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出风铃幻境
这有灵性的雪狼反应的确是快,洛禾手好不容易碰到白血草,它便张口咬了过来,仿佛是在逼她在自己的手和白血草之间做选择。
要么送上一条胳膊,拿到药草,要么保全胳膊,不过这药草,就别想了。
哼。
洛禾垂眸,看着那张血盆大口的眼神明明灭灭。
畜生就是畜生,再怎么有灵性,也比不过人心。
丝毫不躲,洛禾拼尽全力去采药。
洛禾这举动着实把温珩给吓了个够呛,他甚至都忘了身后还站着谢南朝,着急地吼道:“洛禾小心你的手!你傻吗?药重要还是手重要!”
洛禾却仿佛没听见似的,终于采下了白血草,洛禾心下一松,可此刻雪狼满口尖利的牙齿也探了过来。
“洛禾!”
温珩下意识地向前冲,却见洛禾竟然不慌不忙地去用另一只胳膊抵挡!
“洛禾你疯了!”
温珩跑的太急,一下子跌倒在地,却浑然不觉身上的疼痛,只是定定地看着洛禾被雪狼咬在口中的手。
完了。
温珩的心一下子降到了谷底,甚至没有心思去思考,自己为何会如此着急。
这时,却忽然听到一阵凄厉的吼叫声,温珩抬眼去看,只见刚刚还得意洋洋地将洛禾的手含在口中的雪狼竟然仰天长啸了起来,一边痛苦的吼叫,一边疼得蹦来蹦去。
洛禾趁机翻身从雪狼身上下来,这才甩甩胳膊。
登时便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一堆铁器哗啦啦地从洛禾袖子里掉了出来。
温珩:……
他忽然有些心疼那匹狼了。
谢南朝挑眉,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洛禾忍着身上各处伤口的疼痛,缓缓向前走来,视线集中在一处,便再也无法掩饰脸上的笑意。
温珩看着洛禾露出他从未见过的笑容,忽然有些呆了。
刚刚情急之下……他竟然那么担心洛禾?
可谢南朝分明都不担心。
几乎都想扇自己一巴掌了,谢南朝都不担心,就意味着谢南朝相信洛禾能行,他在这白担心个什么劲,还白白摔了一跤!
心里有些嘲讽地笑了笑,他才抬眼看洛禾,却见洛禾直接掠过她,然后加快了脚步。
脑子里“轰”的一声,是啊,他是来看洛禾热闹的,现在怎么还生出了一种庆幸的情绪呢。
庆幸她如愿以偿拿到了清风雪叶?还是庆幸她伤得不重?
心底划过淡淡的忧伤,温珩赶紧低下头。
谢南朝笑着眉眼看着小跑过来的洛禾,见她有些得意地扬了扬手中那株白叶红花的清风雪叶,便忍不住揉了揉她发丝有些乱的脑袋。
“辛苦了。”
眼前心上人一袭嫁衣似火,看得谢南朝眼里尽是向往。
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思念,谢南朝猛地将洛禾拥入怀中。
“什么时候,能为我穿一次嫁衣,嗯?”
洛禾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为了将计就计,身上还穿着二丫给自己换上的红嫁衣呢。
却听谢南朝忽然问起这个,心底微微泛起了一丝波澜。
不过谢南朝身上的味道可真好闻,一股清香,总是引得她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见洛禾搂着自己的手有些无力,谢南朝干脆打横将洛禾抱了起来:“睡吧,睡醒了就回去了。”
洛禾实在累得很,也不抗拒了,靠在坚实的胸膛上,整个人被满满的安全感包裹,眼皮便有些不受控制的打架了。
温珩整理好情绪,这才回头,刚要说话,便看到谢南朝用口型比了个安静。
再定眼一看,原来是洛禾靠在谢南朝怀里睡着了。
见谢南朝看着洛禾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柔和,温珩有些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
然而下一刻,三人只觉身子一阵晃动,头脑晕了一下,再醒来时,便是熟悉的簪月阁。
回来了……
温珩看着熟悉的阵法,熟悉的楼月,却也意味着风铃幻境之行就此结束了。
不知道在遗憾些什么,温珩摇摇头。
“洛小姐没事吧?”
楼月与阵中的二人不同,她完全看不到洛禾是怎样斗这雪狼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洛禾身上多出来一道道伤口,可真是吓坏了。
“她没事。”谢南朝站起身,抢先说道,“我先带她回去包扎,你们好好休息。”
接着,谢南朝便熟练地抱起了熟睡中的洛禾,向楼月和温管家道了个别,便径直向外走去。
楼月心里动荡许久,眼神久久不能从谢南朝离开的地方挪动一分。
温珩有些心疼地看了楼月一眼,说道;“别看了,就是你想的那样,谢南朝开窍了,还偏偏栽在了洛禾身上。”
虽然当谢南朝入阵时楼月便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可当她真正听温珩亲口说出来时,又完全是另外一副心情。
她还以为,谢南朝这么多年孤苦一人,是因为他对这男欢女爱无甚兴趣,便想着既然如此,自己便在他身边当个知己便好。
可如今,洛禾的出现却让她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过来,哪有什么绝情绝爱,不过是对的人还没有出现罢了。
很明显,她不是那个对的人,丞相府那位梁小姐也不是。
而洛禾,才是。
只是一想到那个自己一直期待的位置就这样落到了他人手里,楼月心里便如同被绞一般的痛。
身子有些不稳,楼月下楼的时候一阵趔趄。
心里发苦,却不知道如何来说。
谢南朝没有错,洛禾也没错,对谢南朝的独一无二,本就是她的一厢情愿。
而一厢情愿,就要做好自己的爱一文不值的打算。
不是吗?
将楼月送回房间,看到平日里从未失态过的楼月此刻失魂落魄的样子,温珩心里五味杂陈。
原本他以为洛禾是绝对配不上谢南朝的,可当他看到那一身红衣猎猎的女子,眉眼间尽是自信和狠厉地伏在雪狼背上,手中匕首丝毫不留情地刺下去时,他发现他错了。
她同谢南朝分明就是一路人,是那种别人的血洒到自己身上,会无动于衷的人。
更是那种自己的血洒在别人身上,也会习以为常的人。
或许谢南朝就是想让自己看清楚这个事实,别再做什么无谓的举动,才没有上前帮洛禾的忙。
可是他还是有些后悔跟着进去,总感觉,在那风铃幻境里,他好像丢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殷红绡不能嫁给萧承泽
乍暖还寒的时节被突如其来的一场春雨打散,春雨过后,天气便是没有丝毫预备的热。
身上的伤痊愈之前,洛禾一直没有回墨居。
本来她这药就不是为自己而采,若是让钟瑶再得知她为了采药受伤,估计心里得愧疚死。
只是她既然将钟瑶看成自己人,便也就愿意为她做这些冒险的事情。
只是算着日子,南城为钟瑶安排的药应当是快用完了,洛禾看了眼几乎不可见的疤痕……是时候该回去了。
却在这时,谢南朝带回来了一则消息。
“什么?”温珩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圣上要给殷红绡和萧承泽赐婚了?”
洛禾也蹙眉。
这个赐婚,是意料之中。
却是来的太快了些。
看来,景明帝是迫不及待地想将殷红绡留在京中,使殷家军成为萧承泽的一把手了。
“殷红绡本来与你就不对付,如今成了萧承泽那边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洛禾看了一眼谢南朝,此刻谢南朝脸上也毫无平日里的散漫,一双黑漆漆的眸子认真地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后,谢南朝才开口道:“殷红绡不能嫁给萧承泽。”
否则萧承瑜必无活路。
温珩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里来回走动,口中不断嘟囔着:“谁都知道不能,这关键是怎么个不能法啊!”
“温珩,你别走了,看得我头晕。”
洛禾无奈地拧拧眉心,想了想,继续说道:“这赐婚一定是趁明日朝会之时,若是能在这之前说服殷红绡让她拒绝接旨,以殷家在朝中的地位来看,应当是有商量余地的。”
听到洛禾一分析,温珩眼神一亮,而后又逐渐暗了下来,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对是对,可殷红绡那人,若是做了什么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你看上次对付李毓那事,李毓是没劝过她还是没威胁过她,有用吗?还不是被殷红绡给蒙了头送到了景明帝面前。”
谢南朝闻言,眸光闪烁,挺翘的鼻梁下,红唇弯起一丝弧度。
“那就让她自己看看清楚,萧承泽到底是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看着谢南朝眼神忽然落在了温珩身上,洛禾疑惑片刻,又瞬间明白了谢南朝心中所想。
想到了谢南朝想干嘛之后,洛禾内心啧啧称叹,谢南朝这人,还真是……
温珩看着谢南朝在自己身上四处打量的眼神,又看着洛禾盯着自己频频摇头,登时心里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本来他就听的一头雾水,现在谢南朝和洛禾二人又如此反常……
他更迷糊了。
忽然,谢南朝问道:“温珩,你觉得你魅力如何?”
温珩:?
魅力?
呵,笑话。
他可是堂堂温家家主,长相虽然没有谢南朝那般扎眼,却也是人中龙凤,虽然不知道谢南朝为何话题转得如此之快,不过这个问题可是让他自信极了。
于是温珩做作地甩开折扇,遮住引以为傲的半张帅脸,又向谢南朝抛了个媚眼:“本公子的魅力,绝世无双。”
谢南朝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他点点头,看向洛禾,问道:“就他了,怎样?”
洛禾忍住不笑,反而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温珩,故作正经地点了点头:“勉强凑合吧。”
???
什么什么?
什么叫勉强凑合?不对!他要凑合什么?
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个人,温珩有一种兔子掉进了狼窝的感觉。
墨居。
洛禾轻巧地翻墙跃进,而后滞了一滞,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她自己的院子,为什么要翻墙?
还真是习惯成病啊。
无奈地摇摇头,洛禾也没回自己院子,而是径直走向了钟瑶的院子,她回来给钟瑶送药,也找洛离有事,而洛离大概率是在钟瑶这的,所以她没有犹豫,直奔此处。
只是没注意到,在她脚步声消失的那一刻,拐角处露出的一角红色衣襟。
“阿禾回来了?”
洛离看到多日不见的洛禾,赶忙放下了手中忙的事,一路迎上来,欣喜又责备地点了点洛禾的额头:“都几天了?还知道回家啊。”
钟瑶也是赶紧走了出来,微微笑着。
“怎样?”洛离看到钟瑶,便想起了清风雪叶,“清风雪叶买到了吗?”
洛禾点头,将那株极其珍贵的白叶红花掏了出来,虽然不是买到的,可也没必要让洛离等人知道这药的来历,便说道:“买到了,只是簪月阁须得从它生长之地运过来,便耗费了些时日,让哥哥担心了。”
“你这丫头。”洛离又揉揉洛禾的头,欣慰地笑道:“还知道我是担心你的就好。”
感受到许久没有的来自哥哥的温度,洛禾心里一暖,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而问道:“哥哥,我想借用一下你的名帖,可以吗?”
“名帖?”
在大虞国,若是要拜访什么贵重人家,便是要先行递上名帖的,这点洛离也知道,只是他不明白,洛禾是要去拜访谁?又为何非得用他的名帖?
“我与殷将军有事相商,去殷府拜访一趟,觉得用哥哥的名帖合适些。”
洛禾这可真的是实话实说,不用洛离的,难道要用谢南朝的?
若是用谢南朝的,别说人了,就是那名帖估计都进不了殷府的门。
“殷红绡?”洛离眉头微皱,“你找她干嘛?”
