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谢楼烟
谢南朝难得用赞赏的眼神看了萧承瑜一眼，问道：“你母后呢？”
萧承瑜移开目光，赶紧抓着谢南朝的一片衣角向宫里走去，嘴里念叨着：“母后最近有些不舒服，在寝殿歇息呢，舅舅你快去，说不定看到你之后，母后立马就好起来了！”
谢南朝叹了口气，这萧承瑜，到底还是孩子心性。
不过……
看到演武场上被砍的七零八落的草靶子，心里到底还是涌过一阵欣慰的暖流。
这孩子，到底还是将那件事记在心里了。
“娘娘！”薇儿提着裙角先谢南朝一步走进了正梧宫，向着殿内禀报道：“国舅爷来了！”
语气是止不住的激动。
谢楼烟听到薇儿的话，原来微阖的眸子猛然间睁开，眼神里闪过一抹不易捕捉的惊喜，却又迅速归于平静。
“快传他进来。”
早已经过千锤百炼的声音在此刻，也生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阿朝！
他有多少年，没有踏入过这正梧宫了……
谢楼烟命薇儿晴儿收拾好了一切，便端正地坐在主座上，只是时不时就向外探去的眼神，还是掩盖不住对接下来即将出现的人的期待。
终于，那抹平时只能远远看着的墨色身影由远及近地走了进来，谢楼烟看到曾经只及自己半腰的小男子汉，现在已经长到了自己都要仰视的高度，心里一阵暖流涌过。
“臣，见过娘娘。”
一句话，却是瞬间将她拉回了现实。
是了，他们不是什么姐弟，而是皇后与臣子。
无奈苦笑地弯起了嘴角，谢楼烟将失落掩盖在眼底，语气如常：“起来吧。”
而后又看到了谢南朝怀里抱着一名姑娘，不由得惊了惊，问道：“这是……”
“说来话长，可否请娘娘先允她进寝殿，臣为她疗伤。”
“自然是可以的。”
虽然奇怪，可自家弟弟难得提出请求，她怎会不允许呢。
寝殿内，谢楼烟也认出了那位此刻正躺在她床上的女孩儿，不是别人，正是屡次在圣上面前出风头的洛禾。
又目不转睛地看着谢南朝娴熟地托起洛禾的手，小心翼翼地在那擦伤处涂抹上金疮药，心思一点点回转了过来。
眼里含着笑意，谢楼烟看了谢南朝一眼，心下了然，这是万年铁树要开花了呀。真是没想到，他这看上去就要孤家寡人一辈子的弟弟竟也有了归宿。
萧承瑜更是八卦的很，小小的个子踮起脚尖凑到谢楼烟耳边问道：“母后，这个姐姐，我是不是应该叫她舅母啦。”
谢楼烟眼里的笑意更浓了，没有说话，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怜爱地揉了揉萧承瑜的头。
一旁的薇儿和晴儿看在眼里，相视一笑，皆是一脸感怀。
到底是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娘娘这般发自内心的笑容了啊……
晴儿更是哀叹一声，圣上独宠容贵妃，又因为娘娘出身谢家而对她更加冷淡，可说到底，娘娘方年也只是个初尝婚姻的少女罢了，竟是在这冷宫一般的后院里熬成了这般端庄稳重的少妇模样。
唉，老天他果然不长眼，娘娘容貌上不输容贵妃，又出身大家，这气质是更不用说的，每天都拘泥在这一方天地中，实在太过委屈了些。
“听说娘娘最近身体抱恙？”
谢南朝合上药瓶，忽然转身问道：“可有招太医来问问？”
谢楼烟愣了一愣，可听到谢南朝关怀的语气，还是忍不住笑了，笑着摇了摇头：“无妨，大概是受凉罢了。”
“那就好。”
谢南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说道：“宫里近日不太平，娘娘自己注意。”
“好。”
谢南朝看谢楼烟虽然口上答应着，但分明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无奈极了。
他这个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太不顾着自己了些。
罢了，谢南朝摇摇头，还是派几个人过来安心一些。
只是看着仍然昏迷不醒的洛禾，谢南朝眉头紧蹙。
“丫头，我应该是知道你醒来后会做什么的，所以……去给你断后，醒来看不到我，可别伤心。”
揉了揉洛禾的头，将被角给她掖好，谢南朝这才起身说道：“我有事要先行离开，她就交给娘娘照顾了。”
谢楼烟又笑：“这还要你说吗，我自己的弟妹，自然是要好好看着的。”
“咳！”
萧承瑜闻言，故意意味不明地咳了一声，谁知下一刻，就被拎住了后脖颈。
“哎呀哎呀！舅舅你干嘛！你快放我下来！”
“胆子肥了萧承瑜？连我也敢调笑？”
谢南朝好笑地扔下萧承瑜，看着对方哀怨却又无可奈何的委屈巴巴的小脸，上前揉了几把。
“走了。”
“哼！”
萧承瑜怒视着谢南朝离去的背影，又赶紧转过身抱住谢楼烟，语气中颇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母后您放心！总有一天，儿臣也能和舅舅那般强大，到时候儿臣一定天天守护在您身边，让那些坏人不敢再欺负您！”
谢楼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又是满满的笑意：“傻孩子……”
再看向谢南朝的眼神，却是多了几分无奈。
你舅舅，他又何尝不是一直在保护母后啊。只是这孩子，做什么事都藏着掖着，生怕外面那些说闲话的人没的谈资了似的。
不过……
阿朝，姐姐一向是相信你的。
“表哥！表哥！”
梁羽口中委委屈屈地喊着，一边径直踏进了宁王府。
见萧承泽竟然在悠闲自在地写着什么，顿时就嘟起嘴来了：“表哥！人家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了，你不帮人家出头就算了，竟然还在这里如此自得，也太过分了吧！”
萧承泽落完最后一笔，这才抬眼看向莽莽撞撞闯进来的梁羽。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丞相府把梁羽给惯的可真是太过了，此番她来告委屈，怕是又来找他帮忙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见梁羽眼巴巴地凑到身边，抱紧了萧承泽的胳膊说道，语气娇娇弱弱地说道：“表哥，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互摆棋局
放下笔，萧承泽耐心地松开了梁羽的手，问道：“又有什么人欺负你啦？”
“还不是那个洛禾！”
梁羽冷哼一声，愤愤说道：“谢南朝将她从大理寺里带出去了，不仅这样，为了不让洛禾担罪，谢南朝可是连金牌都出了！”
闻言，萧承泽惊讶万分。
本以为又是什么小打小闹惹得梁羽不开心了，没想到这次，竟然是给他带来了这样重要的消息。
他知道洛禾被关进了大理寺，正想着怎样将洛禾这罪名给她落实了，还没想出办法，这洛禾就上来自投罗网了。
不过……谢南朝会将洛禾带去哪呢？
想到这，萧承泽问道：“你可知谢南朝的去向？”
梁羽闻言，重重点头：“那是自然的！阿朝哥哥他所走的方向是正梧宫，皇后娘娘的寝宫！”
“此话可当真？！”
萧承泽有些激动地反抓住梁羽的手臂，声音忽然上扬。
如果洛禾这个戴罪之身真的去了谢皇后的寝宫，那一切可就好办多了！
“那是当然了！”梁羽见萧承泽竟然质疑她的话，不由得激动了些，“对于阿朝哥哥的事情，我可是十分上心的！就算他说了喜欢洛禾，我也要将他夺回来！”
她想清楚了，谢南朝喜欢洛禾又怎样？她得不到的，洛禾也别想得到！所以……她要洛禾去死！
想到这，梁羽又撒娇道：“表哥，我可是将这么重要的消息提前告诉你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萧承泽兀自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没有注意到梁羽又说了什么，直到梁羽嗔怒地晃了晃他的胳膊，他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好好好，表哥一定给你报仇。”
不仅要给梁羽报仇，他还想……动动那正梧宫的地位……
一想到萧承瑜那个蠢家伙什么都不做便可以拥有当下的一切，无论是太子这个身份，还是其他所有的一切……
他都要！
正梧宫内，洛禾方一醒来，就被扑鼻的熏香撞了个满怀，她不曾用过熏香，于是下意识的就去排斥，可尝试着嗅了几下之后，眼睛一亮。
这熏香，倒是挺能让人安神的。
不过，她这是在哪？
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简单又不失华贵的装饰，明亮的寝殿规模不小，绝不是普通地方，却也不是谢南朝的侯府。
“姑娘醒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洛禾看过去，是个做丫鬟打扮的女孩儿，很是陌生。
“你是……”
“奴婢薇儿！”
薇儿看着洛禾，笑着行礼，并解释道：“姑娘放心，这是在皇后娘娘的寝宫，是谢侯爷送您过来的。”
皇后娘娘……
正梧宫！
洛禾猛地反应过来，当下心里便五味杂陈起来。
这谢南朝……不动声色地便将她带到了正梧宫，自己却不在这，要让她怎样面对皇后娘娘！真是太冲动了！
不过都赶鸭子上架了，洛禾也总不能此刻跳窗逃走……
无奈极了，洛禾只能暗暗叹了口气，道了声谢，说道：“如此，我是应该去向娘娘谢恩的。”
“不用麻烦了，本宫这不是来了。”
洛禾惊了一惊，连忙爬下了床，规规矩矩地向来人行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谢楼烟看着洛禾，眉眼间尽是笑意，附身亲自将洛禾扶了起来：“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再说了，那小子走之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你，所以啊，就把这当自己家就行。”
干脆连本宫也不自称了，谢楼烟搀着洛禾坐回了床上。
洛禾衣服受宠若惊的样子，心里又暗自吐槽着谢南朝的自作主张，一醒过来就要面临见他的家人这种难题，可真是为难死她了。
“哦，对了。”谢楼烟想起谢南朝，又忽然说道，“阿朝临走之前一直念叨着说你醒来后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只是我也不懂，所以就只能原话传给你了，你看……”
听到这，洛禾收回了那些不自在的心思，顿悟过来。
是了，她现在虽然人在正梧宫，可处境却不是真正的乐观。
贸然出了大理寺，一定会被有心人当成把柄拿捏，再被拿捏到之前，她得做好完全准备才是……不然，到时候不仅是她，就连正梧宫怕是都会遭到连累。
正梧宫？！
对了，她现在在正梧宫，这件事若是被萧承泽知道……
心里升起一丝不妙，不过想到这既然是谢南朝的安排，就意味着他一定是有什么应对之策的，而这个应对之策，应该是由她来完成。
到底是什么呢？
洛禾手指轻点着桌案，思索时眼眸微微眯起。
谢楼烟看呆了眼，她怎么总觉得洛禾这幅样子……像极了谢南朝每次在朝会上使坏之前的动作呢？
忽然，洛禾停顿的眸子亮了亮，唇角弯了弯。
“娘娘，可否找人替我向外传个信？”
“当然。”谢楼烟不明所以，却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真奇怪，她虽然与洛禾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还都是在各种宴席上，本不应该有什么交集，可恰恰每次她去看谢南朝的时候，都发现谢南朝的视线在她身上。
洛禾覆上谢楼烟的手背，一片暖意自手上传来，谢楼烟愣了愣，又听洛禾说道：“娘娘放心，我不会让正梧宫有事的。”
末了，又补充了句，“谢南朝更不会，他现在一定在什么地方，在找着那些人……”
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吩咐好了传信的人，洛禾便开始着手安排了。
而萧承泽那边，却已经来到了景明帝面前。
“什么？你说洛禾畏罪潜逃？！”
景明帝“啪”地一声将手中奏折摔落在地，面色铁青。
心里却是平静得很，甚至有些松了一口气。
若是真的被洛禾给证明出了什么，他才是要担心了。
毕竟如果洛禾不是凶手，那到时候给殷红绡下毒的凶手一定是已经逍遥法外了，如此，对于岭南那边的殷家军，就不好交代了。
可如今洛禾竟然这么懂他的忧虑，主动自投罗网，可真是让他省心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看戏
