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练亭中安排刺杀何成麟之大计
却说凌云,不留意被吴春心与杜正海给合谋算计;他反客为主,踢落杜正海刺向自己的宝剑,又与吴春心激战在一处。
虽然他来不及去取自己的兵刃,只能是空手相搏;但凭借自己那高超的武功造诣,在与吴春心的周旋之下,只打了几个回合,便很轻松地占了上风。
吴春心虽然在武艺上也属一流,但也得分跟谁比。在凌云的面前,她根本不是对手。
此时的吴春心已是娇喘吁吁,堪堪不敌了。情急之下,她施了一招“分花拂柳”,去斩对方的手腕。
却不料对方轻飘飘地一转身,让过她的剑,避其锋芒,击其要害,一式“百鸟朝凤”,正好击中了她的腕子!
吴春心惊呼一声,长剑脱手。凌云顺势一把接住,反手向她面门撩来。她不由后退几步,退到了窗口。她就势一个平沙落雁,由窗口跳到了院中。
凌云也紧跟着飞身一跃,追了出来。杜正海见了,疾步上前拦住了凌云,两人又厮杀在一处。
吴春心趁势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
杜正海知道:吴春心一定是去搬救兵了。一想到此,他立即信心大增。他知道自己不是凌云的对手,可他却毫不气馁,飞花逐月,剑往上撩,以此来迷惑对方。
岂料凌云早已看透了他的路数。寒光一闪,一式“暗香疏影”,凌云的长剑已然逼上了杜正海的脖子。
杜正海喟叹一声,闭上了眼睛,只等着对方那致命的一剑刺下来。
等了一会,却并不见对方动手,不由怒道:“姓凌的,你到底要怎样?”
凌云方要答话,忽听外面一阵嘈杂之声,有人来了。凭直觉,杜正海知道是练亭中带人来了。
他懊丧地叹了一声,那双幽深的狭眸恨恨地盯着他道:“凌云,这下可好了,你正好可以把我交给练亭中了!”
凌云戏谑地瞄了他一眼,带着几分揶揄的口气道:“杜兄,你记不记得有一句俗语啊,叫做六月的债还得快——你说现在我是不是可以一雪前耻了?唉!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哪,也许你做梦也想不到吧,你居然也会有今天啊!”
杜正海不由呆了一下。他忽然觉得凌云后面的这几句话很是耳熟,一转念立即想起来了:这几句话正是当初凌云身陷他手之时,他奚落凌云时说过的。
杜正海不由脸色铁青,咬着牙道:“凌云,你可真是睚眦必报,一点亏都不吃啊!”
凌云浅笑一声道:“杜兄言重了!我又不是圣人,又怎么会不记仇呢?而且我现在也只不过是现买现卖而已么!”
杜正海用几乎能杀人的眼神狠狠地剜了凌云一眼,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时,院门哗的一下开了,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练亭中。
杜正海见了他并不如何诧异;令他大吃一惊的是,他看到了练亭中身边的那个人。
吴春心!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在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脸色惨白,一时竟如傻了一般。
只听练亭中道:“方才我在房里,忽然春心这丫头跑来向我汇报说:方才她经过凌统领的住处,听到里面有激烈的打斗之声。我十分挂念凌统领的安危,急忙赶过来看看。凌统领,没什么事吧?”
说着他又回脸望了一眼杜正海,冷冷道:“这就是那个不识好歹的刺客了?”
杜正海此时还能说什么,他只等着凌云来落井下石。
凌云轻轻一笑,撤回长剑,冲着练亭中躬身一礼道:“多谢练帮主关心,只是帮主与吴姑娘此次是有所误会了。”
众人一愣,“误会?”
凌云道:“今天晚上凌云一人觉得无聊,恰好杜兄经过此处,于是我便拽了他来共同切磋武功。正巧吴姑娘路过此处,不明所以,遂引起了这场误会。不期惊扰练帮主大驾,凌云实感不安,还请帮主恕罪!”
凌云的话使得众人十分意外。尤其是杜正海,他怔怔地望着凌云,恍若梦中。
练亭中觉得自己似乎被愚弄了,有些不满地狠狠瞪了吴春心一眼。
吴春心此时尴尬极了,讷讷道:“帮主,我……”
在听了凌云的一番话后,她已是心生悔意了——后悔自己太过聪明了,也太过自私了。
她在心里想:要是早知道凌云这么说的话,她就不会自作聪明地跑到练亭中那里去通风报信、出卖自己的恋人了。
可是现在既成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懊悔也来不及了……她心中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练亭中带人悻悻地走了。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杜正海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住处。与吴春心的相爱是他的初恋,他们曾经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什么“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什么“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原来全都是骗人的鬼话。
他没想到,自己与吴春心的爱情竟如此不堪一击。只一次小小的考验,她便经受不住,临阵逃脱。
最令他心寒的是,为了保住自己,她竟然出卖了自己!自诩至爱的情人做人至此,真令他心灰意冷了。
他一连几个晚上失眠了。到后来他也想通了:为这样的女子伤心劳神,根本不值的。意念至此,思路便开阔起来。现在他想到的已不单单是他自己了。
浮世情仇,悲欢离合,占据了他思想的全部。他想他现在应该去找一个人倾诉情怀了。
找谁呢?在这偌大的飞云山庄中,也许只有一个人可以倾听他的心声了。凌云。虽然他与他曾经有过诸多的过结,但现在也应该化解了。
而且,他还要告诉他一个天大的秘密。……
却说练亭中这日忽然闻报说:何府大公子何成麟要成婚了,不由怔了一下,问道:“什么时候?”
“本月初九。”
今天是初二了,还有六天的时间。他在房中踱着步,自思:报仇的机会终于到了。遂吩咐人把二位长老练楼中、练轩中、五位弟子(杜正海除外)以及凌云与练南春找来共商大计。怎样刺杀何成麟的大计。
凌云这才从练亭中口中得知了何成麟的真实身份——天枭组织的帮主李瑞允。这既在他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他早就怀疑何成麟的真实身份了,也知道此人必定在天枭中的地位很高,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就是天枭帮主!
接下来练亭中就本次的行动进行了周详的安排。他对众人说:此次何府中棘手的敌手不少,如杨婆子、罗凤娓、冯碧文、应传霖等人。
“应传霖?……他还没死?”凌云诧异道。
练亭中笑着望了他一眼,“凌统领非常恨他是么?”
凌云低下头去,没有说话,一缕心酸不由涌上心头。
想起从前他与应传霖曾经情同手足;可是后来应传霖却暗算自己,在最关键的生死关头,给了自己致命一击,两人从此反目成仇……凌云心里已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现在的他宁愿一辈子都不再去想他,见他。
接下来练南春又与练亭中说:自从凌枝与桂叶死后,何成麟又把罗凤娓、冯碧文二女安插在何府中,名义上是自己的两个侍女。
李炫与李武此次大约不会来。因为大家都知道晋陵王府郡主新丧,晋陵王爷赵甫又怎会有心情去参加人家的婚礼?顶多派管家赵仁义送份贺礼过去罢了。
“孙孝文、李云汀也不能去。我让他们两个在绸缎庄中照顾生意,这个喜酒由我去喝。”练南春又道。
这样看来,罗凤娓、冯碧文、李炫、李武、孙孝文、李云汀等人都是天枭组织的人——凌云自思。他虽然心潮澎湃,脸上却十分漠然。
练亭中点点头:“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接下来分兵派将。
练楼中、练轩中两位长老在家中留守。
张唯谷、凌波儿、欧阳剑、李刚、吴春心五人混入何府扮作喝喜酒的,一个盯一个,牵制住何成麟身边的几大侍卫高手:罗凤娓、冯碧文、杨婆子、应传霖等人。
接下来的问题是:由谁去挑这千钧重担,完成刺杀何成麟的大计?
练亭中把目光转向了自己女儿。练南春轻轻笑道:“爹爹是看上我了?”
练亭中道:“有信心吗?”
练南春道:“其实,在爹爹说这话之前我就想毛遂自荐了。”
练亭中豪迈地大笑道:“好!不愧是我练亭中的女儿!”
“只是,”练南春道,“只有我一个人还不行。李瑞允狡猾奸诈,太难对付,如果再有一个得力的帮手,才可保证此次行动的万无一失。”
练亭中点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这帮手我早就为你想好了。”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凌云身上。众人的目光亦随着练亭中聚焦在了他身上。
凌云见众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他身上,知道自己再不能保持沉默了,于是起身,冲众人一拱手道:“若练帮主不嫌弃,凌云愿斗胆接下此任,与……与……”
他一时也想不起应该怎样称呼练南春,不禁有些窘迫。
练亭中哈哈大笑,“以前你称呼她玉老板,现在恐怕是不合适了,大家都不是外人,不如你直呼她的名字‘春儿’好了!”
“春儿”,多么狎昵的称谓。众人早就知道凌云与练南春以往的事情,此时听练亭中这么一说,都不由嘻嘻哈哈笑起来,闹得两人面红耳赤。
凌波儿最善察言观色,此时便道:“大家看一看,咱们练大小姐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凌统领英俊潇洒,人品一流,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众人随声附和。张唯谷接着道:“如果此事成了,练帮主岂不既得一乘龙快婿,又得一左膀右臂,真是如虎添翼,两全其美啊!”
众人连连称是。练亭中亦是眉开眼笑,十分自得。
练南春此时说不出是喜是忧,只觉心乱如麻。她偷偷瞅了一眼凌云,只见他神色冷漠,置若罔闻,不由轻噫一声,转过脸去。
众人正在尴尬间,只听门外脚步声,一人几步闯了进来,正是杜正海。他神色凛然,似乎受了很大的侮辱似的。
练亭中瞅了他一眼,脸色一沉道:“杜正海,你来有事吗?”
杜正海道:“这么重大的谋划,为什么把我排除在外?”
第77章 杜正海告之凌云那两具尸首的秘密
练亭中道:“你与何禹廷仇深似海,此次计划你还是回避的为好。因为你最大的缺点便是太过感情用事。”
杜正海不服气道:“可是帮主,我可以保证——”
练亭中已不再听他说什么,他一抬手,向众人道:“此次计划就这么定了!——好了,大家散去吧!”
众人一个一个从杜正海身边走过,没有人去理睬他,仿佛他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凌云走到最后。当他走到门口时,练亭中叫住了他。
凌云只好回身,问道:“练帮主还有什么吩咐?”
练亭中微微一笑,吩咐侍从拿过一个锦包,长长的,里面不知包着什么物事。练亭中把那锦包递给凌云道:“打开看看。”
凌云疑惑地打开锦包,见里面包着的竟是一把镶金饰玉的宝剑,长约三尺,青鲨鱼皮剑鞘,雪白剑穗,漂亮极了。正是:“简衣而望之,手振拂,扬其华,猝如芙蓉始出;观其身,如列星之行;观其光,浑浑如水之溢于塘;观其断,岩岩如琐石;观其才,焕焕如水释。”
凌云一见那宝剑,脸色不由变了,原来这正是自己的那把鱼青宝剑!
他不由困惑地抬起头,望着练亭中。
练亭中笑道:“本来就是宝剑送英雄,何况现在老夫还是物归原主,凌统领何必表现出这样一副惊奇的神情来?”
凌云又惊又喜,躬身一揖道:“凌云多谢帮主!”
练亭中道:“凌统领这就见外了,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么,这点小事何足挂齿?只可惜,那令牌在忙乱之中不知怎么给弄丢了……”
凌云怔了一下,提到令牌,他不由又想起了吕大人,心里一阵悲戚。
练亭中见凌云难过,忙道:“对不起,老夫不小心又碰触到你的伤心事了是不是?”
凌云勉强笑了笑道:“没事。其实那东西丢了也好,反正以后也用不着了,见了反而徒增伤感。”
练亭中大笑:“凌统领果然是豁达之人,老夫就喜欢你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格!”
凌云云淡风轻地一笑。
练亭中又道:“多亏这把宝剑还在,至时凌统领正好可以用它去杀李瑞允那乱臣贼子!——凌云,此次行动就全看你的了。”他起身走到凌云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凌云心里一动,若有所思。不过他很快便回过神,慨然道:“是!凌云一定竭尽所能,绝不辜负练帮主的提携与期望。”
练亭中喜道:“这就好!”……
却说杜正海,独自一人来到村头的小溪旁。淙淙的流水缓缓地流淌着,像是在无声的呜咽,晃着他苍白悲伤的脸。
他似乎已看透了自己所在的这个组织:人与人之间只有冷漠,只有互相利用,尔虞我诈,根本不存在什么真情实意。
练亭中只是把他当作自己的一个工具,需要时拿出来、不用时弃置一旁的工具。
刚刚来到这里时,他曾指望着靠练亭中来为自己报仇雪恨;可是现在一涉及到何禹廷的事情时,练亭中却怕他感情用事、坏了自己的大计而要他回避!更别提什么报仇雪恨了!……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回头,只见凌云一身白衣,一脸的落寞,慢慢走过来。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同病相怜之感。当初自己也是急于报仇才受到练亭中的蒙蔽加入这该死的组织,凌云难道也要步自己的后尘么?
“凌云,”他开门见山道:“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永远离开这个地方了。”
凌云被他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惊奇地望着他。
杜正海继续他的话,像是对凌云说的,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已看透了练亭中这个人,他自私自利,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指望着他为你报仇雪恨,简直是痴心妄想。”
凌云回过神,笑了:“你在我面前这样说他的坏话,就不怕我去告你的密么?”
杜正海道:“别人我不敢说;唯独你,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你我虽然以往有过结怨,但多次交往使我相信你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他们?他们又是怎样的人?”凌云说到此,忽然想起了吴春心,心想:他曾经自诩至情至爱的恋人尚且如此,何况他人?想到此,他心里不由升起一丝寒意。
杜正海道:“所以,我才要你也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不要再受练亭中这老鬼的蒙蔽与利用。凌兄,我与你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我希望你能相信我的话。”
凌云道:“你说练亭中自私自利、不择手段,又怎么说?”
杜正海道:“你知道练亭中当初为了逼你为他效力、采取了怎样的卑鄙手段吗?他先把你与郡主的假尸首穿上你们的衣服,送到了晋陵王府,以此嫁祸吕大人,使得吕大人蒙冤入狱;之后又派人刺杀了他——”
凌云脸色苍白,叫道:“什么,这些都是练亭中干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杜正海道:“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了,我也有自己的人脉,有自己的眼线,飞云山庄里发生的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
凌云唏嘘了一声,没说话。
杜正海又道:“还记的上次我为了报复你、举剑要杀你的时候,练亭中不容分说便制住了我的穴道,又让人把我关押了好几天,连一点分辨的机会都不给我——这又是为什么吗?其实他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才极力阻止我把郡主送到京城,以免我坏了他的大计啊!”
凌云蹙起眉头若有所思,良久才缓缓道:“你说的不错。这些事情我以前也一直想不明白,现在经过杜兄的点醒,终于令我恍然大悟了。”
杜正海又道:“还有一件事情,练亭中不是说你的那个侍卫统领令牌在混乱之中丢失了吗?其实那个令牌根本就没有丢,是练亭中让人连同那两具尸首一起送到了晋陵王府……”
凌云脸色倏地变了:“这是真的?……”
杜正海冷笑道:“你以为呢?吕大人、晋陵王爷他们都为官多年,又是何等人,又怎么会轻易被那两句假尸首所蒙蔽?若不是你那贴身令牌为证,谁又能相信你与浣玉郡主是真的死了?”
凌云默然道:“其实,这些我早就应该想到了,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能确定罢了;最主要的是,我真的不敢相信练亭中会是这种人……”
杜正海轻叹了一声,默默望着他。
凌云又问:“告诉我,刺杀吕大人的是谁?”
杜正海道:“张唯谷与凌波儿。”
凌云咬着牙点点头道:“多谢杜兄指点迷津,吕大人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杜正海道:“你是不是还要继续留在飞云山庄,为练亭中做事?”
