个皮开肉绽……”
练南春听不下去了,“姑姑!……“
练轩中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狠狠剜了她一眼道:“瞧瞧,又心疼了是不是?”
平明和尚忽然一拍脑门道:“不过你的话倒是正好提醒了我——我是该亲自到京城跑一趟,把那臭小子抓来,当面质问他一番,好好地教训他一顿,也好出出你我心中的这口怨气!”
这大和尚做事果然是干脆利落,一旦决定了的事情立马说办就办,绝不拖沓。说完这些话,他转身就往外走。
练南春深知这位平明师父心性率真,行起事来直白任性,甚至有些我行我素;不过他要是真的就这样冒冒失失地去京城找凌云,也太不靠谱了吧!思来想去她只觉得十分不妥,于是急忙上前阻拦。
平明和尚脸色一沉,不高兴道:“怎么了大小姐,你不是想他想的要死吗?我倒要亲眼见识一下这位令我们练大小姐整日里神魂颠倒的凌云凌统领,究竟是何许人也?”
说罢,他不再理会练南春的竭力阻挠,一意孤行地往外走去。
练南春见实在是拦不住他,只好回过脸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姑姑练轩中。
练轩中向她摊了摊手,亦是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练南春眼睁睁看着平明和尚远去的背影,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道:“唉,这位大师父,做起事来真是我行我素,一条道跑的黑;而且外面天气还是这个样子……”
外面,风还在刮,雨还在下。
却说平明和尚,也不管什么风狂雨骤,天气恶劣;气呼呼地离开了隐逸山庄,沿途雇了辆马车,连夜兼程,一路直奔京城赶去。
赶到京城时,天才蒙蒙亮。此时风停雨驻,天气泛晴,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平明和尚沿途找了个小餐馆用过早饭,临走时顺便向店里的伙计打听了一下去刑部尚书府的路径;然后风风火火一路疾行,很快便来到了传说中的刑部尚书府。
抬头一望,但见这大名鼎鼎的刑部尚书府府衙果然是名不虚传: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风雨初霁后早晨阳光的沐浴下,辉映着耀眼的光茫,更加显得整个府衙高大巍峨,气势宏伟。
正中的朱漆大门顶端,悬挂着一方黑底金字的匾额,上面以庄重典雅的宋体题着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刑部尚书府”!
府门口两个大石狮子张牙舞爪;大门两旁兵甲林立,好不威风。
平明和尚拖沓着芒鞋,晃晃荡荡地走到了府衙门前。守门的侍卫见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由嘴角一撇,一副蔑视的神态,冷冷道:“大和尚,化缘到别的地方去!”
平明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不是来化缘的,是来找人的。”
那侍卫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哦?找人?……找谁啊?”
平明和尚道:“贵府的凌云。”
那侍卫眼睛一瞪,“什么,凌统领的大名也是你这臭和尚能随便叫的么,快滚快滚!”说着便不容分说把他轰了出来。
平明和尚不由暗自腹诽道:这帮以貌取人的家伙,真是狗眼看人低!不过他修行多年,道行高深,心思沉稳,对眼下这种情形早已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所以他也并不生气,只是一笑而过。
见明的不成,只好来暗的。到了晚上,他换上一身黑色夜行衣,悄悄潜入了刑部尚书府。
从前院转到后院,从东院转到西院,寻遍了整个刑部尚书府,也没见到凌云的半点影子!
平明和尚搔搔头,不由地纳罕:真是见鬼了,这个臭小子到底去哪儿了?我该怎么样才能见到他呢?
平明和尚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对策;思忖了半天,终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他潜入司值库,找了套府中仆人的衣物换上了。那套衣服的帽沿有些大,伸出来的鸭舌部分正好可以遮住他的光头;而且如此一装扮,也看不出什么破绽了。
况且刑部尚书府院大人多,林林总总好几百号人,见到他的人不认识他也并不奇怪。于是乎,他便浑水摸鱼,在刑部尚书府里呆了好几天,竟然无人识破。
平明和尚既然打定了在刑部尚书府常驻的主意,凌云即使再如何忙碌,也总有见到他的时候。
那日中午,凌云办完公事回到了府衙,平明和尚听身边的侍卫与小厮们一说,忙疾疾赶来,可他见到的只是凌云的一个背影。
但他心中却很高兴,好小子,只要让我见到你,便跑不了你!他一路疾行追随下来,眼瞅着凌云进了吕文正的书房。
却说凌云,见了吕文正,向他汇报了近日的一些公务后,见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便退了出来。
凌云出了门,缓缓踱着步,独自一人来到后花园里。
时值绪冬,花园里寒风淅沥,阴云黯淡,残菏枯败,庭兰结霜,一片的凄清与冷漠;到处的憔悴与荒芜。
凌云默默望着眼前满目的萧索与苍凉,轻轻仰起脸,望着头上那片晦暗的天空,心里不由生出一片凛然的寒意。
这时,他的小厮雨竹来找他,“凌统领,午膳已备好,正等您过去呢!”
凌云摆摆手,告诉他一会就过去。
打发他走了,自己仍然独坐在冰凉的石阶上,迎着冬天的绪风带来的寒意,呆呆地坐着,心里头一片茫然。
风儿吹拂着他,襟飞带舞,从远处看,真如玉树临风般,潇洒极了。
平明和尚在他不远处的花枝后面窥视着他,暗忖道:怪不得我们练大小姐为了他而矢爱不渝,原来这臭小子的确是人品一流,丰神俊朗,迷死天下女人的。
焉不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小子虽是一副好外表,却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臭小子,你潇洒不了几时了,我马上就让你威风扫地!
眼睛一瞥,瞅见了凌云腰间佩戴的那只侍卫统领令牌,不由心里一动。
他身形一个滑翔,转眼便到了凌云身后,一式轻盈的燕子抄水,已将那令牌捞在手中;随而冲着凌云得意地一笑,飘身而去。
凌云正在梦游神飞、思绪万里之际,忽觉背后风声不善,急忙倏的一旋身子,剑眉倒竖,星目圆睁,怒声喝道:“是谁?……”
抬头看时,只见一个仆人装束之人立于他身边几丈之外的空地上,手里扬着他的令牌,冲着他挑衅地笑着。
望着对方那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凌云不由怒上心头,沉声道:“还我!”