洛禾眼睛转了转,解释道:“前些日子我与殷将军比试夺萃的时候,耍了个小心思才赢了她,如今想来甚是不妥,实在是愧对殷将军的一身正气,于是便想着若是能同殷将军悔过一下的话,心里也能好受些。”
见洛离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洛禾赶紧抓住洛离的袖子,摇晃几下,软声道:“好哥哥,你就借我用一下嘛,我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
好家伙,她洛禾竟然有一天也会沦落到撒娇求生了?
勉勉强强地笑着,洛禾脸几乎都要僵了。
却听钟瑶“噗嗤”笑出了声,洛禾下意识地去看她,钟瑶便赶紧解释道:“你这坏哥哥骗你呢!你的要求他什么时候驳回过?若不是想骗你同他多说几句话,早该答应了。”
洛禾一副恍然的样子,洛离也忍不住笑了,却还是佯装生气地看了钟瑶一眼:“我这享受做哥哥的好处还没够呢,你怎么就给我揭穿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奉陪
殷府。
殷红绡静默地坐在树下,手中擦拭着一柄泛着冷光的白剑,眉间似有化不开的愁绪一般。
“少将军!”
小厮来报,殷红绡虽然是殷家女辈,却从来不会让下人喊她小姐,一律喊少将军。
“说。”
殷红绡没抬头,仿佛将剑上的寒光吸入了眸中一般,清幽的瞳中尽是凛冽之气。
那小厮对于殷红绡的冷淡也早已习以为常,便如实禀报道:“门外洛都督之子,洛离公子求见。”
洛离?
殷红绡终于动了动眉眼,不由得奇怪,她与洛离不过点头之交,洛离怎会私底下来找她?
掩盖住心底的疑惑,殷红绡将擦拭好的剑递给了小厮,拂了拂袖子上的灰尘,往外走去。
洛禾在殷府门前等了片刻,这才看见那道英姿绰约的身影。
却见殷红绡本来如常的脸色,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倏然冷了下来。
洛禾心下一凉,暗道糟糕。
果然殷红绡对自己是存了几分敌意的……
“怎么是你?”
殷红绡与洛禾保持着一定距离,丝毫不显亲热的语气几乎要将二人周边的空气冰冻。
洛禾心里哀叹一声,却还是乖巧地回道:“殷小将军恕罪,我是借了哥哥的名帖特意来拜访少将军的,实在是有要事相商,还请将军莫怪。”
“要事?”殷红绡不由得冷笑一声,“你我二人很熟吗?有什么要事?”
洛禾笑了笑,答道:“那日夺萃之时是我投机取巧,将那匕首上涂了东西,这才导致少将军不小心松了手,此为第一事,也是我要与少将军道歉的一事。”
原来如此。
殷红绡不由得看向洛禾,难怪那日她总觉得那匕首有些许的不对劲,原来是洛禾提前在上面动了手脚,不过她竟是有些好奇了,当时时间紧迫,她的争夺攻击性极强,根本就没有留给她做小动作的时间,她……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刚要开口,洛禾却抢先说道:“殷小将军自来性子刚直不屈,我自知做出此事是没有任何脸面请求少将军原谅的,所以这第二事,便是要给少将军提一个忠告,或许能为少将军避祸,想要将功补过。”
“忠告?”殷红绡又笑,“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与我拐弯抹角。”
洛禾看殷红绡语气确实有些不虞了,便也不再隐瞒,直接说道:“萧承泽此人,不可嫁,还望少将军三思而后行。”
殷红绡眼中一惊,怀疑的目光看向洛禾。
是,景明帝要为她与萧承泽赐婚的消息她也早就听说了,就算没有消息,凭这些日子里容贵妃的种种亲切举动她也是猜到了什么的。
她无心于儿女情长,更是盼望着一生不嫁,投满腔热血于战场,轰轰烈烈,再杀几年贼寇。
可是景明帝的赐婚,若是违背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恐怕得拼上殷家这一身军功了。
保住殷家的军功,还是守住自己的初心。
她一直在犹豫。
只是心里的那杆秤,总是向着家族荣耀倾斜的。
但这与洛禾又有什么关系?
洛禾看到殷红绡的眼神里充满了猜忌,便也明白了殷红绡心中所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不如殷少将军随我走一趟,只这一趟,若是少将军还是觉得我无理取闹的话,便顺着自己心愿,如何?”
闻言,本觉得洛禾实在管的太宽的殷红绡心里忽然顿了顿,既然洛禾都这样说了,自己便去看看她想耍什么花招又如何?
嗯,反正洛禾也打不过我。
“你想带我去哪?”
洛禾见殷红绡总算松了口,心里也长长呼出一口气。
谢南朝这法子还真好用,果然殷红绡喜欢自己去见证些什么。
生怕殷红绡后悔,洛禾赶紧拉起殷红绡的手。
带着些许凉意的肢体碰撞让殷红绡有些许的不适应,下意识地,她将洛禾的手给打了开来。
洛禾愣了愣,看着殷红绡躲瘟疫一般地躲着自己,心里不免腹诽。
啧,这大将军,还是个洁癖?
也不再在意殷红绡这些小毛病,洛禾知道自己这轻功放在殷红绡眼里或许是不够看的,于是便走在前方引了路。
倒是恰恰相反,殷红绡随洛禾走了半程,伴着屋檐上青瓦被二人脚尖点动的“哗啦”声,竟是有些惊讶于洛禾的耐力了。
她虽然不觉累,可她是经历过战场磨炼的,可洛禾呢,她是洛擎的女儿,却没有那么多真正能在刀剑上舔血的机会,竟也能有如此耐力。
撇开那日梁羽对于洛禾的控诉,殷红绡竟是有些对洛禾刮目相看了。
不久,殷红绡便随洛禾停在了一处酒楼。
酒楼……
殷红绡不由得蹙眉,冷笑一声道:“洛小姐不会是想将我这个千杯不醉的少将军灌醉,然后套话吧?”
洛禾:……
她有毛病吗?
洛禾拧拧眉心,为殷红绡指了一座雅间,说道:“殷少将军真是高看我的酒量了,放心,我只是想让你来见一个人,听一番话而已。”
见一个人?
殷红绡闻言,也收起了玩笑的姿态,放轻了自己的呼吸,走到雅间外向里探去。
这一探,竟是让她吃了一惊。
那雅间里坐的不是别人,赫然就是萧承泽。
还有一人背对她,她只觉得眼熟,却是想不起来了。
此刻雅间内,二人仿佛处于没有硝烟的战场中一般,拿起又被放下的酒盏喧嚣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温珩端着酒盏的手腕略有些发抖。
心里快将谢南朝与洛禾这对黑心夫妇骂个半死,面上却得对着萧承泽耍着他这温家家主的威风。
萧承泽面上淡然自若,其实内心也是有些许的波动。
他很清楚殷家对于自己的价值所在,也很明白父皇能够放心地将殷家放在自己身后意味着什么。
现在只等他与殷红绡完婚,他再想办法将殷家军的势力夺过来为他所用……哼,到那时候,什么谢家百年为后,什么萧承瑜,都要统统臣服于他的脚下。
只是如今这温珩……
“温家主,你方才的话可是认真的?”
面对萧承泽十分不善的眼神,温珩壮了壮胆,却还是下定决心回道:“不错,我温家如今一家独大,也是需要找个靠山的,只是若殿下一心想选择殷家军这条兵线的话,就只能遗憾的告诉殿下,我温家,不奉陪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值得吗
听到温珩又一次重复了方才的话,萧承泽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其实温珩对于他来说也不是全无用处。
自从李家没了之后,景明帝便一直挖空了心思想将这富得流油的温家把握在手中,若是他应了温珩的要求,提前收服温家,对于自己的大计来说不可谓没有用。
只是殷家军那边的兵力,也是他觊觎已久的。
兵力和财力,这是要逼他在这二者之间做一个选择吗?
温珩为何不能和殷红绡共同为自己所用?
其实萧承泽内心也是十分清楚的,毕竟温珩是个商人,自来注重利己,若是自己手里有兵权,便能随时对他不利,可若是自己只能依靠他温家,那可就不一样了。
却不料这时,温珩突然正襟危坐道:“我知殿下气度不凡,心怀天下,更非池中之物,此后必定会有大作为,所以若是殿下能允诺我这一件事,我温家此后一定为殿下马首是瞻!”
这边温珩说的慷慨激昂,那边萧承泽眉间松动了些。
温珩见有戏,便又继续添油加醋道:“殿下仔细想,这殷家军常年效忠殷家人,就算殷少将军嫁给了殿下,那又怎么样,难道这殷家军效忠的就不是殷少将军,而是殿下了吗?”
温珩这一句话可谓诛心,果然,萧承泽在听完之后,手中茶盏中的茶水猛然溢出了几分。
他端着茶盏的手在抖。
萧承泽不得不承认,方才温珩说的那种情况,也是他最担心的情况。
他怕就算得到了殷红绡,也得不到说一不二的殷家军。
如此一来,这与殷红绡的联姻也就没有了用处。
“殿下啊,我与殷小将军曾经共事过,自然是知道她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若是殿下想用她来要挟整个殷家军,怕是只会适得其反啊,若是到时候殷红绡一个果断做了什么忠烈的事,谁来承担这殷家军的怒火呢?”
温珩越说越自在,甚至甩开了折扇,仿佛进入了这个角色一般。
“可若是有了我温家的助力,那可就不一样了,我没有兵,自然会一心一意的待殿下,而我也只需要殿下以等同的回报待我,我温珩是个粗人,对什么政见权力毫无兴趣,只希望待新朝建立之时,殿下能许我温家不朽的富贵便好。”
温珩的话一句一句地在萧承泽耳边撞击着,动摇着萧承泽的心神。
是啊,若是说起来可把控的程度,那温家绝对比殷家要好得多。
看他李家的结局便知道了,若是温家做了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大不了连根拔掉。
可殷红绡就不一样了,殷红绡那人正直的可怕,若是她发现了自己暗地里做过的那些事情……说不准会翻脸。而那个时候,他可不会傻到去指望同样带兵的洛擎来相助。
见萧承泽又动摇了几分,温珩终于给自己鼓足了勇气,说出了谢南朝提前交代好自己的那番十分具有杀伤力的话语。
“还是说,殿下想用对付李家的方法来对付殷家,卸磨杀驴?”
“反正殷家军如今正远在岭南,殿下完全可以先发制人,将殷家军分批次地召回,然后逐一铲除……”
门外殷红绡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下意识地就要推门而入,却被洛禾一把拉住。
殷红绡回头,一双眸子是染血般的红,她看着洛禾,仿佛在看什么仇人。
这时,从手腕上传过来丝丝凉意,还有洛禾出奇镇定的眼眸,她看着自己,缓缓摇头,仿佛在阻止自己闯进去的举动,仿佛清泉一般,竟是让殷红绡不自觉地稳下了心神。
半晌,殷红绡才反应过来,又狠狠地甩开了洛禾的手,
洛禾这才想起来,对了,这个脾气不怎么好的少将军是有洁癖的。
不过……看着有些别扭的殷红绡,洛禾心里忽然生出一丝玩味的想法……
怎么觉得有点可爱呢?
二人没闹出多大动静,继续听屋里二人谈话。
萧承泽在听完温珩那一番话后,眼里泛起了一丝寒意。
心跳的厉害,几乎自己都能听到心脏撞击的声音。
这温珩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总能揭穿他心中所想?