“不错。”
萧承泽自然是不知道景明帝这些心里的弯弯绕绕的，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同景明帝想到了一处，只是按照自己原先的想法说道，“而且据儿臣所知，这件事……皇后娘娘也插手了……”
“皇后？”
这下景明帝可是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不是说着洛禾的事？皇后怎会插手？
这洛禾与皇后有什么关系？
萧承泽暗中观察景明帝的反应，添油加醋道：“父皇不知，这远安侯与洛禾……早已两厢情愿许久，这娘娘帮一下自己未来的弟妹……也不是多不可能的事情。”
谢南朝和洛禾？！
景明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竟然不知道，这谢南朝竟然与洛禾勾搭在了一起。
登时，一股不可控制的感觉袭上心头。
谢南朝……他果然要动了吗……
这条潜伏许久的毒蛇，到底是真的没有毒牙，还是一直隐忍着？
他对于洛禾，到底是看上了洛禾的人，还是看上了洛家的兵？
被萧承泽一提点，一团疑惑如同乱麻一样涌上心头，景明帝只觉心口处仿佛抽痛了一下，下意识的去捂。
可那阵疼痛却在转瞬间消失不见，仿佛长了脚一般。
没时间纠结这些个无关的痛痒，景明帝猛然起身，说道：“疑犯洛禾，畏罪潜逃，实在罪不可恕，而皇后不仅不加阻拦，反而助纣为虐，也是有过，来人，摆驾正梧宫！”
“儿臣遵旨！”
萧承泽得意领旨，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谢南朝，洛禾……无论你们二人到底有什么幺蛾子，但所有事情只要涉及到谢家，涉及到权利，便是触犯到了父皇的逆鳞……这一次，可是你们自投罗网，为本王提供了这个能将你们二人一网打尽的机会！
宫内甬道上，青衣男子走的极快，脚下生风一般，而他的方向，也是正梧宫，却是比身后的圣驾快了几分。
此人便是慕容青和。
听说安阳城内有巫蛮族混了进来，他本是来找萧承泽商议这件事情，却没想到意外听到了萧承泽的主意。
他竟是要对付洛禾。
不知道是怀着什么心情，慕容青和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地站在正梧宫前。
洛禾……谢南朝……
洛禾喜欢谢南朝。
她有喜欢的人。
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痛，慕容青和捂住心口。
无奈地苦笑，这里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开始为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所牵动，为她心仪别人而痛苦。
或许是从她在自己面前惊才绝艳那一次，就埋下了祸患吧。
她的眼神总是那么锋利，又直直的将利刃对准自己，让自己无法忽视，反而越陷越深，逐渐活得不像自己。
她让他不再是原先那个慕容青和了，而她却始终是最开始的洛禾。
无情无义，很讨厌他。
犹豫片刻，慕容青和刚要踏进正梧宫，便看到眼前一抹白色身影，翩然而来。
心里一动，慕容青和脚步顿在了原地。
无论在什么时候，这张脸对于自己都是致命的。
慕容青和看的有些呆，甚至不想再掩饰什么，就只是痴痴地看着洛禾，甚至想，若是有一天，洛禾再次持剑与他相对而立，他还会如第一次比试那般寻找他的破绽吗？
大概是不会的。
慕容青和心里清楚的很，因为那个时候，洛禾身上不会有半分破绽，而自己，却全是破绽。
自己那满身的破绽，由心而出，由命而终。
“慕容青和？怎么是你？”
洛禾见来人是慕容青和，有些奇怪。
她来等的，可不是慕容青和。
慕容青和这才反应过来，语气有些焦急地说道：“圣上已经知道你畏罪潜逃了，正在来正梧宫的路上，你赶紧逃，说不定还有机会。”
洛禾更惊讶了，她与慕容青和……似乎并不是这种可以彼此相助的关系吧？
内心冷笑一声，洛禾说道：“慕容公子真爱开玩笑，我本来就无罪，何来的畏罪潜逃一说？”
“什么？”
慕容青和反问道：“不是都说……是你给殷红绡下毒的？”
洛禾双手环胸，一想到慕容青和一会要亲眼目睹真正的凶手是谁，而他与凶手又是如此关系，就有些无奈。
便也只能说道：“慕容公子管好自己就行了，至于我，与公子非亲非故，也算不上什么至交，就不劳公子如此挂念了。”
说着，洛禾忽然想到什么，冷笑道：“再说了，就算慕容公子是真心相助，也不提前问问令尊，他可愿意？”
仿佛一下子被点名了心思，慕容青和身子狠狠晃了晃。
他自然是不敢告诉一直将洛家当做宿敌的父亲的，这一切都是他的心甘情愿。
“既然这样，慕容公子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洛禾看出了慕容青和心中所想，言语间尽是要划清界限的决绝，“慕容公子与我，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吗？
想要说些什么，慕容青和嘴唇开开合合，却还是咬紧了牙关，无从解释。
却在这时，打外边传开了一阵响亮的“圣上驾到——”
洛禾看过去，按规矩行礼。
总算是来了。
慕容青和也木讷地退到一旁，整个脑海中只有洛禾刚刚的那句话。
他们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所以从一开始她看自己的眼神里便只有冷冷的寒意。
不是一路人，所以他们的关系如履薄冰……不，或者在洛禾眼里，他从来没有被认为是一个朋友。
萧承泽走在圣驾前方，看到慕容青和与洛禾站在一起，心里也是疑惑不已。
“青和，你怎么在这？”
慕容青和这才反应过来，是了，自己是萧承泽麾下的，这次，该如何解释？
暗自慌乱之时，却是洛禾开了口：“是我叫慕容公子前来的，想请在场的各位看一出戏。”
看戏？
萧承泽眉头一皱，第一反应就是洛禾又要搞什么花里胡哨的手段。
却又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戏？”景明帝冷哼一声，“洛禾，你本就是戴罪之身，还好意思让朕来看戏？莫不是还想狡辩什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女鬼
日光不知从何时起牢牢躲在了乌云后头，天有些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一阵微风吹过，拂起雪白色的衣裳，洛禾拢了拢袖子，语气淡然，“臣女并不是想狡辩什么，只是想让圣上亲眼看到事情的真相罢了。”
慕容青和猝然抬头，不知为何，听到洛禾沉稳无比的语气之后，原先还在为她悬着的心一下子就稳了下来。
又仔细看她，这才发现今日洛禾的不同。
她今日，竟然没有穿红衣。
看惯了红衣下面容惊艳的洛禾，再见她一席雪白色胧月纱裙，竟是完全不一样的美感。
仿佛九重天上的谪仙一般，清丽可人。
却是一双眸子里隐隐显露出来的寒芒是从没有变过的。
慕容青和看了一会，便强迫自己低下了头。
他知道，自己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景明帝听洛禾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地，自己险些又被她给带了进去，却是猛然间想起来她与谢南朝的关系，本来还要继续问下去的话一下子就咽回了肚子里。
“洛禾，事到如今，你还在等些什么？莫不是仗着皇后给你撑腰，便以为自己能够逃过一劫了？”
景明帝狠狠一拍扶手，眼神中充满了狠厉之色。
绝不能给谢南朝和洛家勾结在一起的机会，所以洛禾……这次不能留！
哪怕能够说明她是杀害殷红绡凶手的证据不够，也不能留！
“圣上！”洛禾见景明帝动了气，赶紧服软道，“臣女并非在戏弄圣上，更不敢滥用皇后娘娘的信任，只是这凶手实在是另有其人，圣上连这个亲眼见证凶手的机会都不要，凭空就将臣女从嫌犯确认为凶手，莫不是……圣上本来就对臣女不满，只是想借这个机会除掉臣女罢了？”
“你！”
洛禾声音清浅，娓娓道来，却将景明帝的心思戳了个穿。景明帝手指有些微微颤抖，面如土色，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他不能承认。
笑话，一国之君，竟然对官家女子赶尽杀绝，这官家女子还是大功臣的女儿，如此事情若是传出去，那他在百姓中的名声可就大大受损了。
这洛禾，还真是工于心计啊！
只是这洛禾难道还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不成？说是自己能找出杀害殷红绡的真正凶手，简直是大言不惭！
如此……
景明帝冷哼一声，缓了缓情绪说道：“那好，朕就给你这个机会，若是你能让朕信服，那朕就相信你是无罪的，不过……”
“若是圣上觉得臣女是在戏弄圣上，到时候臣女任圣上处置。”
洛禾从善如流地行了个礼，不骄不躁地说出了对自己极为不利的话。慕容青和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洛禾，你就这么有把握吗？
萧承泽冷笑一声，这洛禾还真是不自量力啊，一次又一次地往父皇伤口上撞，真是愚蠢至极。
他倒要看看，洛禾这次又要耍什么把戏。
片刻后，众人跟随洛禾来到了御花园。
夜晚降临，天空中开始时不时地响起了闷雷，一声又一声，仿佛直直撞在人心里一般，令人胆战心惊。
御花园本来就草木环绕，是炎热时避暑的好去处，一到了夜晚更是生出了几分阴森森的凉意。
洛禾让几人等在后院，却又不说明理由，看的萧承泽一阵烦躁。
“洛禾，你的把戏到底什么时候开始？”
都这么晚了，她不想休息，别人还想休息呢。
洛禾看都不看萧承泽，只是盯着远方说道：“怎么，宁王殿下等不下去了？”
“圣上都没说什么，宁王殿下就这般着急，莫不是圣上的话已然不管用了？”
“你！”
萧承泽愤愤地一挥袖子，“一派胡言！”
咬牙切齿间，却是不敢再反驳一言一语。
这洛禾！
他早晚要将她握在手里，千刀万剐！这还不够，他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割了她的舌头，看她还如此巧言善变！
洛禾不知道自己在萧承泽心中已然被记恨上了，她只是看着那条进宫的必经之路，看了又看，终于，等来了那个人。
蜿蜒的小路上，迎面走来三名女子，以中间女子为中心，两侧的女子皆是丫鬟打扮，提着明黄色的灯笼。
“来了。”
洛禾回眸一笑，似乎还有意无意地看了慕容青和一眼。
慕容青和一直都注视着洛禾，对于她这个眼神更是看的清楚。
他好像……从刚刚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怜悯？
她为何要可怜自己？
搞不清楚，慕容青和也只能同景明帝和萧承泽在这后院等候，按照洛禾的要求，三人将身影隐在阴影中，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或许是觉得洛禾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来，又或许是心思被洛禾这奇奇怪怪的做法吸引住了，景明帝竟然真的跟着洛禾在这看了起来。
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熟悉感，景明帝心里一痛。
无论是那明艳出众的面貌，还是婉转的心思，洛禾都像极了一个人。
想到那个人，那抹身影，景明帝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浑浊。
是他想多了，怎么会是她的后代呢。
当年，可是他亲自……
“啊——”
忽来一声尖叫，打破了景明帝的思绪，慕容青和和萧承泽眼中也是闪过一丝惊讶，连忙像声音源头看过去。
除了惊讶，慕容青和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个声音……怎的如此耳熟？！
不由得多想，三人悄悄看过去，只见地上跌坐着一名女子，浑身颤抖着，“你……你是人是鬼……你……你别过来！”
“我是人是鬼？”
原来那女子面前，正站立着一个人。
不，那不是人。
因为从远方看过去，那道白色身影实在可怖的很，满头的乌发披在脸前，挡住了整张脸，而惨白的衣服上布满了道道血痕，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一般。