平明和尚却悠哉悠哉地笑着:“好啊,有本事就自己来拿吧!”说着,轻灵的身形翩若惊鸿,飞身而去。
情急之下,凌云也来不及多想,便施展轻功追了下来。
因为那个令牌乃是自己贴身佩戴的十分紧要之物,绝对不允许有丝毫的闪失。试想,如果这令牌真的丢了,那么作为刑部尚书府侍卫统领的他岂非太过失职了?
再者,他也绝对忍受不了自己的贴身之物眼睁睁被别人抢去的屈辱。
艺高人胆大,于是他便无所顾及地追了下来。
第101章 凌云拒绝去见练南春却不想……
却说平明和尚抢了凌云的令牌,然后又冲着凌云挑衅地一笑,然后便飘然而去。
见自己的令牌被夺了去,凌云十分生气。他当然也知道对方是故意想引他出去,但他依然尾随着对方的身影紧紧追了下来,一直追到了对方想要把他引到的地方。
这是一片荒郊野外,树木萧索,百草凋零;冬日里冷冽的绪风吹拂着旷野上对峙而立的两个人。
平明和尚早已脱掉了那身刑部尚书府仆人的行头,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凌云上下打量着他,不禁有些困惑,“敢问前辈怎么称呼?”
平明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法号平明。”
“平明?……”凌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由心中一凛,脸色倏的变了,“你是……天枭组织的人?”
平明和尚见凌云那吃惊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若不在意道:“凌统领觉的很诧异是不是?其实实话告诉你吧,以前我曾是天枭的人,但我的心志却一直向着前帮主练老先生这边。直到几个月前李瑞允血洗飞云山庄,练帮主也不幸惨死于乱军之中,我对李瑞允那贼子的兽行深恶痛绝,于是倒戈与他彻底决裂,并在生死攸关之际救出了练大小姐姑侄……”
凌云听平明和尚讲到后来,不由一下子怔在那里;在那一刻,他只觉的自己脑子里恍恍惚惚的,好半天都回不过味来。
良久他才缓过神,喃喃道:“前辈是说,是您救了春儿她们么?这么说,春儿她……没有死?这是真的吗?……前辈,您快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他几分苍白的脸上充盈着兴奋与惊喜的红晕,一个劲儿地反复追问着。这时候,他的眼角也有些微微泛红了;他仰起脸,强忍着眼眶里就要流下来的泪水,又把焦灼的目光投向了平明和尚。
平明和尚望着凌云那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样子,心里也觉得稍微通透欣慰了一些,暗忖道:看来这小子还不是全无良心……
于是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回答道:“当然是真的,贫僧此次来这里就是受了练大小姐之托。”
在激动与兴奋过后,凌云稳定了一下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绪,静下心神来。此时的他只觉的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愁情烦绪又重新涌上心头……
他沉吟了一下,默然问道:“她现在……还好吗?”
平明带着几分怨气故意拉长了尾音道:“不——好——痴心女子负心汉,她现在是为情所困,伤心欲碎!”
凌云心里百感交集,脸上一片黯然道:“她这又何苦?”
平明气得眼睛一瞪道:“嘿!臭小子,你居然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来,枉她对你一片痴情,你竟然如此薄情寡义!凌云,你扪心自问,你对的起她吗?”
凌云心乱如麻,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对方、证明自己;只是喟叹一声,默默低下头去。
平明冷冷瞥了凌云一眼道:“怎么,心生悔意了?那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快随我走吧!”
凌云愣了一下道:“走?去哪儿?”
平明道:“嘿,你装什么糊涂,当然是去见练大小姐啊!”
凌云一时呆在原地。
平明道:“怎么了?”
凌云眸子里闪烁着复杂难明的情愫,黯然垂首道:“我不可以去见她。”
平明不解地望着他道:“为什么?”
凌云不回答,迷离的眼神游移向一旁,低声道:“只要知道她现在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平明嘴角一扬道:“知道她好又顶什么用,亲自去见见她,一解彼此心中相思之苦,岂不更好?”
凌云眸底升起一层淡淡的雾气,只觉得心里一阵悲哀。他双手扶额,无力地垂下头去,“我与她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根本不可能有结果的;即使见了面,也是徒增彼此的伤心与痛苦罢了,相见争如不见!”
平明不禁有些失望,随而道:“我不明白,你们怎么就成不了?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中,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只要随我去见她,然后你们两个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不是吗?”
凌云不由地苦笑,心想:如果一切都如你大和尚所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他顿了一下,沉声道:“我当然很希望能永远与她在一起,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一个人所能左右的;而且我的生命里除了情与爱,还要有其他的:比如吕大人,刑部尚书府的弟兄们,我的母亲,还有我最看重的这份事业——如果只为了情爱,便抛舍了他们,我岂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平明气得眉毛竖起,冷嗤一声道:“说了半天,你还是抛舍不下你的什么狗屁荣华富贵!姓凌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与官场中那些狗狗营生、沽名钓誉之徒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凌云不由一阵怆然;他抬起头,怅然望着头顶那片晦暗的天空,轻吟道:“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平明不耐烦道:“别文绉绉地跟我装腔作势了!凌云,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凌云断然摇了摇头道:“恕难从命。前辈且请回去,见了春儿请代我向她转达——”
平明嘴唇紧抿,冷笑一声道:“臭小子,你以为这么轻易就能把我老人家给打发了吗?告诉你,现在你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逼我老人家亲自出手,那时候难堪的可是你自己!”
凌云剑眉一挑道:“前辈的意思是要动武了?”
平明鼻孔外翻,怒声道:“不错!凌云,我知道你在江湖和官场上混迹多年,有些虚名,也有两下子,可那也得分跟谁比!要是跟我老人家相比,你还嫩了点。识相的,就乖乖地随我走,否则——哼哼,到时候可别怪我老人家不留情面!”