凌云道:“其实我何尝不想早日离开这里?只是浣玉郡主还在山庄上,我自己走容易,安全带她离开此处却是不易。所以——”
“所以你一直在等机会?”
凌云道:“不错!因为练亭中现在还不大放心我,我只有先取得他的信任,然后再谋良策。”
杜正海点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在等机会离开此处。”……
侯爷府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高朋满座,热闹非凡。今天是八月初九,六合相应,黄道吉日,正是何府大公子何成麟与丁府大小姐丁梦轩成婚的好日子。
人生最大乐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何成麟前些日子刚刚中了科举文状元,现在又要喜迎佳人入门,真可谓春风得意,双喜临门。而且令他高兴的还不止这些。
如今吕文正倒了,凌云死了,刑部尚书府倒台了,自己的死敌对头消失了——这才是他真正高兴的呢。
侯爷府外吹吹打打,花轿已经到了府门口了。丁继英骑着高头大马,乐呵呵地跟在花轿旁,喜娘与丫头们扶着丁小姐下了花轿,来到堂前。
何禹廷、常青公主正中端坐;丁进之在一旁相陪,何成麒亦在一旁侍立。
管家何禄为、绸缎庄老板娘“玉卿成”忙前忙后,招呼着侯爷府来往的客人,安排着府中诸多事宜。
皇上早已派了大内总管冯朝英送来了贺礼。
晋陵王爷没有来,郡主新丧,若是再看到别人的儿女成婚,他该是一份怎样的心情?他只派了管家赵仁义送来了贺礼,并代他向何禹廷祝贺。
新娘子已由丫头引到了堂前。一对新人披红挂彩,打扮得彩绣辉煌,光彩照人,在堂前拜天地。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周围一片恭贺称颂之声。何禹廷夫妇眉开眼笑,高兴得合不拢嘴了。今天是两人最高兴的日子。
接下来是大摆宴席,招待客人。何成麟今天特别高兴,与宾客们推杯换盏,喝的十分痛快。
两个侍女罗凤娓、冯碧文一个劲劝公子节饮,练南春上前道:“今天是大公子大喜的日子,难得他这么高兴,你们就别扫他的兴了,让他喝个痛快吧!”
何成麟此时已有几分醉了,闻言笑道:“玉老板说的对,你们俩也不必只顾着我,也去随他们吃点喝点,今日大家同喜同乐!”
说着又一把拽住练南春,眼神迷离,嘴里亦有几分口齿不清了,“玉老板,今天辛苦你了。为了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敬你一杯!”
练南春秋波一转,笑靥如花,曲意逢迎道:“你我都是自家人,大公子又何必这么客气呢!”
她的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暗暗咬牙道:“李瑞允,你就尽情地喝吧,乐吧!你马上就会体会到什么叫做乐极生悲的滋味了!……”
第78章 凌云练南春新婚夜联手刺杀何成麟
练南春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
她与何成麟应付了几句,又转到了前院。只见护院杨婆子与新聘请的武师应传霖持刀带剑地立于门口,神色严肃,这与厅内欢声笑语的场面形成一个极大的反差。
练南春瞅了一眼应传霖道:“应武师的伤势可大好了?”
应传霖轻轻一笑道:“多谢玉老板关心,在下的伤势已无大碍。”
练南春笑眯眯道:“那就好,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人都在开怀畅饮,你们两个也不必拘礼,去里面同他们一起热闹一下吧!”
二人早已知道练南春在天枭组织中的真实身份,故此时练南春的话俨然是以上司对属下的口气说的。
杨婆子最喜热闹,这话正应了她的心意,闻言急忙道:“是!”冲二人一拱手,兴冲冲地奔内院去了。
只有应传霖面无表情,站着不动。
练南春道:“应武师怎么不去?放心,这里有我呢!”
应传霖淡淡道:“应某向来独来独往,不喜欢去凑热闹;这里多谢玉老板的一番美意了。”
练南春“哦”了一声,自思:这姓应的不愧为凌云的师兄,谨慎持重,比那般人难对付,今晚行事还要小心此人。
在六弟子中,属张唯谷武功最高,凌波儿最为精明,若让此二人联手对付应传霖,方有胜算的把握。
练南春心中打定主意,脸上却不动声色,口中谬赞了几句,又转到前院。
不知不觉已到了掌灯时分。弯月如钩,挂于幽幽夜空之中,凉风习习,秋虫啾鸣。
整个晚上何爷府一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近三更了,宾客们才三三两两地散去,府中渐渐平静下来。
何成麟醉醺醺地由两个侍女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回了洞房。他打发走了房中的侍女、丫头、喜娘等人,满面含笑地走到新娘子面前。
揭去了盖头,露出了新娘子那娇靥如花、含羞带怯的面庞。
他缓缓靠着她坐下来,一把将这可爱的伊人搂在怀里,轻柔地把自己那火热的脸贴在了新娘子那秀美的面庞上,哝哝细语:“丁小姐,不——现在我该称呼你一声娘子了,我们终于如愿以偿了……”
丁梦轩满面绯红,羞涩地低下头去,娇媚不语……
这时,洞房的大门忽然不合时宜地咚咚响了起来,其噪如雷。
何成麟不禁有些扫兴,不耐烦道:“这么晚了,是谁在敲门?”
只听练南春在外面低低道:大公子,我有要紧的事情与您说……”
何成麟一怔,心想:这么晚了她突然叫门,难道帮中发生什么事了?虽然有些不情愿,却不得不松开搂着佳人的臂膀,柔声道:“娘子,我有点事情,去去就来。”
丁梦轩虽然心里有些不悦,但大家闺秀的修养与矜持使得她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何成麟开了门,随着练南春到了院中,瞅瞅四下无人,方问:“什么事?”
练南春道:“刚刚闻报,有人欲借您举行大礼之机蓄意谋害您——”她嘴里若不在意地说着,下面手中扣着的胭脂扣已发了出去,直冲何成麟前胸刺去!
何成麟勉强一斜身子,胭脂扣偏了,关在他的左肋上。他之所以有所防备,是因为他在练南春说话的最后关头,窥到了对方眼中透出的浓重杀机!
何成麟右手紧紧地捂住了伤口。鲜血汩汩滔滔,沿着指缝往外渗着,他胸前的衣襟很快已是殷红一片。
剧烈的疼痛使得何成麟眼前一阵阵的眩晕,他几乎已支撑不住自己那摇摇欲坠的身子。他脸色惨白,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
练南春狞声道:“你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李瑞允,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为了夺取帮主之位,不惜卑鄙地谋害前帮主……”
何成麟颤声道:“你……你这是听谁说的?……”
练南春哼了一声,“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自己干的事情有多隐秘吗?”
何成麟眸子猩红,咝声道:“我……明白了……”
练南春厉声道:“你是明白了,只可惜你明白的太晚了!”
何成麟的悔恨之意写在了脸上。
他是明白的太晚了,如果他早知道这一切(他现在想到的是:练南春大概已经知道了自己谋害她的父亲——天枭前帮主练亭中的前因后果了),他就不会如此大意情敌、盲目乐观了;他只以为自己的对头已倒,又怎么会想到练南春会突然与他反目成仇!
他脸色铁青,恨恨地骂道:“该死的贱人!……”
但练南春已不容他多说什么了;她玉手一抬,长剑出鞘,一式“白云出岫”,直向他的前心刺去。
何成麟躲闪着,他没带兵刃——哪个新郎官会在自己的大喜之日携带凶器?情急之下,他把缠在腰间的汗巾子抽了下来,用以抵挡对手的利刃。
不,这不是汗巾子,而是一把围在腰间形似汗巾的软刃!什么叫做狡兔三窟,这也正是何成麟的超乎常人之处。
两人厮杀可谓激烈,少许二人便都已手心见汗。何成麟虽然受伤,但招式并未有丝毫削弱——这是一场鱼死网破的殊死对决,他已拼了全力,必欲置对方于死敌而后快。
练南春渐渐地落在了下风。可是她并不慌乱,因为之前她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她轻轻地冲着庭院外呼哨了一声。
但见庭院外面、隐身于旁逸斜出的树丛后面的人影一闪,一位身材颀长的黑衣蒙面人矫捷的身形一飘,恍如一只轻灵的燕子般,已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他凌厉的清眸一闪,沉声道:“我来对付他!”
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睛与练南春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对视了一下,彼此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然后报之以盈盈一笑。
练南春闪在了一边;那黑衣蒙面人长剑出鞘,浑身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迎了上去。
只十几个回合,何成麟便已体会到了对方招式的精妙与高超。尤其是那式“流水落花”、“沉鱼落雁”的杀手招式,简直是神出鬼没,直令他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特别是最后那一式,对方的剑势末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上了他的上衣,刮破了皮肉,一阵剧痛。
刚开始时,何成麟并没怎么把来人放在眼里,心想:练南春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这半路杀出的无名之辈又算什么?
此时却险些为对方那凌厉迅疾的剑势所伤,不由地心惊胆战;他捂着伤口,颤声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咬牙切齿道:“要你命的人!”
何成麟忽然觉得这声音十分的耳熟。但对方已不容他多想什么,他手中剑势加紧,杀招频出;以霹雳雷霆之势,直迫得何成麟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何成麟先为练南春的胭脂扣所伤,又被黑衣人的长剑刺中,失血过多,体力与精力已削弱了不少;现在又厮杀多时,愈发觉得心虚气喘、体力不支了。
论武功造诣,何成麟与这黑衣蒙面人本在伯仲之间,但因为何成麟的种种不利因素,使他在对方那高超凌厉的剑势进攻下,已是堪堪不敌了。
何成麟慌乱之际,心里不禁有些纳罕:前院的那些家丁护院呢,这里都闹腾了这么久了,怎么也不来相助呢?他不由声嘶力竭地喊道:“有刺客!快来人!……”
练南春在一旁冷然道:“李瑞允,你不用喊了,他们来不了了!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也不敢老虎头上拔毛了。”
何成麟心中一阵绝望。这时他的下盘已挨了对方一脚,不由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摔倒在地上。
黑衣蒙面人往前一跟步,手中长剑一探,一式“白露横江”,阴森森的剑尖吐着冷冷的寒光,已直直逼上了他的胸口。
何成麟抬头,正与对方那双充满杀机的、冷厉的寒眸对峙在了一起。
那双眸子,似寒星,似利剑,充满了无限浓重的恨意。何成麟突然认出了对方,喃喃道:“你……你是凌云,原来你没有死……”
凌云凄厉地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不错!何成麟,不,现在我该称呼你一声李帮主了,你冒充皇亲国戚,陷害吕大人,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说着,他手中长剑用力,一式“白虹贯日”,向着何成麟的前胸刺了下去!
第79章 凌云与师兄应传霖仇人遭遇……
却说凌云与练南春共同谋划,在何成麟的新婚之夜联手刺杀他。
此时的凌云对何成麟是恨之入骨,他施展出“连环无敌鸳鸯腿”的招式,将何成麟踹的踉跄几步、摔倒在地;然后一式“白虹贯日”,冷森森的长剑向着何成麟前胸刺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听有人大呼一声:“住手!……”抖手一只袖箭,直击凌云握剑的腕子。
凌云当然可以撤回长剑、躲过这猝然一击的,但这样一来岂不给了何成麟一个逃生的机会?再杀他只恐就不易了。
事已至此,凌云眼红如血,心冷如铁,他一咬钢牙,剑锋不变,径直刺了下去!
“扑哧”一声,长剑贯胸。何成麟那淋漓的鲜血溅了凌云一身,一脸。而与此同时,那支袭击他的袖箭也关在了凌云的右腕上!
一阵剧痛,立时血流如注,凌云痛得“吭哧”了一声,不由后退两步,长剑坠地。
练南春一声惊呼,急忙上前扶住他,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样?……唉,你这又何苦?”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责备与心痛的意味,因为凌云本来是可以躲过这只袖箭袭击的。
这时,在关键时刻发袖箭射伤凌云、并且阻止他刺杀何成麟的、那个半路杀出的人也疾步如飞冲了过来。
见何成麟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面如死灰、一动不动,他不由地脸色大变,连呼:“大公子!大公子!……”
何成麟没有一点反应。
他蓦地转过脸,那双充满恨意的、血红的眼睛正好与凌云蒙面黑巾上的那双清冷的寒眸碰撞在了一起。
来人正是凌云的师兄应传霖,那个曾经与他情同兄弟、后来又反目成仇的人。
凌云见是他,想起过往的那些恩恩怨怨,只觉心里一阵绞痛,一时竟有些失神。
可是应传霖却不给他一点发呆的机会。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刷的拔出长剑,一式“飞花逐月”,径直向凌云的前胸袭来!
眼见对方的长剑要抵上凌云前心了,一旁的练南春急忙飞身上前,一式“白露横江”,挥起长剑替他挡了一招。
见凌云还有些发怔,练南春轻轻拽了他一把,带着几分嗔怪的语气道:“你怎么了?傻站着干嘛?不要命了?”
凌云这才“哦”了一声,缓过神来。
他说不出话,只觉得心里很乱;当应传霖再次持剑袭来时,他舞动手里的长剑,本能地抵挡了几招。
这时侯爷府的家丁侍卫已手持刀剑、呼呼喝喝地向这边聚拢过来了。
练南春当机立断,扬手发出几枚蓝色信号弹。
吱——伴随着尖锐的长啸声,黑幽幽的夜空一片光彩夺目,如菊花盛开般缓缓下垂,然后那绚烂的色彩渐渐暗了下去。
这是事先约好的信号,为鸣金收兵之意。
见到这个信号,在侯爷府配合凌云与练南春执行这次刺杀计划的飞云山庄弟子——狙击冯碧文、罗凤娓的李刚、欧阳剑,迎击杨婆子的吴春心等人纷纷虚晃一招,脱身已走。
练南春与凌云亦甩开应传霖,一起向外杀去。
二人虽然没费多大力气便出了侯爷府,可是却一直不能摆脱应传霖的追赶。
因为应传霖很明白:他追赶的人是今天晚上行刺大公子的罪魁祸首,他既然晚到一步(晚到的原因是张唯谷、凌波儿联手对敌,拖住他不放)没能救出大公子,为了将功赎罪,他就应该将凶手抓住,否则他又如何向何禹廷夫妇交代?
出了京城,又走了十几里路,眼前是一片黑魆魆的荒郊旷野。空旷使得眼前的视野开阔起来,也使得双方的距离进一步拉近了。于是几人索性都停住了。
练南春大约对这个紧紧纠缠住他们不撒手的、讨厌的“尾巴”有些烦了,她冷冷瞄了应传霖一眼道:“应传霖,你别不识好歹,以为我们躲着你是因为怕了你。我们只是没功夫跟你瞎折腾而已!告诉你,我们二人当中随便一人都可以轻易打败你!”
应传霖瞅瞅练南春,又瞥了一眼凌云道:“如果说练帮主可以打败我,我也许能相信;只是不知道这位朋友是谁,竟然连侯爷府大公子也能伤在阁下的剑下?”
凌云冷冷哼了一声,抬起手缓缓摘下面巾,露出了那张俊逸硬朗的面孔。
应传霖一时呆了,半晌回不过味来。良久才喃喃道:“师弟,是你?!……原来你……你没有死……”
凌云切齿道:“说着话的应该是我!当初那一剑怎么没要了你的命?”
应传霖干笑道:“师弟,你就这么恨我?”
