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何不将计就计,应允了他…
“都是李瑞允在搞鬼,如果我们不答应他,只恐怕每天晚上这个时辰都会……”眼睁睁瞅着皇上受到“百转千回定心丹”蛊毒的折磨,痛苦不堪,郑一飞无计可施,不由地痛哭流涕。
“朕知道,可是你说,朕……朕能答应他们吗?”
郑一飞泣道:“可是,皇上……”
“朕意已决!……”皇上仰起头轻轻吐出一口气,原本晦暗的眼神里透出执着的光芒,坚定如铁,“朕就算被定心丹折磨致死,也不会向李瑞允低头的——广陵王爷现在是我们大宋社稷光复的希望,如果再失去了他,那朕就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三天后,李瑞允如约而至。
“怎么样皇上,想通了吗?”李瑞允低沉的声音平静如水,眼底却是森寒。
赵煜用力噬咬着自己的嘴唇,虚弱破碎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李瑞允,劝你不要枉费心机了,朕纵使万死,也不会答应你的!”
李瑞允冷冽的目光如利刃般剐在他的身上,割得生疼,“看来皇上还是没有真正体会到定心丹百转千回的绝妙意境啊!顺便告诉皇上一声,定心丹后劲强得很,以后它在体内发挥的力度会愈演愈烈,时间也会越来越长,就请皇上慢慢地体会吧!哈哈哈……”
说着他大笑起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恶;然后施施然转身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身,回过头,望着面色惨白的皇上,声音里带着几分探究与挑衅,“如果皇上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找我哦!”
接下来的数日里,皇上赵煜经历了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的、炼狱般的的煎熬。
那真的很痛,痛到刚刚愈合上一次的伤痛,下一次的折磨便接踵而来。在寂静的夜里,一次又一次的发作,摧残,窒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一次次如疾风骤雨般席卷而来,那感觉如花凋零,如草折根,痛不欲生。
什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赵煜算是真正体会到了,而且体会得淋漓尽致。
正如李瑞允所说的,定心丹后劲极强,它在体内持续的时间愈来愈长,强度也愈演愈烈,到了最后,赵煜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剧烈痛苦的凌虐,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黑暗,只有黑暗。墨一般浓黑的天空,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任何温度,连黯淡的星光也没有,只有恐惧与迷茫在耳边缭绕着,挥之不去。
当赵煜从梦魇中一点点恢复意识,隐隐约约的,似乎听到耳边有呜呜咽咽的抽泣之声。
半晌,他才看清了那人的脸,不由轻轻缓了口气,喃喃道:“郑侍卫……”
郑一飞见他醒了,不由激动得泪流满面,他跪俯在皇上面前,泣不成声道:“皇上,您终于醒了,您可吓死我了,苍天有眼……”
赵煜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窒息得厉害;他苦笑一声道:“如果真的是苍天有眼,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形了。”
郑一飞难过得低下头,说不出话。
赵煜颤抖的四肢像是扎根在原地,无法动弹半步,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唉!不知这种日子何时才是尽头啊,朕受够了,朕真的受够了,与其这样痛苦地苟活着,倒不如死了……”
郑一飞叩头出血道:“皇上,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大宋的万里江山,万千子民,不能没有您啊!……”
赵煜眼睛里空洞无光,有气无力道:“别再宽慰我了,我现在已是自身难保,又谈何江山与子民?朕现在被李瑞允那厮胁迫,进退维谷,唉,真不知现在还有谁能助朕摆脱困境?”
郑一飞喉结滚动了两下,沉声道:“皇上,微臣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赵煜眸中跳过一抹惊艳的光彩,“快说!”
郑一飞踌躇了一下,“李瑞允既然一再胁迫皇上答应那事,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先应允了他,然后再想方设法将此事的真相告知广陵王爷,令他趁势发兵来救援皇上。”
赵煜用发红的眼睛盯着他,轻轻哼了一声,“你说的倒容易,只是这样的机密又如何告知广陵王爷?现在皇宫内处处设防,守卫极其严密,纵使鸟儿也飞不出去,何况是人?”
郑一飞轻声道:“凌云的事情想来皇上大概有所耳闻了吧,我们可以通过他去找广陵王爷。”
“凌云?……”再一次提到这个熟悉而敏感的名字,赵煜死寂的心湖不觉漾起一片潋滟的水波。
“正是。“见皇上认可了自己的想法,郑一飞信心倍增,忙不迭道。
“这倒是个办法,只是如何才能把此事传递于他?”
郑一飞道:“皇上,我们或者可以通过一个人来传递信息,而且我也相信此人不会令我们失望。”
“是谁?”
郑一飞低低道:“此人现在就在外面,皇上可愿一见?”
皇上诧异道:“真的?快让他进来。”
郑一飞喏了一声,转身出去了。须臾,引着一人走了进来。
赵煜乍见来人,不由呼吸一窒,“你?……”
那人三十岁左右,大内侍卫装束,长相俊美,皮肤白皙,剑眉微轩,薄唇微抿。
他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如墨的眸子目光清澈,长长的睫毛温顺地覆在他的眼睑上,衬着颀长挺拔的身形,从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倔强而执着的气质。
来人正是丁继英。
对于皇上的惊讶,丁继英似乎已在意料之中;他没有说话,只俯伏在地,毕恭毕敬地向皇上行参拜大礼。
赵煜痴痴望着丁继英,有些愣怔,有些困惑,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才转过脸望着郑一飞。
郑一飞叩首道:“皇上,请听微臣一言,丁继英虽为丁进之之子,但其品格性情与其父却是大相径庭。特别是近日来丁进之助纣为虐做出诸多大逆不道的事情,直令人神共怒,丁公子更为不齿,只是其父已经走火入魔,无法劝阻其回心转意。
“现在眼见皇上受奸人胁迫,身心备受煎熬,几日前丁公子便找到微臣,欲与微臣协商营救皇上之计,微臣当时半信半疑,直到昨天晚上丁公子值夜时交于微臣一件物事。”说着,他哆哆嗦嗦由怀中取出一封鸾笺,恭恭敬敬地递上。
皇上接过,展开,只见鸾笺上刷刷点点,却是一封锦书:
“臣凌云叩乞皇上金安:
近日发生之事臣已知晓,皇上龙体要紧,以微臣愚见,可先行缓兵之计,应允李瑞允的要求,臣等自会想方设法告知广陵王爷,营救皇上早日脱离虎穴。书短意长,若有不明之处可询问丁继英。请皇上保重龙体,加倍小心。
此书阅后即毁。”
后面是凌云的落款与年月日。
赵煜反复看着这封书信,乃是行书字体,字迹虽然有些潦草,却是字字筋骨凸显,如行云流水般,龙飞凤舞,显得潇洒飘逸之极。
仔细辨认字迹,却是凌云所书无疑。
迷茫绝望之中,终于寻觅到了一丝光明,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赵煜紧紧握着书信的两个角,只觉得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抖着。
良久,他才稳定住汹涌起伏的心绪波澜,侧过头来望着面前那两个危难时刻依然忠心耿耿的臣子,瞳孔里闪着一种亮晶晶的东西,不只是泪光的漩动,还有悸动,激动,感动。
“皇上……”同样被皇上激动的情绪感染,丁继英、郑一飞亦鼻腔发酸,视线瞬间模糊了一片。
泪眼朦胧中,两人目光殷切地望着皇上,等候着皇上决定生死时局的表态……
第426章 进宫面圣?这是送死的节奏么
“以微臣愚见,可先行缓兵之计,应允李瑞允要求,臣等自会想方设法告知广陵王爷,营救皇上早日脱离虎穴……”赵煜反复端详着凌云的书信,又惊又喜,心潮汹涌。
“皇上……”丁继英、郑一飞二人目光殷切地望着皇上,等待着他决定生死时局的表态。
皇上沉吟半晌,吩咐郑一飞拿过火折子,把那封书信点燃了,静静看着那封鸾笺一点点地化为灰烬。
末了,他抬起头,神情专注地望着丁继英,沉声道:“继英,朕真的不敢相信,你对朕竟是如此忠心耿耿。有你们这样的忠臣相助,朕还愁不能光复宋室吗?”
丁继英俯身跪倒,“有皇上这番金口玉言,微臣敢不效犬马之劳!”
皇上眼眸里涌起一丝灼热,浊声道:“如今这种情形下,其他人都趋炎附势,跑到李瑞允那里献媚讨好、阿谀奉承,对朕避之唯恐不及;唯独爱卿,竟不畏凶险,一心一意效忠于朕,难道你就不怕被你的父亲或李瑞允发现、招来杀身之祸吗?”
望着皇上泫然欲泣的神情,眸光里氤氲着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殷切的希望,丁继英只觉一股漾漾的暖流从心底涌出,瞬间流遍了四肢百骸,他的声音亦变得颤哑了。
“我父亲如今受李瑞允那厮蛊惑,已经走火入魔,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解,微臣对他也是无可奈何啊。微臣这样做,是为了帮助父亲赎回一点罪过,也是为了挽救我的父亲与家人,同时也是为了挽救我自己啊!……”
说到后来,他已是泣不成声了。
赵煜的心在那一刻也仿佛被濡湿了,叹道:“丁进之能有这样一个深明大义、忠义双全的儿子,真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听着皇上的赞誉,丁继英不由脸上一热,慌忙低下头去,一时竟不知如何用语言表达自己激动的情绪;半晌才讷讷道:“皇上言重了,其实,微臣也只是尽了一个做臣子的应尽的义务而已……”
皇上叹道:“如果所有人都如你这般想法,我大宋朝廷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了……”
丁继英喉间一哽,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皇上沉吟了一下,打破了眼下的沉寂,“只是朕还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你与凌云又是怎样联系上的?”
丁继英道:“一言难尽。这还应该感谢我那位贤德聪慧的夫人呢。”
“你的夫人?”皇上一时有些懵懵的,没反应过来。
郑一飞在一旁提醒道:“皇上忘了吗,丁公子的夫人就是吕大人的掌上明珠吕小姐啊!”
哦哦,不错不错,经他们提醒想起来了,当初自己曾经为丁进之的儿子丁继英与吕文正的女儿吕秋月赐过婚的;虽然其中经历了一些坎坷曲折,但这对门当户对的金童玉女终是珠联璧合、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想到又促成了一门金玉良缘,皇上还曾经为自己的英明决策而沾沾自喜呢!
旁白:皇上,你是自我感觉良好了,你可知道当初你的乱点鸳鸯谱,可是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甚至害得他们生离死别了么!
闲言少叙,言归正传。此时众人聚在一起旧事重提,前后联系起来一想,皇上已然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吕秋月是刑部尚书吕文正的女儿,兰心蕙质,被吕文正视为珍宝;而凌云当初则是刑部尚书府侍卫统领,吕文正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亲信子侄。
两人之间的绯闻也曾一度传得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虽然现在劳燕分飞,各有各的经历,可是当初他们之间密切、甚至有些暧昧的关系可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现在,凌云与吕秋月依然存在着某些联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想着曾经的云烟往事,想着那些美丽旖旎的情景,皇上心里已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惆怅少许,又抬头轻笑道:“看来,非但丁进之有个好儿子,吕文正也养了个美丽聪慧、有情有义的好女儿啊!”
丁继英脸色讪讪道:“皇上过奖了。不过,近日来的这些事情,都是多亏了我那位贤德明理的好夫人啊!几日前我把皇上之事告诉了夫人,她便飞鸽传书给凌云,所以才有了凌云的这封书信。”
皇上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里又折射出灼灼其华的神采,“只要朕在有生之年还能光复宋室,便一定不会忘了你们!继英,吕小姐,郑侍卫,凌云……所有在危难时刻帮助过朕的人——到时候朕一定会重重地封赏!”
丁继英苦笑一声,“皇上,微臣不要什么封赏,只求皇上能够赦免臣父的死罪,准许微臣一家人能够返回故里、安度余年,微臣便感激不尽了。”
皇上目光煜煜凝视着他,唇边自始至终挂着一抹微笑,“这个朕自会答应你。”
丁继英喜道:“谢过皇上!”
皇上低首垂眸,似有踌躇;然后抬头望向丁继英,神色凝重道:“对了继英,凌云现在何处,你可知道么?“
“这个……请恕微臣不知。”丁继英皱了皱眉,摇摇头道:“凌云当初被李瑞允逼迫着喝下鸩酒,后来虽然机缘巧合、侥幸躲过一劫,可他周边依然危机四伏,凶险重重,为了躲避天枭追捕,自是东躲西藏、居无定所,所以……”
“爱卿之言言之有理,”皇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压抑的眸底透出一抹深沉的黑,“凌云虽然居无定所,然爱卿方才也说过,通过吕小姐……啊尊夫人或可以联系到他;自从上次宫中一别,其间又发生了诸多变故,可谓翻天覆地、物是人非,如今劫后余生,朕真的很想见见他,再与他一诉衷肠啊!”
“这皇上想点什么不好呢,居然想着让凌云亲自进宫面圣,跑到这儿来见他,这不是送死的节奏么?”丁继英几不可见地翻了个白眼,腹诽,“你以为现在还是你当年呼风唤雨、万臣朝拜的年代么?“
“可是皇上,这好像有点难啊!……”丁继英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如今宫中戒备森严,危机四伏,让凌云孤身一人来到这杀机重重的大内皇宫,岂不是太危险了?万一一不留意与李瑞允撞了面,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哦,”皇上似乎有些失望,不由自嘲地扯了扯唇角,“那就算了。”
郑一飞在一旁察言观色,此时便吞吞吐吐开了口,“继英,要不这样,你回去与尊夫人再商量一下,试着联系一下凌云,把皇上的意思转达给他,就说皇上十分想念他,而且还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与他当面协商,看他能不能想方设法来一趟宫里?”