凌云单侧嘴角一挑,冷笑了。出道这么多年来,不论其他,只说在武功造诣上,他还没有败在谁手中,还没有真正怕过谁呢——其中也包括天枭组织的帮主李瑞允。
在这一点上,他还是很自负的。他虽然性格沉稳,低调内敛;但毕竟是年轻气盛,骨子里透出的那种骄傲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平明和尚,原天枭组织二十三弟子之首,武功固然高深莫测,但百战不殆的凌云却还没有真正把他放在眼中。
因为高手交锋,势均力敌,究竟鹿死谁手,还亦未可知。
想到这里,凌云冷峻的面孔一扬,傲然道:“前辈又何必危言耸听?在下府里还有很多事情,无暇与前辈做这种无谓的争斗,恕不奉陪了!”说着转身就走。
平明闻言立时恼了。凌云这番话,分明是没有把他放在眼中,竟然不屑与他交手。
他只气得胸口发胀,高喝一声道:“臭小子,我劝你还是别太过嚣张了!凌云,就冲你方才那句话,我老人家也非要教训教训你不可!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说着,从身后抽出禅杖,一式“百鸟朝凤”,直向凌云后心击去。
凌云只觉的恶风不善,急忙一招“彩凤旋窝”,身形辗转,轻灵飘逸地躲过了对方的招式;然后抬手出剑,矫若惊鸿般与平明和尚交战在了一起。
与平明和尚交了几记,凌云方知对方的武功确实是高深莫测,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高多了;于是他放弃了方才的轻敌之心,使出浑身解数,小心应对。
平明和尚见凌云招式精妙,出手凌厉,变幻无穷,而且剑中有剑,一剑刺出,竟有千万种奥妙,心中也不由地暗吸了一口冷气,暗忖道:也难怪这个臭小子这么自负,原来确实有两下子。
他心思游移间,招式上已出现了空档;凌云剑尖撩起,一式潇洒的“百丈飞瀑”,刷的一下,竟将平明和尚宽大的衣袖削下一大片!
剑尖顺势在他的胳膊上划了一道,一阵疼痛。平明和尚不由噔噔退后几步,惊出了一身冷汗。
凌云撤回鱼青宝剑,趁着平明和尚微微一拱手道:“前辈,承让了!”
平明重新打量了一番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潇洒不羁、骄傲自负的年轻人,不由带着几分由衷的赞许点了点头:“好小子,确实是良才美质,身手不凡啊!也难怪你方才那么张狂。这么多年来,我老人家还没有遇到在你这个年龄就有这么高超的武功造诣的!今日有幸得见,也是你我的一种缘分啊!”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从兜里掏出那个侍卫统领令牌,冲着凌云扬了扬,朗声说道:“凌云,如果这次你真的能打败我,我不但不再逼你跟我走了,而且还把这个令牌完璧奉还于你!”
凌云俊逸的清眸一闪,微微一笑道:“前辈此话当真?”
平明白眉一扬道:“大和尚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凌云,有种的你就来吧!”
第102章 凌云被李炫以剧毒暗器偷袭了
说着,平明和尚扬起禅杖,两人再次激战在一起。
凌云虽然剑法高超,造诣深厚,在同辈中鲜有对手,但论资历论功力论经验,却无法与得道高深的平明和尚相提并论。
五十几个回合后,凌云已渐渐落在了下风;又过了二十个回合,他已是手心见汗,只守难功了;再过二十余个回合,他便堪堪不敌,险象环生了。
凌云心中好是懊丧,心想:世人说的不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大和尚的武功果然是高深莫测。凌云,现在你可要尝到什么叫做一败涂地的滋味了!
孰料平明和尚还在由衷地夸他:“好小子,真乃良材美质,武林奇才也!到现在为止,还很少有人在大和尚面前走过二十招的,你小子竟能支撑到现在,真是奇迹!大和尚今日能遇到你这样的对手,简直太过瘾了!”
凌云只当平明是在挖苦自己,愈发气恼,心神一散,剑招上出现了破绽,给了对方一个可乘之机。
“啪!”的一下,平明的禅杖正正点在凌云的右腕上,一阵剧痛。
他惊叫一声,长剑脱手,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却不料正着了对方的道儿。
平明和尚轻笑一声,禅杖飞起,白虹贯日,啪啪两下,正好击中凌云的软麻、肩井两处大穴。他身子一软,摔在了地上。
平明和尚撤回禅杖,慢慢走到凌云面前,带着几分揶揄的口吻道:“凌云,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凌云躺在地上,心里已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闭上眼,默然道:“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杀剐存留,凌云只听凭前辈处之。”
平明和尚道:“我何时说要杀你了,我只要你随我去见练大小姐便了!”说着,低下身从地上把他拽了起来,强行推着他往前走去。
凌云此时还能说什么,既落人手,也只有任人摆布的份了。
他磨磨蹭蹭、很不情愿地往前走着,心中还有一丝侥幸的想法,想着如何寻找机会、出其不意地脱身以逃。
平明和尚是何等样人,早已瞅出了他的心思,大声喝道:“臭小子,别打鬼主意,既然落在我老人家手中……”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见凌云的脸色倏的变了。他原本疏懒的眼神也蓦地变得凌厉起来,眸子里透出一丝惊骇,沉声喝道:“是谁?……”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寒光挟着尖锐的呼啸声,转眼便到了凌云近前!
平明和尚这时候缓过神来,也立时意识到了不妙。不过毕竟是得道高僧,临阵不乱;见状他急忙一式“拨云见日”,手疾眼快地一推凌云!
但还是稍微迟了一些。因为躲在暗处偷袭之人早已瞅准了时机;而且在他手中的暗器发出之前,更是预谋已久、下定决心一击必中的——根本没有打算留给对方一丝逃脱的机会!
凌云穴道被制,自是无法自行躲闪;虽然有平明和尚方才那一臂之力,才巧极险极地躲开了要害部位,但那只暗器还是关在了他左边的肩窝之上!立时血如泉涌。
一阵钻心彻骨的疼痛,凌云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再也支撑不住自己那摇摇欲坠的身子,俯伏跌了下来。
平明和尚见状不由勃然大怒,怒声喝道:“谁?”
身子如离弦之箭,嗖地一下射了出去。他判断力极准,转眼便到了偷袭之人藏身的灌木丛后面。只是此时这里早已杳无人影,只有风吹草动,一片空旷。
平明和尚只好又失望地回到原处,见凌云俯卧在地上,脸色惨白,牙关紧咬,那形容痛苦极了。
平明和尚心里不由一沉,他颤抖着手撕开了凌云的衣衫,但见击中他的暗器是一只吐着凛凛寒光的、形状刁钻的袖箭。
他又俯身仔细观察凌云肩头上的伤口,只见血已经开始凝固,只是血的颜色黑紫,腥恶难闻——他不由地大惊失色,原来这只袖箭上竟然淬有剧毒!