在他萧承泽眼里,没有永远的朋友。
殷红绡亦是如此,若是日后殷红绡不能为自己所用,他定然不会允许这样一个隐患留在自己眼下。
可以他目前的力量来看,这也不过是想想罢了,现在东陵国尚且因为殷家军依附大虞国,北疆和巫蛮族又虎视眈眈,并不是可以拔出殷家军的好时机。
他得等这些个粗蛮将领将所有威胁都铲掉了,人尽其用,帮他打造一个无边盛世之时,再行处置。
而今天温珩提出的想法不可谓不让他心动。
要知道温家这首富的地位一旦坐实了,再加上他在朝中的助力,可是不亚于殷家那些不好把控的武人头脑。
思虑片刻,萧承泽终于说道:“温家主所言,可真是说道本王心底去了,本王只想做一个能帮父皇处理政事,为百姓维护和平的王爷,本无心于儿女情长,对于殷家这股势力,也是无法把握,本来是十分忧心的,但今日闻君一言,竟是顿悟啊。”
温珩见目的达到,笑得松快了些。
又听门外有信号声传来,便知道,成了。
洛禾紧紧地随在殷红绡身后,又不敢离太近,实在是因为殷红绡此刻周身的气息有些过于冰冷了。
殷红绡对于萧承泽在温家和殷家之间做出选择并没有什么异议,甚至还松了一口气,毕竟将整个殷家军的命脉与皇室牵绊在一起,也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事。
只是让她心寒的是,当温珩提出萧承泽心中所想时,他并没有反驳。
原来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无论在哪个朝代都不过时。
可怜她还曾对景明帝抱过一丝希望,如今看来,却是有些庆幸提前看清了这些人的真面目。
想到这,殷红绡忽的停了下来,一双熠熠生彩的眸子盯着洛禾:“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
洛禾也收住内力,稳稳地停在殷红绡面前,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殷家满门定是如殷少将军一般的忠烈之士,你们打骨血里便刻着忠这个字,却总是不懂得看,看那帝王,看那王朝,它是否值得你们抛头颅、洒热血?是否值得你们远离故土,整日里风里来雨里去,而这皇家之人,却歌舞升平。”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家国难舍
殷红绡听到洛禾这番话,第一次有些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洛禾说的这些道理她岂会不懂,只是不能做到罢了。
“如你所说,人人皆知我殷家忠烈,一心为国,这也是百姓们认可我殷家的原因,所以就算这王朝再腐朽,再荒谬,我殷家都不能叛。”
“若是叛了,我一人可担那千言万语的诋毁,可我的将士们,他们不行,他们的家人也不行,我不能让他们无故背上叛贼的名声。”
殷红绡说完,眼神里是少有的落寞。
洛禾看在眼里,也是长叹一声,无奈道:“是,我懂,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相信以少将军的聪慧,定能明白,这皇家的水有多深,如今萧承泽可以为了一个温家放弃殷家,却还未对殷家逼迫到底,是因为在他眼里殷家军还有价值,但若是有一天,边疆安定了,亦或者萧承泽有了更为信任的军队,少将军可以想象,到时候,殷家满门忠烈会是怎样的结局?”
“温家……”忽然想到什么,殷红绡蹙眉喃喃自语,“我竟没想到,温珩会是如此趋炎附势的人。”
当初因为李毓的事找上温珩时,对方竟然丝毫不犹豫地便为她提供了李毓挪用军饷的证据,她便以为至少这温珩是个正直的人。
可她也是亲眼所见温珩为了他自己的温家与萧承泽合谋。
不……不对。
猛地一个想法,一切谜团在此刻仿佛像一团找到了源头的线圈,一扯,顺了开来。
温珩……他难道是在帮助殷家脱离萧承泽的视线?
是,是这样了,不然洛禾为何会知道温珩与萧承泽在此密谈,这样的谈话应当是再机密不过的事情才对。
这么说来……
殷红绡忽然看向洛禾,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你与温珩是一伙的?”
洛禾一副了然,也不奇怪殷红绡猜了出来。
毕竟以她的聪慧,猜不出来才是奇怪。
于是便微微点头,说道:“少将军放心,温珩并不是诚心投靠萧承泽,他与你一般,只想醉心于自己的事,是万万不想卷入皇家这摊浑水的,今日所作所为不过是计策罢了,为了让少将军看清楚萧承泽的真面目,明白殷家在萧承泽这里只是一个有待权衡的筹码罢了。”
殷红绡凝眸,对洛禾的警惕竟是在不知觉间松了几分:“你为何要这样做?”
她洛禾与殷家无甚关系,为何要苦口婆心地劝说自己,还与温珩扮演这样一出戏码?
“少将军糊涂。”
“什么?”
听到洛禾短短一句感叹,殷红绡竟是有些不懂了。
什么叫她糊涂?
却听洛禾继续说道:“连我为何要帮你都不知道,可不就是糊涂。”
“要知道,我可不是什么身居高位的人,也不能决定这个王朝的走向如何,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远离那个位置,譬如萧承泽。萧承泽生性虚伪又薄凉,他早已与慕容家结盟,表面上却装作一副两袖清风的样子,还有李素那件事,本来就是他对李素有所防范,这才在撞破李素杀人后毫不留情的揭破,却给人留了个大义凛然的好名声。”
“我父兄兢兢业业,一心为这大虞国练兵,而萧承泽却不顾这些功劳,也不顾军营忽然更换统帅会有多大的代价,一心想让慕容青和取代我父亲的位置,为此不惜牺牲年轻将领的性命,做苦肉计来嫁祸给父亲,说他谋害皇子……”
一想到那天横尸在承坤殿里的年轻人,洛禾就气极,那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啊。
他们尚且年轻气盛,或多或少地都在期待着能有一天真正地上阵杀敌,为国争光,赢得一身功勋。
可是萧承泽这般自私的人,直接将他们的梦给扼杀。
这种人,怎么配坐上那个位置?
闻言,殷红绡瞳孔有些撼动。
她就是因为李素那件事,才对萧承泽有所改观,可洛禾现在却告诉她,那只是萧承泽善于伪装罢了。
更奇怪的是,经历了刚刚自己的亲眼所见,再回过头来听洛禾的话,竟是让她没有理由地多信了几分。
还有洛擎,她十分了解洛擎的秉性,是个正直不屈的,若是洛禾敢这样说,就代表那件事属实。
还有洛离,也的确莫名其妙地便离开了军营,以洛离的脾气,这绝对是事出有因。
“那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我不会嫁给萧承泽,他也得不到我殷家的助力,如今,为了维护殷家,保护殷家军,我也不会让萧承泽如愿。”
殷红绡稍作思索,似乎有些明白了洛禾的意图,眼睛微眯,仿佛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荒唐。
“你……想让萧承瑜……”
“少将军!”
话被拦腰斩断,殷红绡却已经知晓了洛禾的答案。
她果然选择的是萧承瑜。
只是,萧承瑜……他年龄还小,而且她洛禾怎就知道,这萧承瑜不是一个还没长大的萧承泽?她怎么能确定,萧承瑜未来会是一个好的皇帝?
“少将军想的过于复杂了,我不过一介官家女子,又不是什么谋士,何来的想让谁坐那个位置之说,只是真的不希望看到钟家一步错,步步错罢了。”
洛禾拢了拢衣衫,不轻不重地开口:“至于到最后那个位置是不是太子殿下的,那要看他自己的能力,是不是能守护住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听到这,殷红绡不由得一愣。
是了,这皇位,本该就是属于萧承瑜的。
这些年萧承泽风头过盛,竟让她都生出了一种萧承瑜不敌的错觉。
忽然,殷红绡仿佛想起了什么,转言问道:“那你呢?你又为何要插足梁羽和谢南朝的感情?”
洛禾:……?
她……插足梁羽和谢南朝?
洛禾总算是明白了殷红绡那日夺萃时出手狠辣的原因,原来不只是不屑于谢南朝的迁怒,更大的是以为谢南朝一心护着自己是因为她插足了梁羽和谢南朝?
这少将军,也太过好骗了些。
无奈摇头,洛禾几乎都要被梁羽这点小心机气笑了:“那少将军又是从何得知,是我插足梁羽与谢南朝的?”
“自然是……”梁羽自己说的。
殷红绡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立刻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第一百二十六章 收获闺蜜一枚
洛禾知道殷红绡已经清楚了事情的由头,便笑着安慰道:“少将军英勇善战,又聪慧,只是有一个缺点,便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些。”
殷红绡闻言,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
双手环在胸前,满身的气势骤降。
“这梁羽一直纠缠谢南朝,是整个安阳城闺中女子一直津津乐道的事,可大家更清楚的是,谢南朝从未给过梁羽任何回应。”
洛禾说起来谢南朝的事,心绪也稍微波动了几分,想想殷红绡一直以来对谢南朝的误解,欲言又止。
接下来的话,是谢南朝没有交代她说的。
只是……
别人说谢南朝纨绔子弟可以,因为那正是他的伪装,洛禾甚至还十分庆幸,因为其他人越是这样认为,便越是能放松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警惕,谢南朝才得以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可是她却见不得有人说谢南朝没心没肺。
说他靠着国舅这个名号才得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头来却如同白眼狼一般,对于谢皇后在宫中的境遇不管不问。
她的确不知道姐弟二人关系如此疏远的原因,谢南朝也不曾对她讲过。
可她却知道,谢南朝不是如此凉薄之人,他这样做,定是有他的理由。
只是以殷红绡的秉性,她已经亲眼见识过了谢南朝伪装在外面的一面,自己此刻的言语便显得过于微不足道了些。
无奈地叹了口气,洛禾说道:“若是谢南朝真如少将军想的如此不齿,他便不会放着丞相府的千金小姐不理,与她划清界限了,少将军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你果真与谢南朝……”
听到洛禾话里话外都在替谢南朝开脱,殷红绡蹙了蹙眉。
今夜洛禾对于殷家却是起到了相助的作用,可这与她对谢南朝的态度可没什么关系。
洛禾也不躲闪,一双眸子又清又亮,仔细看,唇角仿佛还带着一丝笑意。
片刻后,那抹笑意更深了些,似乎浓成了一碗蜜糖水,发甜。
殷红绡看到洛禾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而后缓缓说道:“不错,谢南朝……他是我心中之人,命中注定。”
心中之人,命中注定?
殷红绡垂下了眸子,果真是有这种感情,能与一生相提并论吗?
不过谢南朝到底哪好了?能让洛禾为他死心塌地。
不就是个百无一用的纨绔子弟?
却是恍然发现,自己竟是在不知不觉间站在了洛禾的角度说话。
是了,为什么会觉得谢南朝配不上洛禾,是因为解开了梁羽给二人使的绊子,撇开了自己对谢南朝的偏见,忽然发现,洛禾这人……还不错?
会说话,懂进退,没有一个劲地说服自己什么,而是直接让自己眼见为真。
性子也痛快,主要是武功还好。
比那些个整日里说要跟她结交,接过刚看到自己院里那些个冷血兵器就吓得花枝乱颤的金娇娇好多了。
可她好不容易在这京中找到了一个看得上眼的女子,却偏偏与谢南朝那厮有关系。
真是头疼。
想到这,殷红绡还是冷哼了一声,说道:“反正我是看不上谢南朝那个人,以后若是你在他那吃了苦头,看在今日你提点过殷家的份上,别的不愿意帮你做,揍谢南朝一顿倒是可以的。”
闻言,洛禾愣了愣,而后也笑道:“好,那不如你我就打个赌,少将军就先暂且放一放对谢南朝的偏见,看他这几年如何作为,若是他还是同往年一般,我便替少将军揍他一顿,如何?”