——这算什么,这是以商议的口吻下了强制性的命令么?表面上说来不来随你,实际的意思就是你非来不可喽!
丁继英目露睥睨地睇了一眼面前的君臣二人,心里吐槽,“你们两个一唱一和、配合得倒挺默契啊,却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我……”
“好,我试试看吧。”他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夜,无星无月,天幕阴沉沉地压抑下来,像是要暴雨如注的样子。春末夏初的时节,这是常见的天气。
当丁继英与吕秋月计议了半天、终于硬着头皮写下的那封约凌云来皇宫见驾的字鉴通过飞鸽传书、传到凌云手里的时候,他与练南春正在招隐山居的庭院里对坐聊天。
直到听到远远传来的那阵清脆悦耳的白鸽鸣叫声,凌云原本游移不定的目光才找到了自己精准的定位。
他倏的站起身,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那只他盼望已久、美丽轻盈的小天使……
第427章 危厄之中他终于见到皇上了…
夜,无星无月,天幕沉沉地压下来,像是要暴雨如注的样子。春末夏初的时节,这是常见的天气。
当丁继英与吕秋月计议了半天、终于硬着头皮写下的那封约他来皇宫见驾的字鉴通过飞鸽传书、传到凌云手里的时候,他与练南春正在招隐山居的庭院里对坐聊天。
嘴上虽然有一搭没一搭地同着面前的红颜知己说着话,但满满的心不在焉已不经意间写在了脸上。
原来前些日子他们同了练北秋等人聚合一处,协商着如何寻找机会潜入皇宫觐见皇上的事,并且就一些细节问题、以及其间可能会出现的意外状况如何应对皆做了详尽的讨论,最终拿定了主意。
经过再三斟酌之后,凌云才写了那封呈给皇上的书信,然后在练南春的安排下,通过丁信联系到了丁继英、吕秋月夫妇;又以飞鸽传书的方式,把那封生死攸关的秘信几经辗转传到了皇上赵煜的手上。
划重点:通过丁信,不错的。
提起丁信,这里再赘述几句:这人的身份可不简单,他曾是丁继英的心腹家人,也是练南春安插在丁进之身边的一条重要眼线。
数日前,李瑞允安排李之山、丁进之以鸩酒毒杀凌云,丁信跟随在丁进之身边左右,借机偷梁换柱,把放了剧毒鹤顶红的女儿红换成了一种假死之约,由此救了凌云一命。
后来事情暴露,李瑞允勃然大怒,将丁信抓了来就要凌迟处死;只是合该着丁信大难不死,适逢浣玉郡主潜入大内刺杀李瑞允,种种情由之下,李瑞允便放了丁信回来为凌云、练南春通风报信,他这才侥幸躲过一劫。
虽然死里逃生,然当初身陷天枭时,他却受尽刑罚凌虐,遍体鳞伤;此时回了招隐山居,他便被练南春安排在某处安静闲适之所疗伤静养,所以这段时间里才一直没有露面,直到现在因为向丁继英传递书信之事再次找到了他。
现在书信发出去了,凌云便焦灼地等待着皇上的回音,而这种等待却是煎熬而漫长的。
想着皇上身陷囹圄、也不知道此时处境如何了,他的心里就像猫抓似的,乱糟糟的毫无头绪,无论如何也不能稳定下心神来。
正所谓的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直到听到远处传来的那阵清脆悦耳的白鸽鸣叫声,凌云原本游移不定的目光才找到了自己精准的定位。
他倏的站起身,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那只盼望已久、美丽轻盈的小天使。
迫不及待地取下信鸽腿上的字鉴,急匆匆打开了,一旁的练南春也急忙凑上前观看。
一目十行,匆匆浏览了一遍,凌云俊逸无尘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欣然的笑容。
英雄所见略同,皇上的心意与他的想法果然不谋而合!
“圣上不愧是圣上,果然是英明睿智、心思通透啊!”凌云清朗的眸光里隐隐有细碎的波光在漩动。
“什么心思通透,依我看来,这不过是他高明的驭人之术罢了,把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心思都摸得一清二楚了!”练南春撇了撇嘴,在一旁语气凉凉道。
“春儿,你这张嘴总是这么毒舌么?”凌云笑着望了心爱的女子一眼,眼尾上勾,带着几分戏谑。
“切,又要单枪匹马、独赴龙潭虎穴了,居然还能笑的出来,真是没心没肺啊!”练南春目光中透出一丝冷嘲。
“怎么能是单枪匹马呢,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吗?”凌云一脸温柔的笑意。
“哼,还想拉我淌这浑水么?”
“不是都说好了吗,怎么,反悔了?”他的眸色很深,强大而温柔。
“反悔,我倒是想啊!我巴不得不去才好呢,但是可以吗?”练南春一脸的无可奈何。
“既然知道不可以,还那么多牢骚的话?”凌云眼波流转,跳跃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练南春再次被他烫人的目光俘获,不由呼吸一滞;少顷方轻叹一声,“唉,我练南春上辈子到底欠了你多少孽债,这辈子要这样不遗余力地去偿还?”
“春儿……”凌云脸上的嬉笑渐渐消散,代之以深沉凝重的神色,琥珀般蕴流着暖阳。
他不由自主敞开自己坚实的膀臂,揽着她的腰,使她温香软玉般的娇躯紧紧停靠在自己宽广的怀抱里。
她的侧脸贴靠着他温暖的胸膛,倾听着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不禁乱了心跳的节奏。
檐下暧昧的风夹杂着初夏的暖意,丝丝缕缕拂在他和她的脸上,怪痒痒的……
将圆未圆的明月,渐渐升上了天空。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地遮住了月光,大内皇宫上面,仿佛笼起了一片迷朦的青烟。
深夜幽静,氤氲着冷月光华;关押皇上的那处偏殿里,几案上摇曳的灯光忽明忽暗,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这两人便是被囚禁多日的皇上赵煜与忠心耿耿服侍他的贴身侍卫郑一飞。
夜已经很深了,但君臣二人依然没有丝毫的睡意。他们在焦灼地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这个人当然就是凌云。
赵煜如今处境危厄,被李瑞允逼得走投无路、几近崩溃。而此时的皇上,越是困难了,便越是迫切地想要见到自己最为信任、最为依赖的臣子,与之倾诉心声,一吐苦水,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策略。
皇上的想法正与凌云的见地不谋而同,所以才有了今天晚上的秘密约定——虽然还是有人不太赞同,比如练南春、练榭中她们;还是有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要甘冒危险多此一举,比如丁继英。
因为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几乎就是拿着自己的性命与运气在赌,赌今天晚上能够不出任何意外、能够平安度过,赌今天晚上千万不要与李瑞允狭路相逢了。
言归正传。君臣二人翘首以盼地等待着,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虽然很急,却极其轻灵,极其迅疾,干净利索,落地无声,想来传说中的“踏雪无痕”也不过如此了。
皇上赵煜与郑一飞没有说话,两人视线交错,短暂而迫切,仿佛一道闪电划过黑暗,勾起了一瞬的悸动与渴望。
殿门被轻轻推开了,丁继英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疾行快走,三步并作两步便到了君臣二人近前。
“皇上,他来了。”丁继英的声音极其低微,却字字清晰,传入到君臣二人耳中,犹如敲金戛玉,悦耳动听。
“他……现在何处?”皇上觉得自己心跳加速。
“就在大殿外面,等着皇上宣召。”
“太好了,快让他进来!”皇上漆黑的眸子蕴着情动,他在极力克制着。
丁继英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须臾回转,身后跟着一人。
那人一身大内侍卫装束,帽檐拉得很低,低垂着头,明明灭灭的烛光摇曳着,将他整个颀长挺拔的身形沐浴在朦胧昏暗的氛围里,显得模糊而不真实。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形容面目,但举手抬足之间散发出的那种卓尔不群的气场,已然明明白白告诉了赵煜,来的这人究竟是谁——因为他对自己的这位臣子实在太熟悉了。
此时那人已走近他的面前,一语未发,先自俯身深深拜了下去,垂首恭谨,一揖到地。
在这一刻,赵煜仿佛又找回了当年作为一国之君、高高在上的那种美好而自信的感觉。
“爱卿,快不要如此,你能不畏艰险、来到这里看朕,朕真的太高兴了。快抬起头来,让朕好好地看看你。”痴痴望着面前那人,赵煜心里像翻腾的大海,久久不能平静。
来人低低应了一声“是“,缓缓抬起头来……
第429章 最怕遭遇的人终于还是来了…
“方才爱卿说,你的几个朋友?能不能告诉朕,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今天晚上有没有同来,朕可否方便一见么?”
皇上把那封生死攸关的书信交付于凌云,让他到边关去找广陵王爷;之后又探讨起了其他相关的细节。
凌云脸色紧绷,微微踌躇了一下,“他们久居乡野,隐姓埋名,皆是些闲云野鹤,无意涉足朝廷之事;这次如果不是眼见社稷危厄,皇上有难,同时又有微臣诚挚邀请,这才答应出手襄助;至于觐见圣上么……微臣却不敢自作主张,还需问过他们的意见才成——若是因此有何失当之处,还请皇上见谅。”
“不想来就开门见山地说呗,又何必拐弯抹角?”皇上几不可见地翻了个白眼,显得有些失望,不由颓然垂下头去。
望着皇上失落的表情,凌云心里颇有几分不安,连忙补充道:“不过因了稳妥起见,今天晚上还有一位江湖朋友陪同微臣一起来到宫里;只为事有万一,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哦?不知这位义士是什么人,可否一见?”皇上急切道。
“这……”凌云踌躇了一下,“她……她是凌云今生最为倚重之人,她曾多次襄助凌云,如果没有她,凌云都不知死了多少次了;这次亦是她在背后支持凌云,如果不是她的出谋策划,凌云也不会如此顺利地来到此处觐见皇上了……”
皇上一双漆黑的眸子里若有所思,末了眯了眯眼,平着调子道:“这么说来,你的这位朋友应该是个女子吧?”
凌云怔了一下,轻轻咬住了唇角。
“而且如果朕没有猜错,她应该就是那位风云叱咤、倾国倾城的一代奇女子练南春吧?”
“皇上!……”凌云被自己君主直言不讳的话语给惊到了,他的神色立时变得惶恐不安,望向对方的眼神也愈发晦涩难辨。
他觉得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已经很隐晦了,却没有想到,皇上一下子就参透了他的心思,并且单刀直入、直抵他心底最隐晦的地方,不留半点情面!
他只怔怔凝视着对方,半晌才勉强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然后轻噫一声,沮丧地垂下头去。
皇上淡淡瞥了一眼凌云那难堪的神情,眉眼间泛着连自己都不曾觉察到的笑意,“爱卿,其实你大可不必觉得奇怪,更不必紧张的。本来你与那个女子之间的事情便是人尽皆知的。ap..
“朕虽然久居深宫,然而关于你们的那些传奇故事还是听说过一些的;更何况,还有当年那桩闹得满城风雨、惊天动地的天枭妖女之事,而且我那浣玉妹妹也因此牵涉其中呢……”
“皇上,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提及旧事,凌云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攥住了似的,顷刻间收缩成了一团。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苦涩地开了口,“微臣如今只恳求皇上,放过她在天枭时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如果真的不能将功抵罪的话,那所有的罪责就由凌云来一力承担吧!”t
“凌云,你这话什么意思?又要硬撑英雄好汉,替别人顶罪了?”皇上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深邃的眼眸含着审视望着他。
“……”凌云呼吸一滞。
皇上动了动嘴唇,略带几分自嘲地笑了一下,沙哑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尽的感叹。
“其实,经历了这场天翻地覆的劫难之后,朕早已经想明白了,一个人是忠是女干,是否心怀社稷,与他本人的身份地位并没有什么直接关联。因为在朝廷里也有无数大女干大恶之人;而同样的,在天枭里面,亦有许多重情重义的忠臣义士,就比如你的那位红颜知己……”
“皇上……”凌云心潮汹涌,只痴痴看着对方,一时间全身僵停在那里。
“所以,爱卿大可不必再为过去的事情而耿耿于怀,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了;朕看重的更是现在及以后的表现。”
皇上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的笑容极浅,极淡,犹如羽毛一般轻飘飘的,却又带着一种诡异莫测的非凡魅力,轻而易举便把凌云心中的惶惑与不安消除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凌云不由莞尔一笑,无声而清爽的笑容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疏忽而过,似昙花一现,虽然几分拘谨,却是发自内心地长长出了一口气。
“谢皇上!”感动之下,凌云双膝跪地,第三次向着自己最为崇拜、最为敬畏的君主深深拜了下去。
皇上急忙伸出双手拦住了他俯身下跪的动作,“爱卿,千万不要如此;所有的希望,朕就寄托在爱卿身上了!记得此行一定要加倍小心,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见到王爷,千万向皇叔转达朕的殷切之意,朕在这里望眼欲穿、翘首以盼……”
说到后来,他已是眼圈泛红,声音颤哑了。
“皇上放心,微臣但有一口气在,便一定竭尽所能,力效犬马,不辱使命!”凌云目光执着,声音坚定。
“如此,一切就仰仗爱卿了!”皇上欣慰地点点头,还想再说什么,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殿门一开,丁继英慌慌张张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皇上,大事不好了,外面……外面李瑞允他们突然向这边赶来了!”
“什么?“皇上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空白,那是过度的惊愕导致的,“怎么会这样?……”
丁继英哭丧着脸道:“谁知道啊?在这之前,我都打探得很明白的,李瑞允跟我爹他们今天到城外巡视军情去了;临行的时候,他还跟我爹说,这一去恐怕得好几天,所以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回来的,谁想到又突然赶回了呢?按照常理不应该呀……”
凌云微微颦了颦剑眉,冷笑一声道:“如果能按常理出牌的话,那就不是他李瑞允了!”