平明和尚脸色铁青,忍不住咝咝骂道:“他娘的,偷袭已然令人不齿,更何况暗器上还有剧毒!这个卑鄙龌龊的狗东西……”
一边说,一边抬手封了凌云伤口附近的几处穴道,防止毒性蔓延。
他低下身子,急切地问凌云,“怎么样,你现在感觉如何?……”
凌云无力地摇摇头,断断续续道:“偷袭之人是……李炫……”
“李炫?”平明和尚奇道,“我老人家都没瞅明白,你小子居然看得那么清楚?”
凌云缓了口气,断断续续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力……想来袖箭上的毒也必然是天枭的剧毒,看来我是必死了……”
平明和尚只觉得从心底往外直冒冷气,但他的脸上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宽慰他道:“不会有事的,别胡说!”
凌云苦笑着摇了摇头,微弱道:“其实现在是生是死对于我来说已经并不重要了,我唯一缺憾的是: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春儿一面……”
平明只觉得眼底一阵发热,眸子里噙着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他轻轻吸了口气,浊声道:“这么说,你对练大小姐是一片真心了?”
凌云此时只觉得气血翻涌,心中痛楚之极,他嘴张了张,终于没能再说出什么来,便头一歪,晕了过去……
平明和尚一时手足无措,他怕凌云真的死了,自己又该如何向练南春交代?
他不容分说抱起凌云脚步如飞,一口气跑到了大路上,拦了辆马车,不容分说便坐了上去……
却说练南春姑侄两个,这日正在房中静坐聊天,说平明和尚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正说着平明和尚,便见平明和尚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倒是把姑侄二人吓了一跳。
练轩中正要数落他,平明和尚却先下手为强,抢先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遍。
练南春大惊失色,“那凌云他……现在怎么样了?”
平明垂头丧气道:“还有一口气……”
练南春只觉眼前发黑,差点摔倒。
练轩中急忙扶住她道:“春儿,你何必急成这样?像这种无情无义的男人死了活该!……”
练南春此时已是心乱如麻,哪有心思再去理会练轩中的话茬,只是急着追问平明和尚凌云现在何处,情形如何了。
凌云被抬了进来,安置在床上。练南春见凌云面无血色,双目紧闭,嘴唇发紫,昏迷不醒,不由潸然泪下。昔日曾经对他的怨恨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练轩中道:“春儿,你别只顾着哭呀,赶快动手救人吧!”
练南春颤声道:“姑姑,您看他还有救吗?”
练轩中白了她一眼,嗔道:“瞧你说的,这还没动手医治呢,怎么就知道有没有救啊?——大和尚,你还傻愣着干吗?赶快去准备药箱器械呀!”
平明和尚自觉有愧,闻言连忙急急匆匆地张罗去了。
药箱器械很快准备好了。三人围在凌云身边,练南春与练轩中动手,先把他的衣服解开,被伤口血污粘连的衣片只好用银剪小心翼翼地剪开。
那支袖箭还深深地嵌在肩窝上,伤口周围血污狼藉,直令人触目惊心。
练南春咬了咬牙,闭上眼睛猛地一用力,干净利索地把那支袖箭给拔了出来。
霎时血流如注,凌云痛得“啊!”了一声,眼睛微微睁了一下,又闭上了。
但只是这一声痛苦的低吟便给了练南春无数的希翼,她伏在他的耳边,连连呼唤道:“凌云!凌云!……”
没有反应。
练轩中忍不住数落她道:“春儿,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啊?”
练南春不语。正所谓的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谁能理解那种真心爱一个人的牵肠挂肚般的纠结与辛苦?
接下来便是善后工作。清洗伤口,涂抹解药,包扎伤口。
练轩中心细,忽然道:“瞧,这小子倒挺厉害的,在昏迷之中居然还能自行运功驱毒。”
说着,她拿起凌云的手给众人看。
果然,他的十个手指兼虎口皆呈黑紫色,瘆人之极。
练轩中拿起银针消毒后,将凌云的十个指尖一一刺破,紫黑色的毒血便滴滴答答地流了出来,滴入了下面接着的清水盆中。
在疗伤的过程中,凌云一直眉头紧皱,昏昏沉沉的。
他在迷蒙之中,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恍如一团丝絮,没有一点重力,悠悠荡荡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漂游着。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一个所在,是一座高大巍峨、气势森冷的宫殿,门楣上书“鬼门关”三个大字。
凌云只觉得恍恍惚惚的,心里不由困惑道:我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了?
第103章 凌云对练南春欲爱不能的痛苦
却说凌云被李炫的剧毒袖箭所偷袭,性命垂危;练南春与姑姑练轩中正在紧张地为他驱毒疗伤。
而此时的他却是昏昏沉沉的,恍恍惚惚之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一个所在,门楣上书“鬼门关”三个大字。
他心里不由一沉,心想:“我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了?”转身想回去,却见一黑一白两个小鬼手持锁链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了吧!
只听黑无常道:“哈哈哈,凌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不由分说,刷的一抖手中锁链,牢牢地套住了他。
凌云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他想提气运功挣脱对方的束缚,却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一点也使不上力气。
白无常怪笑道:“凌云,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在阳间别看你风云叱咤,挺威风、挺厉害的;到了阴间却不行啰!没有了肉体的依托,你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灵魂罢了,跟那些孤魂野鬼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快走,随我们去见阎君!”说着,拉拉扯扯地拽了凌云便走。
凌云迷迷蒙蒙也不知怎么的便到了奈何桥,再过了奈何桥便是幽冥界了。愁云惨雾中但听的鬼哭狼嚎之声,只令人心冷神凄,不寒而栗。
忽然,凌云看到自己的父亲凌遇岫冷漠地从自己身边飘然而过;对自己竟然是视而不见,理也不理。
凌云的父亲过世时他已经十多岁了,所以对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一直是记忆犹新。
此时忽然在这里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他怎么能不激动?他奋力挣脱了两个小鬼的纠缠,不顾一切地追上前去,失声叫了一声:“爹!……”
那鬼却是面无表情,眼神呆滞,木然道:“我不是你父亲……”说着,竟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径自走了,一晃儿便消逝在那片愁云惨雾之中。
凌云不由得怅然若失,喃喃道:“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认我?……”
黑无常望了一眼凌遇岫消失的地方,漫不经心道:“你说方才过去的那个鬼么,他本来就不是你父亲么!”