凌云痛心疾首道:“师兄,你我曾经情同手足,可是我不明白当初你为什么要投靠天枭?为什么要害我?害得我身败名裂,害得吕大人……”说到后来,凌云的声音有些浑浊了;他脸一扬,说不下去了。
应传霖冷笑一声:“你说我投靠天枭,令人不齿;难道你自己就清白了吗?你还不是与这妖女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练南春柳眉一挑,娇叱一声:“住口!李瑞允是我的仇人,我早已与他势不两立,否则我也不会杀他了。今天要不是姑奶奶另有安排,没时间与你瞎纠缠,现在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说着她轻轻呼哨一声,立时从树林中闪出一哨人马,为首之人黑衣蒙面,体态婀娜,是个女子。
练南春望着那黑衣蒙面女子道:“姑姑,这个讨厌的家伙就交给你了!”原来,这女子正是练南春的四姑姑练轩中。
练轩中应了一声,吩咐人牵过一匹白色骏马;然后她意味深长地望了凌云与练南春一眼,悠然道:“来时匆忙,只带了这一匹马来,二位可不要介意哦!事不宜迟,请二位速速上马离去——”
说着她又轻蔑地瞟了应传霖一眼道:“至于这个狗贼吗,就交给我了!”
应传霖听练轩中骂他“狗贼”,不由眉毛一挑道:“你是何人,居然口出不逊?”
练轩中不屑地瞄了他一眼,施施然道:“应传霖,想当初你背信弃义,投靠天枭;又在自己师弟的背后捅刀子,伤害曾经最信任你的人——难道现在我骂你一句狗贼,过了吗?”
应传霖阴戾的眸子里泛出一层浓重的杀气,“告诉我,你是谁?……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为今天自己说过的话,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练轩中若不在意地笑着:“应传霖,你可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啊!告诉你,姑奶奶坐不更名,行不改姓,练轩中是也!我就在这里等着,看你将来如何报复我?哈哈哈……”
应传霖只气得头上青筋暴起;他轻轻吸了口气,强行压制着胸中的怒火,扭过头不去理她。
然后他又把阴鸷的眸子转向凌云,沉声道:“师弟,你与这帮妖女勾结,新婚之夜刺杀了侯爷府大公子,难道你就不怕我在侯爷与皇上面前揭发你的罪状吗?”
凌云清俊的脸上浮上一层凌厉的寒霜,冷冷道:“师兄,你已经害的我身败名裂了,你以为我会在乎再多加上一条罪名吗?”
说着他顿了顿,又话锋一转道:“而且我也相信,师兄是个聪明人,一定不会做出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的!不错,我是在新婚之夜刺杀了侯爷府大公子;可是师兄不是也投靠了天枭,做了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吗?师兄如果真的想要揭发我的罪行,难道就不考虑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吗?”
应传霖脸色铁青,半天没说话;良久才道:“凌云,算你狠……”
凌云冷笑一声道:“师兄言重了!”
这时练轩中在一旁道:“凌云,你还在这里跟他罗嗦什么,还不快走!”
凌云“哦”了一声,缓过神来,不再理会应传霖。
他转过身,望了望伫立在面前的、那仅有的一匹骏马,不禁有些尴尬地望了望练南春。
练南春此时却好像卖起了关子,她面无表情,一语不发。
练轩中则在一旁狡黠地笑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凌云心思一转:现在大敌当前,众目睽睽之下,如果像一般小儿女那样扭捏作态,岂不更是惹人耻笑?若是潇洒大方一些,反而更能表明自己的问心无愧。
想到这,他动人的眸光一闪,带着几分探问的意味望了一眼练南春;迎上的是对方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
二人都是明白人,彼此心领神会地点了一下头,遂不再多言,默契地先后飞身上马。
凌云右腕受伤,驾驭骏马自是不便,便坐在了后面;练南春坐在前面,持着马缰,一踹马镫,摧动骏马,绝尘而去。……
第80章 凌云与练南春的暧昧被误会了
凌云与练南春,一双俊男靓女同乘一骑,打马扬鞭一路飞奔,风驰电掣般向飞云山庄而去。
应传霖眼睁睁瞅着二人走远,欲要上前阻拦,却被练轩中横身拦住;只恨的他咬牙切齿,却是无计可施……
却说凌云与练南春,同乘一匹骏马,免不了地摩肩擦踵,耳鬓厮磨;也免不了地砰然心跳。
彼此感受着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清新醉人的气息,两人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说是心乱,其中却不乏有一种甜蜜温馨的滋味;说是复杂,但二人却都很希望把眼前的一切永远地维持下去。
因为也许过了今天,再也不会有像现在这样的机会了。
秋风飒飒,拂动二人的衣衫,襟飞带舞,宛若一对璧人……
但是为什么快乐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不知不觉中,二人同乘的骏马已进了飞云山庄。
翻身下马时,凌云不意触到伤处,一阵钻心的疼痛,他不由痛得轻轻吸了口气。
练南春有些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样?不要紧吧?”
凌云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碍事。”
那支袖箭还关在右腕上,血已凝固,流出的血把整个袖子都染红了。他的身上亦是血迹斑斑,一片狼藉。
练南春道:“还说没事?前面就是我的住处,先进来包扎一下吧!”
事急从权;何况都曾经是江湖儿女,都是洒脱不羁的性子,彼此之间也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听练南春这么说,凌云也没有推辞,只是乖乖地听从她的安排了。
在练南春的房中,练南春为凌云拔下袖箭,立时一阵血流喷涌;凌云咬着牙强撑着,硬是没让自己吭出声来。
为了方便处理伤口,练南春便让凌云把上衣脱下来。
凌云“哦”地应了一声,并没说什么,只是利索地闪去衣衫,露出了整个臂膀。
练南春春默默地打量着他那结实健美的赤膊肌肉,他那极富男性魅力的流畅迷人的线条,她觉得自己的脸已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就在这时,她的眼睛忽然凝住了。因为她又一次看到了他左臂上那个暗红色的麒麟胎记,在烁烁烛光的辉映下,透出一种瑰丽的色彩。
想着刚刚发生的那出侯爷府大公子新婚之夜遇刺案,竟然是真假侯爷府大公子之间的一场对决;而且令人唏嘘的是,作为当事人的凌云,他自己的身份被人冒领却不自知;更不知道今晚洞房花烛夜的新娘子丁梦轩原本就应该是他凌云已经订亲的妻子!
想到此,练南春心里不由暗暗地苦笑:老天!你真是太会作弄人了……
凌云见练南春只是痴痴地盯着他身上的那个麒麟胎记发愣,不禁有些奇怪道:“怎么了?”
练南春回过神,轻轻咳嗽了一下,尽力掩饰着自己方才的窘态,若不在意道:“没什么……”
然后她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低下头默默地为他处理伤口。
她让凌云躺在自己的锦塌上,轻轻地用消毒的药水把伤口洗净,一点一点地抹上上好的金疮药;最后又小心翼翼地用绷带把伤口包扎好。
凌云疲惫地躺着,微合双目,任由练南春摆布着。
白天紧张劳碌了一天,晚上又是一场激烈的厮杀,一番仓皇的奔波,凌云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实在是太疲惫了,不知不觉中已是睡意朦胧了……
雄鸡一唱天下白,天光大亮了。实施刺杀侯爷府大公子任务的各路豪杰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最先回来的是李刚、欧阳剑;然后是吴春心;最后是张唯谷、凌波儿。一干人等来到飞云山庄的议事大厅拜见练亭中。
大部分人都在眉飞色舞地描述着自己痛击敌人的经过,只有张唯谷、凌波儿有些垂头丧气。此次行刺大计,他二人最为失败,没能阻拦住应传霖,让他跑到洞房门前的院子里险些坏了大事。
练亭中方要作色,练轩中已接过话茬道:“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应传霖的确是不好对付,凌云还中了他一袖箭呢。今天晚上我与他交手,本想杀了他以绝后患,熟料这家伙武功奇高,我还险些中了他的招呢!最后棋逢对手,扯平了。反正现在已大事告吉,我也无心与他纠缠,便带人回来了。”
练亭中听了,不由感兴趣地问道:“哦?却不知这应传霖是何来路?”
练轩中道:“他与凌云是同门师兄弟,天枭二十三弟子之一,现任的侯爷府武师。”
练亭中点点头道:“看来这应传霖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明珠暗投,去保了李瑞允那死鬼。如果他能为我所用——”
练轩中瞥了他一眼道:“三哥,以你的想法,天下所有的英雄豪杰都应该归你所用了?”
练亭中道:“不错,现在李瑞允已死,对手已倒,天下再无与我争锋之人,我要雄霸武林、一统江湖!“
练轩中叹道:“三哥,你也太自负了!”
练亭中豪迈地笑道:“当然了!人若无豪情壮志,若无远大的追求,怎能成就大业?你们说对不对?”他问众弟子。
众人自是随声附和,一片阿谀奉承之言。
练轩中轻叹一声,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这时她秋水般的明眸在人群中一转,这才发现少了两个人,不由皱皱眉道:“对了,春儿与凌云呢,怎么没见他们?他们应该早就回来了——你们快去找找!”
经她提醒,众人也立时意识到了此次刺杀大计中的这两个主角还没有现身,便急忙分头去找;最后在练南春的房门口发现了端倪。
练南春的侍女柔儿拦着众人,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进去。一番争执,引来了练亭中。
练亭中问道:“春儿在房中么?”
柔儿吞吞吐吐道:“在,只是……”
练亭中抬腿就往里走,“那好,咱们进去找她!”
柔儿慌忙拦住他道:“帮主请留步,里面还有别人,恐怕您现在进去不太方便……”
练亭中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哦?……还有谁?”
柔儿在帮主的权威与震慑下无法再隐瞒什么了,只好讷讷道:“还有……凌统领……”
练亭中脸色倏地变了,“他们在做什么?”
柔儿语无伦次道:“他们……他们还在睡着,现在还没醒呢!……”
此话一出口,立时便如炸了锅似的,众人嘻嘻哈哈,挤眉弄眼,想象力自然丰富了。
黄毛小子李刚吐吐舌头道:“哇!发展得这么快啊!”
柔儿慌了,急忙解释:“诸位千万别误会,他们俩只是还没睡醒,其实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此地无银三百两。柔儿越解释越发坚定了众人的想法,真是越描越黑,百口莫辩。
练亭中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冲着柔儿眼睛一瞪道:“啰嗦什么,你还不马上进去把他俩叫出来!”
柔儿惶然应着进去了。
却说房中二人,确实如柔儿说的那样还没睡醒,只是睡法却不像众人想象的那样龌龊:凌云身上盖着练南春为他搭上的锦被正在熟睡。
而练南春,在为凌云包扎好伤口以后,连包扎的器具都来不及收拾一下,也疲惫地伏在他身上睡着了。
事情的真相其实就是这么简单,而世俗却总要把它复杂化了。
这时,两人同时为外面的喧嚣与吵闹声给惊醒了,练南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直起身子;凌云也从睡梦中睁开几分迷蒙的眼睛,翻身从锦塌上坐了起来。
练南春缓了缓神,疑惑地问惶惶走进来的侍女柔儿,“外面出什么事了?”
柔儿嗫嚅道:“大小姐,凌统领,帮主他们在外面,他们……让你们立即出去见他们……”
练南春听得一头雾水,有些不耐烦道:“到底怎么了?”
柔儿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练南春懒得再与她费力气,只是吩咐她重新为凌云找了一件干净的白色衣衫换上,又关切地问他伤势如何了,感觉好点了吗?
凌云淡淡道:“没事了。走吧!”说着整了整自己的装束,径自走了出去。
练南春默默地望着他几分冷漠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口,正好与等在外面的练亭中等人打了个照面。
练亭中不满地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板起面孔训斥道:“你们两个干的好事,还跟没事人似的!”
两人不由怔了一下,相互困惑地对望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还怎么了?伤风败俗,丢人现眼,你们还有脸问!”
第81章 凌云被迫与练南春定亲了
练南春在自己房里为受伤的凌云包扎伤口;两人奔波忙碌了一天,疲惫之极,然后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可是当两人被外面的嘈杂声惊醒、并先后走出房间的时候,才知道他们的暧昧被别人误会了。
听了练亭中对他们的训斥,练南春连忙解释道:“爹,您真的误会我们了!他受了伤,我只是为他包扎伤口而已,然后我们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其他的真的没什么了……”平时干练机智的练南春,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时间竟有些语无伦次。
练轩中白了她一眼,带着几分酸意道:“瞧瞧,我们我们的,叫的多亲热啊!——好了,春儿,你也不用解释什么了,其实你们的心意我们都明白,而且你们之间的事情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练南春急了,“姑姑,你在乱说什么?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啊?”
练轩中笑道:“春儿,你又何必抹不开面子说呢?我看你与凌云郎才女貌,挺般配的么!再说你父亲也没说不同意你们俩的事情啊!你们既然都是风流洒脱的人物,又何必像那些小儿女一样遮遮掩掩的呢!再说今天既然已经这样了,干脆就正式确定一下你们的关系得了!——你们大家说好不好啊?”
她转过脸询问众人的意见;众人自是随声附和。
一旁的凌波儿最善察言观色,她妙目一转,竟先自向练亭中道喜了:“哎呀,凌统领与大小姐珠联璧合,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美好姻缘,属下在此可要先向帮主道喜了!恭贺帮主得此乘龙快婿啊!”
练亭中听得眉开眼笑,朗声道:“说得好,现在老夫正式宣布:关于凌云与小女的婚事就这样定了!……”
周围立即洋溢起了一片恭贺与道喜之声,瞬间淹没了二人的解释。
凌云此时真是百口莫辩,哭笑不得。迎面袭来的、强加于身的既成事实使的他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他现在才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自数日前在望月凉亭与练南春决裂后,他只以为二人情缘已尽,哪里会想到还有今日的事情发生?
他此时真的很想一走了之,但转念一想:这样一来,岂不使得练南春很没有颜面,使得练亭中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甚至会激怒练亭中、把事情闹僵的无法收拾?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只凭自己的一腔热血任性行事的、毛头毛脚的黄毛小子了;他已懂得了什么叫做心机,什么叫做隐忍,什么叫做深沉,什么叫做藏拙。
想起还困在这里的浣玉郡主,想起生死不明的吕大人,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他把那些到了嘴边的、激烈反驳的话语又强行咽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目前首先要做到的就是隐忍!
凌云虽然心思百转,脸上却不动声色。仿佛他根本就不是当事人,眼前的事情也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似的。
凌云的沉默不语被众人当成了默许;众人围绕在他与练南春身边,眉飞色舞地说着那些千篇一律的恭贺与祝福的话语,那神情似乎比当事人还要激动。
此时的练亭中更是兴奋的很。他又与大哥练楼中、四妹练轩中等人意兴盎然地商议着凌云与练南春定亲的日子。今天是八月初十,就定在下个月的初六罢。
“九月初六,六合相应,真是个黄道吉日啊!”众人连声附和道。
练亭中拽着练南春道:“春儿,怎么样?我就说嘛,没有实现不了的梦想吗!现在你们两个终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哈哈哈……”
练南春偷偷瞅了一眼凌云,却见他面无表情,一副听之任之的姿态;心里不由得五味杂陈,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一个探报急急匆匆走进来,伏在练亭中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练亭中听了,不禁有些作色道:“岂有此理,老夫向来待他不薄,他竟这么不识好歹,不辞而别!”
练南春有些奇怪地问道:“爹,怎么了?”
练亭中道:“杜正海这个臭小子背叛老夫,趁着咱们行刺李瑞允之机,走了!”
练南春似乎并不觉得如何意外,只是苦笑一声道:“他倒挺会找机会的!”