丁继英面如土色道:“那这可如何是好啊?皇上,凌大哥,你们赶紧拿个主意啊!”
变故来得太突然了,连向来“泰山崩前而不惊“的皇上赵煜一时也失去了主张,只好把征求意见的目光转到了旁边那个沉稳淡定的臣子身上,“爱卿,依你之见?”
凌云沉着的目光转了转,从容地从袖中取出方才揭下的那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径自走到旁边的铜镜前,对着镜子把那易容的道具重新贴好,然后又返了回来,不慌不忙站到了皇上身后。
“有时候,最简单的做法往往就是最有效的方法——事已至此,已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这样了。”他的话语简洁明了,每一句都充满了坚定与自信,仿佛已经掌控了全局。
不错,最简单的往往就是最有效的。皇上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丁继英亦把崇拜的目光凝结在了面前那人身上。
他真的很佩服凌云,无论何时何地都是那样的沉稳淡定,即使刀架在脖子上,脸色都不会变一下——难道在这个人的心里就没有“恐惧”二字吗?……
心思百转间,只听外面脚步声由远及近,外面人影幢幢,李瑞允在丁进之及几个大内侍卫的簇拥下施施然走了进来。
他一身黑色劲装,双手负于背后,一副气势凛然的样子。他斜插入鬓的剑眉,泛着血色的眼睛,略带鹰钩的鼻子,微微下沉的嘴角,棱角分明的面孔,愈发将他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烘托得淋漓尽致。
丁继英急忙上前向李瑞允见礼;然后又回身冲着自己的父亲丁进之打了个招呼,“爹。”
“好几天没过来了,这里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吧?”丁进之若不在意地扫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第430章 被逼无奈皇上写了那道矫诏…
天枭帮主李瑞允提前招呼不打一声,便来了个突然袭击,使得众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迎接。
“好几天没过来了,这里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吧?”丁进之若不在意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丁继英眼神有些飘忽,低着头道:“没有。”
“那就好。若是发现有何意外,一定要及时来报,非常时期一定要高度戒备,千万不可出现任何纰漏了。”丁进之一本正经地教导着儿子。
“是,孩儿明白。”丁继英连声答允着;又微微皱了皱眉,将困惑不解表现得恰到好处,“爹,您这几天不是陪着李公子到城外巡查军情吗,怎么又突然回来了呢?”……
——主要是连招呼也不打一声,急眉赤眼地就来了,搞得我们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
丁进之嘴角抽了抽,没说话,自思:“我哪知道为什么啊,这位李公子整天价儿神一阵鬼一阵的,他的心思谁能猜得透啊?”
心里吐槽着,丁进之嘴上却不便说什么;这时李瑞允在一旁接过了话茬,“事情办完了,呆在外面也没什么事儿,所以就回来了。主要是心里还挂念着皇上,都好几天没得空儿来这里了——怎么样皇上,这两天过得还好么,没什么特别不适的感觉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里透着的戏谑犹如一把锋利的刀,一下下剐着皇上的心。
望着对方满是揶揄的眼神,赵煜心里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已然没有了痛觉;凝滞片刻他才勉强开了口,平淡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多谢李帮主关心,有李帮主整天这样心心念念地牵挂着,朕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活着啊!”
“皇上毕竟是皇上,心理之强大确实远远高于常人啊!不过,皇上态度再如何坚决,恐怕也抵不过定心丹发挥药力的强度吧——怎么样,这么多时日过去了,这种灵丹妙药百转千回的意境皇上可曾体会得淋漓尽致了?感觉如何,要不要再继续体会下去啊?哈哈哈……”
说着,李瑞允邪肆地笑了起来,嗓音撩心入骨,从里往外渗着一种透入骨髓的冷。
“李瑞允——“皇上脑子里那根弦像是要崩断了,在极度愤怒与羞耻的肆虐下,他几乎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只能任由心中的怒火狂烧着。
不只皇上,李瑞允的话也深深刺激到了站在皇上身后那人的情绪。
眼见自己的君主受辱,自己这个当臣子的心里又如何好受得了?更何况近在咫尺的那人是他深恶痛绝的第一号仇人!眼睁睁瞅着李瑞允那肆意张扬的样子,凌云恨不得扬起手来一个巴掌抽过去。
然而,他心里虽然恨意汹涌,脑子里却非常冷静,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
“隐忍,隐忍……”他在心里头一遍遍地对自己说着。
他逼着自己继续站在原地,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皇上,请稍安勿躁。“李瑞允自然不知道对面有人正虎视眈眈逼戾着他、恨不得将他剥皮泄愤,依然不慌不忙说着自己未完的话语。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要想解除这种致命蛊毒,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答应我们的要求——眼下都到了这种地步了,难道皇上还没有想通么?”
“……”皇上紧绷着一张脸,一语不发。
李瑞允不理会对方晦涩的神情,继续不紧不慢道:“皇上乃英明睿智的君主,自然懂得审时度势;世上虽然有很多难以割舍的东西,但比起自己的生命攸关来,孰轻孰重,想来皇上还是分得清吧!其实仔细想想,只有先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试想,一个人要是连自己的命都没有了,又谈何其他啊?”
“李瑞允,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设身处地地为我着想,还是不遗余力地威胁我啊?“皇上满眸猩红,一字字地挤出牙缝道。
“皇上怎么理解都可以啊!”李瑞允一脸淡然的笑容,狭长的眼眸里却缱绻的一种若有似无的凌厉,“我现在再问最后一遍,那件事情,皇上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
皇上没有说话,他慢慢抬眸,正与对方的视线相撞。他惊悸地发现,对方的目光好似刀子一般,透出一股掩饰不住的凛然杀气。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全身绷紧,呼吸仿佛在那一瞬也停滞了。
对方已然下了最后通碟,如果他再继续咬牙切齿地死扛下去……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对方逼戾的眼神,目光游移着转到了旁边的丁继英与郑一飞的脸上。
两人此时面如土色,额头上亦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惶恐不安的眼神紧张地转动着,那是在有意无意地提醒着他,他身后不动声色站着的那人。
那人与李瑞允近在咫尺啊——皇上,可千万别让李瑞允瞅出什么端倪来呀,否则后果何堪,不敢想,真的不敢想啊!
想着方才在这里刚与凌云约定好的那件事情,想着面前这紧张到令人窒息的局面,想着目前自己极为不利的处境,想着这些时日来定心丹痛苦不堪的凌虐……
“好吧,我……答应你……”皇上用力噬咬着自己的嘴唇,艰难地开了口。
“此话当真?……”李瑞允依然有些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赵煜的眼睛像是在发亮,他全身在极力压抑着抖,终是无措地点了点头。
“好!皇上果然睿智果断,最终做出了英明的抉择!……”李瑞允明亮的眼眸里跳跃着欣喜若狂的光芒,回头吩咐旁边的丁进之,“丁大人,立即笔墨伺候!”
丁进之忙不迭地应了一声,从袖中取出那道几乎要揣烂了的、呈给广陵王爷的锦书草稿,又命身边的侍从把黄澄澄的绫锦铺在书案上,并在一旁摆好了笔墨。
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望着聚焦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双双几乎能喷射出火苗来的热辣辣的眼神,皇上眉头微蹙,整个脸庞都呈现出难以辩识的复杂之色。
渐渐的一切都平静下来,他仰起头轻轻吐出一口气,上前两步走到书案前,提起笔来挥挥洒洒写了起来。
笔走游龙,毫不停顿,须臾那封召回广陵王爷的圣旨便一气呵成。
凌云在一旁冷眼瞅着发生在面前的一幕幕场景,垂在身侧的虎口一点点地攥紧起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肉里,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
李瑞允自始至终盯着皇上誊写圣旨的全过程,眼睛一眨不眨,仿佛生怕漏掉任何一个重要细节似的。如今见皇上的圣旨终于写完了,他悬着的心才算放回肚子里。
丁进之上前,小心翼翼捧起那道圣旨,自己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才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李瑞允面前。
李瑞允接过圣旨,匆匆浏览了一遍,脸上浮起一抹绚烂的笑容,“这就对了么。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皇上又何必那么执拗呢?唉,白白受了那么多苦楚,真是不应该啊!
“不过话说回来了,皇上毕竟是皇上,心思就是通透,关键时候终能通达时务、做出正确的选择,却不像你那个顽固不化、执迷不悟的臣子……”
——这是在说我么?一旁的凌云几不可见地翻了个白眼。
“少废话,”皇上冷沉着黑眸,脸上的血色几乎消失殆尽,“朕答应你们的事情做完了,李瑞允,你答应给我的解药呢?”……
第432章 紧要关头有人搅局?不理她…
“抬起头来。”
“你怎么不说话?你可别告诉本宫,你是个哑巴!”
对着侍立于皇上身后的那名神秘大内侍卫,李瑞允疑窦丛生、步步紧逼;再进前一步,就要窥破“庐山真面目”了……
却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时刻,居然会有人突然偷袭!而在此之前,是一点觉察或提示都没有啊。
——不应该,实在是不应该呀!
——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李帮主,难道你忘了,方才你只把所有精力都贯注到应对皇上与他身边那位身份不明的大内侍卫身上了,又怎么能腾出心思来留意外面的风吹草动呢?“一心不能二用”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李瑞允:这………
一切皆发生在电光闪火的弹指之间。根本不容他多想什么,几枚暗器便挟着尖锐的呼啸声,穿透大殿的窗户,嘶嘶破风,直冲他的头、胸、腹三处要害部位袭来!
李瑞允急忙一式轻灵的“燕子掠波”,矫捷的身形腾空而起,宛如浮光掠影般辗转游移,巧极而险极地躲过了数枚夺命暗器的袭击。
那些暗器贴着他的衣际堪堪滑了过去,似点点陨落的流星,悉数跌在地上。
李瑞允在空中划过一个倒翻,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低头去看那些跌在地上的暗器,却是几枚小巧玲珑的胭脂扣。
“练南春!……”瞅着那熟悉到刺痛眼眸的暗器,李瑞允眯起双眸,戾气横生,只恨得咬牙切齿。
在一旁目瞪口呆的丁进之此时也从惊惶中回过神,用几乎变了调的声音喊道:“有刺客!赶紧抓刺客!”
守护在两旁的侍卫闻风而动,异口同声应了一声“喏”,纷纷亮出兵刃,如潮水般涌出殿门,捉拿刺客去了。
只听外面刀剑相戈,发出铿锵有力的金玉撞击之声,仿佛凌厉的风暴在空中划过,在寂静的夜晚尤为刺耳。
接着传来一阵女子的娇笑之声,冷得像腊月的寒风,拖着尾调带着几分挑衅。
“李瑞允,这么多时日不见,你好像越来越吝惜自己的身家性命了!有种的出来啊,难道堂堂的天枭帮主真的要学那些羞羞答答的商女犹抱琵琶半遮面,抑或像缩头乌龟似的一直躲在龟壳里不敢见光哪?”
这些话似曾相识。一转念想起来了,数日前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凌云曾以同样的口气对他说过相同的话。
——呵呵,这可真是心有灵犀、狼狈为奸、最令他头痛却又无可奈何的一对男女啊!
一想到这些,李瑞允便恨得牙根痒痒。他猩红着眸,铁青着脸,径自一语不发走了出去。
只见大殿外面的空地上,一名黑衣女子脸上蒙着黑纱,衣袂飘飘,身法轻盈,手中长剑上下翻飞,宛如蛟龙出海,银蛇吐信,正与那些凶悍狠戾的大内侍卫纠缠打斗在一起。
“抓住她!”李瑞允漆黑的眸子里杀意汹涌,仿佛森林里凶残的猛兽,随时会扑上去把对方撕得粉碎。
却见那黑衣女子信手一扬,点点寒光犹如“天女散花”,朝着团团围困她的数名大内侍卫的要害部位打去。
分毫不差,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众侍卫的肩胛穴上。众人应声而倒,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不用说,又是她凶狠霸道的独门暗器“胭脂扣“!
方才她隐匿在大殿窗户外面的花树之中、用数枚“胭脂扣”袭击李瑞允的时候,李瑞允也是施出了浑身的解数才堪堪避开的——饶是如此,他亦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今换成了这些武功平平的大内侍卫,面对如此狠戾绝情的暗器袭击,就没这么幸运了。
眼睁睁瞅着暗器袭来,他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于是十之八九皆被暗器袭中,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哀嚎着,那情形显得痛苦之极,惨不忍睹。
那女子见一招得手,心里得意,嗓子里发出一声轻笑,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音,锋利冰冷,令人神凄骨寒。
随之她美妙的身形倏的扬起,一式婉转的“彩凤旋窝”,裙角犹如水面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盈盈飘然掠过几无还手之力的人群,转眼便遁入茫茫夜色之中。
“追!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抓住她!……”李瑞允仿佛已被抹去了所有的理智,胸腔里熊熊燃烧的怒火一直泛滥到猩色的眸子里,他喘着粗气嘶吼着。
这时丁进之从大殿里神色张皇地走出来、及时制止了他暴怒之下极为不理智的行为,“李公子,请稍安勿躁。”
见李瑞允依然面色狰狞、怒目圆睁,一副极不甘心的样子,丁进之急忙凑上前补充了一句,“小心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李瑞允脸上出现了一瞬的凝滞。
见李瑞允心思回转、似有沉吟,丁进之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谆谆善诱着,“今天晚上我们的主要目的已然达到;其实就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是根本不值得大费周章地与之较劲的,成大事而不拘小节——李公子,还是大局为重啊!”