凌云茫然道:“什么?……”
白无常道:“你本来姓何,生在一侯门将相之家,乃龙系血脉,只因你父亲的过错……”
黑无常截断他的话题道:“天机不可泄露,别与他罗嗦一些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快走吧!”
这时候前面又出现了一个鬼,披头散发,浑身是血,一见凌云,立时变得面目狰狞,怒发冲冠,厉声叫道:“凌云,你这个口是心非、忘恩负义的臭小子,把我骗得好苦,我要杀了你!……”
凌云认出这鬼竟然是练亭中,不由呆住了。
练亭中又那里容的他有丝毫发愣出神的机会,蓦地抽出长剑,不容分说便向凌云当胸刺来!
凌云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惊得大叫一声“啊!……”然后眼前的一切便忽然化为乌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的他听见似乎有个声音在一遍遍地呼唤着他,“志超,志超,你怎么了?你醒醒……”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见面前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晃动。他又把眼睛闭上了,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喃喃道:“我这是在做梦吗?……我死了吗?……”
只听对面那人薄嗔道:“瞧你在说什么傻话,如果你真的死了,还能躺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凌云又缓缓睁开双眸,终于看清了面前之人竟然是练南春。
他又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只见这里窗明几净,陈设简约,环境清幽,温馨舒适。
而自己则是躺在锦被香衾的软榻之上,一股淡淡的幽香丝丝袅袅不时沁入心脾,只觉得惬意舒畅极了。
他茫然问道:“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隐逸山庄。”练南春面无表情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痛吗?”
现在的滋味当然不好受,浑身虚脱乏力;尤其肩头,火辣辣、麻沙沙地痛楚不已。但他还是从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意,哑然道:“感觉好多了……”
练南春冷冷哼了一身,背转过身不去看他,目光只是漠然地望着窗外。
凌云默默望着她那显得几分单薄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轻声道:“春儿,在有生之年能再见你一面,我真的是死也心甘了……”
练南春心里怆然。她一语不发,起身向外走去。
凌云急声道:“春儿!春儿!……”他挣扎着想起身,却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头晕目眩,肩头上的伤口又如撕裂了般剧烈地痛楚起来。他的身子晃了晃,不由又倒了下去,俯伏在了床上。
练南春在这时身形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要返回身来安抚他一番;却又踌躇了一下,终于没有回转,径自头也不回地走了。
眼睁睁望着她伤心远去的背影,凌云只觉得自己的心痛苦地抽搐起来;可是他又无法去做什么来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与不安,只有默默地发呆……
晚上,练南春过来给他换药。两人就这样无言地对峙着;耳鬓厮磨间,虽然彼此都能感受的到对方的心跳与呼吸,相互却并无一语。
很快,练南春的工作结束了,她收拾好药箱器械,依然是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凌云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春儿……”
练南春止步。
凌云道:“你先不要走,我有话对你说。”
练南春冷冷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凌云眸底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咬了咬嘴唇道:“我知道你在恨我,可是有些事情,我真的是身不由己……”
练南春幽怨的眼神忽然变得遥远,嘴角挑过一抹嘲讽的笑意,“凌云,这就是你所谓的借口么?”
凌云黯然垂眸,轻叹一声道:“春儿,我并不是要你原谅我什么,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你的一片真心……”
“这么说,你是真心爱她了?”这时,练轩中从外面走了进来,灼灼目光凝结在了凌云的脸上。
凌云点点头。
练轩中道:“既然这样,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练轩中冷冽的眼神幽幽望过来,眸底闪现着令人无法抗拒的执着,“我让你答应我——马上娶她!”
凌云虚脱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一种复杂难明的情愫略过眸底;他以手扶额,无力地垂下头去。
练轩中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那沮丧的神情,不由冷笑一声道:“怎么,不敢答应了?”
凌云轻轻吁了口气,沉声道:“我不是不敢答应,是不能答应。如果我娶了她,那么我就必须给她名分,并且承担起一个丈夫对妻子的责任,可是很抱歉,这些我却无法给她……
“因为除了爱情,我还有我的母亲,我的吕府兄弟,对我恩重如山的吕大人,我执着追求的这份事业,还有我的责任——可是,这些能与我对春儿的爱的承诺兼容吗?不可能的!所以……”
练轩中道:“所以,那你就应该对不起春儿了?”
凌云眼神复杂,黯淡的眸子里略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纠结与痛苦。
练轩中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抛舍不下你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
凌云苦笑一声,只有不说话。
练轩中又道:“那么,我再问你最后一句:在事业与爱情之间,你选择什么?”
练轩中所说的爱情,当然是他与练南春的爱情。他不由抬起星眸,正好与练南春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那目光里情绪不明,有期待,有紧张,有怨恨,也隐隐约约的有泪光在闪动……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剧烈地颤抖起来;最后,他终于艰难地开了口,“对不起,忠义不能两全……”
没有答案的答案。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但房中的人都已听懂了他的弦外之意。
练南春脸色难看极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走时什么都没说。谁能体会的到她此时的这份心情?
练轩中恼恨不已,刷的拔出剑,横上了凌云的胸膛,“我要杀了你这无情无义的东西!”
凌云闭上了眼睛。他宁愿感受这种长剑当胸、痛快淋漓的滋味。现在,对他来说,痛的感觉也许会使他心里更好受一些,死的滋味也许就是一种解脱……
“志超!志超!……”阮夫人从梦魇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大声哭叫。她的贴身侍女秋儿急急赶来,惊问阮夫人怎么了,并且一个劲地安慰她。
自从凌云离奇失踪后,他的母亲阮夫人茶饭不思,夜不能眠,整日地以泪洗面,只几天工夫,人便消瘦了一圈。
今天晚上,她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又被噩梦惊醒,便再也睡不着了。
她挣扎着起身,在秋儿的搀扶下,拖着虚弱的身子,一步一挨来到了凌云的房间,望着房内熟悉的一切,不由地睹物思人,哭的不能自已。
吕文正、徐直、杨振、江春等人也是忧心如焚。众人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守门的侍卫进来禀报道:“启禀大人,外面晋陵王爷求见!”