只见那女鬼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沧桑与沙哑，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她声音陡然尖利了起来，“我殷红绡是人是鬼，难道你不清楚吗！”
殷红绡？！
第一百四十章 诛！
闻言，在场的几个人，无论是吓得跌落在地的女子，还是躲在暗处的三人，皆吃了一惊。
“你……你怎么会是殷红绡……”仿佛再给自己壮胆一般，女子挣扎几下，将将站了起来，吼道“你不可能是殷红绡！殷红绡明明就已经……”
“已经死了，对吗？”
女鬼冷笑着打断了女子的话，又放肆大笑几声，此刻一阵冷风吹过，女鬼乌黑的头发在空中飘扬，声音仿佛有穿透力一般，几乎要刺痛女子的耳朵：“对吗？李、念、昔？”
“轰隆！”
天上劈下一道惊雷，细细的雨丝从空中飘落下来，砸在李念昔的头上、肩膀上，又瞬间渗透到了心底。
“怎……么会？！”
慕容青和身子一晃，扶住了身旁的院墙，这才站稳。
李念昔？
难怪他总是觉得那女子的声音耳熟，却原来是李念昔！
李念昔身子抖了抖，一副不可置信地样子看着眼前的殷红绡，口中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殷红绡……殷红绡她明明已经死了啊……”
“对啊。”女鬼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一般，虚无缥缈，“我若不是死了，又怎能化为厉鬼，来找你讨债呢？”
“李念昔！”
殷红绡忽然提高了声音，“你利用南襄可以接近我这一点，借助她手给我下毒，害我苦下九泉，你可知错！”
李念昔死死地瞪着眼前的殷红绡，拒不承认道：“你胡说！我一直待在慕容府中不曾出门，你凭什么说我是杀你的凶手！杀你的人，明明就是洛禾！”
话音刚落，李念昔猛地一顿。
那边，殷红绡却笑了：“你若是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怎会如此快的就知道洛禾因为这件事被捉了？”
李念昔一时语塞，攥紧了手，长长的指甲几乎要嵌入肉里，掐出了斑斑血痕。
“还有。”殷红绡却步步紧逼，质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已经死了的？”
“咯噔”一声，李念昔瞳孔倏然放大。
当然是因为……她知道那药的毒性，以安阳城里大夫的医术，是绝对不可能解得了的……
“是因为……这毒是你交给南襄的，对吗？”
殷红绡飘过一般地来到了李念昔面前，继续刺激道：“那你又为何要嫁祸给洛禾呢？”
听到洛禾两个字，李念昔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再加上刚刚被不人不鬼的殷红绡吓到了极致，整个人几乎进入了癫狂的状态。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依稀可闻几声乌鸦的啼叫，让人生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
李念昔忽然向前迅猛发动攻势，手中不知道从哪抓来了一把匕首，她不会武功，只能左右挥舞着砍向殷红绡，口中大喊着：“就是我杀的你！就是我让南襄给你扎入了涂有毒素的银针！你为什么不去找洛禾报仇！所有人都在按我的计划行事，都在怪罪洛禾，为何只有你不去！你快去找洛禾复仇啊！”
殷红绡轻巧地避过李念昔的一招一式，几招下来，李念昔连殷红绡的衣角都没碰到过。
“装神弄鬼！”李念昔咬牙，手向腰间探去，抓出一把药粉状的东西，猛然向前洒去！
殷红绡一时不察，吸入了一些药粉，竟是片刻间就失了大部分力气。
好烈的蒙汗药！
殷红绡身子开始变得沉重，李念昔的匕首却越来越灵活，一声又一声“噗嗤”传过来，是刀剑入肉的声音。
终于将这不人不鬼的东西制服了，李念昔只觉得心里痛快。
那人给的这些药，可真是好用极了！
“哈哈哈哈哈！”李念昔此刻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淑女形象，只是恶狠狠地用匕首抵在失力的殷红绡脖颈上，又拨开了她的头发。
“叮咚”一声。
匕首掉落在地。
看到眼前有几分狼狈，却充满自信的这张脸，李念昔心里猛地坠了坠。
洛禾！怎么会是洛禾！
明明应该是殷红绡才对，怎么会变成洛禾呢？！
洛禾拭去嘴角的血迹，拍了拍手。
李念昔不知道洛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只是忽然反应过来，现在……四处无人，月黑风高，此刻不除洛禾，更待何时！
说时迟那时快，李念昔迅速拾起地上的匕首，猛然向洛禾心口处刺去！
“住手！”
斜刺里两道声音从不同的方向响起，李念昔的手腕被一只修长的手牢牢扣住。
谢南朝冷然甩开李念昔的手，眼中散发出比这雨夜还要寒凉的冷芒，他嘴唇微微颤动着，看向李念昔的眼神幽深又无情。
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可真正让她停下动作的，却不是那只手，而是从身后传来的那声“住手”。
那是……青和的声音……
青和……他怎么会在这？
那，她刚刚说的话……青和也算都听到了吗？
“李念昔，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慕容青和赶过来，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
他本应该为洛禾洗清了嫌疑而高兴，可真正的凶手，却偏偏是李念昔，是他的夫人。
他自问，虽然对李念昔没有感情，却也是尽了夫妻之间的责任，他也的确对洛禾心存爱慕，却也一直隐忍着，没想到李念昔竟是要置她于死地！
景明帝三人收到洛禾的信号，也跟着赶了过来。
注意力却始终无法集中在及时出现的谢南朝身上，而是还停留在李念昔刚刚那一套自曝的话上。
萧承泽心里暗自后悔，他就不应该给洛禾这个辩解的机会……没想到啊，洛禾还真是每一次都能给他带来惊喜！这一次，这种绝境，竟然都让她逃了开来！
景明帝也是脸色难看的很，这种情况，李念昔都已经自己承认自己的杀人行为了，若是他还是硬要将罪名安在洛禾身上，那怕是会遭到天下人的指责……
“圣上，阿禾的委屈洗清了，接下来，就该同真正的凶手算账了吧。”
谢南朝牢牢牵住洛禾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又冷冷的看了如同木偶一般跪在慕容青和面前的李念昔一眼，“李念昔，她杀害我大虞国最重要的边关重将，弃我国之安危，百姓之民生与不顾，按罪……”
“当诛！”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定罪
“圣上饶命！”
李念昔跪着爬到景明帝面前，沾染了血污的双手牢牢扣住景明帝的衣摆，几乎失声地哭诉道：“臣妇没有杀害殷少将军……刚刚……刚刚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若是没有刚才那一番戏法，李念昔若是这样说，众人自然是相信的，毕竟在景明帝和萧承泽的心里，都想除洛禾而后快。
可是洛禾又偏偏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让李念昔主动说出了一切真相，此刻李念昔这反驳便显得过于苍白无力了些。
果然，景明帝只是冷冷地看了李念昔一眼，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洛禾看来是没办法拿下了，可殷家那边若是再不给一个交代，怕是……
当机立断，景明帝叹了口气，下令道：“慕容夫人，李念昔，杀害我大虞国将军，罪不可恕，来人，将她给朕关入大牢，秋后问斩！”
“圣上！”
李念昔眼神霎时间变得空洞起来，她嘴巴微微张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忽然想到什么，李念昔赶紧调转了方向，起身拽住慕容青和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青和……青和你救救我啊，你跟圣上替我求求情，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错了，我是你的夫人啊，你快跟圣上求情好不好，不要杀我……”
却是换来了慕容青和的冷眼相待。
“杀害普通人尚且需要一命还一命，更何况你杀的是殷少将军，你可知没有了殷少将军的庇护，边疆多少将士会群龙无首？岭南多少人民会因为败仗流离失所？你不知道！因为你李念昔向来只知道考虑自己的恩怨，从来不会考虑别人！”
“青和……”
李念昔被慕容青和突如其来的吼吓得身子一晃。
我怎么没有考虑别人……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跟你更好的在一起啊……
猛然间，李念昔眼神如同一柄利刃一般飞向洛禾，手指忽的指向洛禾，破罐子破摔一般地咬牙切齿道：“是不是因为她！你是不是想借这个机会摆脱我，好去讨好洛禾！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心里一直都……”
“啪！”
清脆的巴掌声截断了李念昔后面的话，慕容青和收回手，李念昔本来失力的身体更是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地上飘了过去。
李念昔捂着发疼的脸颊，两行清泪倏然而下。
“哈哈哈哈哈！”
几近癫狂的笑容激起众人一片冷颤，李念昔幽幽的眼神看向慕容青和，“青和，你竟然……会为了她打我？”
你敢喜欢洛禾，却不敢承认？
慕容青和看出了李念昔眼神里的挑衅，心沉了又沉。
差一点……差一点自己对洛禾的心思就要当着她的面暴露了出来。
可是不能，本来洛禾对自己就是这副疏远的样子，若是真让她知道了自己对她有意，估计到时候连远远望着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圣上，李念昔所犯之错实属不可饶恕，还请圣上秉公行事！”
秉公行事……
李念昔冷笑一声，好一个秉公行事！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就是这样来报答自己这些日子的夫妻恩情的？
景明帝头痛地捏了捏眉心，将一切事情交代给萧承泽后，便乘上驾銮回寝宫了。
今日这事，可真是乌七八糟的，惹人心烦。
尤其是那个洛禾，每次生事，必有她的身影。
忽然想到什么，景明帝摇了摇头。
怕不是年纪大了，总能出现幻觉，近日里看洛禾，总觉得一举一动，甚至神态都像极了她……
一定是幻觉吧。
萧承泽十分不愿地发落了李念昔，而后给洛禾留下了一个警告一般的眼神，挥了挥袖子，留下满场的愤懑。
洛禾可真行，不仅再一次让他的计划泡了汤，而且还顺便让他打了个下手，将李念昔下了狱，可真是好手段啊！
谢南朝不是傻子，李念昔那番话，别人可能不甚在意，可她的话里出现了洛禾，那他就得上心了。
淡漠的眼神扫向慕容青和，谢南朝没有说话。
慕容青和，他不配。
也就是慕容青和还不知道阿禾的真实身份，才敢对她存了些不该有的心思，若是他知道的前提下还想喜欢阿禾，那估计得愧疚至死。
无视慕容青和哀戚的面容，谢南朝带着洛禾回了正梧宫。
如此这般，杀害殷红绡的凶手终于得以落网，南城得知景明帝并没有降罪于南襄，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着床上面色已经有些缓和的殷红绡，更是觉得庆幸。
若不是洛禾取来了清风雪叶，殷红绡这蛊毒他还真不知道该从何而解。
或许一切都是巧合，又或许……是命中注定？
总之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就好了。
“哥哥……”
南襄换上素净的衣裳，妆容有些清淡，完全除去了之前活灵活现的气质，如今，更像一朵出水青莲。
“殷少将军……她真的没事吗？”
南城摸了摸南襄的头，看到妹妹这般大的变化，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是心疼。