众人听了,纷纷指责斥骂杜正海:忘恩负义啦,不识好歹啦——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真是墙倒众人推。
只有凌云默不作声,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心里却想:杜正海果然言出必行,终于离开飞云山庄了!……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就必为我所杀!——”练亭中眼神里涌现出无限的杀机,一字一顿道。
他回过脸,吩咐道:“李刚,欧阳剑,你们两个立即带人四处打探杜正海的下落,一旦发现格杀勿论!”二人喏喏连声,慌忙带人去了。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就必为我所杀……”凌云耳边回荡着练亭中这句狠戾决绝的话语,心底不由升起一股凛凛的寒意。
自思:这些话是在暗示我吗?看来这练亭中果然是个暴君,独断专行、阴狠毒辣,他对手下人只讲利用,不讲情义。
然后接下来练亭中又派人去京城打探侯爷府的情况。
侯爷府中此时正处于一片凄惶之中。何禹廷、常青公主昨天晚上都已睡下了,忽闻大公子房中出了刺客,不由地大惊失色。
待两人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慌慌张张地赶到现场时,该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发生过去了。
何成麟早已由家人与侍女给抬回房中去了。
丁梦轩也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神色呆滞,不能动弹,等罗凤娓、冯碧文赶来才告诉众人:新娘子是给人点了穴道,解了穴道便没事了。
何禹廷夫妇此时也赶到了。他们见儿子躺在床上浑身是血,脸色惨白,双目紧闭,想来是凶多吉少了,常青公主惨叫一声,晕了过去;待缓过气来,顿足捶胸,放声痛哭。
何禹廷毕竟是朝廷一品大员,信平侯爷,处事冷静。他急忙吩咐管家何禄为火速把京城中的名医一一请来,为儿子诊治。
最负盛名的“赛华佗”也到了,为大公子号脉疗伤,施出浑身解数进行抢救,欲创造“赛华佗”起死回生的第一百个奇迹,因为之前他已经把九十九个性命垂危的病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这时候家丁来报:应传霖回来了。
何禹廷出了内室,在外厅接见了他,听他详尽地汇报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何禹廷紧锁双眉,问道:“你可知道今天晚上行凶的到底是些什么人么?
应传霖道:“天枭组织的人。”
“何以见得?”
“今天晚上行凶的主谋是绸缎庄的老板娘玉卿成。我已经核查并确认她的真实身份了,她就是天枭组织的副帮主练南春!”
何禹廷不由勃然大怒道:“天枭组织的人也太嚣张太猖獗了!前些日子刚刚杀害了凌云跟郡主,之后又刺杀了吕文正;今天晚上又来伤害我儿子,真是穷凶极恶。此组织若是一日不除,京城则一日不得安宁!”
他顿了一下,叫过何禄为:“你立即带人查封绸缎庄,把店中一干人等全部抓来!”
何禄为遵命,连夜带人赶奔绸缎庄。
然后,何禹廷又继续询问应传霖关于今天晚上行刺案件的其他细节,“应武师,你可知道其他那些刺客的身份?”
应传霖道:“他们都黑衣蒙面,且个个武艺高强,来去匆匆;又是黑夜,属下惭愧,实在是……无法辨识。”
他心思百转,终于没有把凌云说出来。
他耳边不由又回响起凌云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极具威胁的话语:
“师兄是个聪明人,一定不会做出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的!不错,我是在新婚之夜刺杀了侯爷府大公子;可是师兄不是也投靠了天枭,做了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吗?师兄如果真的想要揭发我的罪行,难道就不考虑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吗?……”
是的,如果他出卖了凌云,凌云当然也会毫无保留地把他以前做过的那些不光彩的事情给揭发出来的,到时候岂不是两败俱伤么?
他现在还想好好地在侯爷府里做事呢,他可不想闹个鱼死网破的后果。
所以他在沉吟了一下之后,终于没有把今天晚上凌云行刺何成麟的事情给说出来。
何禄为办事真是雷厉风行,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只是回复的结果却不尽人意:绸缎庄的掌柜孙孝文、李云汀夫妇早已逃之夭夭,抓到的只有店中几个不打要的小伙计。
何禹廷很不满意,正要发火;忽然常青公主的侍女碧云惶惶赶了来,哭声道:“老爷,大事不好了!大公子他……他……”
何禹廷急促地问道:“快说,他怎么了?”
碧云道:“大公子他……他殁了!……”
何禹廷只觉眼前一黑,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82章 “何成麟”的遗体不翼而飞了
真是世事难料,祸福天定。侯爷府大公子成婚,府中上下本来是披红挂彩,喜气洋洋;现在却是一片缟素,哭声震天。喜堂变成了灵堂,“何成麟”的新婚大喜之日也变成了他的忌日。
常青公主、何禹廷夫妇哭得几欲昏厥,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十多岁。
新娘子丁梦轩更是悲恸欲绝,几次寻死觅活,多亏她的贴身丫头琦玉及时发现给阻止了。
神医“赛华佗”终于没有能够创造出他行医以来的第一百个奇迹便身败名裂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令他不得不慨叹人世之多艰,一番惆怅与唏嘘后,他背着行囊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
在一片恸哭声中,只有一个人暗暗高兴,这人便是侯爷府的二公子何成麒。
他并不是常青公主所生,他的母亲只是定远县丞之女——于氏思瑶;因为他母亲的卑微身份,连带他在侯爷府里的身份与地位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只因为他是庶出。
而作为侯爷府大公子的何成麟却是常青公主所生,是正出,在身份地位上便先自压他一头。
再者,自何成麟认祖归宗以来,在为人处事方面非常的大方得体,侯爷府里上下人等无不交口称赞,可谓是八面玲珑,占尽了风头。
相比之下,何成麒感到了自己的卑微与鄙陋,他觉得自己只能被冷落在那个偏僻的角落里无人理睬,没有一点存在感。
现在何成麟死了,他心里好像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只觉得舒适畅快多了。自思:活该,看你整天那飞扬跋扈、耀武扬威的样子,你早就该有这一天了,这就叫做人不报应天报应!
又见何禹廷、常青公主那伤心欲绝的样子,他越发觉得解气:哼,瞧你们以前那沾沾自喜的样子,现在也该给你们一个沉重的打击了!
人说同胞兄弟亲如手足;说来也怪,何成麟的死,竟没有给何成麒带来一丝悲哀,他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何成麒虽说心中暗暗庆喜,脸上却是一副沉痛的表情。见父亲因为丧子之痛而伤心过度,有些体力不支,他便替父亲忙里忙外地操持着大哥的丧事,打点着府中的一切琐碎事宜……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惨淡的月光冷冷地从云层里泻下来,有气无力地晃着侯爷府里凄清寥落的一切。
现在已是二更时分了,灵堂外留守的几个侍卫无精打采地打着瞌睡。
灵堂内,刚刚做了一天新娘、转眼便成了寡妇的丁梦轩一身缟素,鬓插白花,神情呆滞地跪伏于何成麟的灵柩前。她的贴身大丫头琦玉立于一旁,神色恹恹,昏昏欲睡。
丁梦轩神情憔悴,双眼红肿,她此时已是欲哭无泪,心如槁木了。“哀莫大于心死”,正可以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
她本来可以像其她女子那样找个如意郎君,恩恩爱爱,携手共度此生;岂料天意弄人,飞来横祸转眼间改变了她现有的一切;瞬间便把她曾在闺中做了无数次的那些美丽旖旎的梦想与憧憬击成了碎末。
本来丈夫一死,她已是痛不欲生;而有伤口上撒盐者,更是在她的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说她是可夫星,一过门便将亲夫克死了。
对此她也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辩解什么了,随便别人怎么说罢,反正她已是心如死灰了。
有一刻,她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绮丽的亮点,那是她少女时代的一段浪漫旖旎的时光:
当时她在浴仙池洗澡,忽然遇到刺客袭击,她与丫头香罗惊慌失措地脱身以逃,后来又邂逅凌云出手相救;虽说当时的场景惊心动魄,却别有一番怦然心动的情愫糅合其中,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悸动感觉……
还有那一次,凌云乘着夜色来她的绣楼找她办事;当时的她,螓首蛾眉,凭倚栏杆,正在凝神低吟。
楼前花枝掩映,桂影斑驳,充满了诗情画意;而她与凌云的那次“幽会”,亦是充满了朦胧而暧昧的意味。
那时的她,一颗芳心恍如小鹿乱撞般砰砰乱跳,特别是在撞见玉卿成之后,她更是慌的不知所措……
想到此,一朵红色的氤氲悄悄爬上了她那苍白憔悴的面容……
但还快她的心便冷却了下来,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径自从内心深处扩散到周身的每一处毛孔,瞬间把她所有旖旎的梦想凝结成了寒冰。
她不由暗暗地斥骂自己:丁梦轩,你现在刚刚死了丈夫,你就该一心一意为自己的亡夫守节才是;而现在你却想入非非地想着别的男人,你可真是恬不知耻啊!
再说了,这凌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如果不是他一番花言巧语的蛊惑,你的贴身丫头香罗又怎么会死?……
却说丁梦轩,正在胡思乱想间,忽然一股馨香馥郁的香气袅袅袭来;她只觉地神思恍惚,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再次从噩梦与惊悸中醒来时,发现自己居然还躺在何成麟的灵柩旁边。
她用力揉了揉自己那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慢慢直起身子,茫然地看了看周围。
灵堂里依然静悄悄的,透着一片的寂寥与冷清;丫头琦玉与几个守灵的侍卫却倒在地上,昏睡不醒。
方才发生什么事了?她不知道,她只觉得一颗芳心扑通扑通地乱跳。
她惶然爬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跑出灵堂,有气无力地喊着:“快来人呐!……”
今天晚上值夜的武师应传霖闻讯,带着侍卫急急匆匆地赶来。
听了丁梦轩语无伦次地的一番哭诉后,他不由皱了皱眉,走进灵堂仔细查看了一番,起初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可是当他走近何成麟的棺椁时,却不由地大惊失色。因为他发现,棺材的盖子是松动的,那棺椁很明显是被动过手脚了。
应传霖只觉得头轰的一下,脸色立时变得铁青。他脑子里的念头如过电般闪现着,心想:方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稳了一下心神,乍着胆子一点点地挪开了棺盖,定睛往里看时,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棺椁内空空如也,早已不见了大公子何成麟的遗体!……
侯爷府大公子的遗体不翼而飞了,这不仅仅在整个侯爷府,甚至在整个京城,都可以称得上是一条爆炸性新闻。
侯爷何禹廷与常青公主闻听此讯后,无异于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一般,不由地悲愤交加,放声痛哭。
尤其是常青公主,想起二十二年前,因为丈夫的一段孽情,使自己那无辜的儿子被乳母葛氏抱走,当时的她已是痛不欲生;现在失散多年的儿子终于认祖归宗,并且也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了,这本来令她多么地欣慰与骄傲啊。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儿子在新婚之夜却又遇刺身亡,而且现在连遗体都不翼而飞了,作为一个心意拳拳的母亲,这将是如何致命的打击啊!
她一连数日把自己关在房里,独自一人咀嚼着再次痛失爱子的那种撕心裂腑的滋味,任谁也不理,只是发呆。
与常青公主不同的是,何禹廷在儿子的遗体莫名其妙地失踪以后,刚开始时亦是悲痛欲绝;但后来他渐渐地冷静下来、翻来覆去地再去回味这些事情的前后经过时,他却隐隐觉察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想起两年前儿子突然认祖归宗、回归侯爷府;回顾着当时那些历历在目的情形,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其中有些事情太过巧合了。
只是考虑着当时常青公主的心情,同时也照顾着大多数人的感受,他并没有说什么。
而且令他困惑的是,这些年来作为儿子走失时的贴身信物——除了那只碧玉麒麟玉佩外,那个至关重要的、正面是观音打坐的、白金质地的护身符,直到现在也一直没有出现过。
他也曾因为这个问过儿子,何成麟的回答是:当时他年纪还太小,不太记得当时的情形了,大约是被乳母葛氏给顺手拿走了吧!
这话听起来似乎也有些道理,于是何禹廷便不再追问了;甚至有时候仔细想想,他也觉得自己是过于杞人忧天了。
可是现在儿子却突然在新婚之夜遇刺身亡,而且事后连遗体也不翼而飞了,便再一次把他心里那些积聚了多年的困惑与不解给勾了起来。
他实在想不明白:谁会无缘无故地盗走儿子的遗体?其目地又何在?这里面到底隐藏了一个什么样的天大的秘密呢?
何禹廷冥思苦想,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他便派出各路人马四处打探儿子遗体的下落,就像是二十二年前他出动府里所有人手、挖地三尺寻找下落不明的小公子的踪迹一样。
不同的是,二十二年前,他派人寻找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二十二年后,他派人寻找的却是一具遗体!
可是令他失望的是,一连数日过去,关于儿子遗体的下落一直是杳如黄鹤——就如同二十二年前那个走失了的小公子一样,在一旦失去之后便是杳无音讯了。
何禹廷痛苦,彷徨,一筹莫展。
他抬起没有神采的眼睛,茫然望着庭院里那些晦暗的景色,不由苦笑道:“唉!谁能告诉我,我儿子的遗体到底去了哪里?老天,我知道以前自己做错了,求求你就不要再惩罚我了,就不要再难为这个府里的人了,好不好?……”
第83章 原来吕大人并没有死
飞云山庄探事的弟子将“何成麟”的死讯报给了练亭中。练亭中听了不由地开怀大笑:“哈哈哈,这就叫做风水轮流转——李瑞允,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啊!”
练轩中在一旁提醒他道:“三哥,我们现在要不要趁热打铁,在天枭组织群龙无首、人心惶惶之际一举出兵,夺回本该属于你的帮主之位?”
练亭中不以为然道:“何必这么急呢!如今李瑞允一死,我的心头之患已去,我现在也没有什么顾忌了!——对了,春儿与凌云的佳期将近了,咱们还是先把他们两个的喜事办了再说吧!”
练轩中还想再说什么,练亭中已话锋一转道:“对了,杜正海这个臭小子可有下落了?”
练轩中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
练亭中道:“再多派出些人去找!我一定要抓住这个臭小子,严加惩处!”
说着,他阴鸷的眸光一转,眼睛里流露出的是冷戾的杀机,“要想成就大业,就要奖罚分明,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背叛我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再说凌云,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时,发现床头上有一张字鉴,取下展开,但见上书:
凌兄:
见字后请与明日未时一刻到飞云山庄东十里坡一见。
即日。
下面却没有署名。
凌云不由皱了皱眉,这笔迹似曾相识,会是谁呢?……
在约定的时间地点,凌云见到了约见他的人。一身黑色衣衫,一把颀长的宝剑,见到凌云后,来人冷峻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笑意:“凌兄,久违了。”
来人竟是杜正海——练亭中发通缉令四处抓捕的、飞云山庄的叛逆杜正海。
凌云一怔,沉声道:“眼下风声这么紧,你居然还敢回来?”
杜正海单侧嘴角一挑,脸上露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只要凌兄不与我作对,除非他练亭中亲自来,否则我还真的没有把谁放在眼里!”
凌云见他一脸自负的神情,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他黑白分明的清眸微微一闪,话锋一转道:“杜兄不惜以身犯险,急鉴约我前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么?”
杜正海笑道:“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凌兄也——凌兄果然知我!”
凌云俊朗的面孔上浮起一层浅浅的笑意,“那是自然。杜兄,要知道你我这可是打出来的交情啊!”
杜正海不由地拊掌大笑。
他略微顿了一下,又道:“听说九月初六是凌兄与练南春的定亲之日,凌兄就要成为练亭中的乘龙快婿了,凌兄可真是春风得意、飞黄腾达啊!小弟在此恭喜凌兄了!”
凌云脸色一沉,轻叹一声道:“杜兄又何必出言讥讽,其实有些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说到此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道:“杜兄,还记得以前我曾经与你说过的话么?其实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在等机会带着郡主离开这里——现在看来,与练南春的定亲之日,倒不失为一个脱身的好机会。”
杜正海眸光一闪道:“这么说,凌兄是想借着定亲之日、他们戒备最松懈之时带着郡主离开飞云山庄?”
凌云忧郁的眼睛里略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杜正海狡黠的眸光在凌云脸上转了转,忽然笑了:“我瞧凌兄的神情似乎有些犹疑,是不是于心不忍,觉得这样做有些对不起练南春啊?”