殷红绡一口咬定谢南朝还是挨揍的可能性更大,于是十分满意这个赌约,眉眼间的阴翳慢慢烟消云散。
想到什么,殷红绡忽然说道:“今日应当同你说声谢,只是我既然把你当朋友了,这谢字也就省了吧,待他日你需要帮忙时,我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少将军……”
“还有,就别叫我少将军了,喊我名字便好。”
有些接受不了殷红绡一时之间如此大的变化,洛禾有些木然。
“好,红绡。”片刻后,洛禾才回过神来,从善如流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知道了。”
殷红绡摆摆手,看天色不早,便与洛禾道了别。
看着殷红绡离去的背影,洛禾心里有些复杂。
忽然反应过来,谢南朝之所以不自己来劝殷红绡,还不让自己提他的名字,或许不只是因为殷红绡对他有敌意这一个原因?
莫名其妙地同殷红绡有了交情,还让她欠了自己一个人情。
谢南朝,这是你的目的吗?
心下忽然一暖,迎面抚来的春风带来了几分柔意,让本来就跳动不已的心感觉到了抚慰一般,缓缓静了下来。
待洛禾回到墨居时,天色已经黑了。
点点星光挂在夜幕上,洛禾每次抬眼都能看到,仿佛如影随形一般。
深深地看了一眼细碎的星光,忽然就想起了他的一双眸子。
也是这样幽深,淬满了星光。
她亲眼看到那双吸人的眼睛从满是疏离,到几乎不掩饰的笑意。
进屋前,不舍地又看了最后一眼天空。
不知道……谢南朝此刻在做什么?
推开门,洛禾瞬间愣在了原地。
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屋内,中央,桌案前。
那里一道修长如松的身影正斜靠在椅子上,一本书扣在头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一般。
洛禾不由得轻笑,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刚刚还想到了谢南朝,转眼就看到他在自己房间,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就仿佛心被温和地撞了一下,又一下,又仿佛有人将心捂住了,暖洋洋的。
洛禾关上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掀开书,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睡得十分安然,谢南朝均匀的呼吸下,洛禾看到他的胸膛微微起伏。
是不是来等自己许久了,等累了……
这般想着,洛禾悄悄靠近那张就算睡着了也仍然惹眼的睡颜,凑近了看,谢南朝的睫毛是真好看,又长又浓密,真是令她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视线忽然停在那张殷红的唇上,洛禾忽然想起来,在二人还只是合作之时,谢南朝便将手指扣在唇上故意挑逗。
更让她生气的是,那时候的心脏竟然不争气地跳的极快。
现在也是。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成婚吧
轻轻将手抚在他白皙的脸庞上,洛禾笑了。
谢南朝,无论在别人的心里你是什么样子,是纨绔也好,侯爷也罢,在我这,你就是你,就是谢南朝。
是洛禾心里的谢南朝。
“好看吗?”
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热气呼在耳边,吓了洛禾一跳。
洛禾下意识的后退,却被一把箍住了腰际,只觉腰间一股力气将她向前拉扯过去。
“唔……”
鼻尖猛地撞在结实的胸膛上,洛禾吃痛地捂住鼻子,瞪了谢南朝一眼。
臭男人,装睡!
仿佛读懂了洛禾表情里的话,谢南朝轻笑一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说道:“我可没有装睡,是被你摸醒的。”
洛禾:……
乱……乱说什么呢他……
洛禾登时羞红了脸,什么摸醒,说的好像自己占了他多大便宜似的!
不就是……摸了个脸吗!
看着洛禾气的脸都鼓了起来,却偏偏脸颊上一朵绯色,红唇微微嘟着,仿佛熟透的樱桃。
谢南朝将洛禾圈在怀里,手臂越来越用力。
慢慢合上眼睛,在这方只有他家小丫头气息的地方呼吸着,仿佛一天的疲惫都解除了一般。
“阿禾,你就是我的家。”
洛禾身子一愣,从谢南朝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嘶哑,洛禾知道,这些天他一定又在千机楼忙着什么。
心里登时就软了下来。
洛禾动了动,将胳膊抽了出来,认真地用两只手掰过了谢南朝的脸,迫使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谢南朝眸色深深地看着洛禾,不知道这小丫头要做什么,却还是乖乖配合了。
只是忽然鼻尖嗅到一抹浓郁的清香,唇上一热。
谢南朝眼睛都瞪大了,瞳孔震动。
洛禾脸上羞红,有些急促地呼吸着,离开了谢南朝的唇。
她……她还是第一次主动去吻谢南朝,不知道……他会作何感受。
这个吻,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感情。
洛禾说不清楚,却是抑制不住喷薄而出的情意,只是在做完之后,总归还是有些羞涩的。
谢南朝看着洛禾的脸,却不知道洛禾这短短的瞬间内已经闪过了如此多的心理活动。
虽然有些疑惑这小丫头今晚上为何如此主动,可是既然小丫头都投怀送抱了,他岂有推开之理?
“丫头,我们成婚吧。”
洛禾:?
“你……说什么?”
洛禾心里一慌,虽然二人早已互相定情是真,可当她真正听到谢南朝这句话,心里还是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涟漪。
“你为何忽然这样说?”
洛禾整个身子直立起来,却因为此刻正坐在谢南朝怀里,猛地一个趔趄,险些跌在地上,下意识地,她便双手环住了谢南朝的脖颈。
此刻炽热的呼吸相互交织,谢南朝一双眼睛里只有洛禾,哪还有刚刚的为什么。
猝不及防的,洛禾只感觉到面前一片阴影袭来,唇被狠狠地攫住,不同于她刚刚献吻时的蜻蜓点水和萌动,谢南朝此刻的吻有些太深了些,仿佛在宣泄着什么,洛禾想动,却被他发力扣住了后脑。
谢南朝……
“阿禾。”
洛禾终于在空隙里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此刻谢南朝用唇蹭着她的嘴角,蹭的她有些痒。
嘴上痒,心里更痒。
“我爱你。”
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洛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快,再加快。
谢南朝撩过洛禾鬓边碎发,继续加深了刚刚的吻。
洛禾有些招架不住谢南朝的攻势了,整个身子如同化开了一般瘫软在谢南朝怀里,只一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袖子。
谢南朝今天怎么了……
忽然想到,该不会是自己刚刚那个主动的吻害的吧……
洛禾肠子都快悔青了,她这叫什么,自投罗网?
洛禾只觉得过了很久很久,谢南朝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一离开谢南朝,她便赶紧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谢南朝觉得好笑,便好整以暇地看着脸色憋得绯红的洛禾,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洛禾见谢南朝这个罪魁祸首竟然在看热闹,心里又羞又愤,一拳打在谢南结实的胸膛上,却因为刚刚的事情而显得绵软无力,仿佛一团棉花一般。
谢南朝只觉得仿佛在给他挠痒痒一般,便一把将洛禾的拳头握在掌中,又扣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故意说道:“阿禾,你听,它是在为你跳动的。”
洛禾果真被谢南朝吸引过去了注意力,一下子就忘了在跟谢南朝生气这事,面色也逐渐柔和了下来,她听到谢南朝的心跳的好快,跟她一样。
这莫名其妙地让她觉得在这份感情里她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有个人与她一起,一起开心,一起难过,一起心跳加速,而这个人,就是她白日里说过的,心上人。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被极致的暖意和安全感包裹,洛禾心里不由得有些感动。
看着谢南朝的眼神也逐渐软了下来。
洛禾眼中晶莹剔透的光越来越清晰,她能感觉到内心深处那个躲藏在黑暗之后的自己已经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了谢南朝面前,在谢南朝这里,她不需要隐瞒什么,不需要费什么力气,谢南朝便是她最安全的后盾。
心里的暖意泛滥,洛禾主动抱住了谢南朝。
他的腰很瘦,几乎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殷红绡已经认清了萧承泽的真面目,等这件事过后,我们就成婚。”
这下轮到谢南朝目瞪口呆了。
他还总是顾着洛禾心里的事,才迟迟不敢提出成婚。
也怕自己惹得这一身债连累洛禾,总之是十分纠结,可洛禾却总有一种魔力,总是让他无法抑制住一切一切的阻挠,让他想排除一切难处地将她带回家。
没想到,今日竟是得到了她的回应。
“阿禾,你说的,可当真?”
洛禾将头埋在谢南朝怀中,闷闷地点了点头:“这辈子,我只嫁你。”
听到洛禾这番话,谢南朝内心里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心爱的女人就窝在怀里,对他说着这辈子非他不嫁,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
是什么时候自己的人生轨迹开始发生了偏离?
大概就是从洛禾出现在他生命中的那一刻吧。
从那一刻开始,就意味着,他之后的一切,都离不开这个小丫头了。
不过,这种变化,就算多突兀,就算有什么代价,他也甘之若饴。
第一百二十八章
洛禾与谢南朝约定好了一切,却是忘了人算不如天算这事。
也没想到,有些意外会来的如此之快。
第二天,百官朝会。
有消息的高官们纷纷议论着圣上大概是想在这次朝会上为宁王萧承泽与殷少将军殷红绡赐婚,一时间纷纷明白了这之后的风向,也纷纷感慨着,这萧承瑜真是有太子命,却是没有福气享受,好好的一个太子,竟是被宁王殿下压榨成了这个模样,就是圣上,也是毫不掩饰地偏向萧承泽,真是可怜极了。
只是这朝会上却并不如众人所料,而是发生了一场大大的意外。
那便是拒婚。
而且还是双向拒婚。
不只是殷红绡不同意嫁给萧承泽,而且萧承泽也表示对殷少将军只是钦佩,并无男女之情!
萧承泽莫不是疯了!
放着殷家军这样一块肥肉不要,做出了这般愚蠢之事。
景明帝也是有些看不懂萧承泽的答案,也知道他那所谓的什么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借口。
身为皇子,他萧承泽最应该明白的便是不能自由地选择自己的感情这件事,是绝对不会犯这个忌讳的,至于他为何明明清楚自己的命运,还做出拒婚这件事,景明帝并没有事先从萧承泽那得知什么。
却也没有办法当着众人的面询问真相,为了维护各方的面子,只能是撤销了这一次双方闹得都不愉快的赐婚。
从大虞国成立这些年来,还从未有过圣上的赐婚被收回这件事,还好是发生在景明帝最喜欢的皇子萧承泽身上,这若是发生在萧承恒等皇子身上,指不定景明帝要怎样大发雷霆呢。
殷红绡终于了解了这桩心事,心里松快了不少,出宫路上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想着要不要去洛禾府上告知她这件事,却在路上被人拦下了脚步。
是一个看上去十分眼熟的女孩子,她却有些认不出来。
而且看这女孩子身材娇小可怜,以她多年驻守岭南的经验来看,第一眼竟是感觉这女孩来自岭南国家。
果不其然,那女孩怯生生地行了个礼,问候道:“殷少将军可还记得我?”
殷红绡闻言,又仔细在脑中思索了一番,最终却还是说道:“不记得,姑娘是?”
“我是东陵国前来和亲的公主,南襄。”
原来如此。
殷红绡对南襄的境遇还是有些同情的,东陵国本来风水伊人,是个养人的好地方,也民风淳朴,这才导致人们太过于善良,对着外人毫无防范之心,于是在面临巫蛮族侵扰的时候才毫无招架之力。
于是便对南襄笑了笑,说道:“公主在这大虞国可还习惯?”