李瑞允转过脸望着站在面前的那人,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狂怒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
“你说的对,小不忍则乱大谋。就这点细枝末节的事情,是不值得斤斤计较的。“
他努力忽略掉方才泛起的汹涌澎湃的情绪,轻轻点了一下头,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仿佛那个刚刚失去理智的人根本不是他。
“丁大人,“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取出那道几经周折才得来的圣旨,递到了丁进之的手里,郑重其事道:“这千斤重担,本宫就托付给你了。”
望着李瑞允那满是期待与信任的眼神,丁进之受宠若惊。他诚惶诚恐接过那道圣旨,颤抖着捧在手里,诺诺连声道:“是,老臣接旨。老臣绝不辜负李公子的重托,纵使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好,只要有丁大人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
李瑞允神色凝重,透出一股子令人敬畏的严峻之色,“明天一早,把李之山也叫了来,在御书房里会面。我们再仔细商讨一下这件事情的具体细节。“
经过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云变故,李瑞允早已把方才在大殿里那件未完待续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什么“人职卑微”却又“卓然不群”的身份不明的大内侍卫,什么“不善言辞”抑或“伶牙俐齿”的牵强附会的解释,在他疑窦丛生的脑海里早已不自觉地忽略掉了。
诚如方才丁进之所说,“成大事而不拘小节”,这等细枝末节的琐碎事宜又算得了什么,眼下还是大局为重!
所以此时他心心念念想的便是:如何谋划下一步的行动,安排自己最信得过的两位大臣——丁进之与李之山,携着那道来之不易、生死攸关的圣旨,刻不容缓赶往三关,传召广陵王爷父子火速回京,然后再图下一步的大计。
当下李瑞允与丁进之商议妥了,便一刻也不耽误、径自转身匆匆而去,只把皇上、丁继英几人干巴巴地晾在原地。
“来的时候突然袭击,走的时候更是连声招呼也不打,这位李公子可真是神一阵儿鬼一阵儿,令人琢磨不透啊!”丁继英不由翻了个白眼,吐槽着……
第433章 奔赴三关,较量正式开始…
李瑞允心急火燎之下连声招呼都不打、便急急火火带人离开了这里;被扔在大殿里的几个人非但没有感到尴尬或不快,心里反而暗暗庆喜。
这个煞神总算走了,也就意味着这场一触即发的危厄终于被不动声色地扼杀在萌芽之中了!
“来的时候突然袭击,走的时候更是连声招呼也不打,这位李公子可真是神一阵儿鬼一阵儿,令人琢磨不透啊!”丁继英翻了个白眼,吐槽道。
“他神一阵儿鬼一阵儿不要紧,可把我们给吓得够呛哪!“郑一飞仍然心有余悸,接过话茬,“方才他要是再进前一步,认出了凌大哥,可如何是好?唉呀,当时我的心紧张得都要跳出来了!”
他眉飞色舞、唾沫星子飞溅地说了半天,却见一旁的皇上与凌云皆面无表情,眼底只有一贯的清冷与漠然,不由纳罕。
——经历了这样一场惊心动魄、波诡云谲的风波,这两个人怎么还这么沉稳淡定啊,难道眼下这事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吗?
“皇上,凌大哥,你们……”他忙不迭刹住了话题,讷讷道。
皇上眉心微微动了动,没有直面回答他,却转过脸把深邃的眼眸投向身后那个淡漠疏离、处事不惊的臣子,“爱卿。”
凌云抢前几步奔到皇上面前,俯身跪倒,“皇上。”
“方才外面那个女子是不是你安排来的?”
“是。”凌云直言不讳。
“如果朕没有猜错,她就是你那位倾国倾城的红颜知己练南春吧?”皇上敛了敛眸底的柔光,带着几分玩味。
凌云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唇瓣暗自一抿,“是。”
“是,是,难道你就只会说是不成?爱卿就这么惜字如金、不舍得跟朕多说一句话么?”皇上口气里含着几分嗔责。
“皇上,“凌云显得有些无奈,“今天晚上该说的微臣都已经说完了;而且凌云这位朋友的相关事情,方才也都向皇上禀报过了,微臣如今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皇上眼皮开幕般倏的抬起,不由想起之前凌云对他说过的那番话,“因了稳妥起见,今天晚上还有一位江湖朋友陪同微臣一起来到宫里;只为事有万一,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怪不得你那么沉得住气呢,原来这些事情你们早已经安排好了——不愧是朕的忠臣良将,有勇有谋、浑身是胆,处事更是滴水不漏、淡定从容啊!”皇上唇边掠过一抹淡淡的笑意,由衷点了点头。
“皇上言重了,这都是臣的分内之事。”凌云薄唇微抿,耳下涌起一片潮红。
他略略停顿了一下,抬头望着皇上,眸光黑黑沉沉,“时候不早了,迟则生变,夜长梦多,微臣不宜再耽误下去,需要尽快离开这里。皇上,您多保重!”
——这就要走啊?虽然有几分不舍,但皇上知道凌云所言极是。
今天晚上已经耽搁得太久,凌云也确实需要离开了。正如方才他所说的,“迟则生变,夜长梦多”——再滞留下去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此去边关一定要加倍小心,朕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爱卿身上了……”皇上嗓音微颤,一双通红的眼眸隐在昏黄的灯影里,氤氲着细碎的波光。
望着皇上泫然欲泣的神情,凌云觉得喉咙里仿佛堵了什么似的刺痛而难受;他攥了攥自己的虎口,压下心底的起伏,用力点了点头……
起风了,层叠的云涌过来,朦胧的月色被遮住,雾蒙蒙的光晕像宣纸的毛边儿。大内皇宫被墨一样的浓黑笼罩着,令人不辨西东。
凌云终于离开了大内皇宫。
他在京城外约定的地点与那位助他脱离险境的黑衣蒙面女子汇合一处,然后两人便一起回了招隐山居。
那谈笑间把一众大内侍卫打得落花流水的黑衣女子,自然就是凌云的红颜知己练南春。
接下来便是把众人一起召集了来,商讨如何奔赴三关向广陵王爷送信之事。
在召集的众人里面,凌云、练南春、练榭中、练阁中、练北秋当然都在,其中也包括浣玉郡主。
说的没错,浣玉郡主也在。
凌云、练南春、浣玉郡主三人同框,相互之间依然有些不太自在;然俗语说得好,“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三人之间的关系虽然不是兄弟,可表达的意思却是同理。
尽管内部有分歧,但此时形势非常、十万火急,已不是计较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纠葛之时了——非常时期经常对待,此时放下恩怨、一致对外才是首要的。
于是浣玉郡主头一个开了口,语气里更带着十分的迫切,“我们一定要赶在伯父回京之前把那封书信交给他,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铁指神算”练阁中赞许地点点头道:“郡主所言极是,只是谁去合适呢?”
“我去!“浣玉眉眼深深,语气简洁而坚定,“我的伯父与堂兄都在那里,他们是最相信我的。”
“塞仲景”练榭中有些促狭地瞅了她一眼,不冷不热道:“郡主娇生惯养,又怎么禁得起长途跋涉、风餐露宿之苦?且前途凶险重重,万一有何闪失,可如何是好?再说,天赐也离不开你这个母亲。我看这样吧,郡主就先不要去了,春儿,北秋,你们两个可以去。”
气场强大的“大家长”发了话,练南春、练北秋自然没有异议,急忙连声答应。
“前辈……”浣玉秀眉拧起一抹不悦,想要说什么来驳斥对方对自己带着几分成见的言辞,可听练南春也要去边关的时候,不由滞住了。
她颓然垂下眸子,蝶翼般浓密的眼睫下目光复杂,悻悻地住了口。
——既然练南春要去,那自己就免了吧。情敌毕竟是情敌,虽说这么多年过去、已然时过境迁了,可既成的伤害事实已然造成,彼此的恩怨情仇亦是无论如何也化解不了的……
竟然无法化解,也就只能选择避开。
气氛一时僵住,在场的人几乎不约而同选择了缄默。
练阁中微微蹙了蹙眉,沉吟了一下,适时打破了眼前的沉寂,“这次去边关谒见广陵王爷,春儿与北秋自然是合适的人选;不过此行千难万险,危机重重,不可控因素太多,只是他们两个,人手未免单薄了些。”
“是单薄了些,而且还有人手……”赛仲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冷凝的视线游移着,最终定格在旁边悠哉悠哉、显得若无其事的凌云身上。
她眼睛一瞪,挥手打去,“别人都争先恐后的,你小子在这里装什么深沉哪?还要做出一副矜持自负的样子来继续维持你高冷男神范儿么?别忘了,在这里你才是主角,自己不主动点儿,难道还要我老人家亲自请你啊?”
凌云手疾眼快,抬手格住了她带着几分怒气、不容分说打过来的掌势,唇角微微翘起,“没有您老人家的金尊玉口,晚辈怎敢擅作主张?要是自告奋勇说出来、再给您老人家给一言否决了,岂不又是自讨无趣么?”
赛仲景神色紧绷,挥手又打道:“臭小子,敢编排我!”
凌云闪身躲过,弯起的眉眼染着柔软的笑意,“前辈,是晚辈方才说错话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晚辈这次吧!”
这一老一少,平时都是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甚至有些乖张怪戾、不近人情的;怎么凑在一块儿就打打闹闹、嬉笑怒骂,成了一对活宝了?真是令人琢磨不透啊!
心里想着,众人已忍不住笑了起来。
赛仲景眼瞳透亮,又气又恼道:“你个臭小子!”……
书说简短。人选很快定下来了。凌云、练南春、练北秋三人骑了快马,日夜兼程,十万火急赶奔三关。
他们却万万想不到,这边丁进之、李之山亦带人抢先一步赶到了三关。
现在敌我双方拼的就是时间,抢的就是机遇;在这场紧张激烈、生死攸关的较量中,到底鹿死谁手?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第434章 广陵王爷父子要中招了…
晦暗的苍穹之下游移着朵朵浓重的乌云,几只秃鹫从参差的云层后悄然飞来,在低空盘旋着,发出阵阵高亢刺耳的鸣叫声。
远山残阳将暮,铺满了一马平川,亦将那条绕着雄关蜿蜒而过的饮马河染成了一片粼粼血色。
初夏的城楼下,一片郁郁葱葱,满目尽是青翠。
这边丁进之、李之山已抢先一步到达了三关。
宋朝时三关分别为瓦桥关、益津关(俗称草桥关)、淤口关三个关口,广陵王爷赵睿与儿子虎威将军赵旭就驻扎在瓦桥关。
广陵王爷赵睿此时正微微蹙着眉头,倒背着两手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
他的气质幽深而内敛,配上那身挺括利落的便装,衬得整个人身姿雄伟,庄重严峻;轮廓分明的面孔,立体端正的五官,透着一股子凛然正气;两道浓眉斜插入鬓,一双虎目之中透着稳如泰山般的沉稳之色。
旁边几步远的地方,伫立着一位英姿勃发、凛然如战神般的中年将军。
他身长八尺,一身金色流云铠甲,外披英雄大氅,身材挺拔矫健,行动潇洒飘逸;面如冠玉,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鼻直口正。冷眼望去,浑身上下散发着琉璃般的光彩,如琼枝一树,栽于黑白山水间,整个儿光风霁月、绝世无双的俊品人物。
这人正是广陵王爷的儿子虎威将军赵旭。
这时,外面一名士卒急匆匆走了进来,“报,关外来了京城的钦差,说有十分紧要的事情求见王爷与少将军!”
赵睿神色不经意地舒展,眸光微转望了一眼身边的儿子。
“千盼万盼,京城里总算来信了!”一旁的虎威将军赵旭原本沉郁的眸子倏的跳过一抹绚烂的光彩,眉目含笑道:“我的这位皇帝哥哥要是再不派人来哪,我可真的要亲自前往京城、一探究竟了!”
原来前段时间一些风言风语传到边关,说京城里发生了大的变故;只是路途遥远、音讯阻隔,具体情形如何却不得而知。
广陵王爷父子忧心忡忡,接连派出几路哨探前往京城打探消息,却是石沉大海,直到现在依然杳无音讯。
京城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派出的哨探为何一去不返?父子二人困惑之下,隐隐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诚如赵旭刚才所说的,京城里要是再不派人来传达信息,他可真得要担着擅离职守的罪责前往京城一行了。
现在听说京城里终于来人了,赵睿与赵旭都不自觉地从喉咙里吐出了一口气,急急火火地出城迎接。
众星捧月般将丁进之与李之山两位钦差大臣迎到城里,来到正堂,排摆香案,恭迎圣旨。
作为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丁进之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间扎着同色的金丝蛛纹腰带,上面挂着玲珑白玉腰佩;他矍铄的身体挺的笔直,眼角眉梢透着春风得意,整个人显得气质优雅、神采奕奕。
望了一眼恭恭敬敬跪俯面前的广陵王爷父子,丁进之取出圣旨,朗声念道:
“广陵王爷讳睿、叔父大人亲启:
“近日朝中国事繁杂,凡事种种,一言难以概之,所幸并无甚大碍,叔父勿忧,之前谣言种种,皆不足采信。只是朝中尚有未了之事,且事关重大,烦请叔父见字后速速赶回,君臣会晤后再作计议。如今朕思念叔父之心切切,唯盼叔父早日回京,在此恭祝叔父福寿绵长。
“钦此!“
丁进之一口气读罢圣旨,广陵王爷眉目立时舒展开来,似是松了口气,欣慰道:“朝中太平,老臣总算放心了。前些日子风闻一些不实的传闻,未免忧心忡忡,如今接到皇上的圣旨,这些谣言可以不攻自破了!”
“王爷所言极是。”丁进之脸上漾着柔和的笑意;接着他转过脸向二人引见了李之山。
赵旭目光煜煜,上下打量着这位传说中英武不凡、赤胆忠心的大内侍卫统领。
他一身紫色窄袖侍卫统领服饰,袖口处镶着金线祥云;身材修长,腰背挺直,脸上线条硬朗而分明,两道剑眉微微上挑,漆黑的眸子熠熠闪光,略微有点鹰钩的鼻子,菲薄的嘴唇紧抿,透着一股子雕刻般的坚韧凌厉之色。整个人看上去气势非凡,令人不禁啧啧称叹。
望着对方英姿勃发、气宇轩昂的神态,赵旭立时来了兴致,剑眉一扬,笑道:“听说李统领武艺高强,京城鲜有敌手,若有机会,在下一定向阁下讨教几招,还望李统领不吝赐教哦!”