凌云半晌无言。良久他才轻轻唏嘘了一下,黯然道:“我知道这样做会伤害到她,可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忠义岂能两全,何况我早就知道我与她是不可能的……快刀斩乱麻,也许对彼此以后都会好些……”
杜正海见凌云有些语无伦次,知道他心里很乱,不由地心里恻然;遂转了个话题道:“好了,咱们先不说这些了。凌兄,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说到后来几个字时,他故意加重了语气。
凌云几分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哦?……什么消息?”
杜正海一字一顿道:“吕——大——人——没——有——死!”
凌云呆呆地,一时如傻了似的,好像没有听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杜正海瞧凌云那傻傻发愣的神情,便道:“怎么了?没有听懂吗?我再说一遍:刑部尚书府吕大人没有死!”
凌云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多亏杜正海扶住了他。
凌云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急促地问道:“杜兄,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杜正海的胳膊都被凌云抓的生疼了。他用力甩开他的手,有些生气道:“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与你开玩笑吗?这是千真万确的!”
凌云俯身跪了下来,向着京城的方向拜了几拜,哽咽道:“我就知道,吕大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太好了,太好了……”话语间,他已是泪流满面了。
在杜正海的印象中,凌云是那种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宁肯流血也不流泪的、响当当的硬汉子,哪里会像现在这样?
在那一刻,杜正海内心深处那个最柔软的地方忽然被深深地触动了。原来,每个人都有别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的。
就像是面前的凌云。他一直以来都以为凌云是那种刚强坚忍、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人的——就如两年前他在办理自己与父亲元真道长劫持丁小姐那个案件时的铁面无私与不留情面。
可是现在,当他看到凌云那脆弱的一面时,他忽然明白了:原来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是无坚不摧的——即使是如何英雄、如何坚强的人物,他也会无奈,也会痛苦,也会疲惫,也会流泪……
许久,凌云才平静下来,冲着杜正海尴尬地笑了笑道:“杜兄,让你见笑了。——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杜正海道:“凌兄,你我之间可是打出来的交情,我也知道你很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只是苦于无法脱身。我想我既然逃出来了,总该尽自己所能帮你些忙吧!
“我最初的想法是先到刑部尚书府看看,打探一些消息,如果有机会便将你与浣玉郡主的情况告诉徐直徐先生他们,让他们想办法营救你们脱离虎口——
“于是这段日子我便天天隐匿在刑部尚书府周围,关注着府中的动静。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
原来那天晚上,杜正海潜入了刑部尚书府,来到吕大人原来办公的书房。只见徐直正在书房里处理府里的一些事务,可巧吕夫人也在。
徐直正在向吕夫人说着一些宽慰之言,忽然僮儿荣儿跑进来说:宫中冯林冯公公来了,要见吕夫人。吕夫人一怔,忙说有请。
须臾冯公公进来了,一身便衣,身边只带着一个小宦官打着灯笼。众人很奇怪,冯公公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冯公公摒退左右,只留下吕夫人、徐直两人,低声向他们道明了原委:
吕文正在大牢中遇刺后,皇上震惊,太后悲愤。
吕文正当年曾经对韦太后有救命之恩,太后对此一直铭记于心。
只是前些日子忽然传来浣玉郡主的死讯——要知道韦太后一直以来对浣玉郡主都是视为己出,疼爱得不得了,现在乍闻浣玉死了,她悲恸欲绝,遂迁怒于吕大人;所以吕文正被打入大牢后,她尚沉浸在悲痛之中难以自拔,也没有心情再去管他的事情了。
现在听说吕文正出事了,她方觉后悔——一切都是天枭组织在作恶,浣玉、吕文正与凌云等人都是受害者,如果吕文正真的因为此事死了,她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而且她也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于是她下懿旨将吕文正带到宫中全力抢救,并且让宫里最好的御医为他诊治。
为了保证吕文正的安全,防止天枭组织再来骚扰,韦太后便让他们对外宣称吕文正已经不治身亡了。
吕文正真可谓是福大命大,终于从鬼门关里捡回了一条性命。
今天晚上,冯林奉命来到刑部尚书府,向吕夫人、徐直说的正是这件事。
只是现在天枭贼患猖獗,为了保证吕大人的安全,冯林要二人务必严把口风,千万不可把此事泄漏出去……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杜正海道。
凌云望着杜正海那真诚的脸,心里不由涌起一阵热浪,颤声道:“杜兄,人说大恩不言谢,杜兄对我的一片情义,凌云将永远铭刻于心……”
杜正海一双灼灼的眸光望着凌云道:“那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在定亲之日离开飞云山庄了?”
“是的!”凌云原本几分暗淡的眼睛里此时泛出的是锐利动人的神采,“本来我还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在离开此处后又该何去何从,现在我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了!”
杜正海笑笑,“好,我相信凭着凌兄的胆识与谋略,离开此处绝对是不成问题的!”
说着,他抬头望望天色道:“时候不早了,这里到处都是练亭中的眼线,你我不宜长久逗留,若无他事,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杜正海说毕,冲着凌云拱了拱手,然后转身而去。
凌云默契地冲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注目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第84章 定亲之日凌云欲逃离却不想……
凌云当天晚上来找浣玉郡主。浣玉对凌云的一举一动太过熟悉了,一瞅见他的影子,浣玉立即进了自己的房间,啪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凌云在外面敲着门,“郡主,请开门,我有话对你说。”
浣玉气呼呼道:“你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你都快成了人家的乘龙快婿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凌云道:“我找你当然有事了,你先开门再说。”
浣玉道:“哼,你想的美!我不想再见到你,你快给我滚,快滚啊!……”说着,她伏在门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凌云见她耍起了小孩子脾气,一时也无可奈何道:“唉!你又哭什么,让人听了还以为我又怎么欺负你了!你既然不想见我,那我走就是了!——哎,我走了,我可真要走了!……”
他连叫了数声,见浣玉郡主也不搭理他,觉得好没意思,只好轻轻叹了口气,一脸沮丧地转身就走。
浣玉鼻子抽动了一下,嘟着小嘴道:“你少使诈,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说着,她慢慢停止了哭声,侧耳倾听,外面一片空寂,什么声响也没有了。
她又等了一会儿,见真的没有什么动静了,不觉心里一阵冰冷,看来凌云是真走了,她不禁有些灰心丧气了。她慢慢地把门开了一条缝。
凌云忽然从天而降般出现在她面前。
浣玉想关门已经来不及了,她又羞又气,两只粉色的小拳头在凌云胸膛上捶打着,气呼呼道:“好啊,你居然敢骗我?……”
凌云抬手抓住了她的手,哈哈大笑。
浣玉停了手,一张俏脸又沉了下来,抬腿回到自己房里,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
凌云跟了进来道:“你还不肯原谅我么?你还在生我的气啊?”
浣玉忽然又哭了起来,“你说你跟别的女人都要定亲了,我能不生气吗?上次你是怎么对我说的,你说我们两个再也不分开了,可现在你的心思却全在那女人身上,整天都陪着她,这些日子来也不理我……如今你们俩马上就要定亲了,那我还死乞白赖地留在这儿干什么,明天我就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凌云道:“你真的要走?”
“是的!”
“再回你的晋陵王府?”
“不错!”
“你不怕你爹再逼你成亲了?”
浣玉赌气地一扭头道:“这个不用你管!”
凌云故作狎昵地靠上去,嬉皮笑脸道:“你方才还说什么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怎么现在却要一个人走,撇下我可怎么办?——要走也要一起走啊!”
浣玉怔了一下道:“你现在还在打趣我?”
“你是郡主,我又怎么敢打趣你啊?”凌云一边说,一边走到门口,四下望望,确定无人偷听,方关上房门,走到浣玉身边,神色庄重道:“郡主,现在我要与你说一件正经事情:九月初六,就是我与练南春定亲的那一天,你在你自己的房里等我,到时候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浣玉听了,不由又惊又喜道:“这是真的吗?……可是为什么偏偏要选在这一天呢?”
“因为这是他们思想最松懈的时候。”凌云道,“难道你没看出来吗,他们就是到了现在还不放心我。”
浣玉惊奇地睁大了那双美丽晶莹的眼睛,有些不解地问道:“他们?……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不放心你?”
凌云语重心长道:“郡主,你久居深宅大院,不过问世事,天真单纯,又怎么知道世上的权势纷争,尔虞我诈?”
说着,凌云拉着浣玉郡主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在烁烁烛光的辉映下,他便把他所知道的练亭中的卑劣行径(如何把他与郡主的假尸首送到晋陵王府陷害吕大人,如何派人刺杀吕大人嫁祸天枭组织等事情)约略择要地说了一遍。
浣玉只听得唏嘘不已,“真没想到,你的救命恩人,那位看似高风亮节、超凡脱俗的练老先生,居然是这样的人……”
凌云道:“郡主,我告诉你这些,除了向你表明心迹;更重要的是要你谨思慎行,千万不要把此事泄露出去!尤其是我们准备在定亲之日离开之事更不要在人前泄露半个字,否则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浣玉连忙道:“凌大哥,你别说了,这个我明白。”说着她轻轻垂下头去,乖的就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低低细语道:“凌大哥,你只管放心好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凌云听了,不由松松地吁了口气,欣慰地点点头……
时光荏苒,转眼已经到了九月初六。
这一天可真热闹,飞云山庄庄主院内大摆宴席,前来祝贺的宾客如云,络绎不绝,其中也包括两位长老练楼中与练轩中,以及除了杜正海之外的那五大弟子。
众人推杯换盏,划拳行令,好不痛快。
练亭中端坐于高堂之上,接受着众人的拜谒与道贺,春风满面,眉开眼笑,那样子真是得意极了。
凌云与练南春应酬着来来往往的各路宾朋,只忙得头昏脑胀,不亦乐乎。
直到中午坐席了,二人才总算松了一口气,疲惫地坐下来,刚想喝口水喘息一下,众人又一窝蜂地来向练南春敬酒。练南春连忙一个劲地推辞。
众人却不依不饶,凌波儿道:“那可不行,今天是大小姐与凌兄弟大喜的日子,理应开怀畅饮、一醉方休才是!来,这杯可一定得干了哦!……”
练南春笑着告饶:“再喝就醉了,凌姐姐,妹子求您就高抬贵手吧!”
凌波儿秋水般的眸光一转,笑意盈盈道:“怎么了大小姐,论年纪,我可虚长你几岁啊,大家也都听到了,方才你都喊我姐姐了,如今我这当姐姐的敬妹子一杯酒,难道你就真的这么不赏脸么?”
张唯谷在一旁起哄道:“她不喝,就让凌兄弟替他喝怎么样?”
众人听了觉得有理,又一窝蜂地过来整治凌云,“凌兄弟,虽说你平时在京城里风云叱咤,厉害得很,但今天可得听我们的了!——这一杯可得干喽!不然的话,兄弟们可要用强了!”
凌云见推辞不过,只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练南春见了,直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转眼已是华灯初上、夜幕降临了。
练亭中喝得醉醺醺的,由侍从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回房休息去了;众宾客亦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纷纷散去了。
凌云与练南春此时也有七八分醉意了,凌云扶着练南春,口齿不清道:“他们都……走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练南春含含混混道:“不,我今天高兴,我还要喝……”
凌云道:“不要喝了,你都……醉了……”
练南春格格笑了起来,舌头都有点打卷了,“不,我……没醉,你才……醉了呢!”
两人拉拉拽拽地互相搀扶着,足下踉踉跄跄地向外面走去。
众人见他俩那有几分萌憨的醉态,都忍不住想笑,却又强自忍住没笑出声来;只装作没看见,三三两两地各自散去了。
凌云与练南春二人迤逦歪斜地往前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凌云的住处。
进了房,练南春身子一晃,径自倒在了凌云的床上,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哝着什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凌云连唤两声:“春儿,春儿!……”没有反应。凌云轻叹一声,慢慢直起身子,方才脸上的醉态全无。
他默默地望着床上沉醉不醒的练南春,酒的作用使得她的脸上一片潮红,在煜煜闪烁的烛光的辉映下,那张曾令他心醉神痴的脸庞,此时显得朦胧暧昧,愈发动人了。
凌云只是呆呆地滞立在床边,出神地看着她那秀美的脸庞,有一刻直如痴了一般。
良久,他才缓过神来,眼神里满是黯然与酸楚,沉声道:“春儿,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对你,不该就这样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可是我也没有办法……
“吕大人虽然躲过一劫,但现在仍然身陷囹圄,含冤莫白——他当初是为了我才这样的,而且我也曾在他的面前立下誓言,一定要把浣玉郡主带回去,一定要完成这次的使命。虽然你与令尊对我有救命之恩,可是我也只能辜负你们了……”
说罢,凌云缓缓转过身来,从旁边把已经收拾好的行装背在了肩上,又抬手取下了墙上的鱼青宝剑。
这时,他只觉肩头一麻,已被一物击中穴道,立时呆滞地僵立在原处,不能动弹分毫,手里的宝剑也“嘡”的一下坠落在地上。
练南春悠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又徐徐站起身,一步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一双清眸冷冷地盯着他,那眼睛里泛出的寒芒几乎能将他整个人刺穿。
凌云轻叹一声道:“原来你没有醉……”
练南春带着几分嘲讽的口气道:“你不也是一样么!”
凌云一时被噎住了,他索性把脸一扭,一语不发。
练南春恨恨道:“凌云,你很聪明,居然会选在这个日子在这种情形下离开,连我也始料不及。只是你还不够绝情,否则你也不会功亏一篑了!”
她愈说愈气,莲足一钩,挑起了跌落在地上的鱼青宝剑,然后抬手出剑;但见寒光一闪,冷森森的剑尖已逼上他的胸口:“凌云,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第85章 凌云面对练南春的两难抉择
却说凌云,与浣玉郡主商议妥了,欲借与练南春定亲之日逃离飞云山庄,不想功亏一篑,在最后关头被练南春识破真相,并被制住了穴道。
练南春用宝剑指着他的胸膛,问他还有话说?
凌云闭上眼睛道:“该对你说的话,方才我都已经都说完了……”
练南春那双充满怨恨的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凌云无可奈何地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练南春切齿道:“为什么不说话?”
凌云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愠怒,沉声道:“难道你非要逼我把那些话说出来吗?”
练南春芳心蓦地一颤,“你这话……什么意思?”
凌云轻叹一声道:“其实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
练南春瞳孔微微一颤:“那些事情?是……什么事情?”
凌云冷笑一声道:“当然是你父亲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练南春,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练南春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她缓缓地收回逼在凌云胸口的长剑,无力地垂下头去,半天没说话。
过了很久她才回过神来,有些艰难地问道:“那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凌云轻轻哼了一声道:“这个就不劳你过问了!……”
他微微沉吟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不错,你与你的父亲几次救我,你们对我的救命之恩,凌云自是铭感五内,常思报答。可是你父亲却只是为了把我留在飞云山庄为他所用,便不择手段,派人把我与郡主的假尸首送到晋陵王府,害的吕大人身陷囹圄;而且更令人不齿的是,事后他又派人去刺杀了他!……”
说到这里,凌云眸光一沉道:“令尊大人做的这些事情,凌云也是铭刻于心,一点也不敢忘记的!”
练南春只觉得心乱如麻,她嘴唇微颤,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说起,只是懊恼地“唉!……”了一声。
凌云双犀利的眸子炯炯望了练南春一眼道:“对此,不知练大小姐作何解释?”
练南春眼睑低垂,咬了咬嘴唇道:“他是他,我是我,凌云,请你不要把他做过的事情拿来谴责我,因为我也左右不了他的想法与决定;你若有什么怨尤,直接去找他好了……”
凌云脸上浮起一层深深的愤恨与悲哀,他惨笑一声道:“那我怎么敢啊?如今我与郡主的命运都掌握在你们父女手里,我若是稍微假以辞色,马上就会招来杀身之祸……我死事小,若是因此而连累了郡主,后果何堪?”
练南春忽然恼了,垂下的剑尖再一次扬起,倏地横在了凌云的脖子上;她鼻翼翕张,抿紧嘴唇,咬着牙道:“郡主郡主,你就知道郡主!凌云,难道在你的心里就只有郡主吗?”