南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听到殷红绡的问候,呆了许久,才慌乱地点了点头,回道:“还好,谢谢殷少将军关心。”
殷红绡便不再说话了,她向来不是喜欢同陌生人说话的,此番与南襄也没有什么交情,而且南襄又是这种娇滴滴的女儿家,还不如与洛禾说话打架来得痛快。
想到这,南襄就更想去找洛禾了。
于是便向着南襄抱了个拳,说了句告辞,转身离去。
“等等!”
却是南襄猛地拉住了殷红绡的手腕,却又仿佛触电一般地缩了回来。
殷红绡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南襄一眼,不知道她这是何意。
“公主还有事?”
南襄听到殷红绡的问题,眼神又躲闪了一下,欲言又止,又赶紧摇摇头道:“没……没事了……”
殷红绡眉间微微蹙起,觉得南襄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却不知道为何。
她刚刚抓到自己手腕时,似乎有一瞬间的刺痛?
不过对于她来说,这些个伤痛根本算不了什么,殷红绡便直接忽视了过去。
南襄也不再拦着殷红绡了,只是看着殷红绡离去的背影,眼里满是不知所措。
“怎么办……我……我是不是犯错了……”
越想越觉得愧疚,南襄径直跑了开来,向着宫外的某个方向跑去。
而这边的殷红绡,已经出了宫,朝着墨居的方向走去。
骏马风驰电掣地行在街上,殷红绡一只手驾着马,另一只手却猛然生出了几分麻痹感。
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殷红绡却也没多想,一路行驶着。
直到墨居门前,殷红绡感觉到那种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有些虚弱地扶住了门框,殷红绡靠在门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整个脑袋里有什么在嗡嗡响,震得她意识有些不清晰。
“殷红绡?”
洛禾听到门外有动静,便出来查看,却没想到竟是殷红绡。
她看上去表情十分得不对劲,仿佛很痛苦一般。
“你这是怎么了?”
洛禾赶紧上前扶住殷红绡的身子,便觉得殷红绡一下子失去了力气一般倒在了自己身上。
洛禾触碰到殷红绡的手腕,吓了一跳,竟然满是冷汗!
再看殷红绡此刻的衣衫,仿佛要被汗水浸湿了一般。
她是有多痛,才能流这么多汗!
不再犹豫,洛禾赶紧喊了人,将殷红绡扶进了房中。
此刻,一处装潢奢侈的大宅院里,南襄慌乱的跑了进来,四处躲闪着来来往往的下人,似乎对这处宅院的构造极为熟悉,甚至像是来过了许多遍一般。
“吱呀——”
木门被推开,南襄跌跌撞撞地跑进屋里,声音中带了疾跑后的喘息:“念昔姐姐,你让我去捉弄殷少将军,我去做了,可是……可是殷少将军那么聪明,她一定会发现的!我……我该怎么办啊!”
李念昔此刻正作跪拜状,双手合十,虔诚地看着眼前的塑像。
南襄看过去,吓了一跳。
那塑像,是蛇的身子,却生着三个人头,每个人头都露着不一样的表情,或怒目圆睁,或吐着蛇信子一般的长舌头……诡异极了。
李念昔缓缓睁开眼睛,却也不看南襄,嘴角的笑容出卖了她此刻得逞的雀跃。
洛禾!
终于有一天,终于有一天你能落到我手上了!简直快哉!
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李念昔轻声说道:“公主别害怕,你只需要记住,害死殷红绡的凶手另有其人,那不是你,就好了。”
“你说什么?!”
南襄细细琢磨着李念昔的话,心里悍然。
什么害死?
她不是说那银针上涂的只是能让殷红绡奇痒难忍,在众人面前出丑的药吗?
怎么会害死她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嫁祸与抉择
“念……念昔姐姐……”南襄笑不出来,整个眼神都在颤抖,“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你不是说那银针只是捉弄人的吗?怎么会害死殷少将军呢?”
李念昔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眸子里泛着有些妖冶的光芒,仔细看她,此刻的一举一动间都透着妩媚之色,与之前那个清洁如莲的仙子般的人儿竟是截然不同。
“南襄妹妹,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啊。”
李念昔轻轻抬起南襄颤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说道:“你爱慕宁王殿下,本来借着和亲嫁给他做宁王妃刚刚好,是天作之合,可是圣上却要给殷红绡和萧承泽赐婚,一旦成功,你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萧承泽娶其他人,而自己却是嫁给他的某个皇弟,你甘心吗?”
南襄咬紧嘴唇,狠狠地摇了摇头。
正是因为不甘心,她才听从李念昔的建议,去用银针让殷红绡在众人面前出丑,这样说不定宁王殿下就会看在她不知礼数的份上,会打消了娶殷红绡的念头。
就算……就算自己阻挡不了殷红绡嫁给宁王殿下,她也要为自己出出气!
无论是在那次宴会上,还是在御花园那次,都分明是她先与宁王殿下看对了眼,可殷红绡她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一切,她不甘心!
“可是……可是我没有想过要要殷少将军的命啊!”
南襄慌乱地解释道,“少将军在岭南时帮了我东陵国许多,还助我们兄妹二人安全抵达大虞国,我若是害了少将军的命,那岂不是恩将仇报了?”
李念昔面上十分痛惜,心里却是毫不留情地嘲笑南襄的单纯好骗。
是了,当时不正是看上了她这一点,自己才竭尽全力地去讨好她,与她做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终于,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慕容青和禁她的足,她进不了宫,可有南襄就够了!
她光是用言语刺激南襄,南襄便顺着她的话对殷红绡生了不满,得知圣上今日朝会要给殷红绡和萧承泽赐婚后,更是坐不住了。
而她又从红裳那得知洛禾昨日里见过殷红绡,于是一切便变得顺理成章了。
她骗南襄,说银针上涂的只不过是致幻剂,会让人看到可怕的东西,这样殷红绡就能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出丑了,可是南襄不知道的是,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致幻剂。
笑话,她想用这件事按住洛禾,要让她万死不生!
一个小小的致幻剂能定洛禾多大的罪?
可若是当朝圣上十分重视的,百姓奉为神将的殷红绡,在见过洛禾一面后忽然暴毙呢?
她可是听说了,殷红绡与洛禾的关系,可实在是好不了哪去。
至于殷红绡……
什么少将军,跟她有什么关系?就算这个大虞国亡了,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李家早就没了,她的家没了,她的靠山没了!不仅这样,就连慕容青和,他也不爱自己!而是爱洛禾那个贱人!
凭什么!
凭什么她日日在这地狱一般地日子里煎熬,而洛禾却过的逍遥自在?
就算让她赔上一切,赔上性命,她也要将洛禾拉入那无尽的炼狱……折磨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有了那些人的帮助,她一定能做到的,一定!
却在这时,窗口上停了一只雪白的信鸽,眼睛却是红玛瑙一般的红色。
是红裳的信!
李念昔赶紧冲过去,拿出信鸽腿上绑着的信,动作很快地铺展开来,上下扫阅一番后,整个身心都在颤动。
“哈哈哈哈哈……”
上天助她!
上天助她啊!
殷红绡中毒后去哪不好,非要去洛禾的墨居,这样可是连她让人作证洛禾见过殷红绡的功夫都省了!
“快!”李念昔用力攥住南襄的手腕,吓得南襄一个激灵,“你马上去大理寺告官!说殷红绡在去了墨居后便没有了踪迹,怀疑洛禾要对殷红绡不利!快去!”
看着几近疯魔的李念昔,南襄心里生出了无尽的悔意。
她错了,她不应该听信李念昔的话……
她现在才明白,原来李念昔绕了这么多弯子,真正的目的竟然是洛禾!
“不……我不能这样做……这样是在诬陷……”
南襄极力拜托李念昔的手,面上带着几分恐惧。
她多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踏入过李念昔这间充满了诡异气氛的屋子……多希望今天并没有遇到过殷红绡……
“可是已经晚了啊。”
李念昔见南襄竟然反抗她,声音突然轻了起来,不似刚刚的怒目圆睁,此刻的李念昔仿佛忽然之间回到了之间那个婷婷玉女的模样,她柔和地揉着南襄的脸,轻声安慰到:“如果你不去说的话,所有人就都会知道是你害的殷红绡了……他们可是很尊重殷红绡的啊,到时候,你会被处死在这一寸一土都不认识的大虞国,不只是你,你的太子哥哥也逃不过,还有你的东陵国,你的父皇……”
“不要!不要再说了!”
南襄听到李念昔逐渐加重的语气,整个人几乎要被后背上窜出的冷汗席卷,她太害怕了……害怕真的如李念昔所说那样,若是被人知道这事是她做的,那她的一切……她的家人……都会死。
“好。”李念昔将南襄拿捏得稳稳的,见状,轻笑几声,说道:“去吧,只要去大理寺说了那一句话,只要将一切都赖到洛禾身上,你就还是那个高枕无忧的小公主,甚至……还能和宁王殿下和亲都说不定呢。”
“啊——”
南襄痛苦地抱住头,蹲在地上,不断地颤抖着。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南襄无声的哭着,她仿佛看到一切都如海市蜃楼般轰然倒塌,最疼爱她的太子哥哥被处死,父皇也倒在了血泊之中,还有东陵国的臣民,他们也被火焰吞噬,然后在怪罪自己,怪罪自己为什么会为了区区一个陌生人牺牲自己的整个国家!
哭了好久好久,南襄眼睛哭的红肿,也终于抬起了头。
“我……这就去大理寺。”
声音里带了几分呜咽,李念昔却听的清楚极了。
第一百三十章 大理寺来人了
墨居。
房间里浸透着压抑的气息,钟瑶和洛离守在门外,脸上满是苍白之色。
殷红绡中毒了。
他们听说殷红绡与萧承泽双双拒绝了景明帝的赐婚,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洛禾一人自门前搀扶着殷红绡走了进来,心下十分惊奇。
一是奇怪殷红绡为何会来墨居,而是惊讶于殷红绡当时的状态。
她当时的状态实在说不上多好,洛离知道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最为重视炼体,健康的体魄是驰骋沙场的前提,所以当他看到殷红绡满脸尽是冷汗时,心里便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请来的大夫在诊断过后,也只能摇了摇头,提着药箱离去。
而此刻待在屋内的则是东陵国太子南城。
恰好南城得知洛禾已经拿到了清风雪叶,正想着来墨居将这药引研磨了,赶紧为钟瑶开好药,谁料这钟瑶的事还没个头绪,就让他迎面碰上了中毒的殷红绡。
南城一脸惶恐,他虽然在东陵国时曾侍奉过神医,也得过几分真传,否则就不会得出钟瑶那不治之症的解法来,可是面对殷红绡这莫名其妙的毒,他实在是不敢打包票。
此毒入体后极为平静,只见殷红绡除了面色有几分苍白,其余地方皆无丝毫变化,仿佛只是睡过去了一般,只除了那已经浸湿了后背的冷汗在叫嚣着,就好像此刻正有什么怪物藏在殷红绡身体里,蛰伏着,虎视眈眈地瞪着要将它取出来的这些人。
良久后,南城才放下殷红绡的手腕,边叹气边摇头道:“少将军此状,并不像中毒,反而更像中蛊。”
“蛊毒?”
洛禾一惊,她听说过蛊毒,相传这蛊毒一般都是以活体为载物,种到另一人身上,便是将那蛊虫给种了进去,而人的血液便为蛊虫的生长提供了最好的滋养,蛊虫慢慢控制着整个人,直到人的各个器官渐渐衰竭,蛊虫才和生命一起走向灭亡。
只是在这大虞国,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是善于玩弄蛊术的,倒是那听起来就邪气的巫蛮族,向来以巫蛊之术这些不正当的手段闻名。
想到什么,洛禾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真的又巫蛮族的人渗透到这大虞国了?