李之山嘴角不觉抽搐了一下,讪讪道:“卑职不敢。”
广陵王爷斥道:“旭儿,不可无礼。丁大人与李大人远道而来,又是朝廷钦差,怎可放肆?”
赵旭挑了下眉,声音闲散,“父王误会了,孩儿与李大人只是英雄好汉,惺惺相惜……”
——唉,我这个儿子就是个武痴,到哪儿都改不了好勇斗狠的毛病。就是数年前到京城参加他御妹浣玉的婚礼,也没忘了跟人家新郎官干上一架,只因听说人家武功高强,是什么大名鼎鼎的刑部尚书府侍卫统领——唉,真拿他没办法……
心里无可奈何地吐槽着,赵睿狠狠瞪了这个不省心的儿子一眼;赵旭这才收敛了些,噤声不语,悻悻退到了一边。
丁进之在一旁冷眼瞅着,心想:“原来广陵王父子是这般的脾气秉性,不像传说中那般深藏不露、老谋深算啊!如果事实真如表象看到的这样,倒是好应对了。”
心里虽然千回百转,他的脸上却不动声色,小心翼翼道:“微臣斗胆问一句,不知王爷何时方便起身啊?”
广陵王爷道:“既然圣上催得紧,自是越快越好——对了丁大人,圣上这么急着要见本王,莫非朝中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丁进之眉心微低,似有沉吟道:“朝中机密,王爷请恕微臣不敢妄议。老臣只知,临行前圣上一再嘱托,请王爷早日回京,圣上在殷切地盼着王爷呢。”
广陵王爷眉目肃然,沉声道:“本王明白了。旭儿,你马上去安排一下,准备明天启程。记住了,一定要把城中事务做好交接,各关各卡安排好人手,严密防守,以备不测。”
赵旭道:“是,孩儿这就去。”冲着丁进之与李之山二人拱了拱手,然后疾疾转身而去。
丁进之回脸意味深长地望了李之山一眼,脸上勾勒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翌日上午,广陵王爷父子安排妥当营中事务,重要关隘安排了重兵把守;然后带着手下最为得力的干将程氏四杰程英、程猛、程刚、程强,率领三万虎贲军,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人说“兵到一万,无边无沿”,何况是三万虎贲军,一眼望去,整个旷野都布满了黑压压的士卒。
鲜艳的旌旗在苍穹下迎风飘荡,明亮的铠甲闪烁着夺目的光泽,参差的刀剑直插云霄,泛着冷冽的寒光,贴地的马蹄发出厚重的隆隆之声,以不可阻挡之势向着京城方向奔涌而来。
广陵王爷赵睿与儿子赵旭皆战袍肃穆,盔甲明亮,一袭戎装英姿勃发,昂然端坐在雄骏的战马之上,手中长枪一片清寒,在晨曦下,斜指向天。
丁进之、李之山作为钦差大臣,一身庄重威仪的朝廷服色、神气斐然地随行左右。
眼瞅着威风凛凛的大队人马正按照他们设定的路线往前行进着,两人心里暗暗高兴。
那种感觉就好像看着一只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猛虎正一步步踏进他们设好的陷阱,而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第435章 突然出现两名神秘的黑衣人
丁进之与李之山奉了天枭帮主李瑞允之命抢先一步赶到边关,对着广陵王爷父子宣布了那道招他们回京的圣旨。赵睿与赵旭不疑有他,安排妥当了营中事务,便带领大军急匆匆随了两位钦差大人出发了。
眼瞅着威风凛凛的大队人马正按照他们设定的路线往前行进着,两人心里暗暗高兴;同时又有些紧张,唯恐路上出现什么差池,则功亏一篑,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二人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吩咐亲信侍卫严密监视周围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立即来报。
这日傍晚,大军走到一片山林处,安营扎寨。兵士们埋锅做饭,用罢晚饭之后各自回营寨安歇,养精蓄锐以备明日继续赶路。
却说广陵王爷,吃饭时便见儿子赵剑眉微蹙,若有所思,只是人多嘴杂,遂未言语。
吃罢晚饭,广陵王爷回到自己的中军大帐,坐在几案前,借着煜煜闪烁的烛光,认真检视着令符令箭。
对于一位领军打仗的边关元帅来说,令符令箭乃是调兵遣将的依据,是权力与威望行使的重要工具,任何一位领军统帅都把它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所以,对这些至关重要的物事,广陵王爷向来都是慎之又慎的。
广陵王爷认真检视完毕令符令箭、确认无误后,方吩咐心腹侍从赵信仔细收好了;然后自己洗漱一番,准备安歇。
这时一名亲兵进来禀报道:“启禀王爷,少将军求见。”
广陵王爷道:“让他进来。”
那亲兵应了一声“喏”,转身出去了。
须臾,赵旭脚下如风,急匆匆走了进来。
他身着白色披风,靛蓝长袍,身姿挺拔如青松,烁烁灯光映在他英俊的轮廓上,立体得恍若神祇;光影流转间,墨色的眸光也温润了起来。
“你先退下。”广陵王爷目光煜煜望了一眼眉目深沉的儿子,回头对着赵信道。
赵信会意,垂手恭谨冲着赵睿父子施了一礼,悄悄退出去了。
大帐之中只有父子二人对坐着。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广陵王爷开门见山道。
“爹……”父亲的话措不及防,赵旭不由怔了一下。
广陵王爷微微眯了眯眼,幽幽道:“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为父的眼睛?其实,在吃晚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赵旭唇角微扬,笑道:“不愧是我的父亲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啊,孩儿对您老佩服得简直五体投地了!”
广陵王爷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臭小子,还在拍你老爹的马屁么,少罗嗦,快说!”
赵旭踌躇了一下道:“爹,难道您不觉得那两个钦差有些不对头吗?”
广陵王爷脸上现出微微意外而迷茫的神色,“怎么不对头,难道你发现了什么吗?”
赵旭微微颦了颦剑眉道:“现在还没有。我只是凭直觉,觉得那两个人眼神闪烁,鬼鬼祟祟的,有些形迹可疑罢了。”
广陵王爷瞬间冷怒,斥道:“凭直觉?我还以为你是凭着脑子、凭着眼睛发现了什么,闹了半天,你是凭着直觉!臭小子,你说你都三十好几、快四十的人了,做事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不着边际!”
赵旭弯起唇角,面色变得凝重,“可是爹爹,好多事实证明,我的直觉向来都是很准的。其实,直觉就是多年来的经验积累做出的判断。爹,请相信我的判断。”
广陵王爷道:“没有证据,只凭着直觉、判断什么的做出的结论都是空中楼阁,是根本站不住脚的。儿子,为父希望有一天你能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你的判断是正确的。”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望着父亲充满鼓励与期待的眼神,赵旭用力点了点头道:“爹,您放心,诚如您所说的,我很快就会拿出证据来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广陵王爷眸子里氤氲着连自己也未曾觉察到的柔和笑意,“好,为父相信你。”
赵旭朝着父亲深深施了一礼,转身走出了大帐。
望着儿子融入夜色中的、颀长挺拔的背影,广陵王爷手捻须髯,欣慰地点了点头。
外面月色如银,如一盏天灯般悬在夜空之中;清辉与阴影交错之间,白日里清晰可见的山林旷野亦变得影影绰绰,使得这杀气凛然的营房重地平添了些许迷离的光晕。
外面报更的梆子响了两下,已经二更了。
广陵王爷熄了灯,准备就寝,忽然听到大帐外面赵信大喊:“有刺客!……抓刺客!……”
——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真是整了一出儿又一出儿,还让不让人安稳了?
赵睿心里不禁有些烦躁。他急忙披衣下地,抬手从墙上取下佩剑,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中军大帐,正与自己的亲信侍从赵信撞了个满怀。
“出什么事了?”
赵信神色惊惶道:“具体情形还没搞清楚,只知道来了两个刺客,身手十分厉害……”
“守在大帐里,看护好令符令箭。”赵睿皱了皱眉,沉声吩咐道。
“是。”赵信连忙答应。
安排好了,赵睿便急急火火赶奔出事现场。
只见帐外一片混乱,值夜的两名大将程刚、程强正领着数十兵士将一人围在中间,激烈地厮杀。
仔细打量来人,脸上罩着黑纱,身姿窈窕,体态轻盈,夜风吹过,一袭黑衣翩跹,伴随着时起时落、辗转游移的身姿,轻灵飘逸如同凌波仙子,原来是个绝世无双的美丽女子。
虽然来人是个女子,却是怒剑狂花,霹雳雷霆,手中长剑上下翻飞,相击作响,宛如蛟龙出水,银蛇飞舞,令人眼花缭乱,迎接不暇。
剑光所到之处,两旁的士卒直如落花流水般,纷纷溃退,竟是无人能敌。
就连武艺高强的程氏兄弟,在那女子面前亦是相形见绌,只十几个回合下便气喘吁吁、堪堪不敌了。
广陵王爷不由暗自纳罕:“如此精妙高超的剑法,这般深厚绝伦的造诣,自己虽然带兵多年,却是从未见过;更奇的是,来人竟然还是个女子!“
却不知道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来此何为?看她与自己手下的人打了这么久了,却只是与人周旋,并不痛下杀手。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的脑子忽然一激灵:“不好!调虎离山!……”他急忙转身向自己的大帐奔去。
一进大帐,便看见一个黑衣蒙面人站在几案前,一式利落的“飞花泻玉”,不容分说击倒赵信,劈手便将那生死攸关的令符令箭抢了过来,大大咧咧往怀里一揣,径自向大帐门口而来。
广陵王爷浓眉竖起,勃然大怒道:“大胆贼人,竟敢窃取令符令箭,该当何罪?”拔出佩剑,力劈华山,向着黑衣蒙面人迎头砍来。
那黑衣人轻轻一笑,并不拔剑,只是以手中的剑柄轻轻一挡。
两人身形辗转,转眼过了几个回合。
那黑衣人静若伏虎,动若蛟龙,缓若游云,疾如闪电,举手抬足之间看似潇洒随意,却已不知不觉间掌握了主动权;而广陵王爷这里却有些手心见汗、力不从心了。
他不由有些诧异,“以自己的武功,征战沙场多年,虽然不敢说天下无敌,却一直都是鲜有对手的,却因何在这黑衣人面前如此被动?”
他忽然觉得,这黑衣人的身形举止有些熟悉,竟是似曾相识,不由脱口而出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436章 敌人,故人?真的是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中军大账里,突然出现一神秘黑衣人,不容分说身手凌厉地抢走了令符令箭。
广陵王爷勃然大怒,拔出配剑与来人激战一处;你来我往的较量过程中,赵睿越来越觉得对方的举止姿态似曾相识,困惑之下不由脱口问道。
黑衣人却并不答话。他出手如电,一式利落的“拨云见日”,震得广陵王爷臂膀发麻,身形不受控制地踉踉跄跄后退几步。
那人趁势在空中几个潇洒的倒翻,宛如翩然的飞鸟般灵巧,矫捷的身形已跃出了数步。
他回过脸冲着广陵王爷轻轻一拱手道:“王爷,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说着微微一笑,清朗的目光如流星般一闪,清澈透亮,仿佛镌刻进无数绚丽的风景,仿佛要把人的整颗心都沉溺在里头。
广陵王爷只觉心里一颤,啊,这眼神实在太熟悉了!以前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人会是谁呢?
他的脑子里倏忽跳过往昔某些支离破碎的片段,黎明和黄昏,光明和阴影,都在这里自由嬉戏——那些遥远而亲近,熟悉而陌生的场景灵光一闪,却又一闪即逝,怎么抓也抓不住……
他正在发愣,那黑衣人已一式轻盈的“燕子抄水”,矫健颀长的身形腾空而起,遁入茫茫夜色之中,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呆呆望着黑衣人身影消失的地方,赵睿如石化了般僵在原地。
这时赵旭闻讯匆匆赶来,见父亲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瞳孔不觉微微一颤,奇怪地问道:“爹,出什么事了?”
广陵王爷缓过神,指着黑衣人消失的地方,声音急促道:“旭儿,有贼人窃取了令符令箭,快追!”
赵旭应了一声,提着长剑施展轻功,顺着父亲指点的方向旋身而去——他身形如电,动作迅疾,犹如浮光掠影一般,转眼便不见了身影。
望着儿子翩若惊鸿般潇洒远去的背影,赵睿欣慰地点点头。唉,消磨了大半夜的功夫,总算从儿子的飒爽英姿中找回了一丝自信。
眼瞅着儿子刚刚离开,自己的干将程刚、程强便带了几名士卒回来复命。
“启禀王爷,此次缉凶不利,致使刺客逃脱,还请王爷治罪。”程刚脸色晦暗,声音又沉又哑。
程强则像一颗被压弯了的松柏,恹恹耷拉着脑袋,只一言不发,那样子显得郁闷憋屈之极。
丢人,真是丢人。今天晚上居然让一个来路不明的黑衣人给耍得团团转;而且最令人难以启齿的是,那人居然还是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作为广陵王爷手下最为得力的干将,程氏四杰向来都是风云叱咤所向披靡、直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不想今天却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而且还是一众五大三粗的精兵强将对峙一个形单影只的孤弱女子,要是传扬出去可真是好说不好听啊。
望着程氏兄弟垂头丧气的样子,广陵王爷却神色平和,似乎不以为意。
他淡定地冲着二人摆了摆手,“今天晚上来的刺客确实棘手,此事也不能全怨你们,你们先退下吧。”
——这就完了?怎么……可能?……程刚、程强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作为三军统帅,他们深知广陵王爷素来都是令行禁止、奖罚分明的:有功则赏,有过必罚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今天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两人心里一直都在打鼓,不知道王爷会怎样惩治他们呢,孰料居然这样轻描淡写就放过了?