凌云眸光坚定,气势凛然道:“当然了。就是因为郡主的事情,我才被困飞云山庄;而且当初我曾在吕大人面前发下誓言,一定要找到郡主,安全无虞地把她带回京城,从而完成我的使命——除非……”说到此他忽然顿了一下。
练南春一双冷眸紧紧盯着他道:“除非怎么样?”
凌云咬了咬嘴唇道:“除非我不能活着回去……”
练南春的眼泪不觉已滑落下来,她切齿道:“凌云,你这负心薄幸之人,我……我恨死你了!……”
凌云苦笑道:“我承认,是我伤了你的心,是我辜负了你;可是当我遇到两难的抉择之时,总是要做出取舍的!所以……”
练南春冷笑道:“所以,你就取了为了送浣玉郡主回京城,而舍弃了我!”
凌云无奈道:“春儿……”
练南春打断他道:“不要叫我春儿!你配吗?”
凌云只好道:“练大小姐!其实我是真的爱你,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你知道这些日子来我又是怎么过的吗?我痛苦,彷徨,夜不能寐,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也全是你的影子……与其受这种煎熬与折磨,倒不如死了;天意如此,使我不能成功走脱,我也无话可说,你动手吧。”
练南春悲愤至极,颤声道:“不要说了!其实我早就该知道你我之间根本是不可能的,有些事情也是强求不来的……”
她持剑的手在簌簌颤抖。她索性把剑一摔,弹指为凌云解开了穴道。
凌云不由呆了一下。
练南春把脸一扬道:“你走吧!”闭上眼睛,泪水又一次滑了下来。
凌云一颗心痛苦地抽搐起来。他默默转身,抬腿勾起地上的鱼青宝剑,一语不发向门外走去。
到了门口,凌云停身,回脸又望了练南春一眼道:“春儿,你多保重。其实我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忘了我这负心薄幸之人!……”
练南春把脸扭过去,不去看他。
凌云只觉得心如刀绞。他走到门口,欲要出门,却又不舍,忍不住回过脸又望了练南春一眼;想要说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轻噫一声,径自离去,将那孤寂冷漠的身影化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见凌云真的走了,练南春不由颓然瘫坐在了地上;她泪落如雨,打湿了前襟……
翌日,凌云带着浣玉出走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飞云山庄。
练亭中闻讯,不由地勃然大怒,一掌击下去,面前的桌子已裂为两截,“凌云这个臭小子,居然这样骗我!这个口是心非、两面三刀的混账东西,枉我当初那么信任他,没想到他居然与杜正海是一路货色!来人——”
他吩咐两旁的弟子,“你们马上去把他给我抓回来,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张唯谷等人连忙答应着,就待出去安排;已被练南春给拦住了:“且慢!……”
练亭中狐疑地望了女儿一眼,“春儿,怎么了?”
练南春道:“这个时候还去抓什么人啊?说不定人家早就回了京城了,难不成还要他们跑到刑部尚书府去抓人吗?”
练亭中一时被噎住了,他搔搔头道,“春儿,那你说该怎么办?”
练南春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她苦笑一声道:“我哪知道该怎么办?人家本来就不愿意,都是你们非要硬把我和他往一起拽,现在可好,害得我出这样的丑……”到了后来她已说不下去了,喟叹一声,掩面而去。
练亭中望着女儿远去的、伤心的背影,直恨得咬牙切齿道:“凌云这个臭小子,害的我女儿这么伤心,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练轩中在一旁道:“行了行了,凌云当然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不过咱们也不必急于一时,总有机会再抓到他的,是不是?而且凡事也总要沉的住气么!对了——”
她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三哥,后个月十三是你的五十五岁寿辰吧,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提前做好打算,到时候好好地庆祝一番啊!”
一提到这事,练亭中的脸色舒缓了许多,点点头道:“还是四妹心思细腻,为你哥哥记挂着这事。那这件事情还要劳烦四妹多多费心了。”
练轩中微微一笑道:“都是自家兄妹,还说这些客套话干嘛?”……
第86章 管家赵仁义还以为活见鬼了!
这里再说回凌云。
他带着浣玉郡主,连夜离开了飞云山庄,十万火急地往京城的方向赶着。
飞云山庄距离京城只有百里不到的路程;而此时的二人更是归心似箭,走得极为匆忙,所以在翌日下午便到了京城外的一处小镇上了。
只因目前的形势还十分复杂;而且以二人现在的状况,也不宜堂而皇之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露面。
因为京城里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二人已经死了;试想,如果二人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现身的话,那众人还不大惊失色,以为是活见鬼了?
若是此时再被某些别有居心的人给利用了,事情一旦发酵起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凌云与浣玉现在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如何在京城里找到一个稳妥可靠之人,由他来引荐着去见皇上。
然后再在皇上面前禀明这些日子来所发生事情的前因后果,从而使当日郡主被劫持之事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也只有这样,才能洗刷吕大人曾经遭受的不白之冤,救吕大人脱离牢狱之灾;才能还凌云、浣玉以及所有涉案之人一个公理与公道!
所以这样一来,凌云与浣玉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遂乔装打扮,改头换面,极为低调地在附近偏僻的地方找了一处客栈安下身来。
用过晚膳,两人坐在桌前,对着煜煜闪烁的烛光,一起商议着下一步的对策。
浣玉明媚的眸光一转,忽然有了主意,“凌大哥,不如今天晚上你先去我们王府找管家赵仁义帮忙,再由他引荐去见我爹爹,说明事情原委,然后再做打算如何?”
凌云蹙起剑眉,沉吟了一下道:“赵仁义?这人可靠吗?……”
浣玉自信满满道:“这个你只管放心!赵管家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爹爹,他在我们王府里呆的时间比我的岁数还长呢!他性格端方,忠义诚信,而且重情重义——总之,他的人品你只管放心好了!”
凌云迎着浣玉郡主那坚定而执着的目光,静静地思忖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清眸一闪,毅然点点头道:“好!就依郡主之言,今天晚上我就去晋陵王府找他!……”
凌云不愧为曾经的刑部尚书府侍卫统领,做事果决,雷厉风行。只要一旦决定的事情他立马说办就办,绝不拖泥带水。
当天晚上用过晚饭后,凌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干净利落地换好一身紧身利落的黑色夜行衣;为了更妥帖谨慎一些,他又以黑巾蒙上面;然后抬手抓起桌上的鱼青宝剑出了门。
这时,浣玉郡主从隔壁的房里走出来送他;她两手拽住他的胳膊,带着几分不舍与担忧的口气柔声道:“凌大哥,一定要小心哦!……”
凌云冲着她微微一笑道:“郡主只管放心,好好地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只管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着冲她投过一个鼓励与宽慰的眼神,那眼神里面盛着的是满满的深情;然后他轻轻推开她的手,转身走了出去,把自己那矫健颀长的身影一点点融入了那幽暗深沉的夜色之中……
晋陵王府。管家赵仁义在府里操劳忙碌了一天,直到天很晚了,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简单地洗漱完毕,马上就准备就寝了,却忽然听到里屋里传来一些奇怪的动静。
他不禁吓了一跳,心想:难道是我上了几岁年纪,耳朵也不好使了,听错了吗?要不然谁会半夜三更的、无聊地躲到我的屋子里呢?
想到此,他乍着胆子,冲着里屋轻声问道:“里面是有人吗?是谁在里面?……”
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赵仁义轻轻抚了一下胸口,长长吁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嘛,一定是我听错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我这儿啊,而且连个招呼也不打一声,也太没有礼貌了吧!”
话音未落,却见帘栊一挑,一个身材颀长的黑衣蒙面人不慌不忙地从里屋走了出来。
赵仁义不由惊得目瞪口呆。他还没来的及叫出声,那人已出手如电,凌厉迅捷地抬手闭住了他的哑穴及身上的几处大穴。
赵仁义立时浑身僵直,呆若木鸡,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了。
此时的他只吓的心里砰砰乱跳,浑身一个劲儿地哆嗦,心想:这个人是从哪里来的?神神秘秘地躲在我的屋里到底想干什么?唉!看来我这条命是够呛了!……
来人制住了赵仁义的穴道后,却并不急着与他说话,而是转身走到外面,四下探视了一番周围的情形,确认没有什么异常状况了,才从从容容地返回身来,重新站在了赵仁义的面前,清亮的眸光一闪,沉声道:“赵管家,别来无恙?”
赵仁义忽然听出来人的声音非常耳熟,不由地满脸惊疑,想要问他是谁却又说不出话来,只是急得挤眉弄眼,那样子也着实有些滑稽。
那黑衣蒙面人微微一笑,缓缓抬起手,取下脸上的面巾,露出了那张英俊深沉的脸。
来人正是凌云。
赵仁义见了,只觉得头轰的一下,差点晕过去。有一刻,他觉的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思想仿佛要凝滞了一般,傻愣愣地半天回不过味来。
他惊骇地瞪大了眼睛,又重新打量了一下站在面前的这个人。没错,这人确确实实是凌云无疑!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数日前,有人把两口白木棺材送到晋陵王府时,是他与府里的家人赵威、赵扬第一个发现并安排人把棺材抬到王府里的,而且后续的事情也是他亲自处理的。
他永远忘不了当众人打开棺材盖子的那一瞬间、所看到的那惨不忍睹的情形。在那一刻,他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几乎要昏过去;而那一时刻,也从此成了他一辈子的阴影与梦魇……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来,依然是历历在目,心有余悸……
可是现在,他却突然看到凌云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还若无其事地跟他说着话,他怎么能不大惊失色?
他在想:看来这世上真的是有鬼的,当初凌统领与郡主都死得不明不白,现在一定是凌云的阴魂不散,深更半夜地跑出来找人伸冤或者索命来了。
我也知道你凌统领当初死得冤枉,可是害你的人又不是我啊,你却在这夜半三更地来这里找我做什么呢?……
赵仁义心思百转,只可惜穴道被制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凌云见赵仁义面如土色,浑身只是簌簌颤抖,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急得呲牙咧嘴,满脸冒汗;不由淡淡一笑道:“赵管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不是鬼,我是人,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所以请你先不要害怕。”
赵仁义疑惑地又看了他一眼,不是鬼?真的?
凌云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似的,又重复了一遍道:“是的,我不是鬼。不信你瞧瞧,我有影子的。”说着他故意抬了抬手,又气定神闲地在赵仁义面前转了一圈。
赵仁义的眼神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来回转动着,果然,在烁烁晃动的烛光投影下,他清晰地看到了对方那真实存在的影子,同时也隐隐嗅觉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淡淡的、青草般的醇香。
这些气息丝丝渺渺萦绕在他的身边,真实,温暖,使的他原本悸动颤抖的心一点点的沉淀下来。
凌云见赵仁义的脸色慢慢地缓和了下来,知道他已相信了自己所说的话,便又接着道:“不但我没有死,而且郡主现在也好好的,今天晚上就是郡主亲自安排我来王府里找你帮忙的。”
郡主也没有死?……赵仁义原本黯淡的眼神里立时跳跃出一丝欢悦的光彩。
凌云自然明白他的心思,遂点点头道:“是的,郡主现在也好好的。管家,你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不要着急,听我慢慢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你。”
第87章 晋陵王爷乍闻女儿没死悲喜交集
却说凌云来到晋陵王府,找到了管家赵仁义,并告诉他,他与郡主当初死里逃生,现在都活的好好的。
见赵仁义满脸的困惑与惊疑,便让他不要着急,容他慢慢告诉他事情的前因后果。
说着,凌云慢慢走到烁烁闪烁的烛火前,一点点地把烛光拨亮,房间里瞬间好像通透敞亮了很多。而赵仁义那颗原本晦暗悸动的心也随着这温暖的烛火慢慢地沉静下来。
在煜煜烛火的辉映下,凌云语气沉稳,有条不紊地把当初发生在他与浣玉郡主身上的那些曲折坎坷的经历陈述了一遍:
怎样与天枭组织决一死战,怎样落在练亭中手中,练亭中如何胁迫他为其效力,他与浣玉郡主怎样在定亲之日逃离飞云山庄等事情约略择要地说了一遍——只把他与练南春联手刺杀何成麟的事情给省略了。
因为此事牵涉太多,一时也难以说明白;何况京城内外现在正四下张贴告示,缉拿刺杀侯爷府大公子的刺客,他当然不能傻乎乎地不打自招、自投罗网。
凌云的话语极具穿透力,语调抑扬顿挫,渲染能力极强;且在叙述事情的经过时层次分明,清晰透彻,赵仁义不知不觉便被他带入到其中的情境里,一时竟然听得入神,不能自拔。
凌云讲完后,灼灼目光在赵仁义脸上一扫道:“赵管家可都听明白了?”
赵仁义用力点了点头。
凌云轻轻吁了口气,走上前,抬手为赵仁义解开了穴道。
赵仁义立时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他舒展了一下僵直的身子,活动着有些麻木的手脚。
凌云满脸的歉意,他俯下身子,冲着赵仁义一揖拜下道:“赵管家,凌云方才多有冒犯,实在是万不得已,得罪之处还请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凌云在这里向您谢罪了!”
赵仁义急忙双手扶住他道:“凌统领快不要如此!老奴也深知眼下形式复杂,而且现在你与郡主又是这样的情况,此事又万万不可对外声张,以免多生是非。凌统领的一片良苦用心,老奴也是深深体会到了,凌统领就不要太过自责了。”说着,伸出双手用力把凌云从地上拽了起来。
凌云站起身,冲着赵仁义拱手道:“凌云多谢赵管家深明大义,体察吾心,凌云在此谢过了!”
赵仁义道:“凌统领太过客气了!却不知郡主现在何处?”
凌云道:“郡主现在城外小镇的一处客栈之中,那个地方很安全,这个管家只管放心。凌云现在还有个不情之请,敢请管家答应。”
赵仁义道:“凌统领请说。”
凌云道:“凌云烦请管家带我去见王爷!”
赵仁义“哦”了一声,有些困惑地望了他一眼。
凌云道:“凌云想先向王爷谢罪,再请求王爷接回郡主;然后凌云还想恳请王爷引荐凌云去见圣上,说明当日之事的原委,从而洗刷吕大人的冤屈,还吕大人一个清白,也还凌云一个公道。却不知管家意下如何?”
赵仁义赞许地点点头道:“凌统领言之有理。请凌统领先在老奴舍下等一等,老奴立即就去见过王爷,并且把郡主与凌统领的事情禀告王爷!”
凌云又俯身下拜道:“一切都有劳管家了!”
却说晋陵王爷,都已经睡下了,忽听贴身家人赵扬在房门口低低地呼唤他道:“王爷,您睡了吗?小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禀报您。”
自从数日前女儿死讯传来,晋陵王爷一直是愁肠百结,郁郁寡欢,晚上更是夜不能寐,经常性地失眠。
今天晚上,他身心疲惫地躺在床上,好不容易打了个盹,忽然又被赵扬给惊醒了,不由十分地烦躁,没好气道:“到底什么事,不会明天再说么!”
赵扬却语气坚决道:“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不容有片刻的耽搁,所以小的才斗胆在这个时候来打扰王爷的,还请王爷务必移驾前往……”
晋陵王爷不由心里一震。他知道赵扬素来持重稳妥,绝不是那种冒冒失失、莽撞行事之人,现在见赵扬如此执着地要他即刻出来,心想必有大事,于是便问道:“到底是什么紧要的事情?”
赵扬踌躇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是关于郡主的事情……”
晋陵王爷只觉心里蓦地一颤,回过脸望了一眼躺在身边的晋陵王妃韦氏。而晋陵王妃听到“郡主”两个字时,脸色也倏地变了,一颗心已不自觉地砰砰乱跳了起来。
夫妇二人匆匆忙忙穿好衣服,来到了外面的厅里。只见赵扬神情局促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显得十分地忐忑安。
晋陵王爷两眼紧盯着赵扬,急促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快说!”