却是根本来不及有更详细的思索,因为门忽然“轰”的一声被撞了开来,洛离和钟瑶的呼喊声被闯进来的脚步声盖的严严实实。
洛禾看到一排排身着官服的带刀侍卫,认出了大理寺的标识。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线索一闪而过,呼之欲出,可终究还是昙花一现。
“殷少将军果然在这!”
为首的那一人看到躺在床上,面容安详的殷红绡毫无动作,似乎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一般,心里便兀自猜测到了什么,当下面色一凛,直接拔出腰间别着的长剑横在了洛禾脖子上。
“说!你对殷少将军做了什么!”
殷红绡可是他们心中最为敬仰的将军,他们没有机会上阵杀敌,为国尽忠,可殷红绡一介女子却担起了本该担在他们肩上的重任,试问哪个热血男儿不会为之动容?
洛禾不说话,只是细细回味着那侍卫闯进来时所说的第一句话。
是“殷少将军果然在这”,而不是“殷少将军为何在这”。
说明他们这整装待发的一队人,一开始就知道殷红绡来了她这墨居,就知道殷红绡受了伤,无法解释她为何会来自己的墨居。
换种说法,知道这些的,不是侍卫,而是……
那个布置好了一切的凶手。
是给殷红绡下毒的凶手,也是想借此为跳板,实则是针对自己的凶手。
理清了线索,一切就好办了。
洛禾眼中闪过一抹流光,她不管闯进来的侍卫,只是忽然回头问道:“南城,清风雪叶对于解蛊有没有用?”
南城一拍脑袋,一副恍然的样子:“是了,我们有清风雪叶!清风雪叶生在至寒之地,我来的路上还在想着怎样将这寒气除去,才不至于伤到钟姑娘,如今你一说,刚好可以用这寒气来逼退殷少将军身体里的蛊虫!”
如此就好。
洛禾不知道有多庆幸认识了南城,也庆幸终究是拿到了清风雪叶。
她没想到这个自己从恶狼口中夺来的一株草药,竟然关系着两条人命。
不,或许是三条。
“现在阁下可看到了,我与南城太子是在给殷少将军医治,不是在害她。”
洛禾又忽然回头,手指一动,轻松弹开了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剑。
那侍卫也是一愣,大人说有人报官,说这殷少将军在进了墨居后便失去了踪迹,让他带人来查看一番,本以为就是有人恶作剧罢了,毕竟以殷少将军的武艺,谁能动得了她?
只是本着相见殷少将军一面的私心,他们兄弟几个还是乐呵呵地来了。
谁料,殷红绡她真的出事了。
想到这,侍卫壮壮胆,向洛禾行了个礼说道:“就算如此,殷少将军倒在这墨居里,也与洛小姐脱不了干系,还是请洛小姐随我等走一趟,若是证明洛小姐真的无罪,属下定当亲自赔罪。”
眼见这侍卫知礼又懂进退,洛禾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洛小姐,请不要为难属下!”
那侍卫又一拜,恳求道:“属下也只是秉公处理,将洛小姐带回去问话而已,还请洛小姐移步大理寺。”
“大理寺?!”
钟瑶口中喃喃,身子猛地一晃。
她不管朝事,对于大理寺是全然不了解的,可是也听过别人说,这不管有罪没罪,凡是进了大理寺,那折磨人的手段,当真是让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洛离挡在洛禾面前,与那侍卫商量道:“这殷少将军是中毒后自己来到我墨居的,我妹妹也深感意外,你们若是因为这样就将一切赖到我妹妹身上而忽略了真正的凶手,那未免也太过武断了。”
“哥哥。”
洛离看那侍卫说不出话来,还觉得有戏,谁知却是被洛禾喊住了口。
洛禾绕过洛离,站到那侍卫面前,神情自若地说道:“刚刚这位兄弟已经说过了,只是因为我被卷入了这事,要问我话而已,我没做过的事,谁也没办法逼我承认。当然,天理昭昭,大理寺也不会如此荒唐断案,对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入大理寺
那侍卫见洛禾竟然是在为他说话,心里生出了几分感动,赶紧点点头道:“路大人从来都是公正断案,断不会委屈了洛小姐。”
“你叫什么名字?”
洛离突然问道,那侍卫晃了晃神,却还是如实答道:“小的名青石。”
“好,青石。”洛离点点头,“我将妹妹交给你,问完话后我要看到完完整整,不少一根毫毛的她,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便记住你了。”
青石抖了一抖,洛离少将军,谁人不识。
这殷红绡与洛离皆是少年英才,向来是他们这些囿于城池,不能上战场杀敌的男儿们闲谈的话头,虽说现在这洛离为了明哲保身早已不在军营,可人家到底还是有少将军的底子。
这一施压,青石便觉得膝盖有些发沉。
于是青石赶紧点点头,说道:“洛少将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洛小姐,不让她受一分委屈。”
青石说完,便去打探洛禾的表情,想着这女儿家家的听到有人为自己打包票应该是十分感动的,谁知却看到一张冷的不能再冷的脸。
就仿佛将秋日里冰冷的月光揉碎了,又浸在了寒潭里一般。
“洛小姐?该走了。”
洛禾这才回神,眼中将将升起了几丝温度。
随后,洛禾便跟在青石身后向外走去,却是忽然顿住了脚步,而后回身说道:“南城,殷红绡的毒拜托你了。”
南城闻言,重重点头。
虽然他最先接触的是钟瑶,可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算了解了洛禾的性子。
虽然有时候颇为冷淡,却是十分的重情重义。
清风雪叶如此难取,可她却不曾说过一个字的难。
这样一个能够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人,他不相信会是杀人凶手。
所以殷红绡的蛊毒必须要解,只有让殷红绡醒过来,让她说出真相,洛禾才能无罪释放。
想到这,南城暗下决心。
“瑶瑶,把清风雪叶给我,我带回去,借助太医院的工具将其中的寒性草本提取出来。”
顿了顿,南城又接道:“你放心,殷少将军会醒过来的,洛禾会没事,你也会没事。”
钟瑶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让她有些无从应对,只是浑身充斥着自己帮不上忙的无力感,几乎要窒息。
洛离看在眼里,轻轻拍了拍钟瑶的肩膀。
钟瑶尚且愧疚,他身为洛禾的哥哥,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他总是感觉,这个曾经他以为是用来宠着疼着的妹妹,如今却在一步步地离他远去,她总是在做他触及不到的事情,总是让他觉得无力。
皇宫,偏殿内。
南襄抑制不住狂跳的心脏,空无一人的殿里似乎总在回响着什么声音。
好像是女人的哀戚声。
南襄顿时就想到了被自己下毒的殷红绡……
殷少将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那银针上涂的是毒药!
忽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仿佛击中在南襄心头上,引得她的心也扑通扑通直跳个不停。
“不要……你不要过来!”
仿佛眼前即将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南襄整个人都缩进了角落里,双手扣在头上。
“襄儿?”
南城喘着重气,仔细护着怀里的清风雪叶,想着回来叮嘱南襄几句话后再去太医院,却没想到一进屋便看到南襄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浑身都在颤抖。
南城心里觉得奇怪,不知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南襄今日是怎么了,便走过去轻轻摸了一下南襄的头,谁知南襄却突然跳了起来,口中大喊着:“真的不是我!殷少将军!真的不是我要杀你的!你不要来找我,求求你了,求你快走啊!”
南城的手登时僵在了原地。
满脸皆是不可置信,南城还没有从刚刚南襄的话里缓过来。
襄儿,他的妹妹,刚刚说了什么?
是她给殷红绡下的蛊毒?
怎么会这样……
南城一头雾水,不知道南襄到底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做,只是急急地关上了大殿的门,这才抚慰着因为哭泣而浑身颤抖的南襄,问道:“襄儿别怕,是哥哥,哥哥在。”
“哥……哥哥。”
南襄仿佛这时才反应过来,而后便紧紧抓住了南城的手,仿佛濒死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用力:“哥哥,哥哥你帮帮我,我心里好难过……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
说着,南襄又兀自哭了起来,南城一边掩盖着内心涌起的惊涛骇浪,一边为南襄拭去脸颊上的泪水。
看到南襄哭的如此激烈,南城心里像被鞭笞一般的疼痛。
好不容易在南城的抚慰下,南襄的情绪好了几分,只是一双眼睛仍然木木的,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神采。
南城见状,小心翼翼地问道:“襄儿,现在可以告诉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南襄听到南城又提起了那件事,整个人又是一阵瑟缩,却被南城一下子吼住:“南襄!你不能再逃避了!”
南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早已哭花的脸上此刻又是一阵泫然若泣,却不料南城这次是铁了心一般的执着,丝毫没有顾及南襄的情绪,而是冷声问道:“快点告诉我,你为何会说是你杀了殷少将军?!”
“杀……殷少将军……”
南襄口中喃喃自语,又很快摇头反驳道:“不是我……哥哥……不是我要杀殷少将军……我只是想捉弄捉弄她,我不知道那根银针上是毒药啊!我不知道!”
南城从南襄断断续续的话里,似乎听出了什么,随后便是冷到底的心脏。
无论襄儿知不知道那是毒药,这毒药都是襄儿下的。
这下,完了……
襄儿……
“你怎会……”南城有些无法接受地抵住前额,咬牙切齿地说道:“怎会如此糊涂啊!”
南襄看到南城如此痛苦,脑中的浑浊总算清醒了几分,“哥哥……是李念昔告诉我那只是捉弄人罢了,不会对身体有任何损伤,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是毒药……”虽说话语流畅了些,却还是带着哭腔。
南城却猛地反应过来,刚刚南襄说到了谁?
李念昔?!
第一百三十二章 替罪羊
大理寺。
阴暗的牢房里,是阳光照不进来的地方,常年都是又湿又冷。
洛禾颠着手上沉重的镣铐,在墙面上涂抹着什么。
合上眼,这几日的画面一一闪现。
昨日她还同殷红绡见过面,那时候二人施展轻功,殷红绡并没有什么异常。
而今日便毒发,只能说明一点,殷红绡是在昨日回府到她来到墨居前这一段时间内中的毒。
这期间,殷红绡还会去什么地方?
皇宫。
洛禾猛然睁开眼睛,手上的铁镣铐吱吱作响,在墙上磨出了一个粗糙的轮廓。
高高的穹顶之下,辉煌无比的建筑之间,竟然满是如此的龌龊之事。
忽然又想到今天来的及时的大理寺,就好像有什么人知道了殷红绡已经毒发,特意来报的一般。
而什么人能第一时间知道殷红绡毒发,而且还是在墨居……
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想清楚了来龙去脉,洛禾便安稳地坐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宫内,南城焦急地踱来踱去。
他现在甚至无心去提取清风雪叶,只因为突然冒出来的南襄这件事。
南襄是他的亲妹妹,若是……若是殷红绡醒了,自然第一个指认的便是南襄,到时候,便没有人会去管南襄到底是不是受人指使,也没有人会相信她心里只是想捉弄殷红绡,而不是要置她于死地,这本来就不是在东陵国,他们的太子公主地位在这大虞国根本一文不值,更何况出事的是声望颇高的殷红绡……
可是,可是殷红绡,殷少将军她是恩人啊,洛禾也是他的朋友,她还在大理寺里等着自己唤醒殷红绡去为她脱罪,自己怎能为了一己之私隐瞒真相……
一边是至亲的妹妹,一边是正义与道德,一时间,南城难以抉择。
对了!