难以置信地望着广陵王爷,二人满脸惶惑,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里再说赵旭。
他施展轻功,脚下疾步如飞,一路迂回曲折,循着黑衣人遁走的踪迹寻觅着追去。
低垂的乱云从夜空缓缓掠过,凄凄的夜风拂动沿路两旁纷乱的树影,低矮的灌木丛里偶尔闪过狐兔跳跃的身形,又时而传来几声夜枭古怪的鸣叫,阴瘆瘆的,直令人毛骨悚然。
张牙舞爪的古木深林之间,倏忽人影一晃,赵煜心里一喜,“兜兜转转追了大半夜,总算发现对方的踪迹了!”
仿佛迷茫之中觅到了一线光明,他立马信心倍增,双足一顿,身形轻盈如飞,脚下不觉加快了速度。
但奇怪的是,无论自己如何提速,却始终与对方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无法靠近。
赵旭心里不由暗暗称奇。按说自己的轻功造诣已数一流,在当今世上虽不敢说首屈一指,亦是鲜有对手;这人是谁,轻功竟如此之高,尚在自己之上?
有一刻,他的思绪无边无际,几乎开起了小差;不想就这一愣神儿的功夫,黑衣人已旋身进了一片郁郁葱葱的丛林里。
赵旭稍一踌躇,便闪身蹿进,紧紧“咬”着那黑衣人不放。
虽然可能会遭遇埋伏,只是追了这么久、马上成功在望了,要是让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就放弃了,他实在是不甘心。
进了树林,借着迷朦的月色,他鹰隼般犀利的目光四处探寻着,终于发现了对方的踪影。
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气,赵旭一式轻灵的“鹞子翻身”,几个空翻已经堵在了黑衣人的前面。
黑衣人似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方稳住身形,微微一笑道:“赵兄果然好身手!”
赵旭剑眉扬起,虎目圆睁,喝道:“大胆贼人,竟敢窃取令符令箭,该当何罪?”
说着长剑挥洒,绚烂如游龙,在空中划出一片耀眼的光幕,似繁星点点,挟着强劲的罡风,向着黑衣人面门刺来。
“好厉害的招式。”黑衣人心里暗暗赞誉。
他“燕子掠波”,矫捷的身形腾空而起,旋即一式飘逸的“云横秦岭“,轻巧自若挥动鱼青宝剑架住了对方的宝剑,笑道:“果然是父子,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样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赵旭觉得来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不由一怔;手上剑势却不停顿,就势腕子反转,冲着他的前心袭去。
黑衣人并不答话,一式“拨草寻蛇”,出手招架。两人身形辗转,战到一处。
转眼二十余个回合过去,竟然不分胜负。赵旭越来越觉得对方的剑法、身形十分熟悉,不由得心中升起了疑团。
辗转盘旋之间已过了三十余回合,赵旭“飞花逐月”,长剑平伸;黑衣人“雪拥蓝关”招架,不料这一招正中赵旭的心意,他虚晃一下,就势向着对方前胸撩去。
黑衣人“咦“了一声,剑眉微蹙,似乎有些意外。
——小样,中招了吧,瞧你再神气活现的。
赵旭心里正暗自得意,却见对方柔韧的臂膀微微一错,“顺水推舟”、“流星赶月”,两式玄妙的剑招瞬间变换,一气呵成,那柄薄如蝉翼的长剑居然贴着他的剑锋滑翔过来!
赵旭觉得眼前一晃,不等他反应过来,对方的剑尖恍如一泓秋水,吐着凄神寒骨的冷芒逼上心头。
赵旭心里一凉,绝望地闭上了双眸;却觉眼前一阵剑风拂过,黑衣人的长剑已贴着他的衣服边儿堪堪滑了过去。
赵旭惊愕地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里流转过一抹惶惑不解的光。
只见对方后退几步,收剑入鞘,冲着赵旭拱手一礼,粲然一笑道:“赵兄,多年不见,不认得故人了么?”
赵旭呆呆望着对方的眼睛。那双清眸热切,熟稔,静影沉璧,漩动着湿雾雾的光泽,正微笑着望着他。
他的心忽然剧烈悸动起来,结结巴巴道:“你……你是……”
仿佛同步印证他的猜测似的,黑衣人抬手摘下面巾,露出一张俊逸无尘的脸。
赵旭眸子里瞬间划过一片潋滟的光彩,又惊又喜道:“真的是你?……”
第438章 一不小心又落敌人的陷阱
此时所有人关注的重点,已不由自主聚焦到了那天晚上来大营寻衅滋事的那两个黑衣人身上。
这对神秘的男女黑衣人到底是谁?他们潜入广陵王爷中军大帐、抢夺令符令箭的目的何在?
诚如虎威将军赵旭所说,那个黑衣蒙面男子真的是当初把京城闹得翻天覆地、令皇上惶惶不可终日的风云传奇人物凌云吗?
答案是肯定的,那个黑衣男子就是凌云;而那位在大帐外头与程氏兄弟周旋、配合凌云顺利行动的黑衣蒙面女子,自然是他的红颜知己练南春。
那天晚上凌云把赵旭引进那片郁郁葱葱的丛林,随之摘下面具,向他出示了自己的真面目。
然后两人便进行了一番机密隐晦的计议,然后凌云便把那些令符令箭交还了赵旭,然后赵旭便抱着那些令符令箭回了大营,然后便发生了李之山、丁进之两人挑唆广陵王爷提高警惕、除恶务尽的场景……
而前面李之山、丁进之口口声声提到务必除恶务尽的那对男女主人公——凌云与练南春,此时正隐匿在一处遮天蔽日的山林之中,仔细研究着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除了我们的男主女主,在共同商讨大计的一行干将里,当然还少不了一个“智囊”——那就是练南春的堂兄、那位沉稳淡定、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练北秋!
计议已毕,凌云又返回首页、从头到尾仔细梳理了一番这次计划的诸多细节、确认没什么纰漏了,方不慌不忙向练南春、练北秋兄妹告别,转身向外面走去。
练南春眉心皱得厉害,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这次行动很危险,志超,记得一定要加倍小心啊!”
凌云回脸,清眸里溢出点点笑意,缱绻着连他自己都不曾觉察到的柔和,“没事的,我心里有数;春儿,你尽管放心好了。”
日头一点点升上中天,眼看就要晌午了。太阳像一团毒辣辣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晒到山林里,草地上,连潺潺流动的溪水都给晒得热气蒸人。
广陵王爷的大队人马此时已走到了一处山脚下,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直令人心胸开阔、神清气爽。
广陵王爷自知队伍已是人困马乏,遂吩咐人马停下,稍事休息,再继续赶路。
凌云隐身在茂密的丛林里,鹰隼般的眼眸敏锐而细致地观察着广陵王爷的行军队伍,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瞅着远处的兵士们正在打尖,他略一沉吟,便径自走了出来。
巡逻的兵士忽然见一形容陌生的白衣男子手里拿剑、大步流星走了过来,想起几日前营中闹刺客之事,立时警觉起来,纷纷刀剑出鞘,大声喝道:“干什么的?再近前一步,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凌云停下身,浅笑一声道:“各位大哥千万不要误会,在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王爷,烦请通禀一声。”
为首的士兵头领名叫李勇,他额头微微褶皱,瞥了一眼凌云道:“看你这样子,仪表堂堂、眸正神清的,也不像是坏人;只是现在形式严峻,贼患猖獗,我们又不认识你,谁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们可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所以这位兄弟,为人为己,我看你就不要自找麻烦了,赶快走吧。”
凌云俊眸一闪道:“这位大哥,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面陈王爷,要是因为你的阻拦而耽误了大事,这责任恐怕不是谁能承担得了的。”
李勇狐疑地望了凌云一眼,心思有些动摇了,暗忖道:“如今形势非常,时局瞬息万变,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瞅着这人一本正经的架势,不会真的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吧?”
他踌躇了一下道:“到底什么事情,你先告诉我。”
凌云语气凝重道:“在下有一封书信要交给王爷。”
李勇唇瓣用力抿了抿,“什么书信,先拿给我看看。”
凌云流畅的下巴微扬,断然道:“这恐怕不妥。这封书信极其重要,在下必须要亲手交给王爷,所以烦劳这位大哥务必去通禀一声。”
李勇有些不耐烦了,“王爷身份尊贵,日理万机,岂是你们这些来历不明的人说见就见的?而且你这人含含糊糊、有什么事情也不说明白,又让我怎么去为你通禀?识相的还是快走吧,否则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哪里来的底气,这么豪横啊。
凌云剑眉一挑,正待发作,忽然一个侍卫长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目光里带着探究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
只见对方一身清清爽爽的素衣、一把简洁明了的配剑,一头黑直飘逸的束发,一双清朗锐利的星眸,冷漠孤寂却又正气逼人,孑然独立却又张扬着强势与优雅。
“真是个人品一流、气质斐然的人物啊!”那侍卫长心里不由暗暗感叹。
“在下周怀义,敢问阁下怎么称呼,从哪里来的?”他语气平平道。
“周兄,幸会。”凌云勾着唇角,笑如新月;又见对方问及自己的名姓,遂略一沉吟道:“在下姓……何,是从京城里来的。”
本来脱口想说姓“凌”,然转念一想这样说未免有些直白了,遂改口说自己姓“何”——其实这样讲也是对的,他本来便是侯爷府大公子何成麟,只是一直从心底深处不习惯接受这重身份而已。
“原来是何公子,”那侍卫长周怀义眼神变得比方才似乎缓和了一些,“你先等一下,我去向将军禀报一声,看他能不能见你。”
说着冲旁边的李勇递了个眼色道:“麻烦李兄弟先在此处陪陪这位公子,我去去就来。”说着转身匆匆进去了。
李勇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心里虽然有些不解,嘴上却不便多说什么。
须臾周怀义回转,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面前那位卓然不群的隽逸人物,唇角轻扬,溢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从京城大老远地来到这儿也不容易,我们将军可以见你一面。如果确实有重要的事情,将军还会带你去见王爷的。”
凌云风神俊朗的脸上立时神采飞扬,“真的么?只不知周兄所说的将军是哪位?”
周怀义微眯双眸,眼尾上挑弯成好看的弧度,“当然是我们少将军赵旭了!”
凌云喜上眉梢,拱手一礼道:“如此多谢周兄了。”
“不过,”周怀义目光微微一凝,慢吞吞道:“这段时日一直不大太平,前几天营里还闹过刺客呢!所以按照营里的规矩,少不了还得先委屈你一下了——不知何公子意下如何?”
凌云眸光轻晃,恍如轻羽点水,瞬息无痕;但旋即他便恢复了常态,神色坦然道:“清者自清,在下问心无愧,又怕什么?周兄请便。”
说着抬手把宝剑扔给了周怀义,双臂倒剪。
周怀义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仿佛没有焦距;此时见状便不动声色地示意左右。
两旁的士兵上前,取出绳索把凌云绑了起来,又取出黑巾把他的眼睛蒙上,然后推着他往营里走去。
凌云眼睛被蒙着,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随着别人的推搡往前走着。也不知道转过了几道营盘,终于停住了。
这时候有人上前取下了他脸上的黑巾。
凌云缓了一下神,慢慢睁开了双眼,看清了大帐书案后面正襟危坐的两个人时,不由一下子呆住了……
第439章 还是给他们发现了那道密旨…
“这段时日一直不大太平,所以按照营里的规矩,少不了还得先委屈你一下了。”
侍卫长周怀义借着凌云急于求见王爷的迫切心情,略施小计让两旁士卒将他结结实实绑了起来,推推搡搡来到一处大账里。
当取下遮住眼睛的黑巾、睁开眸子看清了书案后面正襟危坐的两个人时,凌云不由呆住了。
大账正中端坐一人,紫色直裰朝服,腰间扎着同色的金丝蛛纹大带,上面挂着玲珑白玉腰佩;他矍铄的身形挺得笔直,眼角眉梢透着阴鸷的笑意,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得意洋洋。
他的身旁侧坐一人,一身紫色窄袖侍卫统领服饰,袖口处镶着金线祥云;脸上线条硬朗分明,两道剑眉微微上挑,幽深的眸子熠熠闪光,略微有点鹰钩的鼻子,菲薄的嘴唇紧抿,透着一股极致的冷戾肃杀之气。
正是凌云的两个死敌对头,丁进之与李之山。
丁进之上下打量着他,三角眼里洋溢着阴谋得逞的诡谲笑容,“何大公子,别来无恙?”
凌云猩红着眸子盯着他,“怎么会是你?……”
丁进之不紧不慢道:“我是钦差大臣,在这里能见到我也很正常啊!”
李之山提着长剑施施然走到凌云身边,带着几分促狭的语气道:“方才在大帐里便听他们禀报说,有人口口声声要见王爷,当时我心里便觉得奇怪,是谁这么大胆豪横,一张嘴就要见王爷哪?现在知道了,闹了半天原来是你凌统领……啊不,应该是何大公子啊——方才当着那些士卒,你不是都已经自报家门了吗?”