经历了这件事，南襄心性上能够有所成长，他是十分乐于看见的，只是这般蜕变，定然也是经历了他所看不到的痛苦。
现在只是祈祷，殷红绡能够早日醒过来吧……
“她会好的。”重重点点头，南城将南襄护在怀里，刚刚扑进哥哥的怀抱，南襄隐忍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地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感受到南襄颤抖的身体，南城心里又是一阵心疼，“放心吧，等殷少将军醒过来，哥哥无论如何也会求她原谅你。”不管让哥哥付出什么代价。
“这件事，你可要多谢洛禾啊……”
忽然想到什么，南城语重心长地说道，“若不是洛禾想方设法让李念昔直接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她怕是死都会将下毒这事赖到你身上的。”
重重点了点头，南襄拭去眼泪，颤着声音说道：“哥哥放心，襄儿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任性了，襄儿一定会好好感谢洛禾姐姐……”
欣慰地看了南襄一眼，南城忽然有些奇怪了。
这给李念昔定罪的圣旨都传开了，怎么洛禾还没有从宫里出来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争吵
却在这时，忽然从隔壁院里传来一阵阵争吵的声音，南城觉得怪异，便出门前往查看。
“洛禾！你不要无理取闹了！”
“我无理取闹？我明明就是在阐述事实！这个红裳，她根本就是来路不正！”
竟然是钟怀生在跟洛禾吵架？！
钟怀生他……不是挺喜欢洛禾的吗，二人怎会吵的如此厉害？
“你们……先不要吵了啊……”
南城看的一头雾水，连忙将吵在一起的两个人拉了开来，洛离和钟瑶都不在，而两人口中的红裳此刻正缩在钟怀生的怀里悄悄抽噎，竟是对这因她而起的争吵全然不顾。
本来就对这个长的与洛禾有七分相像的女子有几分惊疑，南城此刻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疑虑。
钟怀生虽然人被南城拦住了，可还是不依不饶地说道：“红裳是我从岭南回来的路上遇到的孤女，本来就孤苦无依，已经够让人心疼了，你凭什么说她是李念昔派来的间谍！”
面对钟怀生的质问，洛禾也不甘示弱道：“就凭我前脚刚借了哥哥的名帖去见殷红绡，李念昔后脚就能拿这个当筏子陷害我！”
虽然李念昔已经伏法了，可她却总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比如李念昔是怎么知道她曾经去找过殷红绡的？
她去找殷红绡，并且借了洛离的名帖这件事，只有墨居的人知道。
其他人自然是不可能出去多嘴，唯一有嫌疑的便是这个来路不正的红裳。
于是洛禾从正梧宫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来钟怀生的院里兴师问罪。可没想到的是，不仅红裳不承认，只装作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靠在钟怀生怀里，就是钟怀生，他也在一直向着红裳说话，竟是半分道理都不讲！
真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钟怀生似乎被洛禾这句话说的有几分心虚，却还是挺直了腰板反驳道：“不可能！红裳不可能和李念昔有关系，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
“我胡搅蛮缠？”
洛禾几乎都要气笑了，不想再和钟怀生过多纠缠，洛禾一把拽过红裳的胳膊，语气尖利地问道：“红裳，你自己说，你到底认不认识李念昔？”
“我没有……”红裳被洛禾拽的一个趔趄，一下子站不稳便摔倒在了地上，以手掩面地哭泣着，“洛禾姐姐，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我，可是你也不能用这种借口来赶走我啊……”
听到红裳立刻否认，洛禾噎了一噎，说不出话来。
钟怀生却是得意了，“你看！我就说红裳与李念昔没有关系，分明就是你在胡乱猜测！”
“好！”洛禾冷笑一声，指着钟怀生和娇弱的红裳，“是我胡乱猜测，钟怀生，你最好看好了你的女人，别再让她出现在我视线中，否则……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说完，洛禾狠狠地踢了一下桌子，愤然离去。
南城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追着洛禾走了。
红裳见洛禾被自己给气走了，内心涌起一丝愉悦，却还是眨着一双含泪的双目揪了揪钟怀生的衣衫，说道：“怀生哥哥，都是因为我，才导致你和洛禾姐姐吵架了……都怪我……”
说着说着，又兀自擦起了眼泪。
钟怀生连忙蹲下身子去哄，贴心地为红裳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又将红裳圈入怀中，轻声安慰道：“不，这不是你的错，是洛禾太仗势欺人了，她就仗着……仗着我之前喜欢她，对她好！”
“那现在呢？”
敏锐地捕捉到了钟怀生话里有话，红裳猛地抬起头，问道，“现在，你还喜欢她吗？”
钟怀生笑着揉了揉红裳的脸颊，宠溺地说道：“怎么会呢，现在我有了你，哪还会喜欢洛禾那种不讲理的，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小爷我就是看上了她那张脸罢了，性子什么的，还是我家红裳最贴心了。”
“讨厌！”红裳娇羞地将头缩进钟怀生怀里，嗔怒地捶了捶他的胸口。
“唉……”钟怀生却忽然感伤起来，“还好有你在，洛禾凭着那张脸勾搭上谢南朝之后，可是威风极了，我父亲与她父亲好歹也是过命的交情，她还得叫我一声哥哥，若不是借了谢南朝的势，她怎敢同我用这种语气说话！”
“谢南朝？他是谁？”
红裳被钟怀生搀扶起来，语气中带了几分疑惑。
钟怀生有些惊讶地看了红裳一眼，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你竟然不知道谢南朝是谁？”
红裳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慌乱，稳了稳心神，赶紧解释道，“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幼便父母双亡，过着流亡的生活，像你们这般富贵人家的生活都只是有所耳闻罢了，所以……”
说着说着，红裳又暗自委屈了起来。
钟怀生见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去哄，“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是我出言不慎……好红裳，就原谅我吧……”
“哼！”红裳娇哼一声，嗔怪地看了钟怀生一眼，“那你可要告诉我，那个叫谢南朝的到底是什么人！”
“好好好……”钟怀生见红裳脸上还有气，赶紧解释道：“谢南朝便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大名鼎鼎的远安侯，所以我才说，洛禾就是傍上了谢南朝的大腿，才得以如此嚣张的吗……”
“不过，谢南朝也不过是看上了洛禾那张脸罢了，等时间久了，说不定就抛弃她了呢，到时候啊，我看她还能怎样神气！”
钟怀生在这自己说的慷慨激昂，却没有发现红裳心思压根就不在他的话上。
远安侯，看上的是洛禾的脸？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红裳心里跳的厉害。
远安侯府，那可是好地方啊……
压抑住心中的激动，红裳看似不经意地问道：“那……洛禾与谢南朝，都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钟怀生想了想，才不屑的说道：“这谢南朝每天都会悄悄溜进洛禾院里，孤男寡女的，大晚上还能做什么！”
这样啊……
红裳默默记了下来，却怕继续问下去钟怀生会起疑，便引开了话题，心中却是有了其他的思量。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人皮面具
夜晚降临，墨居里各院里的人都已经睡下，一片漆黑，只除了洛禾的院子。
窗户还大开着，仿佛是特意为什么人留的一般。
树叶忽的颤抖一下，发出簌簌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人刚刚经过。
一道黑影悄悄覆在了窗纸上，黑衣人用沾过水的手指悄悄戳破了薄薄的一层窗户纸，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刹那间呈现在眼前。
黑衣人从怀里拿出一截竹管，从洞口里伸过去，又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登时屋内便有一缕烟雾幽幽地飘向远方，而在那烟雾弥漫的终点，洛禾正托着脸在翻着一本书。
“啪”的一声，泛黄的书忽然落地，一只手随后垂了下来。
红裳见洛禾中了迷药，暗自庆幸不已。
又赶紧闪身进去，蹑手蹑脚地将昏迷不醒的洛禾抬走，塞到了角落里。
本来想直接杀之而后快，可是想了想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是让洛禾活着知道会比较解气……
于是将洛禾藏好后，红裳便换上了洛禾衣柜里的衣裳，又将烛火吹得暗了些。
看向一旁的镜子，红裳满意极了。
她现在的脸本来就是照着洛禾的长相捏的，再同洛禾作一般的打扮，就是神仙来了也分不出来。
再说了……
红裳将手中药粉洒入面前的茶水里，轻轻晃了晃，嘴角微微翘起。
到时候这药一喝，谢南朝哪还有精力去分自己身下的人是谁……
哼，等事成之后，她再将事情散发出去，皇家子弟最为在乎名声，谢南朝一定会娶她。
那么她就是侯府夫人……
比那些人给自己安排的出路可好多了！
正暗自幻想着，忽然听到窗户一动。
来了！
红裳心里暗自紧张，虽然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可到底自己不是洛禾，也不清楚二人平日里是怎样相处的，总还是怕露出破绽来……
如今只能是赶紧劝谢南朝喝下这杯茶了。
“今天怎么了？”
谢南朝一进来，就觉得洛禾有些不对劲，笑道，“平日里可从来没有见你站起来迎过我。”
红裳心里咯噔一下，却也反应极快。
听谢南朝这语气，仿佛对洛禾还处于极其忍让的阶段……
这样想着，红裳大胆地瞪了谢南朝一眼，“是，我不仅站起来接你，还给你沏好了茶，赶紧过来喝了吧。”
谢南朝笑着走近红裳，一副全无防备的样子。
“你沏的茶，我自然是十分乐意喝的。”
红裳听了更紧张了，眼睁睁地看着谢南朝将那杯茶一饮而尽，这才彻底放了心。
接下来，只等药效发作……
想着想着，红裳脸有些发烫。
这时候才得了心情好好看看谢南朝的样貌，刚刚紧张坏了，也不敢表露什么，如今接近得手再仔细去看，才发现这谢南朝可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脸上似笑非笑，总是含着几分漫不经心，漆目红唇，尤其是那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看久了，总是有种要沉浸在里面的感觉。
再往下看，被谢南朝精瘦有力的身材看得脸红耳赤，红裳默默低下了头，有些无措的搓着衣角。
这般谪仙一样的男子，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对她温柔一些……
“对了。”
却忽然听到谢南朝主动开了口，说道，“上次你说要见几个人，我给你找来了。”
啊？
见什么人？
红裳的脸“唰”的一下白了下来。
那是洛禾要见的人，她怎么知道！
怎会如此不巧……
又有些庆幸谢南朝已经中药了，红裳只想着再拖一会，拖到谢南朝药效发作就好了。于是便故作不满地说了句：“今夜本来就你我二人，你就非得再找别人来吗？”
言语间满是挑逗，红裳又软软地看了谢南朝一眼，一根手指戳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划过一圈又一圈。