刑部尚书府的一众人等听了,不由地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一提到晋陵王爷,众人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浣玉郡主,联想到了浣玉郡主与凌云之间的那段纠缠不清的痴缠虐恋。
而且前段日子,凌云也已经非常决绝地向浣玉郡主提出了分手——也就是说,现在两人之间已经是一别两宽、毫无瓜葛了;可是现在晋陵王爷又突然造访,又是所谓何来?
第104章 凌云与练南春意乱情迷的一夜
却说刑部尚书府里吕文正等人,忽然听说晋陵王爷来访,都觉得有些困惑。
吕文正与旁边的徐直交换了一下目光,两人彼此心领神会,默契地点了点头。
于是吕文正起身,与徐直、杨振一众人等一起恭恭敬敬地迎接出来。
众人如众星捧月般,把晋陵王爷接到了刑部尚书府的客厅,让座看茶,一番寒暄,然后便转入了正题。
晋陵王爷也不掩饰,开门见山道:“今日本王在府中偶然听到管家他们说,凌云好像是出事了?”
吕文正郁闷地点了点头,摇头叹气道:“说来也蹊跷,那一日凌云从我这里出来,据见到他的侍卫说,他当时在后花园里静坐,忽然遭人袭击,便追了出去,从此之后便再没有回来——”
晋陵王爷道:“莫非是遭人暗算抑或中人埋伏?却不知道偷袭之人是什么人?”
吕文正无力地摇摇头。
徐直道:“当时的情形只有一个路过的侍卫看见了,可惜也只是惊鸿一瞥。其实这也怪凌统领,太过大意轻敌了,遇到事情也不先回来禀报一声,自主当事就追上去了,结果现在出事了不是?”
杨振确是颇不以为然,为凌云分辩道:“凌大哥当时也是抓敌心切,否则耽误了时机,贼人岂不就逃之夭夭了?要是换了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吕文正狠狠地瞪了杨振一眼,斥责道:“你跟凌云都是一个脾气,就是做事太过莽撞,否则也不会吃那么多亏了!”
杨振给吕大人一番训斥,立时张口结舌,讪讪地低下头去。
晋陵王爷道:“凌云这孩子就是自恃功强,太过自负了。袭击他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人,如果是天枭组织的贼众,只恐就……”他叹了口气,不说了。
吕文正乍见晋陵王爷来访,不由想起了一个月前,浣玉郡主向凌云表达爱意、却被拒绝的事情,不免有些尴尬。
现在又见晋陵王爷非但不计前嫌,反而十分担忧凌云的安危,心里只觉的又愧疚,又感动;同时又在暗中埋怨凌云不识好歹、辜负了晋陵王爷与浣玉郡主对他的一番情意。
此时又想到凌云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吕文正不禁眉头紧锁,长吁短叹,心情沉重极了。
众人皆是心事重重,浓厚的阴云笼罩在刑部尚书府每个人的心头。
这边大家忧心忡忡;那边也有幸灾乐祸的,他们便是晋陵王府的武师李炫、李武兄弟。
那日在灌木丛中发出淬了剧毒的袖箭暗算凌云的,正是“如影随形”李炫。
当初李瑞允的激励作用果然奏效。这些日子以来,李炫一直在暗中跟踪凌云,寻找刺杀他的机会;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那天终于让他逮到了机会。
现在算起来,从事发至今已经十几天过去了,凌云还是杳无音信,兄弟二人暗暗盘算着凌云十之八九是死了。
想到这里,二人不由心中窃喜;并且已经准备向李帮主邀功请赏了;而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如果兄弟二人知道凌云如今还好好地活在世上的话,一定会大失所望的。
凌云此时还被关押在那处环境清幽的小轩之中。他的右腕被金刚链子锁在床沿上,锁链有几尺长,这便给了他一定的活动空间。
那天练轩中终于没有下手杀他。
她说她不会让凌云这么轻易就死的,她相信终有一天他会回心转意的。如果他一天不答应就锁他一天,他一年不答应就锁他一年,她相信:即使是意志再坚定的人,也耐不住这种消磨的。
最后终于有人坚持不住了,这人不是凌云,却是练南春,“姑姑,这又算什么,锁住他的人,锁不住他的心,感情的事情能勉强吗?一切随缘吧!”
练轩中白了她一眼道:“你的意思是放他走了?”
“不放他走又能如何?”
练轩中极不甘心道:“这样一来岂不是太便宜这个臭小子了?”
练南春道:“那又能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关他一辈子吧!身在曹营心在汉,捆绑成的了夫妻吗,我练南春难道真的没人要了,非要腆着脸、上赶着去嫁给人家吗?”
练轩中一时语塞。
练南春来到了关押凌云的那处小轩,掏出钥匙为他打开锁链,面无表情道:“你现在自由了,可以走了。”
凌云一时怔住,在那一刻,他只觉的脑子里一片恍惚;半晌才回过神来,颤声道:“为什么?……”
练南春背转身,怅然道:“是你的,自会得到;不是你的,也强求不得。今天晚上我就在这里为你摆酒践行,过了今天你就自由了,随便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说毕,她径自转身出去了,只把凌云一人留在原处,低首沉吟,心中百感……
这天晚上,月色如水,微风习习,树影斑驳,庭阶寂寂,好一番诗情画意。
凌云与练南春在月光下对坐着,推杯换盏,借酒浇愁,已经有几分醉意了。
练南春闷闷道:“这么好的月色,枯坐独酌岂不乏味,让我抚琴一曲,以抒胸臆。”说着吩咐侍从取来素琴,一边弹奏,一边唱道:
红酥手,黄藤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番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音律和谐流畅,婉转动听;曲调悲凉哀怨,满怀惆怅。
凌云饮着清酒,入口苦涩;听着悲歌,心中怅然。一时竟痴迷于中,沉醉难以自拔。
一曲终了,两人又继续对饮。酒愈喝愈醉,话也愈来愈多。凌云此时已经有几分醉意了;到了后来,他直接拿过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练南春见他那样子,知道他心里很痛苦,便去夺他的酒壶,“志超,你别喝了……”
凌云苦笑道:“春儿,难道连你也不理解我吗?……”
练南春怔了一下。
凌云喃喃着,像是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你可知道上次回到京城以后发生的事情吗?当时我和郡主见了皇上,澄清了一切,然后郡主回了她的晋陵王府,我回了我的刑部尚书府;我便傻傻地以为,以前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和她一别两宽,从此再无瓜葛了,现在想想,当时我真的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练南春只是默默地望着他。
凌云又喝了一口苦酒,接着道,“人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原来流言真的可以杀人啊!我没想到,我与郡主就那么点事,居然会被传的那么出格,我跟她之间原本清清白白,却被他们说得如此不堪,以至于后来晋陵王爷都被激怒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后来,我从晋陵王府回来,思来想去,更觉得我和她不合适——于是便在次日与她约见之时,直言告诉她,我和她不可能,让她另觅良人;当时她很伤心,问我是不是心有所属,我告诉她,我和她本来就不合适,我也不爱她,无关其他……”
练南春沉声道:“那她一定恨死你了,是不是?”