南城猛然间想起来,刚刚南襄说过,这一切都是李念昔指使她做的,若是能够让李念昔亲口承认自己的过错,襄儿就算有罪,也不至于是死罪,而这件事本来就是襄儿有错在先,能救得了襄儿一条性命,他便心满意足了。
至于殷少将军……
南城握紧了手上能救殷红绡的清风雪叶,眸色深深。
纸包不住火,殷红绡中毒不醒的事很快便传到了宫中,当下便引来了满朝文武的震惊。
“圣上!这殷少将军可是我国之栋梁,又刚刚在岭南地区立了大功,却是遭到了心术不正之人的算计,此事若是不秉公处理,怕是会引起民愤啊!”
“臣附议!那洛禾实在是大胆,据殷府小厮所说,殷少将军在中毒之前曾经被洛禾带出了府,而那洛禾竟然还是鬼鬼祟祟地用了其兄长洛离的帖子!摆明了是知道殷少将军不会见她,这才偷了自家兄长的帖子,如此见不得人,其心可诛啊!”
景明帝头疼极了,怎么他这大殿是给洛禾设的吗?为何每次一有公堂对簿,这事就铁定是与洛禾扯不开关系!
却也是无法忽视这次的事,因为出事的人是他的大将军,殷红绡。
若是殷红绡就这样不治了,那岭南的殷家军还不得给他把安阳城给掀翻了!
不过……没了殷红绡这般少年英才,岭南地区那些个老家伙还能挺多久……
忽然想到这,景明帝心里动了动。
“太医呢?太医可去看过殷少将军的情况了?”
太医院立刻有人站出来回话:“回圣上,殷少将军昏迷不醒,行动不便,故臣已前往墨居查看了一番,发现殷少将军是身中奇毒,这毒……臣不曾见过……不知道,不知道该如何来解啊!”
太医越说声音越小,仿佛感觉下一秒便有铺天盖地的怒火向自己袭来。
景明帝却有些安静,只是说了句:“如此,便令太医院的人细心钻研,可一定要将殷少将军给治好了!否则,朕拿你们是问!”
“是……”
太医躲过一劫般地喘了口气,连忙作揖退下。
“洛禾呢?她认罪了没有?”
路元青又站出来,回道:“回圣上,洛禾目前只是嫌犯,由于殷少将军暂时昏迷,不能指认洛禾究竟是不是凶手,所以此案目前还无法下定论。”
景明帝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却说洛禾这边,正兀自推算着到底还有谁参与了这件事情,便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洛禾微微抬头,是南城。
南城细心地准备好了吃食,自栏杆间隙递了过去。
洛禾道了声谢,刚想问清风雪叶处理的如何了,却见南城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洛禾。”南城声音很沉,“我……可能要提前需要你兑现你的承诺了。”
十分羞赧地说出了这番话,南城无地自容。
洛禾愣了愣,瞬间便明白了这筹码是什么。
于是一切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连在了一起。
刚刚百思不得其解的,那在这件事里最关键的一环,也终于浮出了水面。
洛禾不禁笑了一声,说道:“原来是南襄啊。”
南城一脸不解,他当时与洛禾定好的,作为救钟瑶的人情,的确是让洛禾日后多多关照南襄几分,可如今听到洛禾提到南襄的语气,仿佛又不是再说这件事。
洛禾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我说,给殷红绡下毒的人,原来是南襄。”
南城登时眼神便慌乱了起来,心更慌:“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本想先说出罪魁祸首,再为南襄遮掩一番,这样洛禾说不定才会对南襄开恩,可没想到他一提到那件事,洛禾便顺藤摸瓜想到了南襄是投毒之人。
南城不禁心跳的厉害,这般缜密的心思,他竟然有些庆幸自己选择了坦诚相告,而不是袒护南襄,否则等洛禾自己查出来,襄儿定当没有活路。
洛禾认真地看了南城一眼,将甜酥饼塞入口中,没有半点阶下囚的模样。
她微微拂掉衣袖上残留的酥饼屑,轻声说道:“我不仅知道是南襄下的毒,还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
南城又吃了一惊,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洛禾是能猜到南襄是受人指使的,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放过南襄……
洛禾看出了南城心中所想,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道:“你可知那凶手为何要借南襄之手下毒?”
南城想了想,眸中一亮,却又瞬间失去了光芒。
他知道。
“便是想等东窗事发之时,有南襄这个替罪羊,所以你觉得,就算我放过南襄,那个人,她能放过她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落井下石
南城有些绝望地跌落在地,眼神中的光彩尽数消散。
难道襄儿……她真的没救了吗?
心中万念俱灰之时,却听到洛禾忽然说道:“有一个办法,能让南襄脱罪。”
“什么办法?!”
南城听到洛禾这样说,顿时心里便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急切地看着洛禾,若是真有法子能救襄儿,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
洛禾看了南城一眼,心里兀自思量着,说道:“如果能让那背后之人当着圣上的面承认是她指使的南襄,这样就算她想拿南襄当挡箭牌,也是没有办法的。”
闻言,南城眼中的热切又凉了几分,这法子他又何尝不知呢,只是二人之前都已经说过了,那李家小姐之所以利用了襄儿的天真,便是做好了事发之后要将襄儿推出来的打算了,又怎会轻易承认自己是凶手?
洛禾也在想,想到了这一步应该怎样做。
首先,她需要出去。
不,现在若是她私自出逃,那便代表着她是心虚了,这无异于不打自招。
暂时思索无果,洛禾微微叹了口气,又向南城说道:“这件事等等再说,你先想办法将殷红绡体内的蛊毒去除。”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相信以殷少将军的深明大义,在得知真相后是不会怪罪南襄的,所以孰轻孰重,你应该清楚,南城。”
南城重重点头,“放心,殷少将军大恩大德,我东陵国永世难忘,我绝不会为了眼前之利去昧着良心作事。”
闻言,洛禾松了口气。
还好南城是个正直的,若是换了某些人那般的性子,在得知救活殷红绡并非完全对自己有益后,哪还会尽力。
南城走了,又剩洛禾一人在空荡荡的牢房内。
不知不觉,已是夜间,窗外有月光洒到地面上,柔和又清冷。
洛禾伸手去接那月光,却被穿透过去。
唉。
谢南朝,你在哪呢……
洛禾眼中满是那玉盘般的月亮,心却早已飘向远方。
忽然,打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听上去来了不少人的样子。
洛禾收回手,眉毛微动。
怎么,这是打算严刑逼供了?
也是,对于景明帝来说,这殷红绡在天子脚下出了事,他若是给不出一个和合理的交代,就算殷家军远在岭南,估计也不会善了。
而对于目前的局势来说,最好的处理方法是什么?
洛禾冷笑,她真是想不出来比让自己屈打成招更好的方法了,毕竟在短时间内便能捉到凶手并果断处决,这可比不作为要好多了。
看到来人后,洛禾惊了一惊。
竟是猜错了。
倒也不算完全猜错。
来的人不只是大理寺的路元青,还有梁羽。
梁羽?她来这做什么?
“洛禾。”梁羽趾高气昂地看着现在是阶下囚的洛禾,心里暗自得意,“你杀害殷少将军,实在可恨至极,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洛禾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无奈耸肩的路元青,心下了然。
想来这梁羽并不是景明帝派来的,顶多是得知了自己入狱,来冷嘲热讽的吧。
想到这,洛禾笑了笑,说道:“路大人,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快就被定罪了。”
路元青擦了擦脸上的汗,一脸讨好地向梁羽说道:“梁小姐,是这样的,这殷少将军虽然最后出现在墨居,但是还不至于能够完全给洛小姐定罪,所以……咱就注意一下言辞,可否?”
梁羽冷冷地盯了路元青一眼,嘟嘴道:“我不!”
“这殷少将军何止是中毒之后出现在洛禾家里,这殷府的小厮也都证明了,洛禾在殷少将军中毒前一天还鬼鬼祟祟地将她约了出去呢,说不定洛禾就是在那个时候下的毒……”
想到什么,梁羽眼睛一亮,指着洛禾,仿佛真相一下子涌上心头一般激动地说道:“我知道了!就是这样!就是洛禾在前一天给殷少将军下的毒,然后殷少将军毒发之时定是想明白了是洛禾害的自己,这才前往墨居找洛禾理论!一定是这样!”
路元青闻言,竟然仔细思索了一番。
这梁羽虽然是来捣乱的,可这番话说的……还真不是没有道理。
难道……
路元青怀疑地看了洛禾一眼,这毒真是洛禾下的不成?
洛禾无语地看了路元青一眼,对于胡搅蛮缠,一心想给自己定罪的梁羽则是一个眼神都没给。
“路大人也觉得这话可能?”
洛禾双手环在胸前,直视路元青,路元青一开始还在回视洛禾,可看的久了,就有些难以承受洛禾那熠熠闪烁的目光了,凭他断案多年的经验来看,洛禾这眼神可是太坦荡了,搞得他都有些心虚……
洛禾叹了口气,忍住心里的不耐问道:“路大人我问你,若是你发现有人给你下毒,而且你已经毒发了,你第一反应会去哪?”
路元青仔细思索一番,回道:“当然是去太医院解毒,而后再去报案!”
“……”路元青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是了,是个人都会这样做,毕竟生命受到威胁之时,最先想到的一定是先救命。
“诚如路大人所说,殷少将军在发现自己中毒之时,第一反应自然是要去信任之地,且先不论我与少将军关系如何,如果真的如梁小姐所说,少将军在那时怀疑是我给她下的毒,那她趁身体虚弱之时再来我的地盘,岂不是自投罗网?”
“说的有道理。”
路元青听完洛禾的分析,频频点头。
梁羽看在眼里,不爽地跺了跺脚。
这洛禾,真是巧言善辩!
她哪里知道洛禾与殷红绡是什么关系,也不想管这个!
她这是听说洛禾进了牢狱,想来给她点颜色罢了。
毕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怎会因为洛禾这几句话就放弃自己来这的目的?
想到这,梁羽直了直身子,喊道:“路大人,我看这洛禾拒不说出真相,实在狡猾,打她进来,你们便这样好吃好喝地供着,也难怪她如此不惧权威了,怎么,你们这大理寺就没有什么对待嫌犯的拷问方法吗?”
“啊?”
路元青又是一阵胆寒,这梁小姐,还真是得理不饶人啊……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梁羽忽然向着路元青吼道,“怎么,本小姐的话不管用了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牢房中为难
路元青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看着洛禾,洛禾皱眉,没有说话。
梁羽看出了路元青的默认,当即便挥手道:“来人,将你们这的刑具给我抬上来!”
路元青还算知道几分是非,却不是人人都知道,就如现在这般,这丞相府的金娇娇都开口了,如果不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把,可真是太亏了。
于是当下便有几人蜂拥而来,手中蛇骨鞭、烙铁诸多刑具叮当作响。
洛禾眸色深深,最后警告道:“梁羽,你这属于私自用刑,你可知道?”
“哼。”梁羽冷哼一声,笑道:“洛禾,你现在还没看清楚局势吗?现在,我为尊,你为卑!主子对犯人用刑,哪还管什么私自不私自的。”
忽然想到什么,梁羽话头一转:“不过……若是你能给本小姐跪下,并且向本小姐承诺,从今以后,再也不接近阿朝哥哥半分,本小姐就考虑一下,让他们温柔一点。”
果然,每次与梁羽对弈,就免不了扯到谢南朝。
洛禾无奈摇头:“谢南朝他愿意接近谁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可管不了。”
“你!”