谢南朝忽的抓住红裳的手，看向红裳的眼神几欲含火。
红裳心里一颤，成了！
默默合上眼睛，红裳缓缓凑了上去。
却听谢南朝又打断了她，说道：“你想见的人，我自然是会倾尽全力去找的，那些人狡猾的很，时间长了怕生出变数，就今夜见吧。”
“追影追月！”
不给红裳反应的机会，谢南朝直接喊了人。
红裳猛地睁开眼睛，心里虽气，却也无可奈何……事已至此，见就见吧！
追影追月得了命令，直接破门而入，惊得红裳一个趔趄。
谢南朝不是远安侯，不是皇后娘娘的弟弟吗！怎的这手下的人……都跟暗卫一般……
“主子！”
追影追月齐齐行礼，竟是看都没看红裳一眼，这一行为给了红裳莫大的压力。
这还不算什么，当她低头，看到谢南朝让她看的那个人时，整个人都如同被冰封了一般，喘不过气来。
怎……怎么会是他！
追月看谢南朝眼色行事，在得到指令后，便踢了一下跪在地上的男人，厉声道：“还不开口？等着老娘问你？”
追月这一声怒吼让男人一下子就想起来了白日里她用在他身上的刑罚，浑身打了颤，赶紧解释道：“我……我说！”
“小的钱二，来自岭南地区，却因为家乡闹饥荒，才不得不在此流亡……”
“说重点！”追月又是一脚。
“嗷——”
钱二吃痛地大喊一声，抹了把心酸的眼泪，又跳过一开始的絮絮叨叨接着说道：“小的为了谋生，便用了在岭南时跟巫蛮族人学来的手艺……做……做人皮面具赚取收入……”
轰隆一声，仿佛一道惊雷正正好好落在脑袋上，红裳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狠狠低下了头，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却在不经意之间弄出了响动，这不动不要紧，一动反而直接吸引了钱二的目光，钱二偷偷看过去，而后眼前一亮，“这……这张脸！”
“小的前些日子接到过这张脸的画像，做出过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具！”
钱二激动万分，指着红裳的手都在颤抖。
红裳害怕极了，生怕钱二就此揭穿她的真实面目，又忽然想起来，谢南朝体内的药效为何还没有发作？
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红裳的心一下子凉了大半。
第一百四十四章 局
“你胡说！”
红裳镇定了半晌，大着胆子与钱二反驳，“这明明就是我自己的脸，才不是人皮面具！”
说完，又转向谢南朝，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谢南朝……你就忍心看这个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男人如此欺辱我吗……”
“我自然是不忍心的。”谢南朝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笑着说道，“我怎会忍心让我的阿禾遭受如此委屈。”
红裳顿时心里得到了一丝安慰，看来果真是自己想多了，或许今晚上的事只是凑巧罢了，现在只要拒不承认，想办法将那钱二赶走，再与谢南朝独处，她就有把握，拿出浑身解数留住谢南朝！
于是，红裳特意松了松衣衫，滑嫩雪白的锁骨裸露在外，她利用洛禾本来就有几分妩媚的眼神看向谢南朝，语气娇柔，令人心痒难耐，“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那你赶紧将这人赶走，我们好两个人在一起……好不好？”
这话说的满是挑逗的意味，看得钱二都有些口干舌燥。
钱二看戏一般地看着前面这二人，一个千娇百媚，恨不得化作一滩春水，另一个……竟然坐怀不乱？
钱二默默咽了口唾沫，这位爷还真是暴殄天物啊！若是他，他定让这女子好好知道知道，什么叫男人的精力是无限的！让她明早下不了床！
谢南朝看着红裳，眼里却无半分情意。
双手环胸，谢南朝摇了摇头。
红裳心里一紧，怎么回事？
事情为何总是不按她的安排发展？
或许这谢南朝根本不爱洛禾，否则心爱之人暗示地都已经如此明显了，又怎会不为所动……
却听到谢南朝忽然开口：“我刚刚的话还没说完。”
“若是阿禾，我定是不允许任何人说她一句不好，可你，别人怎么说你，与我有什么干系？”
什么？！
红裳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谢南朝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洛禾？！
怎么可能？
“谢南朝你说什么呢？我明明就是洛禾啊……”
事已至此，红裳却不想放弃，还是挣扎着看着谢南朝，却发现对方看她的眼神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不受控制。
“啪、啪、啪”
从帘后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谢南朝一听到这个声音，便立马回头看过去。
“红裳，到此为止吧。”
红裳咬紧牙关，狠狠地瞪着从帘后走出来的红衣女子。
洛禾！
她是装的！她根本就没有中迷药！
所以谢南朝也是她提前告知好的……可是，自己明明是听了钟怀生那番话后才临时起意，不可能会有人……
钟怀生！
红裳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连了起来。
原来从钟怀生那一环开始，就是洛禾设好的局。
“你跟钟怀生是故意吵架的！”
当下，红裳便得出了这个结论，从他们两个故意在自己面前，因为自己吵架，再到钟怀生在她耳边说洛禾的坏话，又顺理成章地引出了谢南朝，都是他们的计策！
目的就是让自己不再忍耐，主动出手，暴露身份。
“不错。”
钟怀生从门外走进来，回答了红裳的问题，“这一切，都是为了探清你的真实身份，红裳。”
“你……”
红裳再也没有了刚刚的底气，只是无力地说道：“你也不信我……”
可怜她还一直觉得自己伪装的很好，将钟怀生哄得晕头转向，却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被哄骗的人。
却见钟怀生摇了摇头，说道：“一开始，我的确是因为你长得像阿禾，便收留了你，可后来，也确实在照顾你的过程中体会到了自己原来也是可以照顾好一个人的，这是我第一次这样认可自己……”
“可是……我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阿禾刚刚提出来这个主意时，我是相信你的，所以……想为你证明，证明你的清白，证明你并不是别有所图……”
“可是……你让我失望了！”
钟怀生每说一个字，红裳脸上的表情就难看一分。
钟怀生不想再看到红裳，一个人蹲在了角落。
红裳除了长得像洛禾，其他没有半分相似。
洛禾独立，什么事情都比他做的还要周全，可红裳不一样，红裳柔弱，一切都要他的帮助，而对于男人来说，就是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最令人沉迷。
可是，终究还是他自欺欺人罢了，还害的阿禾进了大理寺，若不是阿禾聪慧，他差点酿成大错。
红裳见事已至此，便也不再伪装了，直接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一张陌生而又普通的脸登时呈现在几人面前。
钱二这时候也激动万分，“你看你看！我就说吧，她绝对是戴着我做的人皮面具！像这样好看的脸，我怎么会忘了呢！”
洛禾听了，无奈扶额。
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改为这句夸奖高兴还是感到悲哀。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谢南朝指挥追月拿下了红裳，问道，“你用的迷药……是谁给的？”
眼神陡然变得锋利，谢南朝盯准了红裳的反应。
果然，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红裳先是一愣，而后眼中闪过明显的慌乱。
说明那个给她迷药的人，很重要，而且……她不能说。
“没……没有谁……那都是我自己的药！”
“哦？”
谢南朝声音扬起，冷哼了一声，“这么说，你就是巫蛮族渗透到我大虞国的内奸了？”
什么！
红裳猛地看向谢南朝，眼神四处躲藏，“不……我不是……”
可是，如果谢南朝这样说的话，那就意味着……给她药的那个蒙面男人，他是巫蛮族的人！
“看好她，别让她耍花招。”
知道红裳轻易不会吐露什么，谢南朝干脆嘱咐追月和追影将她带回千机楼，再行拷问。
虽然这样更好，可洛禾却觉得谢南朝有些奇怪。
他明明可以问出更多话来，那红裳看起来可不是什么硬骨头。
此刻钟怀生也早已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院里，昏黄的灯光下只有彼此二人，洛禾便放心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谢南朝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眼神幽深地看着洛禾，他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夫人，我被下药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平定北疆
烛火仿佛要燃尽了，纤细的烛芯有些晃晃悠悠的，更显得这屋子里气氛有些微妙。
洛禾有些紧张地看着眼前的谢南朝，谢南朝此刻也正在看着她。
“丫头，过来。”
此刻谢南朝的声音充满了磁性，缓缓流入洛禾耳中，极有诱惑力。
洛禾这才想起来，她明明都叮嘱好了的，谢南朝也知道等着他的不是真正的她，怎么就一点防范都没有呢？
若是那药性再烈一些，他难道还想当着她的面……与其他女人颠鸾倒凤不成？
越想越气，洛禾一把推开向自己靠近的谢南朝，赌气说道：“刚刚美人主动宽衣解带，怎么不见你发作，现在知道自己被下药了？”
谢南朝顿了顿，忽然就恢复了正常一般。
唉，小丫头太聪明了也不好，瞒不住啊……
洛禾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看了看谢南朝，又看了看窗户。
谢南朝明白了，这是逐客令。
“哦。”
谢南朝点点头，乖巧地走到了窗户旁边，然后关窗上锁一气呵成。
“你！”
洛禾气的跺脚，“我是让你出去，不是让你关窗户！”
谢南朝这才回头，眼里含笑地反问了句，“是吗？那是我会错意了……不过，这窗户都关了，夫人不如就心软一些，留夫君一夜可好？”
洛禾看着此番混不要脸的谢南朝，也气不起来了。
知道他肯定是想法设法地避过了那杯掺了药的茶，她哪还有生气的理由。
也算是默认了，洛禾径直走向卧房，谢南朝懂了，嘴角含笑地跟了过去。
这小丫头……
真是让人想时时刻刻都放在眼底下看着。
谢南朝步子大，片刻便追上了洛禾，从身后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谢南朝！”洛禾忽然整个身体都离了地，吓了一跳，知道肯定是谢南朝搞的鬼，便用力地去捶他胸口。可下一刻，滚烫的唇猛然袭来，仿佛隐忍了许久一般，带着足够的热情，又仿佛掺杂着什么其他的情绪。
直到洛禾有些呼吸困难，谢南朝才不舍地将她放了下来。
“阿禾，等我。”
抚摸着洛禾乌黑色的青丝，谢南朝忽然说道，“等我娶你。”
洛禾有些困顿地靠在谢南朝怀里，已然有些神志不清了。
只是迷蒙之中，似乎听到谢南朝让她等他。
等什么？
“好……”
似乎是下意识地，洛禾应了下来。
却不知道谢南朝此刻看她的眼神里，是满满的不舍。
真不想离开你，丫头。
环紧了洛禾纤细的腰肢，谢南朝将头埋在洛禾发间，仔细记忆着每一丝属于她的味道。
恍惚间，一行清泪顺着洛禾的发丝流淌下来，很快又归于沉寂。
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洛禾便早早地起了身，这时谢南朝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谢南朝之前总是在她醒之前就离开，可是这一次，心里却有些难过。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捏住了一般，是不是的刺痛让她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用冷水冲了冲脸，洛禾这才感觉好了几分。