凌云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继续喝酒。
练南春抬起迷离的秋眸,痴痴地望着凌云那因为酒的作用已有几分恍惚的的眼神,低喃道:“当初你拒绝了她,现在又拒绝了我,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凌云又呷了一口苦酒,“我拒绝她,是因为我根本就不爱她,我不能欺骗她,也不能欺骗我自己;而现在,我又拒绝了你……”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嘶哑地说不下去了,他痛苦地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臂弯里。
练南春看着他那痛苦无助的样子,忽然觉的非常心疼。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一步一挨走到凌云近前,伸出双臂,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身子,轻声道:“志超,不要再这个样子了,其实我理解你心里的苦,我也不会再逼你了……”
凌云反过身来紧紧地抱住了她,苦笑道:“春儿,我是不是活得很失败?想爱的却不能去爱,只能违心地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练南春幽幽道:“你知道我最恨哪两句话吗?”
凌云缓缓抬起几分朦胧的醉眼,目光痴迷地望着她。
练南春道:“情深缘浅,有缘无分。”
凌云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亦道:“那你知道我最喜欢哪两句话吗?”
“哪两句?”
凌云深情道:“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练南春道:“如果有来世,那该有多好。”
凌云接口道:“如果有来世,我们一定结为夫妻,一生一世,永不变心!”
练南春默默点点头,眼泪不觉已是满腮。
这时有侍从又来添酒。他把原来的残酒倒掉,重新用新酒为二人斟满了杯子。
练南春晃晃悠悠地举起杯子,说话已有些口齿不清了,“来,今天晚上就让咱们一醉方休,喝个痛快!干了……”说着仰起脸一饮而尽。
凌云此时脑子里亦是含含混混的,听她说了,也颤颤巍巍端起酒杯喝了个痛快。
此时两人已有八九分醉意了。
凌云迷蒙地抬起头来望望夜色,已是月上中天,快到三更了;他吃吃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摇摇摆摆地起身时,只觉的头重脚轻,足下一个踉跄。
练南春笑道:“瞧你,都……醉了,让我来扶你……”迤逦歪斜地走到凌云面前。
凌云也笑了,“五十步笑百步,你还好意思说我……”
两人互相搀扶着,趔趔趄趄地回到了凌云原来的小轩中。练南春本想把凌云扶回床上,不想一拽之下自己的身子也不听使唤,歪在了床上。
两个人的身体也顺势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凌云一双炙热如火的眸子迷离地望着对方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他只觉得某个地方隐隐地有暗火在燃动,腹下那股炙热的冲动倏的涌起。
两个人的脸贴的很近,彼此间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那温热的鼻息,真切地听到对方那有些粗重气短的呼吸声。
此时,两个人的心里都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这种冲动使得二人心痒难搔,欲火中烧,不能自已地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多日来压抑在心底的情感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于是一泻千里,一发不可收拾。
什么仁义道德,什么礼仪廉耻,什么感情理智,都化为乌有,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们两个……
第105章 练轩中承认在酒里动了手脚
雄鸡一唱天下白,天光大亮了。两人从沉醉中醒过来,意识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不该发生的事情,都不由呆住了。
匆匆穿好衣服,只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大约是昨晚的酒力还没有完全消尽。
凌云颓然瘫坐在锦塌上,沮丧地垂下头,把两只手深深地插进了自己的头发里。
此时练南春却比他淡定的多。她从容地站起身,面色平和地慢慢走近他,问道:“你后悔吗?”
凌云点点头,“我现在恨不得一剑杀了我自己……”
他现在是后悔得要死。他痛恨自己为什么行为这么不检点,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来,害人害己,搞得一切无法收场。
练南春却不轻不淡道:“那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感受?”
凌云抬起有些迷茫的眸子,痴痴地望着她。
练南春神色平静道:“我不后悔。把自己交给最爱的人,我现在就算马上死了,也无憾了!……”
凌云心里不由涌起了一股热浪;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里酸酸的,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练南春继续道:“不过你放心,我并不会由此而牵制住你,勉强你去做什么;我们还是信守以前的承诺,你随便去哪里,随便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这时忽然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其噪如雷;是练轩中与平明和尚在外面大呼小叫地叫门。
二人一时有些惊惶。面面相觑地对视了良久,凌云才慢腾腾地站起身,硬着头皮去开门。
门开了,练轩中与平明和尚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练南春故作平静,脸上勉强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意,讪讪地问道:“姑姑,大师父,你们一大早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练轩中也不说话,只是以犀利的目光仔细扫描着房里的每一个边边角角,细微到不放过房里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然后她又回过脸,把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目光停滞在了凌云与练南春的身上。
这更使得凌云与练南春有些不知所措了;凌云正在为自己昨天晚上所犯的不可饶恕的过错而自责不已,此时面对着练轩中那几乎能杀人的、咄咄逼人的目光,只觉的脸上热辣辣的,已先自心虚地低下头去。
练南春亦有些惴惴不安道:“姑姑——”
练轩中冷笑道:“人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现在可不比上一次那样模棱两可了!正所谓人赃俱获,你们还有何话说啊?”