赵扬道:“管家就在外面等着,小的以为这件事情还是请管家来详细地向王爷与王妃禀报的为好。”
晋陵王爷早就给他惹得有些心烦气躁了,闻言遂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快让他进来!”
赵扬喏了一声,转身出去了。须臾,便带着管家赵仁义急急火火地走了进来。
赵仁义先向晋陵王爷躬身见礼。晋陵王爷抬手制止道:“免了!管家,你只说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赵仁义抬起头,那双几分浑浊的眼睛里泪光涌动,他嘴唇哆嗦着,几近哽咽道:“王爷,老奴是特意来向王爷与王妃禀告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的!……”
晋陵王爷只觉得心头一热,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你快说,到底是什么……好消息?”
赵仁义呜咽着回道:“王爷,郡主她现在还好好的,她根本就没有死!……”
晋陵王爷只觉的头“嗡”的一下,差点摔倒;多亏一旁的赵扬冲上前扶了他一把。
晋陵王妃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颤声道:“你再说一遍!……”
赵仁义喜极而泣道:“王爷王妃,郡主她还好好地活着!”
晋陵王爷此时也缓过神来,他晃晃悠悠站起身,颤颤巍巍往前走了几步,大约是因为太激动的原因,他的脚下有些踉跄。
赵仁义见了,慌忙哆哆嗦嗦上前扶住他道:“王爷,您也别太激动了,小心点啊!……”
晋陵王爷一把抓着赵仁义的手,一个劲儿地摇晃着,“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仁义扶着王爷那摇摇晃晃的身子道:“王爷,王妃,你们先冷静一下,容老奴慢慢把事情的经过禀报给你们啊!”
晋陵王爷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只顾着激动,竟然有些失态了。他稳了稳心神,在赵仁义的搀扶下又坐回到了椅子上,痰嗽了一声道:“好吧,你快说!”
赵仁义站直了身子,整整衣衫,定定心神,把凌云与浣玉郡主这些日子来遭遇的那些事情的经过——当然是按照凌云的说辞,一五一十地陈述了一遍。
只听的晋陵王爷与晋陵王妃又悲又喜,唏嘘感叹不已。
晋陵王妃韦氏更是一边哭,一边唠唠叨叨地嘟哝着,像是对别人说的,更像是对自己说的,“我就知道,我们的女儿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晋陵王爷更是激动的老泪纵横,喃喃自语道:“我的浣玉居然没有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赵仁义与赵扬二人见晋陵王爷夫妇只是罗哩罗嗦地相拥而泣,又哭又笑,并无下文,时间拖得太久了,两人便在一旁等得有些心焦了。
赵仁义与赵扬对望了一眼,他轻轻咳嗽了一下,意思是提醒王爷与王妃,应该收拢一下自己那激动的有些不知所措的情绪了。因为他还有下文要禀报。
晋陵王爷当然是明白人,他此时把自己那兴奋激昂的情绪充分释放出来之后,心里也觉得舒坦多了。他轻轻吁了口气,回过神来,把炯炯有神的目光转向赵仁义道:“管家,你还有什么事情要禀报吗?”
赵仁义犹豫了一下,斟酌着字句,试探着问道:“王爷,凌云还在咱们府里哪,王爷要不要……见见他?”
凌云?……晋陵王爷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只顾着高兴,竟然把郡主被劫持之案中的男主给遗忘了。
一提到凌云,晋陵王爷的脸色不由沉了下来,一股怒意升上心头。心想:凌云在此事中虽然也算是无辜,可若不是他自己平时行为不检,言行太过草率,处理事情有失分寸,也不至于惹来这么大的麻烦与祸患!
赵仁义见晋陵王爷一脸怒气,吓得心里砰砰直跳,讷讷地低下头去,大气也不敢出。
空气一时像是凝固了似的。
过了很久,见仍旧没有动静,赵仁义乍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说道:“王爷,怎么说郡主也是凌云舍生忘死、一路辛苦地护送回京城的,王爷虽然还在生凌云的气,可是为了郡主,老奴认为王爷也应该见见他啊!何况他还说,他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当面禀报王爷哪!……”
听了管家赵仁义的话,晋陵王爷的脸色稍微舒缓了一些,问道:“凌云现在何处?”
赵仁义道:“他就在老奴的下处等着王爷召见呢!”
晋陵王爷沉吟了一下道:“马上带他来见我!”
第88章 凌云遭到晋陵王爷训斥好无助
凌云由管家赵仁义引着来见晋陵王爷。他一进大厅,所有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特别是晋陵王妃韦氏,以前因为女儿浣玉的事情,“凌云”这个名字几乎贯满了她的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其时她便一直很好奇,心想:这个凌云到底是个怎样风采俊秀的人物,竟然使的女儿不顾一切,要死要活地非要嫁给他,甚至还因此闹出这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如今终于见到了真人,她又怎能不仔细地审视一下这个女儿因为他而被劫持、从而闹得满城风雨、又使得整个晋陵王府为之惶惶不可终日的人物,究竟有何特别出众之处?
她不禁注目打量着站在面前之人,但见他身长八尺,一身再简单不过的黑色夜行衣,却愈发衬托出他那挺拔颀长的身材;往脸上看,只生的面如冠玉,眉分八彩,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神采而有魅力,虽然经过连日的奔波与劳累显得有几分疲倦,却依然掩饰不住他眸光中透出的、那极富魅力的动人神采,以及骨子里散发出的那种由内而外的潇洒飘逸的气质。
一向眼光极为挑剔的晋陵王妃,此时也不由地从心里暗暗发出感叹:真是个气质斐然、人品一流的俊秀人物啊!也难怪当初自己那不争气的女儿会对他一见倾心,不顾一切……
这边晋陵王妃正在心里感叹着,凌云已经在一众眼神的注目之下,气定神闲地走到了大厅正中。
他冲着晋陵王爷俯身下拜道:“凌云叩见王爷。”
晋陵王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想起以前因为他而惹出的那些烦心的事情,他不禁脸色一沉道:“凌云,你可知罪吗?”
凌云心里一沉,他低着头道:“凌云知罪。”
晋陵王爷厉声道:“罪在哪里?”
凌云咬咬嘴唇,沉声道:“凌云处事不当,言行草率,致使郡主险遭不测,更是为王爷和吕大人招惹来无数麻烦……总之,一切事端都是因凌云肆意而为所引起,凌云实是罪责难逃,但请王爷责罚。”
晋陵王爷哼了一声道:“你总算还能认识到自己的过错,而且也能勇于承担罪责,这说明你还不算太过执迷不误。好了,先起来回话吧!”
凌云轻声说了声“是”,然后站起身来垂手侍立,屏息凝神,不发一语,在毕恭毕敬地等着晋陵王爷的训示。
晋陵王爷见他那拘束与恭谨的样子,便道:“不用太过拘谨了,先坐吧!”
凌云道:“凌云乃代罪之身,不敢与王爷平起平坐。”
晋陵王爷叹了一声道:“凌云,本王原本见你为人处事很有分寸的,可是当初怎么会做出如此有失分寸、无法无天的事情来呢?”
凌云回想着以前发生的那些乱糟糟的、身不由己的事情,只觉得心里头一片纷乱,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低头不语。
晋陵王爷见凌云沉默不语,只当他是诚心悔过了;而且晋陵王爷本来便是仁义宽厚之人,且性格豁达;又见凌云谦卑有礼,对他极为尊敬,心里不觉便软了,也不好再继续穷追猛打地斥责他了,于是便转了个话题道:“不知浣玉现在何处?”
凌云道:“郡主现在城外小镇上的一处客栈里,王爷要不要马上安排人接她回来?”
晋陵王爷点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如今形式复杂,而且天枭贼患猖獗,她在外面多呆一时,就会多一分的危险。事不宜迟,凌云,你现在马上带着赵扬他们去城外的那处客栈把郡主接回来!”
凌云拱手道:“是,谨遵王爷之命。”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且住!”晋陵王爷忽然想起了一事,于是又叫住了他。
凌云回身,晶莹的眸光一转道:“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晋陵王爷缓缓站起身,走到凌云近前,语重心长地嘱咐他道:“现在乃是非常时期,为了稳妥起见,在接回郡主、觐见圣上之前,一切变数皆有可能,所以切记:此事千万不可对外声张!”
凌云会意地点点头道:“凌云明白,王爷只管放心。”
晋陵王爷抬起头,望着凌云那张因为连日操劳奔波而有些苍白憔悴的脸,那双因为疲倦而有些黯淡失神的眼睛,忽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紧紧拉住凌云的手,动情地说道:“凌云,这些日子来也辛苦你了,若不是你不惧生死,极力从中斡旋,想来浣玉也不会这么快就回来。虽然你以前行事太过莽撞,可是很多事情也并不是你能左右的了的;刚才本王的话说的有些重了,你也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听着晋陵王爷那温暖的话语,凌云心里不由一阵感动。他只觉得眸子里酸酸的,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想起以前经历的那些几经生死、磨难坎坷的事情,那个时候即使他再苦再累,再怎么孤独无助,也没有人能够关心,体贴他,他也只能独自躲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默默地抚摸忧伤,咀嚼痛苦。
现在听到晋陵王爷这些暖心的话语,他心底深处最柔软、最脆弱的那个地方突然被深深触动了,他的泪水噙在眸子里,不觉就要落下了。
他仰起脸,眼睛尽力往上翻看着,他是强忍着不要让自己那不争气的眼泪落下来。
他轻轻吁了口气,缓和了一下自己那汹涌澎湃的心绪,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多谢王爷关心,凌云感激不尽。事不宜迟,凌云这就去接回郡主。”
说着他径自转身而去,头也不敢回。他是怕晋陵王爷他们会看到他眼睛里那抑制不住的泪水……
凌云与赵扬等人带领侍卫,连夜来到城外那处偏僻的客栈,如众星捧月般把浣玉郡主接回了晋陵王府。
晋陵王爷夫妇与浣玉郡主骨肉团聚,劫后重逢,自是又悲又喜,抱头痛哭,互诉离别之情。
然后,晋陵王爷进宫见驾,把此事禀明了皇上。
皇上闻听,震惊之余自是欢喜,忙吩咐大内总管冯朝英宣旨让晋陵王爷、浣玉郡主与凌云进宫面圣。
三人由冯朝英引着来到皇上的御书房,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拜见皇上。
皇上早已由晋陵王爷那里听说了浣玉与凌云这段时日来的传奇经历,唏嘘感叹之余,又道:“御妹此次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可喜可贺,朕心甚觉宽慰;只是凌云,朕却要问你:此事虽已查明你确属冤枉,但一切都因你行事欠妥、行为不当而引起,而且还使得晋陵王爷与吕大人都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更使得朝廷内外因此而引起了很大的波动——凌云,你可知罪吗?”
凌云心里一沉,低头道:“凌云知罪,一切听凭圣上发落。”
皇上略一沉吟道:“那好,凌云听着——”
浣玉郡主在一旁急了,“皇兄,可否容小妹一言?”
皇上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道:“哦?……御妹请讲。”
浣玉道:“凌云赤胆忠心,舍生忘死地保护我,如果不是他,小妹恐怕就回不来了。而且,此事的前因后果想来皇兄都已知晓,都是小妹任性妄为所致,很多事情凌云事先并不知情,都是小妹连累他受了那么多苦,如果皇兄真要惩罚,就请先惩罚小妹吧!”
凌云听了心里十分不安,感动地回过脸望着她,浊声道:“郡主!……”
浣玉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痴痴的望着他,含情脉脉道:“凌云,你什么都别说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连累了你……”
皇上看了看凌云,又望了望一旁的浣玉,心里不由若有所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对于此事,你们两个不但不推卸责任,反而都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可见你们都是有情有义之人,这倒着实令朕感动。好了,过去的一切就都让它永远过去吧,朕既往不咎,凌云无罪,官复原职,重回刑部尚书府任职;浣玉也随你父亲回去,记住,以后不许在瞎胡闹了!”
晋陵王爷与凌云连忙叩首谢恩道:“谢圣上!”
浣玉却小嘴一撅,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一副不高兴的神情。只气得晋陵王爷狠狠瞪了她一眼,心想:“这个刁蛮任性的死丫头,又要犯老毛病了!”
浣玉迎着父亲那严厉的目光,吓得吐吐舌头,冲他扮了个鬼脸,然后便低下头不说话了。
这时,冯朝英走到皇上近前,在他耳边轻轻低语了几句,皇上点点头,“好吧,让他进来。”
须臾,书房外脚步声响,一位大臣从门外走了进来,视之,正是刑部尚书吕文正。
第89章 浣玉被问及与凌云是否有男女之事…
却说吕文正来到了皇上的御书房,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叩见皇上。
皇上望望吕文正,又回脸看看一旁的晋陵王爷、凌云和浣玉他们,说道:“吕文正,以前因为御妹之事,也让你经受了很多的坎坷与挫折;如今御妹平安归来,总算是皆大欢喜了,所以对于以往之事,朕既往不咎,你也官复原职,继续回刑部尚书府任职。不过朕还是要告诫你一句,凡事一定要谨言慎行,切不可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否则,朕下次绝不轻饶!朕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吕文正诚惶诚恐,连连叩首道:“臣谢主隆恩,臣定当谨记圣上之告诫,凡事必当三思而行,绝不辜负圣恩!”
皇上欣慰地点了点头,见没有其他事情,便让他们都退下了。
凌云也随着吕文正回到了刑部尚书府。
吕文正与凌云离开刑部尚书府多日,现在又重新回归,望着眼前那熟悉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心中不由得惆怅万分,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慨。
一回到府中吕大人的书房里,凌云便双膝跪倒,眼含热泪,向吕文正谢罪道:“凌云不肖,辜负大人的一片期望,又害得大人身陷囹圄,险遭不测,凌云之罪过万死难辞其咎,请大人责罚!”
吕文正连忙一把将凌云拉了起来,他的眼角也湿润了,“凌统领,你千万别这么说。当初谁也不愿意发生那样的事情,只是当时形式太过复杂,有些事情也不是你我所能控制的,你也是无可奈何、身不由己啊!本府怎么能因此而怪罪你呢?”
凌云心里涌起一阵热浪,在那一刻,他那颗原本孤独无助的心忽然找到了归宿,不再彷徨,不再飘零,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似的,立时温暖有了着落。
他颤声道:“大人的知遇之恩,体察之情,凌云铭感五内,凌云纵然万死亦不能相报!……”说到后来,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吕文正道:“凌统领,你千万别这么说。其实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身处逆境,却不轻言放弃,不改初心,不忘自己当初的使命;且能懂得韬光养晦,见机行事,在凶险重重的困境之中,能够保着郡主全身而退,平安归来,你的隐忍与机智,真的令本府很佩服!”
听着吕大人触动真情的话语,凌云心里感动之余,却不由的一阵阵酸楚。
因为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练南春,想起了自己在与练南春的定亲之日,不负责任地想要带着浣玉郡主逃离时,面对练南春那伤情的眼泪,他做出的两难抉择……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一片黯然,低声道:“大人,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好,我只是投机取巧而已,而且我也……欺骗与辜负了她,我……我不过是个负心之人罢了……”
说到后来,他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了,此时的他只觉得心里乱极了。
吕文正有些不解地望着他道:“凌统领,你到底在说什么?本府越听越糊涂了,告诉本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云苦笑一声,正要再说什么,忽听书房外传来一阵吵闹与欢笑之声。
接着书童荣儿走了进来,向吕文正禀报道:“大人,外面徐先生,杨校尉,还有江春他们听说您回来了,兴奋的不的了,都等在外面哪!大人,您要不要见见他们啊?”
吕文正听了,立时喜上眉梢,腾身站起道:“当然了!本府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他们了,都要想死他们了!快快有请!”