“原来你们两个打一开始就盯上我了,所以才唆使侍卫长来诓骗我中招的是么?”凌云几乎一字字地挤出牙缝道。
“唉呀,大公子果然是聪明人,接着就想通了啊!只是方才为什么那么笨,轻而易举就中了我们的招呢?呵呵,这就叫做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吧?”李之山眼眸里仿佛含了三月暖春,似笑非笑,对凌云极尽讽刺与挖苦。
原来今日午时时分,凌云在与李勇等士卒交涉求见王爷之事时,便有丁进之、李之山的心腹探报悄悄跑去把此事告诉了两人。
当然那探报并不认识凌云,只是禀报说:刚才看到一个形迹可疑的白衣人想要求见广陵王爷,好像还说有封书信要交给王爷什么的;他觉得来人有些不同寻常,便匆匆赶来禀报。
丁进之与李之山立时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急忙出了大营、隐身在暗处偷偷窥视着。
虽然他们与凌云隔得距离很远,可是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彼此之间实在太过熟悉了,熟悉到无需看清对方的样貌形容,只远远瞅一眼、模模糊糊从对方的身形举止便可以知道对方是谁了。
见来的那人了居然是凌云,两人相顾失色,不觉暗吸了一口凉气。
几天前便有两个来路不明的黑衣人夜闯营帐、抢夺令符令箭;后来从虎威将军赵旭那里得知,其中一人便是凌云,那个直令他们恨入骨髓却又无可奈何的人。
——啊啊,就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过后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果然不出所料,终于来了啊。
两人窃窃私语咬了一下耳朵,便打发了自己的心腹侍卫周怀义过去;一番不动声色的交涉之后,便发生了前面的一幕……
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凌云回过头冷冷瞅着周怀义,那个笑里藏刀、诓骗他中招的卑鄙小人,曾经温润如玉的眼睛里已被强烈的愤懑填满。
那种恨意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刺痛着他的眼眸,直达心底,周怀义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对方那凌厉的眼神,只沮丧地垂下头去。
——“眼神都能打败人吗,这个凌云可真厉害啊,都失手遭擒了还这么有气势么。”瞅着周怀义垂头丧气的样子,李之山有些无语地摇摇头。
“你先退下吧。”他的嘴角漾起弧度,语无波澜。
“是。”周怀义赶紧顺着台阶下来,勉强冲着丁进之、李之山施了个礼,惶然出去了。
这里李之山又转过脸,含着几分调笑打量着面前那个脸色铁青、直恨得咬牙切齿的人。
“凌云,你现在悔也罢,恨也罢,都已经无济于事了,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太过轻信于人了,哈哈哈……”
他得意地大笑着,冷戾的眸子倏忽眯紧,透出一股汹涌的杀机。不待两旁的人反应过来,他已拔剑出鞘,剑气横流,带着凄神寒骨的冷芒,蓦的探上了凌云的心头。
“等等!”丁进之忽然出言喝止了他。
“怎么了?”李之山怔了一下。
丁进之道:“方才不是说有一封重要的书信要交给广陵王爷么——咱们先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书信,再杀他也不迟。”
经他提醒,李之山恍然,慢慢收回了长剑。
“书信在哪儿?快交出来!”他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死死攫住他,眼睛里凶光毕露。
——哼哼,天大的笑话,你以为我会说吗?
凌云冷冷瞥了他一眼,眸子里尽是鄙夷;索性把脸一扭,不屑看他。
丁进之阴鸷的目光转了转,沉声道:“这小子的脾气你我又不是不知道,又臭又硬,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说的,你这么问他又有什么用?不如仔细搜搜他的身上,看有没有。”
李之山依言上前,从头到脚在凌云身上认认真真搜索了一遍,不放过任何一处隐秘细微的地方。最后终于从他的怀里摸到了一个丝滑绵软、有些鼓囊的物事。
他心里一阵悸动,急忙将那物事小心翼翼掏了出来,一眼瞥去,却是一只唯美精致的锦囊。
他竭力按捺住砰砰的心跳,回脸望了一眼身旁的丁进之。对方的心亦绷得紧紧的,生怕这只是个错觉。
“打开看看。”丁进之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之山依言打开锦囊,只见里面是一封缄封得严严实实的书信。他抖抖索索撕开了书信。
丁进之也凑上前,两个兴奋而贪婪的脑袋紧紧贴靠一处,一目十行地浏览起来。
这封书信正是皇上赵煜写给广陵王爷赵睿的密旨。
在密旨里,皇上郑重其事地告诉广陵王爷:李瑞允篡权夺位、把持朝政,并胁迫他写下了那道诱骗广陵王爷来京的圣旨。
密旨里语气强烈地告诫广陵王爷,千万不可相信之前那道圣旨所写的内容;并且要他将计就计,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带领大军入京解围,剿灭奸佞乱党云云……
丁进之与李之山一口气看完了这道密旨,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真是好险哪,如果这封书信落到广陵王爷手里,后果何堪?……他们不敢往下想了。
唏嘘了半天,二人终于平静下来。
“凌云,你可真有本事啊!”丁进之乜斜着眼睛睨了一眼凌云,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意,“皇宫大内,机关重重,戒备那么森严,你又是怎么联络得皇上、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这道密旨的?从实招来,到底是谁给你做的内应?”
——到底谁做的内应,呵呵,丁大人,难道你非要逼我说出真相么?如果我当着那多人的面说出来,那人是你的亲生儿子,后果又将如何呢?
凌云带着几分玩味瞅着对方,忽然笑了起来,笑意不达眼底,“丁大人,你真的想知道那个接应之人是谁吗?我想我还是不告诉你吧,因为我怕你知道真相之后会接受不了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丁进之怔了一下,眼眸里立时笼上了一层暗色,“凌云,你……你给我说清楚!”……
第440章 反转!一鼓作气拿下乱臣贼子
“丁大人,你真的想知道那个接应之人是谁吗?我想我还是不告诉你吧,因为我怕你知道真相之后会接受不了的。”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凌云,你给我说清楚!”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丁进之眼眸里笼上了一层暗色。
凌云此时却像故意吊他胃口似的卖起了关子,把脸一扬,一语不发。
他当然不能说出来,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那件事情说出来。
虽然他对丁进之阴险龌龊的行径极为不齿;虽然他恨不得竭尽自己所知所能、不遗余力地打击报复丁进之,可是他心里很清楚,丁进之再如何的卑劣无耻,他的儿子丁继英却是无辜的!
何止无辜,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不惧生死救助皇上这件事情上,他更是功不可没的。
儿子是儿子,父亲是父亲,从来都要分得清清楚楚。什么“父债子还”,父母的罪过非要牵扯到儿子身上的狗屁理论,凌云从来都不屑一顾、甚至是深恶痛绝的。
就因为这些父父子子、牵扯不清的恩怨纠葛,他从前受到的累及、承受的伤痛难道还少么?……
凌云越是保持缄默,丁进之越是急躁,一个劲儿追问下文。
——哼,都死到临头了,还玩什么高深啊?
瞅着凌云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李之山不耐烦了,“丁大人,您还跟他啰嗦什么?他不说就不说了呗,反正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说着李之山取过那道关系社稷存亡、生死攸关的密旨,不慌不忙打开了火折子,让火舌慢慢吞噬着它菲薄羸弱的身体,直到它在凌云面前一点点化为了灰色的暗烬。
望着凌云的冷眸由浓郁的黑变成猩色的红,李之山嘴角勾勒出一抹挑衅的笑。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杀了他!”丁进之眼睛里泛着刀刃般的冷光,在一旁阴森森道。
李之山应了一声,再一次长剑出鞘,“飞花逐月”,一道凌厉的剑势破空而出,挟着刺耳的风声,径直向着凌云前胸刺去。
只听“嚓!”的一下,帐外忽然一道流光掠过,恍若白虹贯日,正正钉在了李之山持剑的右腕上!
血光四溅。李之山只觉腕子一阵剧痛,手一松,刺向凌云的长剑已“嘡”的一下,坠落在地上。
一旁的丁进之大惊失色,回头去看,只见广陵王爷赵睿、虎威将军赵旭、程氏四雄及方才那个士兵头领李勇带着一干兵卒走了进来。
丁进之愣了一下,急忙点头哈腰,上前见礼,“参见王爷。”
“免礼。”广陵王爷面无表情地还了礼。
李之山脸色紧绷,抬起鲜血淋漓的手腕,冲着赵旭冷冷道:“少将军,这是何意?”
赵旭淡定又缓慢地打了个呵欠,双眼随意地打量着别处,看起来似乎漫不经心。
——明明伤了人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赵旭未免也太过目中无人了吧?
李之山压抑着怒火,正待出言质问,广陵王爷已转过脸,含着审视瞥了一眼被绳索紧紧桎梏着的凌云,问道:“这人是谁?”
丁进之瞳孔收缩,晦涩的脸上浮着一层牵强的笑意,“启禀王爷,这人是个刺客,意图不轨,下官正要处置了他呢!”
广陵王爷深邃的眸子里透出一抹隐晦不明的情绪,“既然是图谋不轨的刺客,自是罪该万死,来人哪!把这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给我拿下!”
他不疾不徐地说着,后面几个字忽然变得声色俱厉,令人听了只觉心惊胆战。
两厢如狼似虎的兵卒齐刷刷应了声“喏”,抖得一拥而上,不待丁进之与李之山反应过来,已手脚狠戾地将两人押了起来。
两人立时大惊失色。丁进之结结巴巴道:“王爷,这是怎么回事,您……您弄错了吧?……”
广陵王爷面沉似水,厉声道:“乱臣贼子,勾结天枭,霍乱朝廷;而且还假借圣旨,诱骗本王,现在还想抵赖吗?”
听了对方的话,两人只觉浑身直如泼了一瓢冷水般,一下子从头凉到了脚。
那一刻,他们忽然就明白了,明白自己不知不觉已落入了对方设计好的圈套。
原来赵睿、赵旭早就识破了他们的伎俩,刚刚发生的那些场景不过是广陵王爷父子伙同凌云精彩演绎的一出“苦肉计”而已,目的只是为了诱使他们两个不打自招、现出原形!
虽然恍然大悟了,可一切为时已晚。现在悔也罢,恨也罢,都已无济于事;曾经处心积虑算计别人的人,原来最终还是被别人给算计了!难道这不是莫大的讽刺么?
唉,这可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放过谁”啊!……
一鼓作气拿下了大奸大恶之人,众人总算从心底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赵旭急忙走上前,亲手为凌云解开绑绳,笑意盈盈道:“凌兄弟,让你受惊了。”
凌云墨玉般的眸子转了转,云淡风轻地一笑,“赵兄客气了。方才多亏了赵兄及时出手相救,否则小弟还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若无其事地与赵兄说话吗?”
赵旭听出凌云口气里含了几分促狭的意味,不禁展颜笑道:“一别数年,妹婿的嘴还是这么厉害,一点亏都不吃啊!”
——呵呵,妹婿……这个称呼,当然是从浣玉郡主那里论起来的,可是他与浣玉早已分道扬镳、形同陌路;如今再听着对方称呼自己为“妹婿”,凌云只觉心里五味杂陈,已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轻叹一声,黯然垂眸,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底隐晦不明的情绪,一时竟不知所言。
赵旭见凌云脸色晦暗,不禁有些奇怪,正要继续追问缘故;这时广陵王爷已走近面前,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儿子的话题。
“你就是凌云么?……”赵睿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怎么回事,不容分说就打断人家的话题,还是威容德器的广陵王爷呢,能讲点规矩不?
赵旭目露睥睨地睇了赵睿一眼,尽管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也只好作为既成意见保留了,谁让他是自己的上司与父亲呢?
于是,关于“妹婿“的话题便成了未完待续。
见广陵王爷郑重其事地问话了,凌云赶紧从方才那些儿女情长的恩怨纠葛里跳脱出来,转过身冲着广陵王爷恭恭敬敬地见礼道:“凌云参见王爷。”
广陵王爷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在凌云身上逡巡着,禁不住微微点了点头,由衷赞道:“果然是个气质斐然、卓然不群的风流人物啊!怪不得你哥哥赵旭一个劲儿夸赞你,说你丰朗神俊、英雄了得啊!”
凌云脸色绯红,有些窘迫道:“王爷过奖了。凌云区区卑微,而王爷威容德器,凌云又怎敢在王爷面前缪称什么‘英雄了得’?”
“你果然很会说话啊!”广陵王爷朗声笑道:“不过这次确实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为本王进献良策,又怎么能够引蛇出洞、一举抓获奸人呢?志超,你有胆有识,谋略过人,真乃实至名归的英雄豪杰,本王实是佩服之至啊!”
“王爷言重了。”凌云眼角扬起,浅浅一笑,“其实此次事成,并非凌云一人之功,还是多亏了王爷与赵兄的鼎力襄助,另外凌云的几个朋友亦为在下出谋划策、功不可没。”
说着他微微仰头,深沉的眸光莹莹漩动着。
回忆在那一瞬被拉扯出来,时空亦飞速前移,转换,不知不觉已回到了几天前的那个晚上,那片郁郁葱葱的丛林里……
第441章 欲做最后的困兽之斗,结果…
“这次确实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为本王进献良策,又怎么能够引蛇出洞、一举抓获奸人呢?”广陵王爷由衷赞道。
“王爷言重了。”凌云浅浅一笑。
回忆在那一瞬被拉扯出来,时空亦飞速前移,转换回了几天前的那个晚上,那片郁郁葱葱的丛林里。
原来那天晚上,把赵旭引到树林里的黑衣蒙面人正是凌云;而那个与凌云同来、在帐外与程刚、程强等人周旋的黑衣女子自然便是练南春。
凌云在树林里摘下了脸上的面巾,向对方出示了自己的真实面貌。
虽然两人一别数年,虽然在月光迷朦的晚上,但赵旭还是立时认出了他。因为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里,凌云永远都是那种特别出彩、极富魅力、令人一眼万年的人物。
赵旭不由又惊又喜,想起当年凌云与浣玉喜结良缘,适逢他到京城办事,正好赶上了这场曾经惊动京华的盛世婚礼。
当时的繁华,热烈,依然历历在目;而如今已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思及往事,两人只觉惆怅感慨不已。
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也来不及赘言一些,寒暄几句便开门见山、切入正题。
凌云清朗的目光一转,沉声道:“赵兄,小弟还要为你引荐两位朋友。”
轻轻一击掌,练南春与练北秋兄妹二人从隐蔽的丛林里走了出来。所谓的英雄好汉,惺惺相惜,众人见过了,自是热诚非常,相见恨晚。
接着,凌云又把数日前京城内发生的那些惊天动地、人神共愤的事情约略择要地陈述了一遍。
尤其当他讲到冯朝英、钟皇后、韦太后、晋陵王爷等人被天枭的人迫害致死之事时,赵旭不由义愤填膺,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了。
最后凌云又说起李瑞允胁迫皇上写下那道矫诏,从而诱骗广陵王爷抵达京城、意图谋害之事时,赵旭不由得大惊失色。
“这么说,丁进之、李之山两人是假借钦差之名、欲以矫诏诱骗我父子二人了?怎么会?……”他喃喃自语着,半晌无言。
凌云目光沉郁地望着他,没有说话,只轻噫了一声。
赵旭沉吟少许,抬头煜煜目光望向凌云道:“丁进之与李之山现在持有圣旨,又是钦差大臣的至尊身份,我们又有什么真凭实据来证实两人的不轨企图,从而揭穿他们的阴谋诡计?只凭着我们几个人的一面之词,也没什么说服力啊!”