两人此时还能说什么,他们只有面红耳赤地垂下头去,不发一语。
平明和尚双手合十,轻噫一声道:“罪过!罪过!尘世中只有这‘情’字难解……”
练轩中一步步走到凌云面前,灼灼如炬的目光在凌云身上逡巡着,那眼神里充满了质问的意味。
她忽然扬起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凌云的脸上。
凌云捂着火辣辣的脸庞,不由后退两步,呆了一下。
练轩中厉声道:“凌云,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凌云低着头道:“知道。”
练轩中揶揄道:“凌云,我还以为你是个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没想到你与那些好色无厌的男人也没什么区别啊!瞧你一副仪表堂堂、道貌岸然的样子,岂不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练轩中这番话连挖苦带嘲讽,说的也未免有些过火了。
凌云虽然觉得惭愧,但心里依然有些不悦;他凌厉的眸光一转,冷冷地反唇相讥道:“凌云当然知道自己昨晚所为有失分寸,但也请姑姑不要言过其实!是我的责任我自是不会推脱,但不是我的过错我也不会承认——姑姑是明白人,心里自然有数,又何必一定要逼着我把什么都说出来,闹得大家都不自在!”
练轩中不由心里一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凌云嘴角一扬道:“没什么,只请姑姑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地沉淀一下,然后再给你们一个答复。”说毕,径自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个矜持冷漠的背影。
“咳,瞧这臭小子还挺冲的!”练轩中转过脸对平明和尚道,“大师父,好好盯着他,别让他畏罪潜逃了!”
平明心领神会地应了一声,随之而去。
凌云出了门,独自在山间的羊肠小路上踟蹰着。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只觉的脑子里乱极了。
练南春与浣玉郡主的面容在眼前交替闪现着,他不由苦笑一声,自嘲道:“凌云,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你曾经自诩精明,行事果决,可是在这些事情上却为什么总是这么被动?”
可能是方才活动的幅度大了些,这时候肩头上的伤口又一阵阵地抽痛起来。
前边是一块青石,他轻轻吸了口气,踉踉跄跄地挣扎着走过去,坐下身来想调理一下有些紊乱气息。
微风轻拂着他鬓角几分凌乱飘逸的黑发,他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
他仰起头,怅然望着蔚蓝的天空上那几朵彷徨无依的白云。
他也许不知道,平明和尚此时正隐匿在离自己不远处的树丛后窥视着他。
平明和尚耐着性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凌云的一举一动,煎熬地消磨着一点一滴的、慢得就像缓缓往前爬着的时间,那感觉真是无聊极了。
终于,他看见凌云慢慢从青石上站了起来,又一步一挨往前走去。
可是只走了几步,却发生了意外。凌云的身子忽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似乎不知怎么不小心又触发了伤痛;他俯伏跌了下来,捂着肩头的伤口痛楚地低吟起来。
这下可把平明和尚给吓坏了,心想:这小子是不是余毒未尽,毒伤又复发了?
情急之下,他再也顾不得隐匿自己的形迹了,从树丛后闪身出来,几步蹿到凌云面前,紧张地问道:“你……你怎么了?”
凌云脸色惨白,已是痛苦地说不出话来。他只是费力转过痛得有些失神的眸光,无力地瞄了一下自己用手紧紧捂住的伤口。
平明和尚急忙俯下身子,仔细查看着他的伤势。这时候凌云却突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中了他的软麻穴!
平明和尚一顿之下立刻反应过来是中了这小子的“阴谋诡计”了;不由后悔极了,瞪着眼睛大声斥道:“臭小子,竟敢跟我老人家耍这种鬼把戏,快把我放了!”
凌云笑道:“放了您?那您老人家还不得把我给打死啊!您老人家稍安勿躁,六个时辰后穴道自解,到那时我也逃之夭夭了,您老人家即使再厉害,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威胁了,岂不是两全其美啊?”
平明和尚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这个不识好歹、阴险狡诈的臭小子,过会儿我老人家穴道解了,非把你大卸八块不可!”
凌云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道:这怎么能叫阴险奸诈呢,这应该叫做兵不厌诈么!”
他笑容一敛,忽然又想起了一事道:“对了,晚辈那个令牌是不是还在前辈身上,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吧?”
说着,探手从平明和尚怀中把那只令牌摸了出来,瞟了一眼,完好无损,不由莞尔一笑道:“这么多天来前辈一直帮我保管此物,现在终于完璧归赵了,凌云在此谢过了!”
说罢冲着平明和尚深深一揖,然后转过身施施然地走去;只气得平明和尚吹胡子瞪眼却又无计可施。
凌云方才说平明和尚的穴道六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但他功力雄厚,造诣高深,只用了两个时辰便冲开了穴道,遂气急败坏、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却说那所小轩之中,此时只有练南春与练轩中姑侄二人。
练南春那双锐利的秋眸目不转睛地望着练轩中,凛然的神情使得练轩中有些不自在。她轻轻咳嗽了一下,讪讪道:“春儿,你……你怎么了?”
练南春忽然道:“姑姑,你还在装吗?”
“你说什么呢?我不明白。”
练南春道:“现在房中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实话告诉我,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派人在那些酒菜里动过什么手脚?”
练轩中翻了个白眼,嗔道:“哎,你这死丫头,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练南春没说什么,嘴角不屑地往上一勾,弯出一个弧度;她推开房门,径自到了院中,明澈的眸光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不轻不淡地问道:“昨天晚上摆在这儿的残羹剩酒呢?”
练轩中漫不经心道:“我早让人给收拾了。”
“全给倒掉了?”
练轩中冷哧一声道:“你是在审犯人吗?”
练南春不理她的话茬,继续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毁灭罪证了吗?哼,欲盖弥彰!”
练轩中有些无奈道:“春儿。”
练南春道:“昨天晚上,你最后安排侍从来为我与凌云添酒。在那之前,我与凌云虽有几分醉意,但神智依然很清醒——告诉我,你是不是在那时动的手脚?”
练轩中轻轻叹了口气,不说话。
练南春道:“其实,凌云的为人我最清楚了:他严谨而矜持,理智而保守,自制力很强;而你侄女的性格你也最清楚不过了,如果不是事出有因,会有昨晚那些荒唐事情发生吗?”
练轩中只有苦笑。
练南春道:“还有,今天早上我与凌云刚一起床,你们就来了。事情是不是有些太过巧合了呢?如果不是你早有安排——”
练轩中打断她道:“春儿,不要说了。”
练南春这时转过脸来,把如水的目光停留在了练轩中的脸上,“姑姑,告诉我,你究竟在那酒里动了什么手脚?”
练轩中几分沮丧地垂下头去,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不过是让侍从给你们送了瓶……醉春酒去……”
“什么,醉春酒?……”练南春不由地花容失色,忍不住埋怨道:“姑姑,你可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