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
撇开心中莫名的情绪，洛禾赶紧去到了殷红绡的房间，南城已经在这里守了几天几夜了，她宫里的事解决了，自然是应该过来看看的。
“阿禾？”
南城顶着眼底下的乌青看向走进来的洛禾，笑的有些勉强。
洛禾点点头，看到床上殷红绡仍然安安稳稳地躺着，有些无奈。
“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
南城听到洛禾这样说，赶紧摆摆手，“阿禾你千万别这样说，本来……本来这件事就是妹妹犯了错误，身为哥哥，能够替她弥补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何来辛苦一说。”
洛禾微微叹了口气，南襄也不过是心思单纯遭人利用罢了，只是……
“殷红绡……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洛禾攥起殷红绡纤细的手腕，能够感受到有力的脉搏跳动，愣了一愣。
而南城则是面色如常，也看出了洛禾的疑惑，解释道：“在服用了清风雪叶里萃取出来的寒性因子后，殷少将军的身体便已经恢复如常了，只是之前蛊毒在她身体里作乱太久，怕是已经有器官遭受了损伤……所以……”
“所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就看她自己了？”
南城面露难色，却还是点了点头。
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已经尽力了，不必自责。”
洛禾拍了拍南城的肩膀，安慰道，“殷红绡身受将命，心系战场，我不相信她会就此陨落，放心吧，她现在一定在跟身体里的蛊毒做斗争，我们应该相信她，相信我们的常胜将军，她一定可以战胜一切，安稳醒过来。”
听了洛禾这番话，南城心里才好受了几分。
只是二人兀自说着话，却没有看到床上明艳的女子，指尖微动。
骄阳似火，一轮明日悬在空中，普照着一方天地，外面是云淡风轻的春夏相接之时，皇宫里却是寒潭一般的冷。
北疆忽然传来军情急报，屈服在在大虞国国力之下数十年的匈奴忽然暴动，强攻北疆城池，烧杀抢掠一番后再次撤去。
当地百姓将士应对无法，于是便向朝廷请求出兵降服匈奴。
只是现在殷家军驻守岭南，本来殷红绡可以带兵前往，可殷红绡却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中了毒，昏迷不醒。
景明帝恍惚了许久，上次北疆的平定，还是洛擎的功劳。
在他登位之时，洛擎听闻太子反叛，特意加快了攻城的速度，也就是那一行为，给匈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让他们这数十年里都不敢再犯。
只是如今的局势，若是再派洛擎出征，这安阳城内便没有了驻守的将领，巫蛮族又从南部向他安阳城渗透，若是这南北一联合使出调虎离山之计，怕是难以应对……
平日里叽叽喳喳争执个没完没了的老臣今日里格外的安静，或许是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又或者不想让这个苦差事落到自己身上，一个个安静如鸦雀。
景明帝重重地拍了拍龙椅，肃穆的声音在整个大殿里回响：“此次北疆之战，若是有哪些爱卿能够自请领命，朕一定重重有赏！”
台下群臣面面相觑，却还是无一人敢上前。
这再好的赏赐，那也得有命领才行……只是北疆人向来凶残，有没有命回来都不一定，哪来的赏赐……
却是斜刺里响起一声轻快的冷哼声，随后便是朝服摩擦的声音。
“臣，自请领兵，平定北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请求赐婚
登时，整个大殿里的视线便一下子集中在了中央那道笔直修长的身影上。
朝臣们议论纷纷，有的质疑，有的松了一口气。
景明帝抬了抬头，看了谢南朝一眼，眼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
谢南朝，他要领兵？
就非得是在这个时候？
在他无人可用的时候……
景明帝攥紧了手，仔细思索着谢南朝的用意，他的目的真的就只是为朝廷解忧，平定北疆那么简单吗？
还是说，想由此渗透到他的军队中去，好做些什么手脚，为萧承瑜做些什么……
兀自猜测之时，谢南朝却抢先开了口：“刚刚圣上说有重赏，此话当真？”
果然来了！
景明帝心里明镜似的，若是谢南朝提出的赏赐是独占军队，那他宁愿派老臣前往北疆，也不可能会用这样一个定时炸弹！
“当然。”按耐住心底的质疑，景明帝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谢南朝闻言，轻笑一声，“好，臣信圣上。”
“你想要什么赏赐？”
已经做好了回绝谢南朝的准备，景明帝这问题问的有几分漫不经心。
却没料到，谢南朝的回答，竟是——
“臣想为自己求一桩姻缘。”
姻缘？
景明帝愣了愣，随后便想明白了过来，莫不是……
“洛家小姐，洛禾，娴静温婉，能文会武，令臣倾慕已久，臣想给她最好的，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没有什么能胜过圣上亲自赐婚，若是臣凯旋归来，便斗胆用这军功来换自己一生之幸，若是不幸陨落，就当臣……今日不曾开过这口。”
在场的，除了景明帝和萧承泽，无人知晓洛禾与谢南朝的关系，一片惊呼霎时而起，还有人纷纷将打探的眼神看向洛擎。
是了，人家洛禾的父亲就在这殿里，这谢南朝就贸然想圣上请求赐婚，不知道是否经过了人家的同意？
景明帝也看向洛擎，问道：“洛爱卿，远安侯对令媛有意，你可知晓？”
洛擎大步迈到谢南朝身旁，幽深的眸子盯着谢南朝不放，老实回答道：“臣，不知！”
他知道景明帝不会放自己离开安阳城，也在思索着这领兵将领的最佳人选，却没想到，一句话没听着，就有人对自己的阿禾打上主意了。
还是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家伙。
“洛都督别急。”谢南朝好脾气地向洛擎行礼，解释道，“相信以洛都督对阿禾的宠爱，阿禾自己的婚事应当是能做主的。”
“那是当然。”
洛擎点点头，他确实不会在婚事上拿阿禾怎么样，甚至于，若是她有了心仪之人，他是乐于看见的。
只是这远安侯与阿禾什么时候扯上了关系，他竟然不知道？
想到这，洛擎竟是有些犹豫了。
阿禾整日里在忙着什么，他很少干涉，而看谢南朝这副自信的样子，仿佛已经肯定了阿禾愿意嫁给他一般，莫不是阿禾真的看中了他？
只是……
嫌弃地看了谢南朝一眼，洛擎心里叹了口气。
瘦的跟竹竿一般，有什么好的！
“回禀圣上，此桩婚事，若是阿禾自己同意，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景明帝见谢南朝的目的并不是虎符，而是拘泥于儿女情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他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好，朕准了，若是阿朝日后从北疆凯旋归来，那朕一定亲自出力，为你与洛禾操办一场盛大的婚事！”
“臣，谢圣上隆恩！”
洛擎见谢南朝谢恩谢的痛快，不由得小声提醒道：“侯爷可别忘了，若是小女不同意的话，这件婚事可是不成立的。”
谢南朝向洛擎抱拳，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伯父放心，我与阿禾自然是两情相悦，才敢向圣上提出这赐婚的请求，若是伯父不信，我可以随伯父一起去见阿禾，我们当面说清楚，可好？”
洛擎脸色沉了沉。
看到谢南朝一副认真无比的样子，便点了点头。
于是谢南朝终于第一次走了墨居的正门。
啧啧，明明这院子是他给洛禾找的，自己却只能翻窗户……忽然有所感慨，谢南朝无奈的摇摇头。
洛擎这次特意留意了谢南朝的动作，见他十分熟练地跟在自己后面，便对他的话更信了几分。
还真是孩子大了管不住了，定是阿禾偷偷让他进来过……
两个人一老一少各怀心思，就这样忽然出现在了洛禾面前，让洛禾足足愣了有好一会。
“你们怎么……”
洛擎看到洛禾正在练红缨枪，便招呼她停下，直接问道：“阿禾，你且说说，你与谢侯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洛禾闻言，先是瞪了谢南朝一眼，看到他一副无奈摊手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他做了什么。
只是……
“父亲一定要问的这么直白吗？”
洛禾无奈的笑了笑，想想也是，洛擎本来就是武人脾气，若是拐着弯地来问，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洛擎了。
洛擎猛地反应过来，是了，阿禾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家，自己怎能这样问呢！
轻咳几声，洛擎又换了个方式问道：“就是……嗯……今天上朝时，谢侯爷向圣上请求赐婚，点名要娶你，你可同意？”
这下轮到洛禾吃惊了。
洛禾呆愣愣地看了谢南朝一眼，她有想过谢南朝会来这一出，却没想到来的这样快。
“我……”
惊讶间，洛禾说起话来便多了几分不利索，看的洛擎都快以为洛禾是在被强迫了。
“怎么，丫头，要反悔啊？”
谢南朝看出了洛禾的不自在，便走过来牵过了她的手。
炽热的温度从手心处传过来，身边都是他身上特有的清香。
心神慢慢稳了下来，洛禾合了合眸子，再睁开眼睛之时，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父亲，我愿意嫁给他。”
洛擎心里道一句果然如此，接下来便是复杂无比的情绪。
洛禾虽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也没有像江青岚和玉扶衣那般看着洛禾长大，可每次看到洛禾在他身边言笑时，就仿佛看到了小五的身影。
如今洛禾要嫁给别人，心里猛然间生出了几分苦涩之意。
“你……”洛擎看向谢南朝，声音中有些藏不住的哽咽，“务必好好照顾阿禾，否则，我饶不了你。”
“都督放心。”谢南朝也正色道，“阿禾是我一生所爱，她在我在，若是失去了她……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说到最后，谢南朝笑了笑，一双含情目仿佛融进了洛禾眼里，让人不自觉地就要陷进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出征
在洛擎象征性地询问过洛禾的意见过后，谢南朝与洛禾的婚事也算是过了明路，晚饭时谢南朝也很干脆地留在了墨居。
虽然并不是没有和谢南朝一起用过饭，可当他坐在自己身边，周围还有洛擎、洛离、钟瑶、钟怀生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免生出了几分不自在的感觉。
谢南朝倒是自在的很，仿佛在自己家一般，还时不时地给洛禾夹肉夹菜。
洛禾没什么食欲，脑子里还被今天突如其来的赐婚震得嗡嗡作响。
饭后，洛擎莫名其妙地同谢南朝说了句：“那件事，你好好同洛禾商议，切不可瞒着她。”
谢南朝衿贵地放下了筷子，微微点头，“都督放心，我知道。”
洛禾听到这二人没头没尾的对话，便知道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是朝廷上的事吗？”
洛禾用完饭后，就被谢南朝给拉着走了出来，走在路上，洛禾越想越不对劲，开口问道，“谢南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看到谢南朝岿然不动的背影，前些天那种不详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洛禾赶紧跑到谢南朝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谢南朝，“你快说呀，到底怎么了？”