“赵兄顾虑得极是,凡事总要凭着证据才能服众。”凌云微微颦了颦剑眉,沉吟了一下道:“要想揭穿丁进之与李之山的阴谋倒也不难,只是不知道赵兄能否陪着小弟演一出戏。”
赵旭目中精光一闪,“妹婿请讲。”
凌云笑了笑,便把与练南春、练北秋商议的策略,以及自己的一些想法和看法简明扼要地陈述了一下。
赵旭听了频频点头,“这个引蛇出洞,外加苦肉计地计谋倒是不错,只是太过冒险了些,而且免不了还要委屈妹婿一番。”
凌云剑眉扬起,眼底闪烁着坚定执着的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能揭穿奸人的阴谋、救出圣上,凌云死都不惧,这点小事又算什么?”
望着凌云大义凛然的神情,赵旭只觉心里腾起一股热浪,“妹婿的胆识与谋略,赵旭佩服之至。”……
于是赵旭拿着令箭令符返回了营帐,在丁进之与李之山面前演了那场精彩纷呈的好戏。
他故意把自己的形容搞得凄惶狼狈,同时又做出一副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神情,一方面是为了向众人表明当天晚来的刺客是如何的棘手难以应对,从而唬得李之山与丁进之不疑有他,相信他说的话确是真的。
然后他又做出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卯足了劲儿地吊起了两人的胃口,最终让这两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不打自招地脱口说出了凌云的身份,并且一步步落入了他们设计好的陷阱。
当然在这个时候,广陵王爷依然还不明真相;只是凭着他的精明睿智以及与儿子之间的灵犀与默契,在潜意识里他也隐隐感悟到了什么。
然后到了私底下,赵旭便悄悄把当天晚上在树林中与凌云、练南春等人商议的策略及打算一五一十告诉了父亲。
于是,便有了前面事情的发生……
丁进之与李之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悔恨,懊恼,气急败坏,说不出有多窝心了。真是天天打雁,今天反而让大雁儿啄了眼。如今到了这种地步,他们谁也不怨,只是埋怨自己一时不查,竟然反中了别人的圈套。
丁进之乃一介文人,被几个粗暴狠戾的士卒死死加持着,自然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只有垂头丧气、听天由命的份儿了。
而李之山则截然不同。作为曾经的大内侍卫统领,功夫在身,又野心勃勃,他自然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毙、任人宰割,所以从方才出其不意被那些凶悍士卒拿下的一刻起,他便极不甘心,一直在寻找着翻盘的机会。
此时他见广陵王爷与凌云、赵旭他们只顾着说话,似乎并未顾及自己,他知道自己脱身以逃的机会来了。
“若是真的落在他们手中,必死无疑;不如孤注一掷,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心思及此,他不再迟疑,蓦的双掌一分,“力劈华山”,砰砰两下,不容分说击倒身边押解自己的两名士卒,“一鹤冲天”,矫捷的身形拔地而起,翩若惊鸿般向着大帐外面略去。
惊变发生在电光闪火的一瞬之间,众人来不及反应,一时怔在那里。
赵旭不愧为威名赫赫的虎威将军,反应就极为迅疾,见状不由剑眉一挑,厉声喝道:“乱臣贼子,还想逃吗?”
“鹞子翻身”,在空中几个轻灵的起落;随之一式飘逸的“流星赶月”,追上前去。两人身形扬起,已到了帐外的空地上。
赵旭拔出宝剑,“飞花逐月”,直劈下去。
李之山不愧是狡兔三窟,身上的兵器虽然早已被兵卒们搜身的时候给卸去了,他却探手从腰中抽出一条冷森森明晃晃的软刃,“举火烧天”,迎了上去。
两人身形辗转,激烈地厮杀在一处。
转眼十几个回合过去。广陵王爷、程氏四雄等人这时也走了出来,在一旁观敌掠阵。
凌云跟在最后面。他抱臂站定在侧,神色从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李之山心里很清楚,这边耽误的时间愈久,自己就愈危险。心慌意乱之下,肩头上出现了破绽,被对方的长剑斜斜地划了一道,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踉踉跄跄后退几步,身子滑翔时顺手三支袖箭自袖中甩出,星光点点,向着赵旭迎面袭来。
赵旭急忙旋身躲避,李之山趁机飞身遁走。
却见衣袂飘飞,犹如浮光掠影般,空中白色人影一闪,一式潇洒利落的“蜻蜓点水”,渊停岳峙般堵在了李之山前面。
不待他反应过来,来人已一式“急如旋风无影腿”,飞起一脚将李之山踹了回来。正是凌云。
李之山身形倒旋着,重重跌在了地上。他还没来得及撑起身子,后面的赵旭已抢前两步跟了上来,手臂一扬,冷冰冰的长剑抵上了他的心头。
这边凌云亦一脸寒霜地逼上前来。
“凌云,你可真是我的克星啊!”
李之山猩红的眸子里充斥着刻骨的怨毒,直勾勾盯着凌云,声音像是淬了冰般,“真是后悔,当初大牢里那杯鹤顶红怎么就没能毒死你呢!”……
第443章 被奸人搜去的,不过是份赝品
“志超,京城发生的事情本王大抵都已经知道了,只是不知道皇上那边情形如何了?”广陵王爷目光炯炯望着凌云道。
凌云道:“皇上被李瑞允禁锢于深宫之中,外面机关重重,戒备森严,皇上日夜盼望着王爷能够早日抵京,解救皇上脱离奸人之魔掌。”
广陵王爷微微蹙了蹙眉心道:“既然大内机关重重,戒备森严,你们又是如何与皇上取得联系的?”
在广陵王爷父子面前,凌云自然心怀坦荡、没有一丝一毫的隐晦与保留。
他当即把那天晚上那些惊心动魄的情形约略择要地陈述了一遍:如何通过丁继英的“牵线搭桥”与皇上取得联络,如何深夜潜入大内、秘密觐见皇上,如何向皇上剖开心扉、表明心迹,皇上又如何把那道生死攸关的密旨托付于他……
只说得广陵王爷父子唏嘘不已,感叹丁进之这样的奸佞之臣居然能养出丁继英这样一个忠义无双的好儿子来。
“对了,皇上那道密旨呢?天哪,不会……不会就是方才被丁进之、李之山毁掉的那一封吧?”
赵旭蓦的想起那桩至关重要的事情,不由心里一沉,焦灼的目光转向了凌云。
凌云几不可见地冲他翻了白眼,“表兄,你以为你的表弟是个没脑子的人么?皇上给我的那道密旨书信,事关大宋朝廷的生死存亡,我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把它交到那些心怀叵测的奸人手里?”
“哦?你是说……”赵旭浓眉一挑,来了兴趣。
凌云眸光微转,悠然道:“当初皇上托付那道密旨的时候,信笺是没有缄封的,想来便已为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好打算了。后来经过反复斟酌,我便按照密旨原件重新拓新了一份,而当时被丁进之、李之山他们搜去的,便是这份赝品。”
赵旭眼中闪过一丝惊叹,“我说呢!不愧在刑部尚书府做了那么多年的侍卫统领,我这表弟的心思就是细腻,做事滴水不漏啊!”
凌云浅浅一笑。
广陵王爷手捻须髯微微颔首,这时便接过话题道:“嗯,信笺没有缄封——皇上果然是皇上,未雨绸缪,见识就是高远;由此也可见皇上对你的信任与倚重啊!”
“王爷言重了。”凌云不禁有些局促。
“我没有言重啊,”广陵王爷眼里情绪渐渐变浓,带着几分深长的意味,“志超,你现在已经成了皇上眼里的大红人,我这个做舅父的应该为你感到庆喜才是啊!”
“舅父大人,”凌云脸上露出苦笑不得的神色,“求您就不要再挖苦这个不省心的外甥了,咱们说说正事可好?”
“本王一直都在说正事哪!”广陵王爷才不承认方才的话题跑偏了呢,他郑重其事地望着凌云,“告诉本王,那道真正的密旨现在何处?”
“……”凌云心里忍不住吐槽,表现的却是一脸的凝重,“我把它放在两位朋友那里了。不知王爷能否准许他们前来相见?”
广陵王爷目中精光一闪,急切道:“这还用说么,赶紧带他们来此见本王!”
“是。”凌云冲着广陵王爷深深施了一礼,然后转身走出了中军大帐。
望着凌云颀长挺拔的身影远去,赵旭回过脸冲着父亲粲然一笑,“爹,怎么样?现在我终于可以拿出有力的证据,并且以事实证明了我的判断。您不会再说我做事冒冒失失,不着边际了吧!”
广陵王爷嘴角漾起浅浅的弧度,用手一敲他的脑袋道:“臭小子,在这里等着你老爹呢!”
外面,淡淡的烟云薄雾沉浮不定,半明半暗的大地在黑白交替的暮色里,显得迷离而诡谲。
凌云带了练南春、练北秋兄妹二人来见广陵王爷。
广陵王爷抬眼望去,只见练南春英姿飒爽,练北秋侠骨英风,不禁由衷赞道:“志超,你的朋友果然个个都是气宇不凡的英雄豪杰啊!”
凌云淡淡一笑道:“王爷谬赞了。”
练南春走上前,毕恭毕敬把皇上的那道密旨原件递了上去。
广陵王爷接过密旨,小心翼翼呈在几案之上,俯身下拜,痛哭流涕道:“使得皇上遭此大难,微臣之过啊!皇上,微臣定当十万火急抵达京城,铲除奸恶,荡平叛军,光复我大宋河山!”
然后,广陵王爷这才诚惶诚恐打开那道来之不易的密旨,逐字逐句地研读起来。
'接下来众人便一起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凌云剑眉扬起,沉声道:“凌云以为,还有一人或许可以帮我们做一些事情。”
“哦,谁?”
凌云目光煜煜,一字一顿道:“丁—进—之—”
“丁进之……”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广陵王爷脸上露出微微意外而不解的神色,旋即便心领神会,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这里再说回丁进之。
他与李之山妄想诱骗广陵王爷父子回京、以图加害的阴谋被当场揭穿,他也由原来不可一世的钦差大臣变成了人人唾弃的乱臣贼子,暂时被羁押在一处偏营之中。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周围一片昏暗,就像一个巨大的嘴巴在等待着他被吞噬一般。
外面巡逻士卒的脚步声来来回回着,愈发搅扰得他茫然无措。他的脑子里反转昏眩着,耳朵里发出尖锐和幽灵的声音,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崩溃了。
想着李之山自戕时那惨烈的情形,再想想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他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不由得心惊胆颤。
这时营门被打开了,程勇带着几个士卒气势汹汹闯了进来,声线冷冽道:“丁大人,请吧。”
请吧?什么意思,这是要打发我上路吗?……
那一刻,丁进之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浑身颤栗着,额头沁出豆大的冷汗,双腿发软,连路都走不成溜儿了。
丁进之踉踉跄跄随着程勇等人来到了广陵王爷的中军大帐。偷眼一瞧,广陵王爷帅案后面正襟危坐;凌云、赵旭、程氏兄弟等人侍立两旁,一个个面沉似水,目光凌厉,心里更是叫苦不迭。
他面色如土,头垂得极低,簌簌发抖地站着,舌头仿佛已经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广陵王爷摆了摆手,示意程氏兄弟等人先退下。偌大的中军大帐里,除了广陵王爷,便只有凌云、赵旭还有他自己寥寥几个人。
“丁进之,可知道本王带你来此所为何事吗?”广陵王爷声音沉淀,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
——是啊,我也奇怪哪,这广陵王爷摒退左右,到底想做什么,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心里吐槽着,丁进之抬头满脸狐疑地瞅着他,闷声闷气道:“下官不知,还请王爷明示。”
广陵王爷脸色黑得掉墨,冷然道:“丁进之,你助纣为虐、勾结天枭谋权篡位,而且还意图假借圣旨谋害本王,你可知罪吗?”
丁进之颓然垂首,沮丧道:“事已至此,下官已无话可说,是杀是剐,但凭王爷处置。”
广陵王爷冷笑一声,“如果本王真的想杀你,直接安排个人执行即可,又何须大费周章地把你带到这里来?”
“王爷的意思是……”
广陵王爷目光灼灼望着他道:“丁进之,你可愿意听从本王的安排么?”
“什么?……”丁进之眸子里出现了一瞬的失神。
赵旭不耐烦道:“丁进之,现在你还没听明白我父王的意思么?我只问你,你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
丁进之心不自觉地悸动了一下,遂而苦笑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只是……只是可能么?”
“哦?此话怎讲?”赵旭惶惑的目光转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