梁羽恨恨地咬牙,洛禾是在嘲讽她!一定是在嘲讽她!嘲讽她自己得不到谢南朝的喜爱……
狠狠攥紧了拳头,梁羽想到接下来洛禾要遭的罪,心里才舒服了些。
“来人,用刑。”
梁羽手一挥,便有狱卒提着手中蛇骨鞭朝着洛禾恶狠狠地走去。
梁羽看得认真极了,从来没从洛禾那讨到什么好处,这一次,她要洛禾的命!
反正是杀害殷红绡的凶手,说不定皇帝姑父正愁用什么借口杀了她给殷家人泄愤呢!
狱卒见有梁羽撑腰,自然是要好好耍耍威风的,手中蛇骨鞭挥舞几下后,便径直向着洛禾甩过去,强劲的风力带起了破空的声响。
洛禾凝眸,只听一阵叮当声响,狱卒汗然。
那带着反刺的蛇骨鞭此刻竟然被洛禾生生地握在了手中,狱卒心里惊骇,手上也是使上了吃奶的力气去夺,却不料那蛇骨鞭就像长在了洛禾手里一般。
洛禾面色不动地看着手中流下的鲜血,再一个用力,便将那蛇骨鞭给往前拉了半分。
“哎呦喂!”
狱卒一个没注意便被拉了个踉跄,蛇骨鞭也被洛禾反丢在地上,狱卒看着洛禾凛然的眼神,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竟是下意识的就要后退。
路元青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这洛小姐是个不受委屈的,若是换了别人,还真是让他左右为难啊!
却不料,梁羽只是顿了一顿,又接着喊到:“你们,给我一起上,她会打架是吧?武功高强是吧?那你们就给我扒光了她的衣服,我看她还怎么打!”
闻言,路元青打了个寒颤,这这这……不妥吧……洛禾毕竟是洛擎的女儿,这梁小姐怎的如此大胆!什么仇什么怨啊这是!
洛禾没说话,只是看了梁羽一眼。
骨节攥的有些泛白。
她看着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的狱卒们,心里一点点的变冷,犹如寒潭成冰。
哼。
殷红的嘴角微微翘起,勾人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牢房里。
“那就来吧,只是……后果自负!”
狱卒们面面相觑,互相之间又眼神鼓励着。
那洛家小姐实在是长的艳丽可人,一身皮肤又白又嫩,眼神仿佛勾人魂魄一般。这么好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谁不上,谁不就亏了么……
终于,有一个狱卒打了头,随后,便有人跟了上来。
狱卒们干脆扔下了手中的刑具,想着他们这么多人,赤手空拳也能制服得了洛禾,这样人一多,到时候谁的手放在了什么地方……可就说不清楚了!
青石也在其中,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避得远远的,他答应了洛离将军不会对洛禾动手,可是……可是他挡不了这么多人和梁羽啊!
洛禾也不管青石和路元青了,总之这两个人顶多不参与,指望着他们以身相救,是不可能的了。
只是后撤了几步,手中运力,一个反手,再伸开手掌时便是满掌的银针。
只听“嗖嗖嗖!”几声,奋力向洛禾扑过去的狱卒们纷纷停住了脚步,一脸不可置信的面面相觑。
怎么……动不了了……
也有走在后面没来得及向前的,看到前面几个人纷纷像被定了身一般,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上啊!”
被定身的狱卒心里生气,美人儿就在眼前,却不能碰不能摸的,简直整个人都要冒火了!
后面几个人得了指令,这才有勇气上前。
而此刻的洛禾却有些不妙。
银针刚刚尽数散出去了,若是这些人再冲上来,便只能同他们打。
可洛禾又清楚地知道,这些人心里想的根本就不是打架……
似乎有人看出了洛禾的窘境,连忙大喊道:“兄弟们快上!她没暗器了!”
后面的狱卒们闻言,刚刚还被银针劝退的心登时又活了起来,立刻打好招式便向洛禾冲过去。
洛禾眉头皱的狠,用手去挡,那狱卒却阴狠一笑,在被打中时反手扯到了她的袖子。
“嘶啦”一声,雪白的肌肤顿时裸露在众人面前,看的梁羽解气极了:“对!就是这样!继续上!”
阿朝哥哥不是对你好吗?我看看今天过后,阿朝哥哥还会不会对一个被这么多男人看光的女人好!
洛禾裸露在空气中的半截手臂对狱卒们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甜头,几人眼里的火苗越发旺盛,动作也越来越快,一时之间,狭窄的牢房里除了狱卒吃痛的喊叫声,便是衣衫撕裂的声音。
而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身上的疼痛,更是选择用这疼痛来一饱眼福。
洛禾看到眼前几人再次冲了上来,眼中冷意更甚。
这是你们逼我的。
瞳孔是歃血一般的红,洛禾就势抽出身边狱卒腰间悬挂的刀,横在了身前。
“谁想做这刀下亡魂,就大胆过来。”
声音冷到仿佛从寒潭里捞出来一般,狱卒们纷纷相视,却无一人敢再上前了。
之前是小打小闹,可这次……冲上去丢的可是命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国舅爷来了
“洛小姐!别冲动啊!”路元青看洛禾生出了鱼死网破的气势,连忙伸手阻止道“他们可都是公职人员,你本来身上就有嫌疑,如果再杀人,那就算你没有给殷少将军下毒,光残害宫人就足以让你禁步牢狱了!”
路元青急的跺脚,他实在是不愿意看到洛禾落到这般境地,可梁羽就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就是想救洛禾也没法子啊……
“真是好一个公职人员!”
忽然,自外面传来一阵声音,这声音听上去有几分熟悉,却是抑制着其中的怒气。
但当那声音的主人看到洛禾的样子时,那怒气就再也挡不住了。
“所谓的公职人员,就是这样以多欺少的?路大人,你教出来的好狗!本侯竟不知道,我大虞国还有扯人衣服这条刑罚?!”
谢南朝的话里满是冰碴,他像一阵风一般的穿梭在狱卒之中,最后站定在洛禾面前,看到两条袖子都被扯坏,衣襟也差一点被扯掉的洛禾,眼中的墨色又浓了几分。
“呼啦”一声,身后的狱卒尽数倒地,仿佛被点到了什么穴位一般,疼的满地打滚。
“侯……侯爷!”
路元青吓得双腿打颤,一个没站稳,径直跌倒在地。
远安侯……侯爷怎么会来!
如果知道谢南朝会来给洛禾出气,那他说什么都会拦着梁羽的啊!可现在……
一想到谢南朝现在洛禾那边,路元青就有一种职业生涯走到头了的恐惧感……
“阿朝哥哥……”梁羽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明明都快成功了!她马上就能亲眼看到洛禾身败名裂了!为何阿朝哥哥会在此刻赶来!为什么!
谢南朝看都没看梁羽,只是脱下自己的外袍,立刻披在洛禾身上,将眼前颤抖的娇躯拥入怀中。
“别怕,我来了。”
轻轻拍打着洛禾的后背,谢南朝抚慰着洛禾气的发抖的身体。
感受到温暖的怀抱,和熟悉的气息,洛禾渐渐冷静了下来。
只是一双手上还染着斑斑血迹,仿佛刚从地狱中爬出来一般。
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丫头,我带你出去。”
“不行!”
听谢南朝说要将洛禾带走,梁羽赶紧跳过来吼道:“洛禾还是害死殷少将军的嫌犯,她不能走!若是走了,便是心虚!”
冷冷的眼神一下子盯过来,梁羽吓了一跳。
好……好可怕的眼神……
想想谢南朝面对洛禾时是那样的温柔,可是对自己就……
委屈地咬紧了下唇,梁羽质问道:“谢南朝!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凶!为什么对洛禾这个贱人这么好!”
谢南朝仿佛听不到梁羽的话一般,打横将洛禾抱在怀中,径直向外走去。
“谢南朝!阿朝哥哥……”
梁羽急急地追上去,“来人啊!嫌犯洛禾自认理亏,要越狱啦!快来捉住她呀!”
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动。
只因为大家都看到了谢南朝亮出来的那块金牌。
在大理寺,这金牌一亮,便意味着有人要用强硬的手段提走犯人,就连大理寺卿也无法阻止。
“你的问题。”谢南朝忽然看向梁羽,眼中漆黑一片,不带半分神色,“很白痴。”
“一个是我喜欢的人,一个想害我喜欢的人,你说,我应该是什么态度?”
脑门上如同降下来了一道惊雷,劈得梁羽体无完肤。
“你……说你喜欢谁?”
谢南朝看了一眼怀中双眼紧闭的洛禾,本来漆黑的眸子里忽然就泛出了点点星光。
他笑了笑,一停不停的走了出去。
声音却久久不散。
他说:“洛禾,我一生所爱。”
“至死不变。”
“轰”的一声,仿佛一道惊雷落在梁羽脑袋上。
梁羽无力地倒退几步,靠在铁栏杆上,此刻已顾不得衣衫上沾染的点点锈迹,双手紧紧握住栏杆,不断用力,仿佛要将其扭断一般。
洛禾……
整个五官仿佛要扭曲一般,梁羽脸上是满满的恨意。
洛禾,我梁羽在此发誓,这辈子,到死为止,都不会放过你!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一定要让你死在我手里!
正梧宫。
四处可闻清脆的青鸟啼鸣,婉转绕耳,假山后的池塘里,水面清澈,依稀可以看到上下游窜的赤尾鱼。宫人丫鬟有秩序的走来走去,一切都是安静又祥和的样子。
萧承瑜在练剑,锋利的剑刃划过空中,掀起一阵阵破空的声音,看的旁边的教习师傅频频点头。
“晴儿,你看咱们太子殿下,这武艺可是越来越好了!”
一旁,一名身着嫩黄色轻薄小衫的丫鬟看的眼里亮晶晶的,向着身旁水蓝色衣衫的丫鬟嚼耳根。
那名叫晴儿的丫鬟却是心疼大于欣喜,默默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还不是因为那次冬猎的时候,国舅爷为了救太子殿下身负重伤,太子殿下自那时起便发愤图强,这武艺也是一日比一日精炼,只是说到底……殿下也只是个孩子啊……”
听到这,薇儿再看向萧承瑜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忍。
忽然,看到什么人打远方走来,薇儿愣在了原地。
而后掐了一下晴儿的胳膊,目视前方说道:“晴儿……你快打我一下,我出现幻觉了!”
晴儿莫名其妙地看了薇儿一眼,“臭丫头你掐我干嘛?大白天的有什么幻觉,可别神神叨叨的,娘娘这几日本来就没什么精神头,你可别再传染了娘娘!”
“薇儿?”
玉手在薇儿眼前晃了晃,却见薇儿仍然盯着什么不放,晴儿也有些怀疑自己了,赶紧顺着薇儿的视线看过去。
这一看,也当场愣住了。
“晴儿,我没看错吧……国舅爷他……他竟然来正梧宫了!”
晴儿呆呆的看着眼前那个由远及近的墨色身影,缓慢的点了点头。
国舅爷……他真的来正梧宫了!
“舅舅!”
二人还未反应过来,萧承瑜便已经一路小跑到了谢南朝面前,一身汗,呼哧呼哧地讨好道:“我可是有很认真的练剑的!”
忽然又看到谢南朝并不是一人来的,怀里竟然还抱着个……姑娘?!
又仔细辨认一番,萧承瑜惊得张大了嘴巴:“这个姐姐!她不是那次救我的那个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