谢南朝眼神离不开洛禾，仿佛要一笔一笔地将她的每一个动作、音容笑貌刻进脑海中一般。
就要离开了，好不舍得啊……
修长的手臂将洛禾圈入怀中，谢南朝仔细感受着这最后一次相拥的味道。
洛禾心里有些慌了，谢南朝这几天一直都有些不对劲，今晚上又如此反常，一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洛禾有些急，却不忍心推开谢南朝。
这时，谢南朝终于开口了，仿佛经过了长时间的深思熟虑，又仿佛十分不忍心开口，他的声音有几分沙哑，“我……要带兵，去平定北疆匈奴。”
洛禾听到谢南朝的话，身子倏然僵硬住。
今天谢南朝向景明帝请求赐婚，她虽然惊讶，可说到底是高兴的。
她还以为，就要成婚了。
可谢南朝却忽然告诉她，他要去北疆？
“为什么是你？”洛禾有些失笑，却也无可奈何，只是眼眶忽然湿润了起来，“为什么是你……”
她知道这一定是谢南朝自己的主意，否则没有人能强迫他做什么。
谢南朝紧紧攥住洛禾的手，解释道：“这件事没有提前与你商议，是我的不对，可是……我必须要去。”
“为了太子殿下，是吗？”
洛禾一语中的，看的谢南朝一脸无奈，“都说了小丫头不要太聪明了……”
洛禾没有回应谢南朝的玩笑话，只是暗自低下了头。
是了，谢南朝与她本身就身负重任，她竟然有一瞬间认为，他们在成婚后也能过上普通夫妻那般的日子。
是谢南朝给她的安全感太多了，让她不由得对未来产生了太大的期待，可是，她是身负仇恨的人，谢南朝也是……
这一次，是她有些任性了……
“我舍不得你。”
洛禾仍然低着头，口中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谢南朝看洛禾想开了，便挑逗道，“大声点，夫君没听清楚。”
“我说……”洛禾却忽然抬起头，璀璨如星的眸子直视谢南朝，“我舍不得你。”
“我担心你。”
“我会想你。”
“我爱你。”谢南朝适时插话，将洛禾的脸捧在手心里，重重印下一吻，“这辈子，只爱你一人。”
听到这句话，眼眶中的泪水再也隐忍不住地流淌下来，洛禾用力扑入谢南朝怀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那么颤抖，“那你要向我保证，一定要活着回来。”
谢南朝知道洛禾在担心什么。
景明帝向来厌恶谢家，如今他是谢家的独苗，又自请出征，若是在战场上遭遇了什么不测，谁也无法说什么，而景明帝却可以在平定北疆的前提下除去眼中钉，肉中刺。
可就算知道景明帝可能会从中作梗，谢南朝也不能退缩。
这是一个豪赌，一个关系到今后天下走向的豪赌。
萧承瑜还在成长，必须韬光养晦，若是露出一点锋芒，便会处于万劫不复之地，所以对于朝中众臣向萧承泽一边倒的情况，他不仅不需要阻止，反而是省了他的事。
而此次平定北疆，在他们看来是为景明帝作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为了谁。
想到这些，谢南朝有些歉意地看着洛禾，丫头，你是意外啊。
原本以为，就算不成事，我也是孑然一身罢了，却没想到遇到了一个你。
吻去洛禾眼角的泪滴，谢南朝语气坚定，“放心，还没洞房呢，我哪舍得死。”
听到谢南朝忽然就轻佻了起来，洛禾一下子破涕为笑，恨恨地捶了谢南朝一拳，“你就不能……多正经一会……”
洛禾抽抽噎噎的语气听的谢南朝只想发笑，哪还能正经的起来。
思绪仿佛回到了刚刚认识洛禾，与她刚接触的那段时间，那时候只是觉得这丫头有着超乎年龄的冷静和敏锐，却没想到，有一天也会像小姑娘一样，哭的抽抽搭搭的。
谢南朝看的心动，炽热的呼吸慢慢向彼此靠近，而后交织在一起。
洛禾总觉得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很长，很长，仿佛将未来几个月里对谢南朝的思念全都揉碎了，掺杂了进去，谢南朝动作总是很温柔缱绻，仿佛要将她的心炼化一般，感受到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越来越紧，洛禾多希望时间能停留在二人相拥的这一刻。
只是现实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第二天，洛禾醒来时，已是日上高头。
有那么一刻的恍惚，她感觉谢南朝还在。
嘴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流下眼泪。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有如此胆怯的时候。
胆怯到不敢去为谢南朝送行。
胆怯到不敢去见他满身盔甲的样子。
胆怯到不敢接受与他的离别。
更是害怕，害怕有一天传来他再也回不来的消息。
只是身边还有他的气息，被泪水打湿的枕头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洛禾，你要相信谢南朝。
他会回来的。
一阵马蹄声混杂着飞扬的尘土，一路向城外散去。
安阳城外，年轻将领驻足回视。
阿禾，等我。
不忍再回首，谢南朝驱马前行，一路上风尘仆仆，却总不如内心的分离之苦。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生死
谢南朝已经走了半月有余，日子逐渐归于平静。
洛禾每日按洛擎的教导练着红缨枪，按洛擎的说法来看，她总是不能一直依赖暗器的，像那次在大理寺时一般，若不是谢南朝来的及时，恐怕多有不测。
洛禾也觉得洛擎说的有理，而且经过多日的练习，她感觉红缨枪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难以掌握，再加上本来就有武功底子，入门之后再求进阶，倒是感觉轻松了许多。
洛擎看洛禾这些日子的表现，也是十分满意，只是偶尔看到洛禾眼神踟躇之时，有些无奈。
他又何尝不知道，洛禾这般努力练习红缨枪，也是有着谢南朝的原因，听洛禾所说，谢南朝在北疆时常会有来信，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也不想干涉太多，只要洛禾自己愿意，他没什么阻拦的理由。
除了练枪，洛禾跑的最勤的便是殷红绡的院子，这几日殷红绡的气色好了许多，早就担心景明帝会在这件事上做手脚，洛禾刻意放出了殷红绡已经得救，没有生命危险这个消息，免得景明帝除殷红绡而后快，还在岭南殷家军那里落了个好名声。
想来景明帝也是畏惧殷家军的势力，在这一消息放出之后，便将流水一般的补品送到了墨居，面子上做足了工程，来时队伍招摇大摆，生怕百姓不知道他对殷红绡多上心似的。
只是殷红绡虽然面色日渐一日地在变好，却始终没有要醒过来的趋势。
南城每日都带着南襄过来照顾殷红绡，南襄也乖巧了许多，丝毫没有公主架子，仿佛经历了这件事之后便一下子成长了许多一般。
如南襄一般变化过大的，还有钟怀生，自从红裳那事之后，钟怀生便忽然变得沉稳了起来，一夜之间收起了之前的毛毛躁躁，这变化让洛禾看了都有些啧啧称奇，甚至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主动提出与南襄交接着照顾殷红绡这事。
本来一切都如常，却在今日，殷红绡的身体突然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南城摸着殷红绡骤然变烫的额头，面露难色。
他也是第一次解蛊毒，并没有什么经验可言，之前看殷红绡状态不错，还十分庆幸没有出什么问题，可今天这问题终究还是出现了。
只是剩余的清风雪叶已经为钟瑶当了药引，没有剩余，若是还需要寒性药物，怕是来不及寻找的。
钟怀生端来药汁，就要像之前一样给殷红绡喂药，不料这一次殷红绡竟然像有了意识一般，似乎十分抗拒这浓黑色的药汁，不仅滴水不进，反而皱着眉头往外呕吐。
“这是怎么了？”
洛禾被南襄喊了过来，有些担心地看着殷红绡。
殷红绡，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南城仔细诊断许久，才能得出差不多的结论：“在清风雪叶克死蛊虫之后，殷少将军的身体应该就已经没问题了，之前一直昏迷不醒，应当是她自己的意识在与残留的蛊毒作斗争，大部分蛊毒都是为了惑人心智，今日……怕是就能见分晓了。”
见分晓？
洛禾眉头皱了皱，若是殷红绡的意识无法战胜那残留的蛊毒的话，难道她就无法醒过来了吗……
看出来了洛禾心里的担忧，南城虽然不希望事实如此，却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若是殷红绡不能成功的话，身体便会被蛊虫余毒彻底操控，身体里的一切都会慢慢衰竭。
洛禾明白了一切，却也什么都做不了。
“殷红绡，你一定要坚持下来……”
也不知道殷红绡能不能听得到，洛禾干脆蹲在一旁，紧紧握住殷红绡滚烫的手，“你可是大虞国的将军，你忘了自己的理想了吗？你忘了那些还在等着你返回战场的兄弟们了吗？他们都是与你出生入死的人，还有你的家人，他们也在岭南等着你，你怎么能输！”
洛禾一番话说下来，听的南襄有些自愧不如。
都怪她，她当时若是再多想那么一点，殷少将军就不会有现在这个结局了！
南襄就要哭出来，却在瞥见殷红绡手指的那一刻，吃了一惊，“手指！手指动了！殷少将军手指动了！”
什么？
南城以为是南襄眼花了，赶紧去看洛禾，却发现洛禾此刻也有些呆愣愣地看着自己握在手里的，殷红绡的手。
刚刚，殷红绡的手指，真的动了。
看到洛禾的眼神从震惊，到慢慢的变成惊喜，南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终于……终于看到了一分希望！
洛禾意识到殷红绡此刻可能真的能听到她的声音，或许是她刚刚言语中有什么话刺激到了殷红绡的意识，便有些激动地继续说道：“殷红绡，你可是堂堂兵马大将军，是喜欢用真刀实枪解决问题的大将军，你杀过敌人，埋过枯骨，如今却要输给如此隐私无比的滥招数！殷红绡，你甘心吗？”
说完之后，洛禾期待的再次看向殷红绡的表情，果然，在听完这番有几分责备的话之后，殷红绡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话一般。
洛禾心跳的越来越快，她现在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是不断地说着殷红绡在意的话，能让殷红绡作出一些细微反应的话，不求一句话就能将殷红绡唤醒，只是希望她能够凭着自己的话保持求生意志，与那蛊毒作斗争之时，千万别放弃了才好。
“她额头上的温度降了！”
钟怀生就守在殷红绡床前，感受到些许不同，便伸手去探殷红绡的额头，惊呼道，“真的降了，没有刚刚那么烫了……”
声音却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温度确实一直在降，却降得有些太快了。
“怎么了？”
南城赶紧凑过来，伸手探过去，顿时面如土色。
从钟怀生说温度降了那一刻，到南城探过手去那一刻，殷红绡的体温就在这短短的片刻之内降到了冰点，没有一丝一毫的体温。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南城颤抖着手去探殷红绡的鼻息。
“不可能！”
却是被洛禾猛然攥住了手腕。
“殷红绡！”洛禾的声音仿佛带了哭腔，或许是这几天已经哭的太多了，眼睛有些干涸，“殷红绡你快醒过来！你不会死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殷红绡醒了
洛禾与殷红绡本来是两条几乎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可也算得上是志同道合，不爱红妆，而是同京中大部分女子都不同的反骨，既然命运让她们有了交集，殷红绡承认了她，洛禾就不想轻易失去殷红绡这个朋友。
能让她为之珍视的朋友不多，谢南朝算一个，她殷红绡算一个。
可谢南朝已经离她远去，洛禾不想再看到殷红绡出什么事。
“咳！咳！”
正当众人都有些失去希望之时，却忽然听到床上躺着的人重重咳嗽了几声，一团发黑的淤血从殷红绡口中吐了出来。
“殷红绡！”
洛禾两眼发亮地看了殷红绡一眼，其他人的注意力也纷纷集中在殷红绡身上，激动又热切。