就这样,话题一岔开,凌云后续的话便没有再继续下去。……
吕大人、凌云平安归来,刑部尚书府中上至夫人小姐校尉师爷,下至侍卫小厮仆人丫头,皆喜不自禁。
之后众人又商议着选了个良辰吉日,大摆宴席,以为庆贺。府里上上下下,一改昔日那死气沉沉的抑郁与沉闷,到处洋溢着一片喜气洋洋的欢乐气氛。
就这样,刑部尚书府中又恢复了原来那祥和恬静的氛围。书房中,吕文正正中端坐,徐直、凌云、杨振、江春等人侍立两旁;众人处理着府中各项事务,秩序井然。
这里再说回浣玉郡主。回到晋陵王府,又过起了她曾经的养尊处优、悠哉悠哉、闲适无聊的生活。
没事了,晋陵王爷与王妃便细细询问起女儿以前与凌云在一起遭遇的那些经历来。
浣玉便把她受兰珠诱骗落入天枭的手中以及凌云救她、与她脱离练亭中的控制、一起回京等事情一一道来,直说的韦氏王妃唏嘘不已,连连道:“好险哪!”
晋陵王爷却沉吟不语,半晌才道:“看来以前确实是冤枉凌云了……”
浣玉一怔:“爹,您说什么?”
晋陵王爷当然不能把昔日凌云因她遭劫持而被打入天牢之事告诉她,便道:“没什么。对了,为父已经把你平安归来之事告诉了太后,太后十分高兴,你明天先去宫中见过太后,改日再去侯爷府探望你常青姑姑。”
浣玉爽快地应了一声。
韦太后与浣玉之母韦氏王妃乃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故韦太后既是浣玉的伯母,又是她的姨妈,韦太后特别喜欢疼爱她,因为膝下无女,遂认她做义女。今日浣玉来拜望她,一见面便呼:“姨妈!”
韦太后笑道:“去掉姨,叫妈好了!”
浣玉笑着把头埋进了韦太后怀中。
韦太后道:“瞧你,都快成家立业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浣玉撒娇地嗯了一声。
韦太后见了浣玉自是又喜又嗔,先是怪她任性顽皮离家出走,但很快便说:“多亏苍天有眼,让你平安归来,哀家真是谢天谢地了!只是……”她又想起了何成麟,“你表哥他死的却太冤枉了……”
浣玉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恨恨道:“天枭组织的人真是太可恶了!我表哥是一个多么有才华有风度的人啊,现在竟……唉!只可惜苦了我那常青姑姑——”
韦太后叹道:“是啊,你常青姑姑最可怜了!她熬了一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小的时候却给人拐走了,一去就是二十年,好不容易认祖归宗回来了,现在又不明不白地给人害了!再说,你这表哥风流倜傥,年轻有为,中了状元,又要喜迎佳人入门,多好的事情啊!没想到却……真是世事难料啊!现在最伤心的便是你常青姑姑了。”
浣玉道:“其实我嫂子丁梦轩也挺不幸的,年轻守寡。”
韦太后脸上露出一副嫌弃的神情,哼了一声道:“她可是个扫把星,一进门就克死亲夫,真是冤孽!”
浣玉心里颇有点不以为然,却也不好说什么。
翌日,浣玉由丫头香云、娇杏陪着,一干侍卫家丁护送,乘轿来到了何禹廷的侯爷府。
管家何禄为恭恭敬敬地把浣玉郡主接入客厅。
府中的丫环仆人都出来恭迎郡主,只有一人惶惶不安,这人便是侯爷府新任武师应传霖。
上次他与空色道姑等人一起袭击凌云及其手下,当时浣玉还哀求他不要杀害凌云——当时他一直以为凌云与浣玉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谁能揭发他的罪行?
孰料浣玉与凌云居然死里逃生,而且浣玉今天还亲自来到侯爷府!真是冤家路窄。
现在该怎么办?只有躲起来不与郡主相见了——这当然也不是长久之计,但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得过且过吧!
却说浣玉,此时正与常青公主促膝聊天。何禹廷上朝去了,浣玉乐得自在,在常青姑姑面前她是无拘无束的。
若是平日,姑侄俩自是亲亲热热,谈天论地,其乐融融;但今天的气氛却异常的冷淡,甚至有几分悲凉。
常青公主儿子新丧,正沉浸在悲痛之中,今天见到侄女浣玉死里逃生、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又想起自己那死的不明不白的儿子,不禁悲从中来,黯然泣下。
浣玉见状,心里很不是滋味,劝道:“姑姑,您也不要太难过了,这也许就是天意啊!”
常青公主木然道:“是啊,天意,是天意让我命中就不该有这个儿子啊!否则,二十二年前他就不会被人拐走了!在这二十多年了,我也不知道为他流了多少眼泪,为他多少次祈求过菩萨——现在我终于把他盼回来了,他却又这么短命……天哪,我常青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孽事,老天要这样惩罚我?”说着,又忍不住啜泣起来。
浣玉慌忙道:“姑姑,您怎么又哭了?都怪我,我又勾起您的伤心事了!”
浣玉一再解劝,又以去看嫂子丁梦轩为由急急退了出来,在门口正好遇见侯爷府的二公子何成麒。
何成麒一见浣玉出来,忙拱手笑道:“表姐,表弟这厢有礼了。”
浣玉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冷冷哼了一声,一副鄙夷的神情。
两人出的门来。浣玉以质问的口气道:“喂,我问你:方才你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口干什么?”
何成麒一脸讨好的神情道:“表姐,话不能这么说啊!我听说表姐来了,又听说表姐风华绝代,美若天仙,不舍得错过这绝好的机会,所以就急急赶来了!”
浣玉道:“油嘴滑舌的,讨厌!”回身便走。
何成麒急忙相随:“表姐,我瞅你好面善啊,初次相逢,却似曾相识……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浣玉忍住笑,心想:你是不记得了,我可对以往的邂逅记忆犹新;不由又想起了一年前。
当时,她因为逃婚离家出走,匿迹在刑部尚书府,因为与凌云赌气、一怒之下离开,在路上遇到了丁继英、何成麒两位纨绔子弟去逛醉花楼,还拽了男扮女装的她同往,结果让她尴尬不已,还差点漏了馅……现在想来真是又气又笑。
她紧绷着一张俏脸一语不发,只是径自往前走。
何成麒上赶着道:“表姐,你别走的那么急啊,表弟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问?……”
浣玉停下身,冷冷道:“什么事?”
何成麒吞吞吐吐道:“那段日子……我是说,你与凌云离开京城、在外面落难的那段日子里,你们是怎么过的?你们俩有没有……有没有……”
浣玉寒着一双秋眸,直直地盯着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成麒嗫嚅道:“我是说,凌云有没有……占你的便宜……”
浣玉不由一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何成麒咽了口唾沫,期期艾艾道:“就是……就是你们两个之间有没有……有没有发生那些……男女之事……”
话音未尽,他的脸上已“啪”的挨了一记耳光,又响又脆。
何成麒捂着脸,委屈地叫道:“表姐,别恼吗,这都怪丁继英,是他让我这么打听的!”
“他打听这些干什么?”
何成麒道:“你们都要成亲了,他当然要弄明白了……”
浣玉气得花枝乱颤,“无耻!简直是小人之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把何成麒一人晾在原处,茫然不知所措。
第90章 浣玉告诉丁进之她与凌云有染了
却说浣玉郡主,到侯爷府探视常青姑姑,本来心情是很好的;却忽然被何成麒问及当初离开京城、在外面落难的那些日子里,与凌云之间是否发生过男女之事,不由气得花枝乱颤。
她狠狠地抽了何成麒一巴掌,然后怒冲冲地转身而去。
浣玉一气之下兴致全无,本来想要回去的,只是人已到了丁梦轩的门口,而且事先也与常青姑姑说好要来探视丁梦轩的,再往回返也说不过去,于是便不由自主地进来了。
丁梦轩的房中一片肃穆冷清,布置的过于萧索与简陋;尤其是堂屋正中供桌上摆设的那个何成麟的灵位,冷冰冰、阴森森的,让人一见便觉的触目惊心,不寒而栗。
丁梦轩一身缟素,鬓插白花,脸上未施脂粉,淡扫蛾眉,双目含怨,却愈发显得她清秀脱俗,美的自然。
见浣玉走了进来,她急忙起身,亭亭玉立,如一株刚刚开放的玉兰花似的妩媚娉婷,端庄而矜持。
她螓首微垂,盈盈见礼,低声道:“郡主屈尊大驾,来这里看我这不幸的未亡人,奴家就是死了也心中无憾了。”
浣玉嗔道:“瞧你,说这些干吗。嫂子,你还年轻,来日方长,你可要好好地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丁梦轩泪水不觉又涌了出来,木然道:“我的身体虽然还活着,心却早已经死了;整日的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只不过是有一日算一日罢了。要是哪一天真的死了,也就彻底解脱了……”
浣玉心里很不是滋味,“难道你就这样认命了吗?”
丁梦轩抬起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凄凉地望了浣玉一眼,茫然道:“我也不知道……”
浣玉默默地望着丁梦轩的眼睛。那双原本明眸善睐、如秋水般的眼睛,现在却如一潭死水般,呆滞,清冷,没有一点生机,让人看了只觉得心冷神凄,从里往外地生出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来。
浣玉不觉打了一个寒颤。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对视着,半晌无言……
这时,丫头香云在门口道:“郡主,快来,常青公主找您有事哪!”
浣玉与丁梦轩道别后,出了门,问道:“什么事?”
香云单侧嘴角微微往上一勾,轻轻哼了一声道:“哪里有什么事;郡主,您金枝玉叶的,跟她一个不祥之人呆在一起做什么,小心沾了她的晦气!”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浣玉如避瘟神般,急匆匆地离开了。
香云的声音虽然很低,可隐隐约约的,还是被房里的丁梦轩听到了,她的心一下凉到了底。
难道在所有人的心目中,自己真的是个不祥之人么?别人说自己晦气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一向我行我素、不为世俗规矩所羁绊的浣玉郡主也这么看她!这对于她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上,无疑于雪上加霜。
此时的她,只觉的彻底绝望了……
这里再说回浣玉郡主。
在常青公主那里呆了几天,然后又回到了晋陵王府。在家里憋闷了一个多月,百无聊赖,浣玉只觉的寂寞、烦躁极了。
几次想找机会再溜出去透透气,怎奈晋陵王爷吸取了以前的教训,对她早有防备。吩咐家丁与侍卫严把大门,谁要是再放脱了郡主,立即乱棍打死。
这日,浣玉郡主正在房中闷坐,忽然丫头香云兴冲冲地跑了进来道:“郡主,恭喜您了!礼部尚书丁大人与管家丁玉荣登门造访,说是为郡主与丁二公子交换庚帖来了!”
浣玉只觉的心里一凉,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无言。
香云似乎并未注意到郡主脸色的变化,接着道:“听前面的赵扬说,王爷与丁大人把郡主与丁二公子的好日子都定下来了,是下个月的初六,十一月初六,六和相应,真是个黄道吉日啊!对了郡主,奴婢还听说……”
香云忽然见浣玉脸色苍白,神情有些不太对头,忙住了口,小心翼翼道:“郡主,您怎么了?……”
浣玉不答,只是问道:“我爹爹与丁大人现在何处?”
“正在客厅里喝茶呢!”
浣玉一语不发,倏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径自向外面走去。
香云见了,慌忙跟了出来。浣玉脚步飞快,香云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郡主!郡主!……”
客厅中,晋陵王爷赵甫与礼部尚书丁进之刚刚议完了正事。
原来方才,丁进之与晋陵王爷把儿子丁继英与浣玉郡主的婚事谈妥,并定下良辰吉日,如愿以偿,自是心满意足,暗自高兴又攀上了一门好亲事。
丁进之前些日子为了女儿丁梦轩与何成麟的事情而灰心丧气,现在的快乐与欣慰终于把以往的晦气一扫而光了。
丁进之称心如意了,自忖不必久留,于是起身告辞。晋陵王爷拱手相送。丁进之满脸笑意,连声道:“何劳王爷大驾,王爷请回!……”
两人正在推辞礼让间,浣玉已气急败坏地闯了进来,脸色晦暗。
丁进之见了郡主,连忙躬身见礼:“老臣拜见郡主。”
晋陵王爷赵甫见浣玉神色有些不对头,怕她任性妄为,再闹出事端来,不由脸色一沉,严厉道:“不识礼法的东西,还不退下!”
浣玉却仿佛没听见似的,眸光一闪道:“爹,想必这位就是丁大人了?……”
晋陵王爷困惑地看了女儿一眼,不知道她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这时,浣玉又转向丁进之,盈盈一笑,飘飘下拜道:“丁大人,以后过了门,我就该称呼您老一声公爹了!都怨我爹爹,未来的公爹来了,也不为我引荐一下。”
丁进之受宠若惊道:“郡主言重了,老臣惶恐。”
浣玉笑眯眯道:“丁大人何必客气。其实丁二公子人品俊秀,风流洒脱,本宫原本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如果真的能与丁大人的公子结成连理,本宫这一辈子也就有靠了。
“只是俗话说:好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事二主,前些日子本宫离开京城、在外面落难之时,与刑部尚书府的侍卫统领凌云一时糊涂,竟然做出了桩见不得人的事情来,只觉的愧对丁大人与丁二公子,却不知丁大人是否会嫌弃本宫了……”
丁进之满脸的笑容蓦地僵住了,一时呆在那里。
晋陵王爷起初听女儿不慌不忙地讲着话,觉得有情有理,正暗自欢喜女儿的深明大义;孰料抖的峰回路转,不想后面竟然冒出这种难堪的话来,只气得浑身直抖:“浣玉,你说什么?但凡这种事情,是千万不可以乱说的!”
他是想给女儿一个反悔或改口的机会。
岂料浣玉早已铁了心,根本不理会父亲的一片苦心。她心一横,把脸一甩道:“爹爹,你说谁会平白无故地自毁清白?女儿若是不喜欢他,又怎么会为了他而离家出走?与他那样了,女儿也是心甘情愿的!反正女儿与他已经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凭着嫁给谁吧,也只能做剩王八了!……”
晋陵王爷气得浑身哆嗦,脸色铁青,扬手一巴掌打在了浣玉脸上。
浣玉捂着火辣辣的、肿起来的面庞,泪水不由涔涔而下。她哭着道:“爹,您就打死女儿吧,除非您把我嫁给凌云,否则女儿只有以死相见了!……”说着,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摘下墙上挂着的宝剑。
她不容分说,拔出长剑就要自刎;一旁的香云吓坏了,死命地拽住浣玉郡主的手,普通一下跪倒在地,苦苦地哀求她千万不要犯傻想不开。
晋陵王爷却忿忿道:“随她去!养出这种丢人现眼、败坏家风的女儿来,倒不如不养!死了倒干净了!……”
晋陵王妃韦氏此时也闻讯赶来。见此情景,她冲上前一把抱住女儿,放声痛哭,“王爷,您好狠心哪!您要是真的逼死了我女儿,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天哪!我好命苦啊!……”
客厅里此时乱成一团,多亏了匆匆赶来的王府管家赵仁义好生劝解,丁进之也跟着在一旁安慰调解;丫环与仆人才把王妃与郡主拉拉拽拽带走,哭哭啼啼地回到后厅去了。
晋陵王爷此时满脸的羞愧与懊丧。他颓然瘫坐在椅子上,连连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丁大人,让你见笑了。唉!小女所为,真是让本王无地自容了……”
丁进之此时亦是心乱如麻,嗫嚅道:“王爷,老臣汗颜——”
晋陵王爷长叹一声道:“本王理解丁大人的难处,其实丁大人也不必为难,事已至此,本王也无话可说,小女与令郎之事以后再议罢。”
丁进之心里一沉,讷讷道:“王爷——”
赵甫袖子一拂,做了个送客的姿势道:“丁大人,咱们改日再说吧!本王现在已是心烦意乱,且让本王先冷静一下。”
丁进之到了现在,其实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他有气无力地冲着晋陵王爷拱拱手道:“如此,老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