只见病床上的殷红绡，合了许久的眼睛在努力挣扎几下后，终于有了要睁开的趋势。
似乎已经许久不见刺眼的阳光了，殷红绡适应了许久，才成功睁开眼睛，一下子视线里撞进来许多个人，殷红绡惊了一惊。
“你醒了！”
洛禾激动的几欲落泪，终于醒了！
虽然与殷红绡接触的机会不多，而且殷红绡曾经还将她当成敌人来看待。可殷红绡中毒以后，第一反应是来找自己这事，生生戳到了洛禾内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习惯了猜忌与伪装，第一次，有人将这样重要的信任放在她的身上。
“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洛禾急切地去探殷红绡的额头，感觉已经没了刚刚冰凉的温度，这才放了心。
殷红绡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看到洛禾担心的表情，还是勉强笑了笑，说道：“我没事了。”
或许是刚刚醒过来的缘故，殷红绡眼里充满了混沌不清的神色，反应都慢了许多。
她在仔细回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是了，她中毒了……然后来到洛禾墨居的时候，便再也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洛禾看出了殷红绡眼里的迷惑，看了南城一眼，得到南城的肯定以后，便将南襄喊了过来。
南襄乖巧地走了过来，一下子便跪在了殷红绡床前。
殷红绡吃了一惊，赶紧劝阻道：“公主殿下这是做什么？”
南襄不敢抬头，只是偷偷抹着眼泪，“将军……我……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道歉？”
殷红绡闻言，脑子一痛。
是了，那一天，好像是和南襄接触过后，她才中了毒。
“难道是你……”
殷红绡不可置信地开口，却自问与南襄并没有什么仇恨……那她为何要暗算自己？
南襄一想起来是李念昔利用了她的私心，便委屈的哭出了声：“是我……是我以为你要嫁给宁王殿下了，心生不满，所以想捉弄一下将军你……可是却没想到李念昔交给我的是毒药，这才险些酿成大错，若不是将军你现在没事了，我一定会愧疚一辈子……”
“可是……”殷红绡算是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可她还是不明白，“李念昔……为何要针对我？”
“是因为我。”洛禾抢先说道，“李念昔恨我，便想找个机会拉我下水，在我院里安插了眼线，得知你我二人出事那一天之前见过面后，便利用这个，想将给你下毒的罪过安在我身上。”
说到这个，洛禾有些歉疚地看了殷红绡一眼，说道：“是我连累你了。”
殷红绡顿了顿，又摇摇头，“照你刚刚所说，那李念昔全然已经是不管不顾一切了，怎能怪到你头上？”
洛禾这才笑的舒心了些，替南襄说道：“那李念昔已经伏法了，而你的毒也是在南城的医术下才得以解开，所以，能不能请你……原谅南襄这次的不懂事……”
南襄重重点点头，自己举起一只手发誓道：“我发誓，我以后一定好好听哥哥的话，自己不会再做坏事了，也不会再被有心人利用……”
殷红绡听完南襄的发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放心吧，公主，我这人，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了，没那么多讲究。”
言外之意，就是不会追究过去的什么。
南襄闻言，这几日悬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绽开了这些天最真实的笑容。
“好了。”洛禾转身对众人说道，“事情既然都已经解释清楚了，大家就都先散了吧，让红绡好好休息一下。”
说起来，殷红绡也真的觉得有些累了，洛禾这样开口，她也没有反驳。
“阿禾，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不过，她还是要知道城中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的。
洛禾看出了殷红绡心中所想，便点了点头。
待其他人都出去后，殷红绡才问道：“近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洛禾本想让殷红绡先好好休息，却始终是逃不过她的敏锐，于是便如实说道：“北疆匈奴作乱，军情急报。”
“什么？！”
殷红绡一听到北疆出了事，就有些激动地想要坐起来，却忘了自己已经躺了这么多天，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一下子失力，又跌了回去。
有些责备现在身体的无力，殷红绡愤愤地捶了一下木床。
洛禾知道殷红绡在气什么，若是她在岭南，天高路远，可能还不会生出这种无力感，可偏偏她就在安阳城，对于北疆的战事却插不上手。
洛禾轻轻拍了拍殷红绡的肩膀，让她安心，“放心吧，谢南朝已经带兵出征了，现在正在镇压匈奴，局势很乐观。”
谢南朝？
殷红绡眼神里充满了质疑，“他……行吗？”
她只知道谢南朝是个靠着母族坐拥安阳城纨绔之首的混少爷，却不知道，谢南朝竟然也能领兵？
洛禾就知道殷红绡一定会这样问，无奈的笑了笑才说道，“你就算没有办法相信谢南朝，也应该相信我的眼光吧？若是谢南朝真的像你想的那般顽劣不堪，我怎会答应嫁给他？”
听到洛禾这样说，殷红绡才勉强信了几分，点点头，却忽然想到什么，一双眼睛打探地看着洛禾，“你们要成婚了？”
洛禾一愣，是了，自己刚刚不小心给说出来了。
于是便点点头，“等谢南朝凯旋归来，我们就成婚。”
第一百五十章 执拗
闻言，殷红绡嘴角抽了抽，她这一觉睡得可真是太久了，久到洛禾都要嫁人了。
“那看来，于公于私我都得祈祷着谢南朝大获全胜了？”
无奈地笑了笑，殷红绡不禁感慨人生无常。
想来她和谢南朝互相为难十几年，越发对他看不上眼，如今竟然是要站在统一战线上了。
于公来说，谢南朝是为了守护北疆的安宁，于私来说，他是洛禾的心上人，若是轻易丧命，那洛禾怎么办？
洛禾想了想，倒也的确是这样，知道殷红绡向来看不惯谢南朝，洛禾便悄悄升起了一丝期待，此事过后，殷红绡若是能对谢南朝有所改观，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装潢华贵的大宅院里，来来往往的下人有条不紊地端着物什行走在甬道上，四处可见春意盎然的山山水水，仿佛画中之境。
只是仙境一般的景色之后，却完全是另一番气象。
慕容弃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慕容青和一动不动地跪在慕容弃面前，一言不发，只是垂着头，睫毛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
脸色十分苍白，慕容青和忍着身上的剧痛，咬紧牙关，丝丝鲜血从口中渗出。
“继续打！”
慕容弃却仿佛没看到一般，手狠狠一挥，吓得正在挥鞭的小厮一跳。
小厮颤抖着手又挥下一鞭，结结实实的皮鞭落在慕容青和早已衣衫褴褛的背上，一道一道的血痕下，血肉几乎要翻出来，触目惊心，就连小厮看了都有些不忍，收了收手上的力气，却不知道，一向以慕容青和为傲的慕容弃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感受到皮鞭上的倒刺划过脊背，慕容青和闷哼一声，却始终没有开口。
只是额头上冷汗直冒，嘴里直吐出一口鲜血。
“你还不说？”
慕容弃看着始终闭口不言的慕容青和，眼里的火越积越多。
“你这个逆子！”慕容弃大步一迈，猛地夺过了小厮手中的皮鞭，亲手在手里掂了掂，向慕容青和发出了最后的警告，“你莫不是真要为了一个女人，弃整个慕容家于不顾？！”
听到慕容弃提到了洛禾，慕容青和眼中终于多了一抹神色，他咳出口中鲜血，定了定神，努力说道：“与她无关。”
慕容弃听到慕容青和话里话外都在维护洛禾，脸色霎时间黑了下来，“一派胡言！若不是因为你与她的关系不同寻常，李念昔会为了这件事将自己搭进去？若不是你当着宁王殿下的面给洛禾通风报信，我如今在萧承泽面前会落得到这般不被信任的地步？！”
自己这个儿子可真是好，一个人悄悄做了一切，得罪了萧承泽，却让他这个做父亲的被蒙在鼓里，直到今日蒙受了萧承泽以及诸多同僚的白眼，他才知道自己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慕容弃重重挥下皮鞭，“你与洛禾到底是何时勾结在一起的！”
慕容青和又忍下一鞭，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住地向前倒去，他将将用双手撑住身体，向来有力的臂膀此刻颤抖不已。
“没有……”
慕容青和忍着身上剧痛，声音逐渐虚弱，“我与她没有关系。”
洛禾，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逆子！”
慕容弃见慕容青和已经到了极限，恨恨地将皮鞭摔在了地上，临走之前，怒目圆睁地说了句：“我看你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别以为过了几年嫡子日子，你就可以抹掉那些过去了！”
说完后，慕容弃便离开了，只剩祠堂内慕容青和一人单薄的身影跪在诸多牌位下。
身份……
慕容青和在听到慕容弃这番话时，眼中猛然浮现出波动的流光，瞳孔剧烈收缩着，仿佛想起了什么不愿意见到的画面，慕容青和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无助地颤抖着。
他能是什么身份呢，他没有身份。
他唯一的身份便是慕容弃的一个傀儡，自从替他杀了那个女人开始，他便时时刻刻都要服从慕容弃的命令。
那件事，那条人命，是他生命的起点，却也是终点。
这种行尸走肉的日子里，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每一个人都仿佛是拿尺子比划好了的玩偶一般，行事规规矩矩不逾越半分，李念昔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直到洛禾的出现。
洛禾是不一样的，她第一次出现在自己视线里，便如同一柄尖锐的长矛，重重刺破了他防守已久的心盾，她总是那么张扬，那么惹眼，让他的视线离不开。
洛禾……
如果我当年没有选择那一条路，我们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至少，我应当是有一分机会的吧。
不会如现在这般，连远远望着你的资格都没有。
慕容青和勉强地支撑起身子，不顾身边下人的阻拦，执拗地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闹市上欢声笑语，商贩们的叫卖声盖过了小厮在身后的呼喊声，又或许他本来已经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他只是觉得心有些累了，想立刻就卸下所有伪装，随心而行。
却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向着哪个方向而去。
身后有血迹流淌到地面，慕容青和失血过多，惨白的唇已经有些干裂了。
不断地穿梭在人群之中，又越过条条大街小巷，慕容青和虚浮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小厮跟在身后远远看着，心里道一声果然如此。
少爷他果然是奔着墨居来的。
慕容青和再也走不动一步，无力地靠在墙上，努力支撑着马上就要合上的眼睛。
能不能看你一眼……
墨居大门紧闭着，依稀能听到院落里刀剑挥舞的声音。
慕容青和仔细听着每一分动静，嘴角划出浅浅的笑容。
闭上眼睛，红衣身影来回翻飞的画面一下子就跃然脑海，仿佛早已刻印在其中了一般。
一声闷响，慕容青和倒在了地上。
身后的小厮相视一眼，赶紧走上前将慕容青和架了起来，搀扶着晕死过去的自家少爷往回去的方向走去。
片刻后，墨居的大门竟是忽然打开了。
一抹红色身影轻巧跃出，视线一下子集中沾染血迹的地面上，久久无法移开。
是谁……
不知为何，看到那摊血迹，洛禾竟然心里一痛。
到底会是谁？